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只有阳光面。自己做不到，如何能苛求于她？
吃了沈黎送来的药，栗潇越发没有精神，沈黎自然也不多打扰她，要了她的手机号，嘱咐有什么问题，招呼他，就走了。
也不知是因为昨夜没睡好，还是药力作用大，栗潇这一觉睡得很沉，又是同样的噩梦后，浑身大汗，醒来心跳如鼓。
手机上好几条垃圾短信，细细翻看后，找到其中一条：潇潇，我是沈黎。
又生疏又亲近，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有点琢磨不透，又引得她想奋不顾身。
她把这条短信收藏了，只是一条短信而已，却好似游丝一系，把他们俩弱弱地牵在一起。
她躺在床上，翻看之前偷拍的沈黎在烟花之侧的照片。整个人一时欢欣一时失落。
沈黎又加了她微信，通过后秒收到消息：醒了？好点没？
“嗯。睡饱了。”
电话随机响起：“潇潇，是我。”
头一回接到他的电话，好听的声音穿过手机，有种特殊的金属质感，像天外来客的问候。
嘘寒问暖一番，栗潇倒是想起自己的冒失，问：“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心口这块肿了。左手也很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叫个医生去看看吧！”
“没事，我自己处理过了。想不到你劲儿还挺大。”
“对不起。我……”
“潇潇……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偷亲你，我……就是看到你闭眼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想逗逗你而已……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不会再让你觉得被冒犯了。”
“沈黎……”栗潇有几千句话，堵在嘴边，却说不下去，也无从辩解，只剩下眼泪在静静地打转。
“怎么了？”沈黎听到了一丝哽咽，立即不安起来。
“我是喜欢你的，”栗潇克制着情绪，缓缓道：“昨天在餐厅，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她觉得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申辩。
电话那头的呼吸停滞了几秒，而后才传来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叹息：“谢谢你，栗潇。”
多奇怪，多公事公办的回应啊？
可是，栗潇觉得这是最好的回应。
挂了电话，栗潇的脸还是发烫，脑子还是晕的。她这才开始暗恨自己太过冲动。
也是，矜持这回事，完全因人而异。
有人追她3年，她都不搭理，别人说她装矜持。现在，对着沈黎，她压根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
那边，沈黎捧着手机，空白了很久。
渐渐的，才感觉到一丝丝幸福感，蔓延在心里。
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她的心和你的心，以同样频率共振。在茫茫世界，能接收到彼此的回应，就不再孤独了。
这种幸福感，和出名得利时，那种愉悦完全不一样。前者，哪怕只是一丝丝，也让他觉得很满足，后者，只会让他想要更多而已。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从手机相册的最近删除里，翻到了在星光餐厅拍摄的那段视频，恢复，打开，播放。
烛光里，栗潇左手支着脑袋，小脸鼓鼓的，不时点头，对尝到的食物表示赞许。
他拍这段视频的时候，真的没有注意到栗潇也在。他追逐她的背影两次，压根没意识到初次相对时，她是这个样子的。好像喜欢她，是在同时喜欢两个人。
他摇摇头，把这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
没羞没臊告白完，栗潇好似满血复活，又开始完成任务似的，给亲朋好友回复拜年消息。
翻着家庭群里的聊天记录，看到关于“小狼狗”的乌龙，栗潇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沈黎。
第一次把他介绍给家人，居然是这种方式。虽然，当时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成了她的男朋友。
是要重新拍一张，正式跟家人介绍他，栗潇这样想。
死党群里，一拨吃饭动辄六位数的万恶富二代，戏精上身，为了几百块钱的红包，表演奴言屈膝。栗潇一面对他们嗤之以鼻，一面跟着点点点，抢得不亦乐乎。
察觉到栗潇出没，古灵这个小表砸居然一张接一张，出了一整套用栗潇的图像制作的表情包，讨红包。
刘颍：你手机里栗大小姐的图比你自己的还要多吧@林宗防火防盗防栗大小姐
林宗：忘了说，其实我们就是栗大小姐撮合在一起的。
刘颍：嚯！这天赐媒婆，还真是一单业务都不落下！前几天结婚的冯刘，就是她一手撮合的。
彭飞：她自己都万年光棍一个呢，还操心你们俩的事？
古灵：她有没有对象关你屁事！
古灵：@臭潇潇，不要假装看不到，赶快发红包
彭飞：大过年的，你吃错药了，说话这么冲！
古灵：@臭潇潇 @臭潇潇 @臭潇潇
古灵：不许在我面前说潇潇坏话
彭飞：我说她什么坏话了？@栗潇人家自己都没说话呢
顾小冲：你俩闭嘴吧！没发现你俩一发神经，栗老三就假装没看见么？
栗潇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顾小冲简直是群内智商担当。
不管他们怎么闹腾，栗潇只是一张张，把自己的表情包存下来，
又编了一段拜年消息发给沈黎：新年快乐，越来越红！好戏拍不完，早日拿影帝！
沈黎回：为栗小姐的幸福，奋斗终身！
栗潇抱着手机，笑成了虾米。鱼儿上钩，她赶紧把一系列讨红包的表情包扔了出去。
沈黎果然也耐心的，按照表情包里索要的数额，一个个红包丢过来。
栗潇：除了我爸我妈我哥我姐我嫂子我姐夫，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把这套图发齐的人。
沈黎：嗬！我排这么后面？
栗潇：你还想越权篡位不成？
沈黎：那是，我想篡到第一顺位。
栗潇：……
沈黎：有精神了？来找你？
栗潇立马从床上弹起来，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在镜子面前左晃右晃，终于满意。下楼的时候，又经过那束铃兰，她轻轻把花解下来，放在桌上。
要么说人生如戏呢，再次开门，两人心境与方才截然不同。没有满腹委屈，没有痛悔不及，而且都收拾得人模狗样。
沈黎一身D牌新款白色刺绣棒球服格外精神，栗潇一席C牌经典白色连身裙利落大方，一不小心还撞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侣款。
两个人本就是有造化的，顶着这人间难得一见的好皮囊，相对而立，颇为美观。
“出去逛逛？”
“嗯。”
第7章
为了一解旅途乏闷，诸如万有引力号这样的游轮上，设置了很多消遣去处。什么机器人调酒、风洞跳伞、海上攀岩等等等等。
其中最热门的设施叫做“飞星”，利用360度旋转掉臂将游客置于海上观景。因为参加这个项目的游客太多，两个人这些天都没有尝试过。
这次栗潇抬头看到掉臂在空中移动，竟然有些雀跃。
沈黎自然主动提出，一起上飞星看看。
遥遥问过上面的工作人员才知道，飞星正准备收工，刚才看到的掉臂移动，就是飞星撤回。沈黎留栗潇在原地，自己前去和工作人员细聊了一会儿，居然说动对方，放他们两个人单独上去。
“你跟他说了什么？”栗潇很是好奇。
“秘密。”沈黎卖起关子来。
站在全透明的飞星装置里，看着自己离邮轮越来越远，16F的全貌一览无余。
脚下逐渐被无尽大海取代，头上是更加无穷的蓝天。环顾四周，海天相接，似乎处在蓝色宇宙中，而世上唯有两人而已。
栗潇心中顿生豪迈之意，不再去想从前以后，她转身背对着沈黎，面朝大海，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一切，尽管身前还有那一道坚固的玻璃阻隔。
沈黎问，怕不怕？
栗潇当然不肯承认。
掉臂移动到最远的位置后，停住了。
栗潇忽然幽幽地自言自语：“飞星不动，是三体世界最大的凶兆。”
“这位同志，你如果担心，我们还可以返回万有引力号。”沈黎接道。
栗潇转过身，像黑社会堂口接头一般：“消灭人类BZ？”
“地球属于三体！”沈黎超级配合：“同志……咱们是一条船上的。”
栗潇忍不住笑了：“天啊，我终于见到一个活体《三体》书迷了。之前安利好几年，我的基友们都说看不下去。”
其实，春节假期栗潇有很多地方可去，比如去哥哥、姐姐家过年，或者来一次闺蜜远行。
后来，偶然看到“万有引力号”游轮首次航行至亚洲的消息，她一下被这个名字吸引了，因为这也是《三体》小说里，一艘人类太空军战舰的名字，在太阳系毁灭后，万有引力号载着仅存的部分人类逃往宇宙远处，寻求新生。而人类太空军，其实是依照海军的建制建立的。
在搜索游轮信息的时候，她发现游轮上竟然还有个娱乐设施，名叫“飞星”，这可是三体世界最大的恐惧征兆。
作为狂热粉丝，虽然知道这和小说并没有什么关联，栗潇还是选择登上了这艘游轮。
“你不会……也是因为小说才上这艘船的吧？”栗潇忍不住问。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对刘慈欣这么疯狂吗？”沈黎故意面带不悦，凑到她跟前，幽幽道：“我上部戏刚杀青，演一个……杀人天才。”
栗潇一把攥住他衣领，保持距离，她是真的被他突如其来，狠戾阴郁的脸色给吓到了。
谁知，那张脸说变就变，转瞬又恢复了温柔安静的样子，继续道：“演这种角色，入戏难，出戏更难，杀青之后，就想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清静清静。万有引力号是世界上最顶级的游轮，之前就听说它会来亚洲，所以，我很早就确定要在船上过春节了。”
他伸手指向对面，从他们的角度，现在能看到游轮的全貌。
雪白的庞然大物，此刻看上去，却是巧夺天工的精致。
栗潇却还是盯着他看，忍不住好奇：“出不了戏的时候，岂不是很精分？”
“是啊，怕不怕？”
“不怕！那不等于在同时交好几个男朋友吗？”
“你说什么？”沈黎双眉一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栗潇吐吐舌头，笑着赶紧跑到一边，假装拿起手机拍照。她整个人站在玻璃前，不敢去看沈黎，只能去看眼前无尽的海洋。
她一直向往大海、沙漠、草原，这些生活中难以见到的广阔天地。她一直认为，人生中，情爱固然珍贵，但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一个人，拥有理想、事业、亲情和友情，也足以拥有丰盛的内心。
所以这些天在船上，一个人，看海，也不觉得孤单。
直到沈黎出现，站在她身边，她才觉得自己从前这24年，太过孤单了。
看海、看沙漠、看草原，这些过去，如果有沈黎一起，那一定是另一番滋味。
背后，沈黎的呼吸在靠近，这让栗潇浑身泛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她放在玻璃上的手，被另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覆盖着，手背上布着几道新旧不一的伤口。
“拍戏时受的伤？”
“嗯。”
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这双手的好看，反而更有一股男人的味道。
因为从小拉琴弹琴，栗潇的手指有点不匀称，还长了好几颗老茧，她很羡慕沈黎的手型。
胡思乱想之际，腰上，被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绕住。
身体，被带着贴住了那个人的胸膛。
还有比这更暧昧的姿势吗？
“栗潇同志，跟我坐一条船吧。”耳边响起沈黎温柔的声音。
“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条船上吗？”栗潇故作冷静地应着。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
“你不明白吗？”
“你不说明白，我怎么能明白呢？”
沈黎被她的倔强触动了，轻笑说：“栗潇，我喜欢你，也不止是喜欢。如果可以，希望我们能长长远远地走下去。”
栗潇微微转身，看着沈黎的眼睛。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星光餐厅，见到他的时候，觉得这个人的眼睛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特别深，看不透。
但是此刻，这双眼睛里，只有美好的希冀。
谁不想给自己一个抓住幸福的机会呢？
“沈黎，我也喜欢你。”栗潇终于当面吐露心声：“我想跟你走过很多地方，见很多有趣的人，经历很多难忘的事。”
“谢谢，”沈黎又一次跟她道谢，再加上一句坦白：“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爱。”
这句话，出乎意料。
栗潇深深看进他眼睛里，看到眼底潜藏的那抹，近乎卑微的依赖，微笑回应：“正好，我有很多爱，关于爱情这部分的，可以全部都给你。”
“那么我亲爱的女朋友，现在可以申请亲你吗？不是借位的那种。”
眼波流转，樱唇微启。
像是死气沉沉的冬雪中，奇迹般绽放了一朵玫瑰，整个世界都开始欢欣鼓舞。
沈黎左手穿入栗潇的发间，轻轻低下头。
栗潇感觉到了温热缠绵。
她靠在玻璃上，任凭沈黎护着她，忘情地索取。她两只手紧攥着，抵在沈黎的胸前，抬头努力回应他的吻。
真是又紧张又幸福。
“潇潇，你放松一点。”两个人额头互相抵靠着，无比亲近。
“你管我呢？”栗潇脸红得不行，心里不服，嘴还是那么硬。
“我就是要管你啊，管到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