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须弥普普
时间:2019-05-29 09:23:03

  又把那蒋叔来历细细说了。
  原来是范尧臣才得官外放时那一县的吏员,因做事十分得力,很受范尧臣器重。因他文章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科考考了近十次,居然从未得中,一气之下,索性也不再科考,径直来投了范尧臣。
  范尧臣设法给他由吏入官,在京中谋了个差遣。其人甚是能干,为人也好,范家一门上下,不把他作为门客,只当他是正经亲戚走动。
  见得范真娘把范尧臣的话奉为圭臬,又把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不得志老秀才看得这般有用,杨义府简直要气得手抖。
  只他到底城府深,也没怎么露得出来,旁敲侧击了许久,见这一回范真娘已是难以说服,只好隔了两日,径直去寻范姜氏。
  却不料范姜氏得了范尧臣解释,这一回也不同以往,杨义府虽是个出挑的女婿,到底年轻,官身也不大,相比起来,她自然还是丈夫说的话分量大些,不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劝了女婿半日,要他莫要怠慢了“蒋叔”。
 
 
第836章 太皇(给madoka1013亲的加更)
  感情戏,可跳订。
  ***
  且不说这一处杨义府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为个自己中意的差遣,简直要拿个铲子把地里蚯蚓都给搅和出来,另一处,顾延章却是领了份新差事。
  “崇政殿说书?”
  季清菱奇道:“这样的好事,是谁人举荐的?”
  顾延章笑道:“你且猜一猜,猜得中了给个好处与你。”
  季清菱琢磨了一下,道:“莫不是孙参政罢?”
  她才说完,自己就摇头否认了,道:“当不是这一位,眼下他忙着避嫌,想来不会来沾一身腥味。”
  又道:“难道是先生举荐的?”
  只是柳伯山虽是资善堂侍讲,从前也很得赵芮的心,却一直不怎么招张太后喜欢,而今换了新皇,垂帘的毕竟还是张太后,想来也不会特去问他的意思。
  果然,顾延章摇了摇头,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季清菱左右看了一圈,屋中除却自己,便只剩下隔着一道门,在外头做绣工的秋露,可她二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有能耐去做什么举荐之事的。
  她忍不住笑道:“五哥莫要诳我,快快说来,那人究竟是谁?”
  顾延章就看着她笑,柔声道:“当真是你……”
  他见季清菱睁着眼睛,眼尾都抬起来了,十分吃惊的模样,忍不住也想笑,道:“夫人大才,带着为夫也鸡犬升天了。”
  口中说着,却是悄悄挨得近了,握住了她的手,借势把人抱进怀里,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金明池那落石的?”
  季清菱也懒得躲了,老老实实偎着他,只求这一位的手莫要乱动就好。
  她捉着他的手道:“同金明池又有什么关系?”
  顾延章便道:“听说京都府衙上了折子,说你‘既贤且淑’,又把你好一通夸,要给你请个四品的诰命。”
  他凑近了说话,那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笑,听得季清菱的耳朵痒痒的,一时有些分心,又兼那语带说笑味道,手虽然被她捉了,嘴巴却乱动,叫她实在分不清这话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只好把头挪得开了,嗔道:“五哥!”
  顾延章便低着头,伏在她肩膀上沉沉地笑,道:“怎的这般没底气的?我家清菱着实厉害,论品级,品级比五哥还高,论钱财,又比五哥富裕,将来我若是老了,钱财不够开销,你可要大方些,莫要亏了我……”
  又道:“我也无甚其余要求,只一日两餐拿粟米也好、粳米也罢,喂得饱了,你再亲拿竹叶泡了茶与我喝便妥了。”
  他一面说,还不忘一面亲她,季清菱满腹狐疑,偏被他亲得脑子里头乱糟糟的,什么也转不动,只好小声道:“秋露还在外头!”
  顾延章也小声道:“隔着这样厚的门,你声音且小些,她就不知道了。”
  他这般颠倒黑白,季清菱简直冤枉得不行,轻声斥道:“什么大声小声,你不胡来,我有什么好大小声的!”
  到底还是给他堵了嘴。
  两人挨着亲热了一回,季清菱总算抽了身出来,整了整衣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顾延章一副乖得不行的样子,随便扯了扯衣襟,老老实实地给她倒茶,又把茶盏推到她面前,道:“夫人喝茶,正经的武夷石乳香。”
  季清菱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把那杯子拿起来,才喝了一口,便听得对面人又轻轻地补了一句,问道:“好不好喝?”
  虽是觉得他问得奇怪,季清菱还是点了点头,道:“入口虽苦,过后回甘,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顾延章微微一笑,道:“你且再试试。”
  季清菱以为其中另有什么奥妙之处,依言再喝了一口,只觉得舌尖、舌底,舌根再到喉咙里头,先是茶苦之味,紧接着便是一股子甘香,比起第一口,除却回味更甘甜,好似果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浓香之味。
  她侧头琢磨了一会,问道:“好似有一股子乳香……”嘴上这般说着,到底还是不甚确定,又低头抿了一口。
  然则那口茶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已是听得对面人复又问道:“是它香还是我香?”
  季清菱手中还托着茶盏,抬起头,不由得一怔。
  那人面上笑着,整个人已是靠了过来,再问道:“是它甜还是我甜?”
  季清菱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不过此时顾延章已是凑了近了,挨着她的嘴角竟然又轻轻吻了一下,这才退得回去,坐到了椅子上,轻笑着道:“方才已是尝了我,而今又尝了茶,论及甘香,孰为上者?”
  上你个大头鬼啊!
  季清菱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一口茶只差没有喷出来,手中那个茶盏倒是好险没撂到地上,好容易把茶水咽了,想着对方的话,只觉得嘴里居然品不出是甜是苦,只唇角处留了有点温热的错觉。
  她把茶盏一放,忍不住倾身过去,拿手狠狠掐着顾延章的腰,小声骂道:“五哥,等你老了,我要叫你日日吃那春笋煮出来的苦水,叫你还欺负我!”
  顾延章哈哈大笑,顺势把人抱进怀里,道:“你煮什么我都喝,只我喝了,你自然也就喝了,不过一齐吃苦而已……”
  季清菱顿了一下,回想方才对方的说的话,又联想到现在这一句,如何会体味不出来其中之意,简直气得半死。
  顾延章就搂着她笑,又是哄又是道歉,好容易才把人给拢了回来,复又笑道:“须不骗你,实是靠着你得的好,怕是要过一阵子才有旨意下来,只是旁人俱是已经知道了。”
  “因天子年纪尚青,眼下几个崇政殿侍讲也好、说书也罢,年纪俱是大了,宫中说要另给他择个人讲说经义,四处寻了一遍,因我科举最近,便想到了我,偏你头前才露了脸,一下子便定了。”
  季清菱讶然道:“宫中,难道是张太后?”
  顾延章道:“而今是杨太后,眼下垂帘这位,要叫张太皇了。”
  这辈分倒是涨得挺快的嘛。
  季清菱心中嘀咕着,却是抬头又道:“五哥要去说经义?”
  顾延章摇头道:“还未曾有确信,等了人来宣旨才好说。”
 
 
第837章 授课
  这一回宫中的旨意倒是来得极快,不过两三日功夫,顾延章便应诏得了个崇政殿说书的职事。
  他着那旨意,一时有些犯愁。
  倒是季清菱看得好笑,问道:“五哥这是怎的了?”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陛下……如此年岁,我也不知当要怎么教……”
  又道:“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每日只想着跟三哥出去外头耍棍使枪,若不是给爹娘压着,已是把老先生的胡子都给拔了。”
  他说到此处,忽然面色微凝,捏紧了拳头。
  季清菱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上得前去,轻轻握了他的手,道:“已是过去之事。”
  顾延章点了点头,虽是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声。
  两人俱是因北蛮之故家破人亡,可清菱却不会知道,延州被屠,其中果然另有原因……
  从前审问李程韦一案到最后,听得的那一桩线索,他并没有告知其余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季清菱。
  而后那李程韦进得宣德门之后,他探听到的结果,知道的后续,与悄悄做下的那些事情,也没有与季清菱说——当真没有这个必要。
  两人一齐坐到了桌边。
  顾延章道:“范大参他们已是上了许多日的课,却不知怎的,竟是半点消息也没传出来,也不清楚宫中是个什么情况。”
  他说完这话,心中蓦地若有所觉,抬头与季清菱对视了一眼。
  季清菱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天子已经继位有一阵子,不但范尧臣这几个崇政殿侍讲,便是其余的崇政殿说书也有轮流进宫,可有关其人的传言,却是一点都没有往外露。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按着道理,这个时候早该有些关于天子早慧、天子聪颖、天子仁善等等的传言出来了,纵然他只有六七岁,可既然是天子,为社稷故,他一定“会”与众不同。
  像这般毫无声息的,只说明一桩。
  所有人都没有为天子说话。
  究竟是什么缘故?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抑或是不敢?
  季清菱提议道:“不若去问问先生?”
  可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又道:“还是算了,毕竟不太妥当……”
  赵渚虽然年纪尚小,可他已经登基,而今又无什么皇子在,便不好再设资善堂。而从前赵署尚在时,赵渚又因为年纪小,更是北班后人,也没有去资善堂。
  虽然已经做官数年,可毕竟资历太浅,在朝中又无什么背景,纵是有些同门,可朝臣与宗室,素来泾渭分明,并无多少交集,一时之间,顾延章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询问。
  柳伯山那一处倒是有不少学生,若是想法子细细探问,应当也能寻出点端倪来,只是眼下形势复杂,没有必要去惹人注目。
  顾延章想了想,道:“先去瞧瞧吧,我备几个章程,届时再看合宜用哪一个。”
  讲书释文,自从进了良山,他就从来没有怕过。
  ***
  这一日,顾延章带着课案,早早到了崇政殿。
  外边的仪门官见是他,并没有阻拦,只小心让开了门,指了指左殿。
  里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听得什么声音。
  顾延章才跨进去,便见得左殿外头侍立着不少黄门,走近一看,原是黄昭亮在上课。
  左殿不大,只在当中摆了两张桌案,前头的自是师案,后头的则是给赵渚的。
  此时黄昭亮站在一旁,赵渚正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杆笔,好似在纸上写着什么。
  两人俱是没有说话。
  黄昭亮虽是南人,身材却十分高大,此时直着腰杆,站在赵渚身边,越发显得皇帝束着身体,扭得同个煮熟的虾子似的,又是小小的一只。
  顾延章看得心中生疑。
  大晋对礼仪要求甚高,赵渚是淮阴侯之孙,也不是寻常落魄宗室的小孩,按道理应当从小得人教授才是,怎的会有这样的仪态。
  即便淮阴侯府心疼小孩,没怎的去管,可入宫之后,已是这许多天,总该有礼仪官时时在旁看着才是,又如何会再由着他?
  更奇怪的是,黄昭亮就在一旁看着,居然也不去纠正?
  赵渚背对着门口,顾延章什么都看不清,也不好走近了,只能安心静待,看着里头的情形。
  然而没一会,他就察觉出有些不对来。
  ——赵渚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
  顾延章皱着眉头,向右边跨了两步,盯着新皇的手跟肩膀。
  桌案很大,可上头的生纸却只有一尺见方,是为了方便年纪幼小的天子不需用太大力气,便能把字写好。
  赵渚手中捏着笔,在纸上写着。
  众所周知,小字好写过大字。
  以顾延章看来,六七岁的小儿,也不是没有能写一手好字的——当年的清菱方才八岁,一手馆阁体已是颇有些火候,虽说年纪小,手腕力道弱,可字也清清秀秀的,自有形体在,十分好看。
  这应当是天赋,不是人人能有的。寻常人虽是能依样画葫芦,百中却未必能挑得出一个比得上清菱。
  即便是如此,要写大字时,她也摇头笑着躲,说是难写。
  而赵渚的动作,说一句大开大阖,好似有些夸张,却当真是仿若挥毫做画一般,在桌上横来竖去的。
  黄昭亮忽然让开了两步。
  顾延章看到赵渚把手中的笔在桌上一滚,自己则是扭糖一般,把上半个身子弯了下去,右手抓了右靴,左手抓了左靴,一手一只,就这般往地上砸去。
  只听“砰”、“砰”两声,那两只靴子已是被扔到了黄昭亮足下的一左一右。
  然而赵渚却是没有停下来,而是又依着方才的样子,把左右两只袜子也蹭脱了下来,手里拎着袜子,一下子站到了椅子上,又自椅子上跳到了地上。
  他的动作极快,后头侍立的宫人全然来不及拦阻,而黄昭亮虽然面色铁青,脸上却并无意外,而是叫道:“陛下!”
  赵渚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在椅子上爬上爬下。
  “咚”的一下,赵渚重新爬上去时踩歪了一脚,那椅子被带倒在地上,他自己也趔趄地摔了一下。
 
 
第838章 不宜
  幸而木椅离地并不是很高,他错了脚,也没怎么碰着自己。
  只是这一摔,赵渚的脸就由背对殿门,转为了正对殿门。
  他低着头,一会看一眼椅子,一会看一眼地面的砖块,一会又看一眼自己的手,一双眼睛跟着头转来转去的,并没功夫有留意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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