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邺对他那侄子的感情|事兴趣不大,知道了想知道的,颔首叫人退下。
他又坐了会儿,叫蕴秀蕴芷备水,沐浴后换了身月白流云暗花长袍,拿着未看完的书坐着御撵往扶云殿去。
明苒用过晚饭,坐在花架藤椅上歇息,架上挂了驱蚊香包,不受叮扰。
她握着绢扇,轻摇慢晃,舒适惬意。
宋淮找到了,接下来表达母爱的任务很是好办,事实上这次角色扮演她算是已经成功了。
十有八|九可以抽取奖励卡。
明苒心情不错,悠悠地晃回屋里沐浴,待她揽着披帛走进内殿,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西紫打起绯玉连珠帐,荀邺走进来,在小榻上坐下,自然而然地将人拉到了身边。
她刚刚沐浴完,周身还氲着水汽,脸颊微红,十指细白,拉着披在肩头挡着未干长发的云锦披帛。
兰香捧着白色大巾,上前擦发。
两人便说着话。
荀邺问道:“明日休沐,无甚繁事,可要一道去外面走走?”
明苒偏偏头,“陛下是要去哪儿?”
荀邺含笑,“不若一起去尚书府看看。”
尚书府?
明苒闻言很干脆地点头,笑回道:“好啊。”
听张县尉说宋淮被明辞差使出去了,一时回不来,具体去哪儿干什么只有明辞晓得,她有角色卡,要完成任务,自己去不去尚书府其实无所谓,不过去也没什么,她还可以顺道去看看六郎呢。
说起来,整个尚书府,她也就只记得六郎一人。
明苒又想起那孩子在雪天里送她的梅花,眼盈着笑,想着明日要给他带个什么礼。
兰香将头发擦得半干便退下了,荀邺看她笑着,眸光滟滟。
将人揽进怀里,低了低头凑去,在眉眼处落下细密的轻吻。
他动作轻柔,箍着她的双臂却是有力。
半晌方才停下。
明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抬起头便见他半垂着眼,轻抿着唇。
她犹豫了一下下,坐直了身,双手攀着他的肩,也往他面上亲了亲。
谈恋爱嘛,两个人的事,总不能尽要一方来。
落在脸上的吻轻轻软软的,像羽毛挠着心,荀邺怔了怔,哑然失笑。
灯架灯芯未减,烛火四下摇曳,明苒也不知他笑什么,下了榻,握着铜剪剪了芯子,一室的烛光微亮,映的榻上之人眉眼愈发柔和。
…………
一觉醒来,窗外雀鸟清啼,阳光浅浅。
明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从薄毯子里钻出来,晕了会儿神,才看着帷幔外洗漱穿戴完,刚刚束好玉冠的皇帝陛下。
她道:“陛下今天起得好晚。”
平日要上朝,待她醒来,早不见人了,便是休沐,也甚少有起得这么晚的时候吧。
荀邺侧过身来,笑道:“快起吧。”
明苒下床洗漱,又穿衣绾发,簪花挑钗。
两人又一道用了早饭,也不急什么,待日晒三竿了,这才往宫外去。
扶云殿也没什么小儿郎喜欢的有趣玩意儿,明苒路上还特意叫西紫去买了些东西。
车马停在尚书府门前,明苒掀的帘子,管家一看见自家三小姐那张脸,连奔带跑进里去禀报。
此时明尚书在万姨娘的院子里和五女明蔓说着话。
明蔓正和他说昨日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寻人事件。
“京都县衙都闹翻了找人呢,找的便是二姐姐带回来的那个阿符,父亲,你说那个莫不是什么官府通缉的贼人吧?”
明尚书浓眉一皱,斥道:“胡言乱语什么。”
明蔓却撇嘴道:“这可不是女儿胡言,父亲,二姐姐也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把人扣在府里,万一遭了祸事,连累的可是阖府上下。”
明蔓这话说得在理,明尚书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正要起身去书房,叫人找了二女来问问这其中原由,管家跑了进来。
“老爷,三小姐……不不不,是婕妤娘娘到门外头了。”
明尚书还未出声,管家喘了一口气,凑近低声道:“陛下好似也在马车里头。”
三小姐掀起帘子时,他隐约瞧见了一团圆溜溜的影子,他虽未见过,却也知道御前总管,最有名儿的就是那体型儿。
王公公在里头,那位恐也是在的。
明尚书闻言,率先联想到的就是明蔓方才的那番话。
心中一惊,难不成阿辞留在府里的那人身份真有个说道?
除此之外,明尚书实在想不出,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特意到府上来为的什么。
明尚书疾步出去,那头程氏也接到了消息,夫妻俩在正院儿前的长道上碰见。
程氏一看就知道他是刚从万姨娘那边出来,别过头,心里头直哼哼。
他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明苒半掀着帘子看到他们,懒得多瞧,又放下来,扭头问道:“陛下,咱们下去么?”
荀邺笑道:“走吧。”
第47章
时隔多月, 再次踏进明府, 明苒毫无情绪波动,也装不出来亲近, 穿过长廊, 程氏想说什么,她也直接撇头。
明尚书请他们往正堂去,明苒听不来他们总扯些朝政之事,拉了拉身边广袖,低声道:“妾想与母亲往内院去看看祖母。”
荀邺不好往内院去, 含笑颔首, “去吧。”
明苒轻抿起笑, 与程氏一道拐了个弯儿往清风院去。
她当然不是真心想去看明老夫人的,她对这个祖母的印象也仅仅存在于她院子里那一棵珍贵的骨里红梅上。
至于别的, 实在淡薄。
明苒走过假山拱桥, 程氏欲言又止。
而清风院那头,明老夫人也接到了消息,坐靠在红木大椅上, 拨转着手里的佛珠串。
手指一顿, 骤然捏住一粒檀木珠,言道:“是个有本事的,到底生了一张好脸, 一副好身段儿。”
跟着圣上一道微服出宫,在先帝时期也只淑怡皇贵妃那么一个罢了。
曹嬷嬷忙接话道:“老夫人,这话哪能随便说的。”
以往在府里, 三小姐是孙女儿,她能训斥得,现下进了宫,君在亲前头,那就是主子,这话论理已然是大不敬了。
明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又转看向两边伺候的彩珠彩莲,“不过你我私下两句闲话罢了,还能传到她耳里去不成。”
彩珠彩莲垂头低目,连呼吸都放缓下来,唯恐惹了人眼。
明老夫人正回视线,又捻起了佛珠,等着人过来。
约莫一盏茶时候,外头传来请安声,门前婢女亦掀起了挡风竹帘,曹嬷嬷立刻低唤了一声。
明老夫人睁开眼,没甚么表情的脸上慢慢溢出笑来,搭着曹嬷嬷的手,撑着身子站起来。
掀起的帘子外庭院里一片灿灿的日光,当首的便是她那三孙女儿。
她惯喜欢一身红裙,烫灼眼得很,想刻意忽视都难。
更何况尚书府的两个嫡女,皆是奇色。
也亏得她这三孙女儿生在太平盛世,有个做尚书的爹,若换个时代,换个小门户,早就叫人磋磨透了,还说什么好日子呢。
人一进来,明老夫人就笑着给她请了安。
明苒顿了顿,到底还是伸手虚扶了扶。
落了座,还没来得及说一两声,又有婢女来道是二小姐五小姐过来请安了。
明老夫人叫人进来,道:“她们这是知道婕妤回来,特意过来呢,倒是知礼的。”
明苒摸着茶盏不说话,看着进来的明辞,当即想到了宋晗生的儿子。
入门来的两人行了礼,明辞落坐在程氏身边没有出声儿,倒是明蔓偷往上首瞥。
昔日姐妹同坐,现下她却只是个阶下行礼人,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明蔓心里不舒服,转念自我安慰,那又怎么样了,还不是守活寡,表面看着风光,这日子指不定什么糟心样儿呢。
想到这儿,明蔓又暗暗冲身边的明辞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她们这些姐妹也真是可怜,从小到大,尽叫她占尽了便宜。
明蔓这般,明辞也是煎熬。
她与景王的感情,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裂缝,这两日紧京都县衙大张旗鼓找阿符,更叫她心焦。
心头是装满了事。
明苒才不管她们内中心思,与明老夫人问道:“怎不见六郎?”
她骤然提起明枢,明老夫人也不惊讶,当日明枢折了她一树的好梅花拿去送人,她哪里会不知道。
回道:“方才闹着困了,在隔间睡觉呢,彩莲,还不快去叫六郎起身。”
彩莲应诺,屋中突然没了声儿,程氏便开口问起突至府上的原由。
明苒本想直接回随便走走,心思一动,面不改色道:“陛下说是出宫来走走,我便想着回府来见见宋淮的。”
明辞捏着帕子,程氏眉心一跳,“是阿符吧?张县尉昨日找来时还吓了我一跳,婕妤认识他?”
张县尉找人并未多言原由,程氏诸人也不知道到底找阿符做什么,只是那声势颇大,难免惴惴,连着对明辞也暗生些怨怼。
明苒自然不会当着程氏的面说宋淮是她远房表弟,那不是上赶着穿帮嘛,只道:“是认识,他母亲正四处找人,托到我这里,我叫张县尉找的。”
程氏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转瞬又撇了撇嘴,半是委屈道:“原来是这样,叫我还以为那阿符是牵扯进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里,为着这事提心吊胆的,觉都没睡好。”
说着怪明辞道:“你也是的,平白弄些来路不明的人留在府里,也不怕害死你娘老子。”
明苒挑眉,“我也奇怪呢,二姐姐怎么会想着留下人的。”
她饶有兴致地笑道:“论理不是该送官府去?你是不知道啊,他母亲找了两月,日日忧心呢。”
明辞稍有尴尬,“我这也是一时不记得该送官去,瞧他失忆了无处可去,才心软叫人在府里,有个定所。”
这话出口,雾心忍不住投过视线来,她分明记得……自己曾提过几次的。
明苒搁下茶盏,轻笑道:“二姐姐可真是个善心人。”善心得很,把人当奴才使呢。
明辞脸上烧得慌,紧抿着唇没有接话。
好在这个时候明枢出来了,睁大着眼,高兴地叫了一声三姐姐。
明苒叫西紫将带来的东西给他,他抱着东西,手拉着她的袖摆,羞涩又乖巧。
程氏看着这顽劣无礼的小子如此模样,真觉他比自己还一言难尽些。
瘪嘴道:“六郎什么时候和你三姐姐这样亲的?”
明枢看了看她,小儿郎抬了抬下巴,哼声道:“又不关大伯母的事,凭什么告诉你。”
程氏反射性眼眶一红。
明枢转头,“你哭我也不告诉你。”
又说道:“六郎三岁就不哭了,大伯母三十了还哭,羞死人了。”
程氏喉头一堵,扯着帕子就要抹眼睛了,忍了半天才把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明苒摸了摸明枢的头,叹道,这孩子,尽说些大实话,看把人给怄得。
又在屋里坐了会儿,前头荀邺也还没叫人来唤她,明苒又懒得和程氏她们瞎扯话,是以借口要去未进宫前住的院子歇歇。
明老夫人自然道好,明苒起身突然想起什么,朝着明辞说道:“忘了问,二姐姐把宋淮叫出去做事,人什么时候回来?”
明辞未言,雾心开口道:“已经回了,刚刚到府里,小姐还未来得及见,就过来给婕妤请安问好了。”
明苒点头,举步出去。
明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角皱纹更深了几分。
她最疼的是明枢这个孙儿,孙女儿在她那儿,都不怎么得脸,只不过明辞给她长脸,她才偏疼几分。
须知道,这以后出来了,能帮衬着兄弟,光耀府上的。
而这三孙女儿,以前在她看来,基本是指望不上的。
没有哪个世家大族,会聘这样一个生来就妖里妖气,勾眉挑眼似狐媚的为正妻。
妻贵端庄贤淑,能镇得住,才不会乱了家宅。
狐媚惑人,谁不指望着自家后代儿郎迈步青云的,挑这么一个妻室,勾心挠肺的,不是平白地拖人后腿?
老太爷在世时与她同祝家幺儿定了口头婚约,但这也难有定数,祝家幺儿前程似锦,祝家人能瞧得上她这空有美貌的三孙女才是怪事。
只是没想到啊……进了宫里,到底不一样了。
明老夫人想起儿子儿媳曾与她说过,圣上最近这些日子,身体似乎转好了。
如此情形是有些不同了。
她合该郑重对待才是。
明老夫人存了要和孙女亲近的心思,明苒看她今日热情,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回进宫前住的院子的路上,心中想着,以后明家递牌子进宫,她大可不接,也不必见了。
这亲近她可真是受不来,还是保持着塑料情,你好我好大家好。
院里房内摆设已然变了,好些东西都撤了,不过日日有人打扫,地方倒是干净的。
明苒坐在榻上,无聊地玩儿着帕子,又等了一会儿,干脆叫西紫退下,“我在榻上眯一会儿,人来了叫我吧。”
西紫应喏,转出珠帘门,在外头守着。
屋内没了人,明苒侧过身躺着。
现在正好宋淮在府里,趁着这个时候,她大可把任务完成了。
进入游戏的时候,宋晗生正坐在酒馆里,长剑斜放在桌上,端着酒,白衣玉冠,风流倜傥。
引得对面香楼里的女客你推我挤。
明苒时刻记着她装逼的人设,放下酒杯,掏出银钱,拿起剑,一跃凌空,飞上屋顶,动作甚是潇洒。
满意地听到身后惊声连连,她直接飞去了尚书府。
皇宫都拦不住宋晗生,尚书府这点儿虾兵蟹将简直不够看,一路轻功,更耍着玩儿似的。
雾心说宋淮刚回府不久,估计现在应该在明辞的院子里,她派出去办事儿,这回来了,肯定要谈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