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大魔王呀
时间:2019-06-06 03:23:33

  .
  .
  女官身量瘦高,只说太后要见她,一路上任凭李绾怎么试探,就是肃着脸不肯再开口。
  既然逃不了也问不出,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绾垂首,安静的跟在她身后,盯着她袍子上银线绣的水波瞧,宫灯照耀下,竟有流动的错觉,美轮美奂。
  跟着女官迈上高阶,夜色中的白玉宫,剔透无暇,美的好似不该存在人间。头顶垂坠着数盏八角琉璃宫灯,折射出金色淡芒,映在人脸上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李绾第一次见到鼎盛时的白玉宫,原来它真的这么美。
  大邺灭亡前,沈太后于白玉宫自戕,传说血腥味经久不散。圣祖嫌这地方奢靡,且不吉利,便下令封存。传到李绾父皇那一代,昔日辉煌的宫殿早已破败不堪。
  李绾也曾坐在碎裂的白玉上,遥想它昔年的美丽模样,没成想,如今竟能亲眼所见。
  前殿宏大而空旷。一般人的住所,根据摆设铺陈,多多少少能猜出主人的性情喜好,可这里却单调的好像无人居住,入眼都是冰冷的白玉,银白的轻纱幔帐,只在空气中弥漫着慵懒冷香,味道中透露出主人身份的尊贵,令人忍不住偏首去细闻。
  绕到内殿依然如此,只是多了些垂首肃立的宫人,安静的好似她们就是这殿中的摆设,连呼吸声都是轻轻浅浅。
  白玉高阶之上,摆着巨大的牡丹花床,一位身穿藏青色织金锦裙的女子,披散着发,赤足侧卧着,与人想象中端庄严肃的太后不同,她是一派闲适、放纵姿态。
  “娘娘,人带到了。”女官的声线中带着刻板。
  李绾只瞧了一眼,就低头不敢再看。
  “民女李绾,拜见太后娘娘。”李绾多年养成的习惯,举手抬足的弧度都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即便此时心中震惊,动作上也是分毫不错,行云流水一般顺畅,看着赏心悦目。
  令她震惊的,是沈太后的容貌。沈太后貌美,史书中有过几笔记载,可就算史官不写,后人也能猜到。毕竟能令帝王宠爱半生的女子,美貌定是过人。
  可算起来,沈太后今年已是四十七八的年纪,但那床上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眉目美如画,令人屏息。太后怎会如此年轻?
  “你就是李绾?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李绾依言抬头,可却垂着眼眸,守着规矩不敢与上位者对视。
  沈太后一怔,坐起身子道:“好孩子,你走近些。”
  她坐在床沿,嫩白小巧的足踩在白玉上。自有小宫女躬身捧来绣鞋,跪在地上帮她穿。李绾不敢高过太后,上了高阶只好又跪下,任她打量。
  沈太后轻轻摸在李绾脸上,“好,你生的真好。本来芸芸说了,哀家还不信来着,幸好叫了你来......”
  就着她的手势,李绾只好抬起头。这离近了看才发现,沈太后也并非远远看起来那样年轻。她美丽的脸蛋保养得宜,可脖子上的颈纹和手背上的青筋还是暴露了年龄。甚至嘴角和眉心也已有了些许纹路,只是脂粉盖着,看不分明。
  “你生的这样好,哀家看了就喜欢。谕恩候府不过是新晋的权贵,府里能有什么意思?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在这白玉宫,无论是华服美饰、金银珠宝,只要是你喜欢的,哀家都能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沈太后的声音很轻,可眼里却带着几分执拗的癫狂。她精心修饰的指甲上染着朱红蔻丹,紧紧攥着李绾手腕,片刻就出了红印。
  李绾后背都冒出了冷汗,她挣脱出手腕,叩首在地上。“能侍奉太后是民女的福分,只是民女蠢笨,怕冲撞了太后......”
  沈太后听了一半,就冷了脸。她收回手,垂眸看着李绾,声音还是浅淡的,“你是要拒绝哀家?可你要知道,这天底下没人敢,也没人能拒绝哀家。不识抬举可不行,卿乐,你带她去换身衣裳。”
  那瘦高的女官,垂首应是,木着一张脸,伸手就来拉扯李绾,竟是挣脱不得的力气。
  李绾被她拉到高阶下,脑中乱糟糟的,她不知道太后想要留她在宫里做什么,可看她语气神态,分明就是不正常的,话中还提到了沈芸芸,这整个白玉宫都透着诡异味道,让李绾心中害怕。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被带下去,但她又没那女官力气大,索性直接坐在大殿中央,无声的挣扎起来。冷硬的白玉隔得她腿脚生疼,可李绾咬着唇就是不肯随那女官走。
  正在此时,有太监尖利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高唱道:“陛下驾到!”
  李绾垂头跪在地上,只见玄色金纹龙袍从她身边逶迤而过,夹带着龙涎香的味道,混在冷香中,竟也不觉得难闻。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哑,平静道:“母后,一会儿便要开席了,您也该梳妆了。”
  沈太后踢开绣鞋,倚在软垫上,“不急,且让他们等着。”
  刘钰看向殿中跪着的少女。垂着脸看不清样貌如何,只天青色的锦裙被拉扯的松散,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颈子,是楚楚可怜的弧度与美感。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见帝王不悦,那叫卿乐的女官也没撒开李绾,只低了低头。
  李绾赶忙道:“民女李绾,叩见陛下。”
  看清她的脸,刘钰有片刻怔忪。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对着沈太后道:“母后,卿乐为您寻来的女孩儿多得是,您何苦同儿子抢人?”
  沈太后抬头,“哦?我听闻她是谕恩候府的庶女,何时成了你的人?”
  “儿子早就瞧上了,只等人家及笄。母后若不信,只管去问谕恩候。”
  沈太后冷笑一声,“满京都谁不知那是你养的一条好狗,我去问他?问的着吗。”她看了看李绾,挥手道,“罢了,你若想要带走就是,只可惜了这张脸,我瞧着是真喜欢。等你新鲜劲儿过了,可想着再给我送回来。”
  “是。那人......儿子带走了,母后快先梳妆吧。”这帝王来去匆匆,母子二人对话,李绾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直到那公公拉了她一把,“姑娘别愣着了,快随咱们走吧。”李绾这才如遇大赦,跟着他们出了白玉宫。
  想回去找祖母她们,哪知又一路被带到了太极殿。
  这是帝王居所,李绾再熟悉不过,可现在她杵在这算怎么回事?李绾带着浅笑,好言道:“公公,民女是随祖母一道来参加宫宴的,既然太后娘娘和陛下没别的吩咐了,那我是不是该回去?”李绾知晓从这回元吉殿的路,可宫中不可随意走动,这是规矩。若无宫女引路,倒是不妥,因此才央求于海。
  于海刚要说话,就听内殿刘钰高声道:“让她进来。”
  “是。”于海亲手帮李绾打开殿门,躬身道:“姑娘快请吧,一会儿开席了,自然会带您回去。”
  李绾满心无奈,战战兢兢进了内殿。
  “过来。”男人略哑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李绾才绕过去就傻了眼,章和帝只穿了里衣,站在屏风后正眼带笑意的看着她。
 
 
第46章 凤凰
  “愣着干嘛?”刘钰细长的眸子中带着三分笑意, 抬起手说道:“帮朕更衣。”
  李绾吓得退至门边:“民女笨手笨脚, 不敢僭越。这就帮您唤宫女来。”
  见她想逃,刘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贴在她耳边道:“朕救了你的性命, 你却连更衣这种小事都不肯帮我,可真是小气。”
  暗哑的声音中带着调笑之意, 李绾却半点儿也笑不出来, 她浑身僵直只想离男人远些。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抗拒,刘钰一勾唇角, 将人打横抱起,抱上了床榻,一床锦被掀开来,将二人包的严严实实。
  “陛下!”李绾浑身发抖, 眼中全是惊惧。
  男人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她,垂眼道:“你怕什么, 朕有那么可怕吗?还是你想回白玉宫去?”
  李绾发髻有些散乱,两缕鬓发垂至腮颊,衬的一张莹白小脸更加楚楚可怜,瞧着就像怕人的小动物,在他怀中发着抖, 让刘钰忽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方才就没觉得白玉宫中,香气太浓了些?”
  李绾一怔,那冷香很好闻, 但与殿中其他淡雅摆设相比,又确实偏浓郁了些。
  男人又贴在她耳边说:“不过也没办法,人血腥气太重,香味儿若是淡了,便盖不住。绾儿,你瞧太后可美?”
  “太后娘娘自然姿容绝世。”李绾觉得今天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梦里的每个人都不正常,可她醒不过来,挣脱不开,只好定下心神,镇定回答。
  “呵,可再美的容颜也有凋谢的一天,母后已经不年轻了。她这一生不爱奇珍异宝、不爱权势地位,甚至不爱丈夫和儿子,她唯独爱自己的那张脸。越美的人越无法接受自己容颜老去,又何况是因为一张脸,得到了一切的她?她为了保持美丽,什么法子都肯试,甚至在白玉宫中养了巫医。你可知道她寻那么多年轻女孩儿来做什么?”
  深宫中从不缺少秘密,而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大多数知晓了的人,都为此丢了性命。
  李绾后脊一片冷汗,连忙道:“陛下,民女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男人仍是揽她在胸口,另一只手缠绕着她散落的长发。男人指骨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一圈圈绕住她的乌发,黑白分明。可在李绾看来,他就像在逗弄猫狗一般。
  “白玉宫后殿藏着一方沐浴用的池子,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孩儿,被按在池边放干了血。因为巫医曾对母后道‘处子鲜血沐浴,可永葆青春不老。’”
  他垂眼看向面色惨白的李绾,“可你相信这些鬼话吗?反正朕是不信。她日日用鲜血沐浴,也不曾见老天为她停住时间。她无法忍受自己日渐苍老,所以又听信那些人的鬼话决定换脸。可能令她满意的脸不好找,先前卿乐为她寻来的那两个都失败了。”
  男人松开她的头发,冰凉的指尖沿着她额头轮廓轻轻划过。“就用锋利的小刀这样划开,把整张面皮割下来,十来岁的小姑娘疼的昏死过去,可又断不了气,身体一个劲儿的抽搐。一张脸上只剩下红肉,连眼皮都没了,坑洼一片,看得人直犯呕。朕今天若是没去,这便也是你的下场。”
  男人略带沙哑的声线,好似就是那把尖刀,刺在她的皮肉上,令人浑身发抖。李绾是真的怕了,不光怕癫狂的太后会割掉她的脸皮,更怕这轻声细语将秘密娓娓道来的帝王。
  他神态放松,将宫闱中最不堪的秘密说与自己听,这就意味着他根本没想放自己出去。
  像是看穿了她所想,男人放开她,坐起身笑道:“朕是皇帝,说过的话绝无收回的道理。既向她开口要了你,你便是朕的人。”
  “于海,叫人更衣。还有,李姑娘的妆容乱了,让宫女捧新裙衫来,帮她重新梳妆。”
  “嗻!”
  因为帝王的一句话,方才寂静无声的太极殿陡然忙碌起来。无数宫人进退,却仍是井然有序的。
  四五个宫女围着刘钰。他头发用金冠束起,换上玄色龙袍,更有人跪在脚边帮他整理玉带、荷包。
  李绾呆愣愣的坐在镜前,任由那些宫女帮她重新梳妆。温热的帕子抹净脸上惨白的脂粉,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来。宫女一怔,但很快又垂下眼,手法轻柔帮她涂上面脂,敷上了薄薄一层珍珠粉。
  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镜中女子面庞莹白,泛着柔和的淡淡光泽。螺子黛描过的一双新月眉更加凌厉精致,浅淡的唇上涂了大红口脂。美的锋芒毕露,美的盛气凌人。
  刘钰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他俯下身来,盯着李绾,半晌才露了一抹笑,“你比大邺昔日的牡丹,更胜一筹。”他眼眸扫过妆匣,挑出金色牡丹花钿,对宫女道:“就用这个。”
  宫女手一抖,这牡丹纹样,是太后独属,宫中无人敢用,谁敢犯这样的忌讳?
  可圣上金口玉言,她又不敢违抗,只好把心一横,将花钿贴在了李绾眉心。
  .
  .
  元吉殿中,高阶之上,沈太后居左,沈芸芸在右,正中的龙椅还空着。
  这是沈芸芸在封后大典之后,第一次出席宫宴在众人面前露面,自然费心打扮,丝毫不肯堕了她皇后的派头。群青色的锦袍上,绣着九尾金凤,她头戴镶珠凤冠,脊背挺得笔直。
  垂眼瞅着,底下妃嫔们倒都懂事,一个个中规中矩不敢抢了自己风头。只太后那老妖婆实在碍眼。
  沈太后今日穿了一身紫棠色的长裙,也是绣着金凤。头面用的素净白玉,却生出了几分妖娆。加上脂粉盖得厚了,瞧不出脸上细纹,竟比正当妙龄的沈芸芸更美几分。
  被比自己大了三十岁的姑母抢了风头,沈芸芸自然满心郁火,心中暗啐道:老妖婆,一把年纪还要搔首弄姿,呸,脸都不要了!
  正想着,却见沈太后的一双眼朝她看来,吓得她心口乱跳。
  沈太后蹙着眉,不悦道:“陛下怎么还未来?”
  一听与自己没关系,沈芸芸松了口气,“啊,应也快到了吧。”
  她向下扫了一眼,不见那惹人厌的李绾,心中顺畅了些,赔着笑脸道:“姑母,我先前说的那谕恩侯府的李绾,您可见过了?”
  沈太后摸了摸白玉耳铛,“见过了,刚才便叫到了白玉宫去,却是好姿色......”
  沈芸芸顿时来了精神。她这姑母在民间广寻年轻貌美的女子,幽禁在白玉宫中作伴,这事儿瞒不了她,要是那李绾也被关起来不见天日,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探了探身子:“姑母,您要是觉得她好,让她陪着您就是,左不过一个侯府庶女罢了,谁还会为她计较......”
  话说了一半,就听殿外小太监高声唱到:“陛下驾到!”
  沈芸芸只好不情不愿咽下话头,端正坐好。可却见刘钰牵了个女子,迈步进殿。
  男人一身玄色龙袍,白皙俊秀。身畔的女子一身朱红色广袖长裙,姿容盛极。二人携手而行,一路走来,群臣皆拜。这般尊崇娇宠,好似,她才是他的皇后一般。
  沈芸芸怄的几乎咬碎银牙,这种场合,本就该帝后一同前来,方显得庄重恩爱。可刘钰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晾着,从不肯亲近,她也不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便自己先来了。哪知他竟当着众人,牵着别人的手进来,简直就是把她这个皇后的脸按在地上踩。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