前台那边,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士正客气地询问,一开始语气挺好,但遭到前台小姐拒绝后,脸色骤变。
她一抬手,腕上的水晶手链,和指间的戒指闪闪散发亮光,潮流的衣物,配上优雅傲气的谈吐举止,识人的前台小姐知道这种人不能得罪。
但是,他们是正规公司,怎么可能会随便隐私,而且是员工的呢。
“真的不好意思。”前台小姐客客气气地回,“我们不清楚您要找的人,不如您先电话联系?”
“她就是你们这里的人吧。”
“这个……”
“如果不是的话,你们就直接说没有这个人了,而不是解释。”贵妇抚了抚耳鬓的发际,不经意地露出珍珠耳饰,白皙的,和她肌肤相衬。
是个看不出年纪,格外注重保养的中年妇女。
盛苓的大脑逐渐消化着这些信息。
大概,能猜到她是谁吧。
“这位女士,我们真的……”前台弯腰道歉的时候,只见盛苓走过来,声音全部咽了下去。
“我来吧。”盛苓言简意赅,侧首看了妇女一眼。
尽管外表优雅有内涵,但中年妇女的眼底却是浑浊,圆滑的。
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中年妇女直接伸出手,“我叫安怡,是盛岸的现任妻子。”
盛苓看着那只手,没有去握,拿过前台递来的水杯,放在她的手中,“然后呢,找我有事?”
她的冷淡,让安怡一愣。
居然被漠视了?
安怡本想将她一道,身为长辈,她只是象征性伸手,如果盛苓想要接的话,她立刻给收回去。
偏偏,盛苓没有。
安怡没有拖延时间,直言不讳的陈述:“钥匙呢?”
“车钥匙,他给你的。”
经过这么一提醒,盛苓想起自己确实收到过车钥匙的快递。
“扔了。”她陈述道。
“你骗谁呢。”安怡显然不信,五官皱起,厚厚一层的粉底掩盖不住眼角的皱纹,恼起来,一眼辨认出年龄。
“扔在垃圾桶里,你要是不信的话,自己去找。“盛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女人开头的介绍和趾高气昂的态度而感到畏惧。
骨子里漠漠的,很薄凉。
和她穿工作服温婉柔软的表面截然不同。
哗啦——
安怡手中的杯子碎裂在地。
里面的水,顺声滴落,在整洁的地砖上静静躺着。
“你们这里的工资多少?有一万吗?拿着这点钱的小员工,在路上看见一张红票子,都会悄咪咪地用鞋子踩住,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捡起来用掉吧。”
安怡抬手,指着盛苓的鼻子,一字一顿,“然而你现在告诉我,玛莎拉蒂的车钥匙被你扔了,你把我当小孩子骗吗?”
盛苓隐约想起自己收到的车钥匙。
除了包装漂亮,钥匙也和其他的不一样。
挂件是粉色的,应该特意定制然后送人的。
定制版的跑车,价格应该不菲吧,否则这个安怡不可能为了几十万的车来这里胡闹。
要闹的话,应该闹那八套公寓。
那辆车,应该值八位数了吧。
可是,对她来说,八位数和八个小数点,都一样。
“安女士。”盛苓扫了眼地上的狼藉,“车钥匙这种东西,完全可以再配,你不去重新配,是故意来羞辱我,还是没有获得你老公的准许?”
两者都有,否则安怡不会这么生气。
而且,上午她见到盛漫兮,下午就被安怡找上门,可以猜到,当妈的知道女儿受了委屈。
安怡窝着一肚子的火。
本想发泄在这里,却被反呛到肚中,一口气咽不下。
一个打碎的杯子,和两个女人不大不小的争吵,已经吸引不少旁观者的目光。
公司都是爱八卦的好事者。
乍一看来,盛苓像是被正主找上门要车似的。
甚至有人偷偷议论。
“我就说她这种人不干净吧,推掉那么多应酬,原来背后早就找了个靠山啊。”
盛苓听见了罗姐的声音,很小,怕她听见又怕她不知道。
“那辆车是我女儿的,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安怡歇了火气后,继续道,“已经定做三年了,本来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盛苓:“关我屁事。”
“你!”安怡从包里摸索,“我可以给你钱,想要多少?多给你一点吧,留着给你妈治病,免得死得早还让盛岸惦记……”
还没等东西摸出来,手中的包包已经被人拍飞在地。
盛苓的六厘米高跟踩在对方几十万的包包上,面无表情,“我妈妈身体很好,还是留给你自己治吧。”
从一开始,安怡就在心里告诫自己,身为贵妇,一定要忍住。
可她还是没忍住,抬手,一巴掌挥过去——
啪的一声。
准确无误地打在盛苓脸上,但她的身子依然岿然不动,脚下,甚至在包包上刻意碾压,最后踢足球一样踢开。
“贱人!”安怡的手再次抬起,却没有如实挥下去。
保安及时拦住了。
随后赶来的人员大声汇报:“沈总来了!别凑热闹了!”
闻言,看热闹的员工纷纷撤走,但也有几个不怕死的继续留下。
“怎么回事?”
先开口的是跟随过来的秘书,表情严肃,训斥周围的保安。
盛苓侧着身子,没有抬头看,入目的是手工制的皮鞋,黑色袜子,以及男士西裤,他的身子在她跟前造成大片的阴影。
眸子稍微抬起,从浅蓝色衬衫看到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她大脑有些眩晕。
一时间无法将这个男人和自己结婚证上的那一个联想到一起。
头晕眼花。
她步伐交错,身子倾斜的同时,男人宽厚的肩膀已经接住了她。
“沈里,是你吗,还记得我吗?”安怡似乎把眼前的男人当做救星,“我是漫兮的妈妈,你以前喊我安阿姨。”
沈里没回话,给了秘书一个眼神。
秘书立马会意,做了个“请”的收拾,“安女士,请走吧,我们公司不欢迎外来人。”
“我……”
“请吧,我们不想动用保镖。”
安怡还想说什么,五名壮实的保镖已经走过来。
“还好吗?”沈里抬手,轻轻抚摸盛苓泛红的唇角,因为女人指甲太犀利,扇巴掌后,留下痕迹不浅。
“好累。”盛苓说完后,一头栽入他的怀里,眼睛闭上了。
沈里下意识抱紧她。
而后发现周围有虎视眈眈的目光。
想起他们的事情暂时还不能曝光。
他只能提高音量:“她昏倒了,谁来扶她一下,怎么没人,算了我来吧。”然后一举,将怀里的人打横抱了起来,往电梯口去。
秘书:“……”周围不都是人吗。
第二十六章
盛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发现他们在电梯里, 半透明的墙壁, 让她看见自己如同小猫似的在他怀里窝着。
不由得,她挣扎:“你不要公主抱,会被人看见的。”
本来在电梯里就容易大脑昏沉, 她又乍不习惯被他这样抱着。
沈里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 稳住双臂, 认真解释:“没事, 马上就到了,不会有人。”
说完, 电梯门开了。
刘全有的光头被白炽灯照得雪亮。
他一张嘴,头和脸的比例更加切合,更接近球的形状。
“沈……”
刘光头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都被沈里瞪了回去。
他立刻会意, 不仅没出声,还拦住准备上电梯的几名员工。
私人办里,桌上放着沈里让人买来的碘伏和棉签。
他的旋转椅上过于庞大,盛苓娇小的身子窝着, 怎么看都是柔柔弱弱的姑娘。
在沈里没被欺压之前, 他就是这么想的,喝醉酒的, 爱撒娇的小女人多招人疼啊,他要好好欺负一顿才好。
结果呢。
一次在上的机会都没有。
越想, 越恼。
务必要把男人的耻辱讨回来。
沈里没帮人上过药,手法不熟练,动作倒是小心翼翼,沾了棕色液体的棉签轻轻在她受伤的地方擦过,轻轻的擦一下,随后发现似乎没碰到皮肤。
他稍微加大了力道,下意识问:“疼吗?”
“不疼。”
“都破皮了还说不疼,你哪怕说个还好,我都能信一信。”
盛苓似乎真的累了,又困又疲倦,双眼紧闭,任由他折腾了。
伤处并不深,但由于她皮肤白皙,泛红的一小块地方较为明显,导致沈里情绪波动较大,上完药后便询问秘书楼下的事情。
秘书回答,人是送走了,但走之前不依不饶。
“她把我女人打伤了,还有资格叫嚣?”
“她还说她和您是老朋友,哪有帮外不帮亲的道理。”
“我知道了。”
原本只是想简单了事的沈里改变主意,有些贵妇,永远高估自家的地位,不懂分寸,来别人地盘作妖,不给点颜色看看,她还真能上天。
“你认识安怡吗?”突然,盛苓睁开眼睛。
“不熟。”
“那你不要动她。”
“嗯?你受了委屈还不让我动她?”
她看起来不像是被人打了后把委屈往下咽的。
“没有。”她闭上眼睛,不显山不露水,“我只是想自己解决罢了。”
她自己怎么解决,对方钱权压上一筹,又是态度傲慢不容欺凌的贵妇,相比而言,盛苓哪方面都是弱势。
沈里没答应,但也没反驳她的意思。
“对了,你是不是想买房子?”避开不悦的话题,沈里想告诉她一些开心的事情,“我在市中心的小区都有公寓,远郊和景区也有别墅,你喜欢……”
哪一种。
后三个字,被盛苓直接打断:“你怎么知道我想买房子?”
做决定,不过是前几日的事,没这么快,而且她没声张,连孟连玉都不太清楚。
沈里沉默了会,“刘全有告诉我的。”
“可刘全有不知道我买房这件事。”
“……”
盛苓不困了。
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走到他的跟前,尽管个子小,气势上并不弱,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解释解释?”
“我……”
“我怎么给忘了,恒利银行就是你集团名下的。”大脑突然畅通,她的逻辑逐渐清晰,一字一句,“银行之前没有只允许已婚人士贷款的规定,怎么前几天又有了?”
“前几天也没有。”
“没有?”
“嗯,对,这规定只针对你一人。”
“……”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求生欲使沈里沉默。
聪明的女人真可怕。
她现在是生气了,还是非常生气呢。
“沈总逼婚的方式可真是与众不同啊,我两算扯平了。”盛苓摸了摸嘴角,看着指间沾着的碘伏,毫无表情地说,“以后互不干涉吧。”
“我……”错辽。
听见一道关门声,沈里赶着跟出去。
盛苓走在前方,他在后方跟着,迎面走来一个刘全有。
一个小时不到,撞见他们两次,刘光头心里苦,脑子灵活地侧身给他们让道,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墙上当壁纸。
“你听我解释。”沈里抓住她的胳膊。
没有电视剧里女主的“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盛苓反而停下来,转身,环手相抱:“好,你解释吧。”
“……”
没得解释。
这怎么说。
他就是故意的,在知道她想要贷款买房的时候就暗搓搓有了计划。
“你别跟着我。”盛苓仰头去看,却给人睥睨的错觉,语调又冷又沉,凉薄的呼吸喷到他的下巴处,“你再追着我,我就把那晚你被我压着的事情说出去。”
沈里脚步慢了。
她转身就走。
女人狠起来,还真是……
沈里好气又好笑,这件事竟然成了被威胁的把柄,他有什么好怕的,男人在下一次怎么了,不更有情调吗?
回头,看见极力想把自己藏起来但胖嘟嘟的身体还贴着墙壁如同壁虎的刘全有。
沈里:“你听见什么了吗?”
刘全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
…
“在哪。”
“家里。”
“出来吧,老地方喝酒。”
一个电话,盛苓就把何木木叫出来。
所谓的老地方是这座城市颇为热闹的夜店,店门虽小,但里面闹腾,也没有流氓地痞。
盛苓没喝酒,她不舒服,只想要温温的牛奶,店里没有,服务生倒是贴心地给她热来。
何木木一个劲儿往自己嘴里灌冰啤,一副等她喝完酒开始说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