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须弥普普
时间:2019-05-29 09:23:03

  秋爽连连点头,十分恍然的样子,道:“我晓得了!”
  只是转眼之间,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很是为难的事情,问道:“夫人,这画倒是画得十分明白,只是这同那汴渠又有不同,汴渠上头的地势有高有低,加起来,却未必同这一般啊!”
  季清菱简直气也要给她气笑了。
  一旁的后进生秋月已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个傻的!有高有低又有什么关系,遇得低的,就不要加进去不就得了!”
  一时之间,人人哄堂而笑。
  秋爽还瞪着眼睛在想,外头却是听得人声,不多时,便见得顾延章进得门来。
  季清菱这才转头往窗外望去,竟是天色已然全黑,角落里头的漏刻早过了子时,只是屋子里头早早就点了蜡,又人人都心无旁骛,居然没有察觉。
  她连忙迎了上去,问道:“五哥怎的醒了?饿不饿的?我叫厨房温了饭菜,叫上来便能吃了。”
  又道:“若要洗浴,此时叫人打水也行。”
  顾延章眨了几下眼睛,点了点头道:“好似肚子有点饿。”
  不消季清菱分派,一旁的秋月已是打铃分派小丫头去叫厨房送吃的过来,松香又去打点热水。
  一屋子人顿时就动了起来。
  而顾延章方才从睡梦中醒来,不见了季清菱,正在发愣,满屋子去找,犹有些睡意朦胧的。
  此时他一进得门,见得一桌子已经做成极长条状的面团,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一般。
 
 
第904章 腾挪
  大晚上的,天上乌云低厚,把月亮挡得极为严实,不露一点光亮。
  然而杨府的书房里却没有点灯。
  杨义府坐在桌前,听得窗外传来的阵阵小儿啼哭声,只觉得心烦意乱。
  京师内城寸土寸金,杨家无论家世也好,资财也罢,在当地已经能算得上顶尖,可放在京城,也不过能夸一句过得去而已。
  虽说已经入官数年,又有范尧臣这个参知政事在后头托着,还有杨家做底,可因为考功平平,当初在襄州谷城县还险些闹了事出来,是以杨义府的本官官品并没有怎么往上升。
  按着旧例,朝廷会为在京官员配给住所,只要象征性地给一点租金,不过这住所会按着官职、差遣等等,考量之后,再做分派。
  杨义府还不是朝官,虽是因为种种原因,楼店务也给他配了房舍,可范尧臣不愿被人以此为话柄,特意叮嘱过,是以他最后并没有住进去。幸而杨家还有些积淀,当日想着杨义府要娶的是范大参的女儿,为了撑个面子,虽然仓促,还是在内城置下了一处两进的小院。
  内城屋舍本来就少,此地又正是繁华街市,只有人等房,没有房等人的,对于屋舍布局自然不能再挑挑拣拣,只能有什么就买什么。
  从前并不觉得,此时住得久了,又得了个女儿,杨义府只觉得越来越局促。
  夫妻二人的卧房、女儿的睡房、自己的书房都在内院之中,每日做点事情,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要一回府,便在范真娘的眼皮子底下。往日还能去金梁桥街混迹,放松放松,后头那胡月娘出了事,又兼李程韦事发,又给李家的那管事找上门来,杨义府早被吓得不敢擅动。
  好容易进了都水监,偏偏遇得那浚川杷之事,他身为范尧臣的女婿,被御史们盯得死死的,更是连出门都胆战心惊,只好就在家中熬日子。
  没熬几天,杨义府就坐立难安起来。
  他已经不是从前在清鸣念书的时候,眼下早得了官身,也不需要温书习字,而数年间官职数转,一是在每一个衙门里头待的时间都不长,二是还都有许多得力的幕僚托举着,倒对他本人并无什么要求。
  他所要做的只有一桩事,便是承上启下、居中传递、处理人事。
  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尤其进了学士院修韵书之后,他把修书之事,尽皆丢给了同僚并下头人去做,自己只需要审核一番,有时甚至可以将审核之事,都交代给旁人,自然就腾出了大量的功夫在人际交往上头。
  不到一载功夫,范大参的女婿长袖善舞,善于交际的名声,便传遍了京城。
  至于到得后头进了都水监,行事自有下头主簿、水工去做,他也是只用中通张瑚等人,做个上传下达,对于都水监的水利内情,其实并无半点兴趣。
  杨义府活了这许多年,当真论起来,对所有事情都无什么兴趣。
  他从前认真读书,不过是为了读书能科举,科举成功之后,无论经史子集,俱都半点想去理会,恨不得把所有书都扔得远远的。
  他做亲民官的时候,从未研究过当地宗卷案例,无论人口、刑名、教育、赋税等等,也从来懒得理会,更不曾想过要如何去做好,只把事情交给范尧臣安排过来的幕僚,想着年末考功能得个上等而已。
  认真盘点下来,杨义府唯一的爱好只有交际钻营。
  眼下不能外出,不能交际,等同于折断了鸟儿的羽翼,拔掉了鱼儿的鳃,如何不叫他痛苦?
  本来还能在书房里把门一掩,躲个清静,现在得了女儿,可能是胎中养得不好,时常得病,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也不管时辰,那哭声尖锐,哪怕把门窗都关得死紧,依旧如同魔音穿耳一般,一个劲地往杨义府脑子里头戳。
  简直叫他恨不得把那小儿塞回范真娘肚子里去。
  眼见外头哭了良久,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模样,杨义府忍不住站了起来,推门而出。
  见得范真娘正同乳娘一起哄小孩,杨义府心中忍了又忍,还是道:“怎的哭了这样久,是什么事情,为何不去叫大夫来看?”
  范真娘这才抬头道:“早间就请了大夫,说是春日里头常犯的百日咳,已是开了药,只是宝儿年纪还小,有些药力受不住,要多等两天。”
  杨义府登时就皱起了眉头,道:“这药有没有效力的?哭得如此厉害,嗓子扯了怎么办?不如叫大夫来开个镇定的方子,叫她好生睡一觉,说不得起来就好了。”
  “到底是药三分毒,孩子还小,那等镇定助眠的药丸,能不吃还是少吃的好。”范真娘好生好气地道。
  她知道丈夫近日心情不好,怕是女儿声音大,吵得厉害,因想到隔日还有朝会,便道:“我且让她们收拾收拾,你去前头睡了,莫要吵得头疼。”
  杨义府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一厢范真娘见得丈夫的样子,便知道当真是吵到他了,连忙吩咐贴身丫头把前边的客房收拾了出来。
  杨义府闲得下来,虽是耳边不再吵了,可心中的烦闷还未纾解,等到去得前头,躺在了床上,见得范真娘带来的陪嫁丫头琼珠举着烛台来来回回收拾衣服,晃来晃去的,简直晃得他眼晕。
  到底想着是妻子的陪嫁,他不好训斥,忍了好一会儿,只好叫道:“琼珠!”
  琼珠听得他叫,连忙举着烛台走得近了。
  杨义府皱着眉头道:“你莫要擎着灯走来走去的。”又指着一旁的帐幔,“且把帐子放下来,那光亮得我眼花。”
  琼珠连忙应了,先把手中烛台放在一旁的桌上,才垫着脚去取上头挂帐幔的铜钩子。
  此时已是半夜,虽未入夏,却也不再像初春那样寒凉,琼珠在屋子里头打点了半日,刚收拾出来,因得了范真娘吩咐,知道一大早杨义府就要去上朝,便打发了跟在一旁的小丫头回后头取朝服、靴子等物。
 
 
第905章 非福
  她忙了许久,身上出得一身热汗,便把外头披的褙子脱了下来,搁在一边的椅背上,此时只有一身薄薄的春衫,干活干得腰带也不怎的紧了,踮起脚的时候,袖口往下头滑,便露出了两只手的大半条胳膊,又显出腰身来。
  杨义府心烦意乱,只觉得身上盖着的被褥也热得他发慌,便把那被子一掀,道:“去寻个薄的盖被来,躁得很。”
  琼珠只好复又把那帐幔挂得起来,又低头收拾杨义府盖着的被褥。
  她两条胳膊露在外头,又给被褥拱着,倒是显得胸前也有了些起伏。
  杨义府旷了许多日,本就烦躁得很,一股子邪火在心中乱飙,见得琼珠头脸沾汗,脸颈晕红的样子,虽只是个寻常妇人,可比起范真娘,到底年轻,忽然就发起燥来。
  客房里头寻不到薄被,正好此时那小丫头抱了朝服等物过来,琼珠便吩咐她回去重新套了被褥,收拾东西过来,自己则是接过对方手上的朝服,正要搭在床边的架子上。
  杨义府心头火生,见得外头那小丫头已是奔得出去,转头一看,琼珠面色潮红,正垫着脚、举着手往架子上放,不知怎的,忽然冒出来一股子邪劲,只把那琼珠的胳膊一拉,两只手箍住对方的手,双腿则是将其摁住,整个人就往其身上拱。
  琼珠毫无防备,吓得张嘴就要叫嚷,被杨义府把嘴一堵,一手扯了下头的腰带、裤头,不管不顾地就地开始霸王硬上弓。
  他乃是邪火上头,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为泄欲而已,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火祛气平,清心寡欲起来,慢悠悠抽了身,穿了鞋子,去一旁铜盆里拧了湿帕子打点自己,一面还不忘头也不回地道:“好生收拾床被,莫要留得脏污,给旁人看得出来。”
  琼珠痛得浑身抽搐,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仿佛天塌了一般,听得杨义府分派,也只好抖着腿,趔趄地站起身来,咬牙收拾一床的狼藉。
  她不敢多留,把被褥拢走了,扶着墙便往前头去。因是晚间,幸而院子里头无人,同屋俱是睡着了,还给留了桶水,她便流着眼泪,省着水用,把自己下头打理干净了,又忍痛蹲在地上,把那被褥洗了,复才摸黑回了客房,把那被褥放进里间的桶里,交由洗衣妇们隔日去收拾。
  等到回得房中,琼珠小心上了床,不去吵着同屋的丫头,背过身面着墙,咬着块帕子,束着脚、抱着被子,流了一夜的眼泪。
  而另一头,杨义府却是一夜好眠。
  对他而言,一个小丫头,睡了也就睡了,原本陪嫁合该就是伺候他的。只是范家到底比不得世家大族,毕竟是灌园出身,家底薄,眼皮子浅,家风不正,养出个范真娘也不贤,半点不晓得主动安排。
  因深知那琼珠不敢胡言,他泄了火,便把此事抛在了脑后,一觉起来,换了朝服,还记得坦然自若地回内院同范真娘吃了早食,问了女儿昨夜情况,复才去文德殿上朝。
  琼珠一夜未曾阖眼,次日一早起来,一张脸早肿得不能看了,只好与同屋交代,说自己来了例事十分不舒服,要告半日的假,用那冷水敷了眼睛,等到缓和了些,也不等到下午,立时就回去伺候了。
  范真娘半点不知,见得琼珠来,还问她道:“不是说来了例事,肚子不舒服?今日便回去睡罢,好好休息,叫厨房给拿老姜熬了汤水,热热吃一碗,就好了。”
  琼珠见范真娘一脸的疲惫,面色也十分难看,显然前夜因女儿的事情闹得也不曾睡好。
  她想到夫人素来同那杨义府齐眉举案,又把对方视为良人,自己到底是个丫头,主仆有别,纵然是一肚子的委屈,哪里敢说,只好强笑道:“睡了半日,已是好了,我且来帮着看一看姐儿……”
  且不说此处琼珠咬牙把眼泪和着血往肚子里吞,而另一处皇城之外,杨义府却是排着队列等着上朝。
  他去都水监中,乃是借调,本官仍在学士院,此时因为差遣暂停,上朝自然仍回学士院的位子里。
  几个同僚见了他,倒是打了个招呼,小声揶揄道:“还是秀府自在,因祸得福。”
  杨义府愣了一下,道:“此话怎讲?”
  那同僚便道:“范大参那导洛通汴之事,半点不曾预着你罢?”
  杨义府心中略有些不喜,只是不好当中翻脸,板着脸道:“范参政依律行事,按规而办,我前头办差不利,不再得他任用,已是停了职,留待吏部评核,却不知其中又有什么值得分说的?”
  旁人便笑道:“秀府为人正得很,你莫拿自己来套他。”
  复又对着杨义府道:“你老丈人那导洛通汴之事,不是丢给了提刑司姓顾的副使去做?听说今日已是最后之期,中书却不曾收得任何奏章,昨日使人去催,都水监中所有水工俱是不在,剩得几个主簿急得团团转。”
  杨义府这些日子老老实实修身养性,每日只去都水监、学士院点了卯便回家,正等着吏部处置出来。
  他装相装了个十足,倒是当真不知道此事,此时听了,只觉得心中一松,对范尧臣也多了两分释然。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初浚川杷出事,范尧臣全然没有想过力保自己这个女婿,后来提出了导洛通汴之事,也不曾有任何表示要将自己纳入其中,以攻补过。
  导洛通汴之事,朝中已是争执了许久,泰半人都觉得不可行,便是勉强为之,后头免不得会有河水倒灌,毁损农田房屋。若是接了这个差遣,跟着去勘测,若是不成,便是浪费时间,抽得出来,将来又要候阙,若是成了,一旦出了事,正好用来背锅。
  这样的差事,左右讨不得好,自然不在杨义府的选择范围之内。即便当日范尧臣提出来了要杨义府来接这个差遣,他也不会同意,说不得还得绞尽脑汁想了办法去推辞,可见得老丈人从始至终俱是不曾考虑自己,却又叫他忍不住心中暗生不满。
 
 
第906章 昏君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怎的到了姓范的这一处,样样就倒了过来?
  然而听得人这般说,哪怕心中再如何侥幸,他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与那提刑司中的副使顾延章从前便相识,他一向运道甚旺,说不得今次能有贵人相助,逃脱此劫,也未可知。”
  嘴上这么说,杨义府却连多日不满阴霾的眉眼都舒展开了。
  识得顾延章多年,从未见过他吃过瘪,今次难得有机会看他的好戏,倒叫杨义府对片刻后的大朝会满是期待起来,不禁感慨道:“也不晓得今日御史台会如何。”
  一旁的人笑道:“听说那郑御史已是备好了折子了。”
  有人好奇道:“我也恍惚间听得人说,那郑御史同秀府你是同窗,亦是同年,是也不是?”
  杨义府点头道:“正是,那郑时修不单与我是同窗同年,与那提刑司……哦,眼下已是都水监了,与那都水监的顾延章也是旧日相识,直至今日,也颇有往来。”
  那人忍不住问道:“既是如此,当日他那折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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