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了。”宫曜取出一包约一斤的火药。
“梁东海,传禁军统领阎焰,然后朕要出宫,摆驾!”
宫令箴在给泰昌帝的秘信上说,这玩意就是凉王千方百计想弄到手的利器,让他找个安全僻静的地方试验其威力。
梁东海领命,随即吩咐小徒弟去办这两件事。
在等待的时候,泰昌帝淡淡地问,“宫爱卿也给你写了秘信吧?拿来朕看看。”
“是的,臣一直收着,皇上请过目。”
宫曜将宫令箴给他的秘信从怀中拿出。他明白,他侄子也知道,得知凉王有反意之后,恐怕就是泰昌帝最多疑的一刻了,恐怕他现在看谁都像是乱臣贼子。
泰昌帝看完宫令箴写给宫曜的秘信之后,没再说什么。
京城某处僻静隐秘的山脚,此时天色已暗,随着砰的一声爆炸,火光冲天,泥土石头齐飞,爆炸中心,露出一个大坑,周围的树林都被揿翻了。
看着这一幕,泰昌帝瞳孔紧缩。
宫曜倒吸一口气,难怪大侄子再三强调,忘掉这东西是取自林修然手中,改为是从凉州秘密送回京城的。实在是兹事体大啊。
泰昌帝下令,“先回宫!”然后就带着宫曜以及禁军统领起驾了。
回程时,泰昌帝再次将秘信拿出来看。
宫令箴在信上说,这东西是他让人从栖霞观至善道长手中秘密盗来的,而且隐晦地表明至善道长此人不能不救。
说他能坚持到现在不被凉王所招揽,未尝不是出于对大梁的信任,大梁不能寒了这样能人异士的心。
还说在大梁,或许像至善这样的人很多,即使千金买骨马,也得救到底。
这番话说得隐晦,但多少都带了一些揣测圣意的意味在里面。
当时看的时候,如同在泰昌帝本是不悦的心情上雪上加霜。现在泰昌帝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了,能理智地衡量着这一整件事以及至善此人。
一回到宫中,泰昌帝先是下了一道秘旨,让一批皇家死士前去凉州支援宫令箴。
然后才下第二道旨意,便立即对阎焰下令,“朕要你速速带人,去将李彦一家围起来,然后朕要太尉府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明白吗?”
“是,臣遵旨!”
禁军得了令,半点不敢耽误,也不管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这一夜,禁军出动了三分之二,每人都举着一支火把,全程没有声音,全部都靠统领之间的手势来行动,整齐的步履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也并不刺耳。
更夫远远见了,连忙躲了起来。
禁军有人发现了他,却也不管,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包围太尉府!
等全方位包围完之后,禁军统领朝旁边的禁卫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他就上敲开太尉府的大门。
而此时,太尉府的主子李彦,突然从梦中惊坐起。
然后他听见了外面有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彦太尉心一沉,莫名不安。
咚咚咚!
“老爷——老爷——出事了。”
李彦听出来了,这声音是门房老李的声音。
“何事?”
“禁军阎焰将咱们太尉府包围住了!”
李彦心一沉,他知道什么事一扯上禁军,就没有好事!
就在这时,阎焰到了,他看了一眼龟缩在一旁的门房,对着里面的人说道,“李太尉,烦请你随本官入宫一趟,面圣!”
“请阎统领稍等片刻,本官换身衣服就来。”说完,李彦就拉着妻子进了内室更衣的地方。
“那你快点,不要令在下难做!”
阎焰想也知道他在交待事情,但禁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想在禁军眼皮底下搞鬼,不可能!
第159章 修)
从凉州到陇西府,一路不出林蔚然宫令箴夫妇二人所料,平安顺利得很。
没带宫小鞅的路途,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一行人于四日后平安抵达陇西府。
他们刚入陇西府就有李府的人来接应,从城门回到李府,再由大门进入内宅。
是李卫的继室姜氏接待了他们,因为李卫的亲娘已经去世了,此时内宅是由姜氏主持中馈。
“大侄媳妇,真是谢谢你将他们兄妹二人送回来。”姜氏是随着她大姑母宫暶的称呼。
“姜夫人,唤我林四或者林夫人吧。”有些态度还是需要表明的。
姜氏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如此生分。”
姜氏又问了林蔚然关于国公府众人的情况,比如老太君啊宫大夫人等等,总之就是寒暄。
寒暄过后,姜氏以他们周车芝劳顿为由,准备让他们先去歇息了。
这怎么行呢,林蔚然可没那时间磨磨蹭蹭了,于是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知道李老太尉近来身体可好?家中老太君甚是惦念他这亲家,我们前来凉州府时,老太君还让我们亲自登门拜访一下他老人家。只是外子知为凉州州丞不方便出凉州,就由我来代表了。如果方便,我想见一见他老人家。”
擒贼先擒王,她既然有能力与决策高层对话,为什么要将时间浪费在姜氏等人身上呢?她也很忙的好吗?
姜氏一愣,然后笑道,“大侄媳妇这份心意我代老太爷领了,只是你有所不知,老太爷虽然还住在府里,但是一直在荣养,已经许久不见客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我再转告也是一样的。”
林蔚然看了她一眼,道,“事情很重要,你做不了主。”
她声音没有起伏,完全平铺直述。就是这样才致命,若是有得意轻蔑之类的情绪,至少还将她当个对手。但林蔚然平平淡淡地说出这句,几乎是没将姜氏太放在眼里。
姜氏磨牙,难怪没有坚持纠正她的称呼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啊。宫家的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继室就是不被人放在眼里,如果是宫暶还在,她肯定不会如此说话来落她的脸面!
“老太爷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姜氏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林蔚然想了想,也是。但她今天既然提出了这要求,就一定要见到李老太尉的。
她算了算,按照这个时候,秘信应该送到泰昌帝手上了吧?
凉王府意图与李家联姻一事,宫令箴在秘信上并未隐瞒。
这事涉及到凉州陇西府全局,宫令箴身为臣子,也不该隐瞒。如果他们因为某些私心将此事瞒下来,后果很严重。等于差不多前面做了那么多才竖立起来纯臣形象染上瑕疵。
再说,这事终究瞒不住。
这不得不说,好臣子不易做,就如同好人不易做一样。但凡有一件事做得不到位就容易人设崩塌。
秘信送到之后,依照她对泰昌帝的了解,李彦以及太尉府一定被限制自由了。
这是身为帝皇的谨慎,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家和凉王串联到一块儿去的,限制李彦和太尉府的自由是威慑也是警告。
这是皇帝的任性,完全不管是否会打草惊蛇。林蔚然要见李老太尉,倒是可以将这事废物利用一下。
但此事一出,林蔚然有些担心宫令箴在凉州的处境,在得知李彦及及尉府出事后,凉王府会有怎么样一个反应。不过这事也仅在她脑中过一下而已,不是不担心,而是她目前也有紧急的事要做,需要她将全副的心神放在这上面。
“不,他会见我的。劳烦你转告他,李家即将大祸临头,如果他不见我,便连抢救一下的机会都要错失了。”
林蔚然话都未说完,只见姜氏将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放。
砰!
“林氏,慎言!你不要胡乱诅咒我李家!”
林蔚然淡淡扫了那茶碗一眼,无视姜氏的色厉内荏,“如果我所料不错,京城李彦李太尉的家书已经迟了一天了吧?不用等了,也不必心存侥幸,李彦的家书是不会再出现了。”
李晏和她说过,李彦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写一封家书回家的。如果她的猜测是正常的,被限制了自由的李彦及太尉府一家,是发不出家书的了。
姜氏一愣,然后剜了李晏兄妹一眼,暗自咬牙,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真是什么都和外人说。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姜氏咬牙,“你等着!”
然后她朝心腹大丫环使了一个眼色,那丫环得了令,便步履匆匆地往后院而去了。
心腹丫环走后,姜氏气呼呼的也不说话,加上林蔚然的话着实太惊悚了,她心中难免胡思乱想。
林蔚然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径直地轻啜着杯中之茶。喝上一口,任由绿茶的鲜香味在口中充盈开来,喝下肚之后,唇齿间还有余香残留。在后世,她是喝不了咖啡和绿茶的,因为每回喝都会心悸,红茶或者普洱还可以喝一点。但她现在这具身体,喝绿茶似乎并无不适。
姜氏厌恶地转过头,非常看不惯她的闲适。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这次回来的不止是心腹丫环了,还有李卫。
“相公,你怎么来了?”姜氏站起来迎上前,却被李卫拿手制止。
“我是李卫,你的姑父。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李彦李太尉说起来也算是你的堂姑父,他在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林蔚然呵呵,没按她的要求做,没让她见到想见的人,还想从她这里打探有用的消息?
况且她又不知道京城关于这事的确切消息,只是拿出来炸一炸李家而已,她猜对了,但李卫来问她确切的情况,她拿什么来告诉他啊。
“姑父,我说了,想见一见李老太尉。你们自恃李老太尉地位尊崇,时间宝贵,但我也不想将同样的话说两遍甚至三遍。这些事情你做不了主,最终还是得和李老太尉谈的,何必呢?”
反正林蔚然就是一副没见到李老太尉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样子,李卫暗暗咬牙。
“既然如此,林夫人,请吧!”
这称呼,啧,林蔚然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李府很大,从姜氏的院子到李老太尉的院子,他们走了小一刻钟。
眼前的李老太尉,今年七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沟壑很重,人看着也严肃,和一般慈眉善目的老人不一样。
身上积威很重,可以看出他曾经站在过权力巅峰的痕迹。眼下有淤青,显然休息不好,想来是近来微妙的局势让眼前的老人也察觉了吧?
说起来,李彦是李老太尉李忠贤的本家侄子。
当初泰昌帝新帝即位,朝政顺利过渡完后,顾老丞相乞骸骨致仕,在新帝望来的目光中,挟裹走了他。
后来李家的政治资源都倾注在李彦身上,而李彦本身也足够争气。加上他之前的识趣,还算让泰昌帝满意,在李彦四十九那年被泰昌帝钦点为三公之一的太尉。
连三公之一的太尉都能世袭制,这陇西李家也是牛逼。
这是林蔚然见到李老太尉时脑海中闪现的各种念头。
林蔚然执晚辈礼下拜,“晚辈拜见李老太尉。”
李老太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虞国公家是没人了吗?”
这样的大事由你一介女流出面?当然,若是来人是宫大夫人甚至老太君,待遇可能会好点。
林蔚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也只是笑笑,并不动怒。
她这样,让李老太尉都觉得语言上的为难挺无趣的,于是他干脆地直奔主题,“林氏,你说要见老夫,现在人你已经见到了。你说我李家要大祸临头,此话从何说起?”
他干脆,林蔚然也直接,“凉王要反,李老太尉不会看不出来吧?”
“这个老夫还真不知道。”
林蔚然玩味一笑,“大家都是真佛,就不要来这些假把戏了。在感知到凉王有反意这一逆不道的想法时,李老太尉对于凉王府的求亲没有果断拒绝,而是态度模糊不清,难道是你李家生有二心?”
“我李家是真不知道这一点,何谈二心?”李太尉始终坚持这一点,“况且凉王有反心,你们有证据吗?”
“凉王的野心,皇上已经知晓,并且李彦李太尉应该已经被限制自由了。至于您说的证据,我们暂时不便拿出来,但是凉王谋反是板钉钉的事实,李老太尉确定要不见黄河心不死?如果是这样,恐怕真到了那时候,李家想抽身就来不及了。”
林茸然继续说道,“我知道李家并不干净,然后你担心这点暴露之后,皇上会秋后算账是吗?”
李老太尉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老夫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对于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林蔚然也是佩服,当下更是剖开了来说,“你很明白,我说的不干净是你李家通外族一事,你们李家与突厥部落有牵扯!”
李卫严肃地对她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呵呵,话都说到这了,伤痕已经揭开了那一层皮,就要见到脓水了,她是不会退缩的,而且她也没有机会退缩!这一退就是死!
当下,她厉声喝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李氏父子二人最是清楚!你李家通外族已经是大罪了,在凉王谋反一事之上,立场再模糊以及牵扯不清的话,就罪无可赦了。李老太尉你应该了解当今的,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你死还不足惜,谋反失败之后,你们一家就是罪臣,即使不诛九族夷三族,也是为祸后代!”
“如果我是你,在此刻开始,一定就积极配合皇上这边的布局,争取在诛凉王一事上立功,而不是一条道路走到黑。有些资本,沉没了就是沉没了,认了就是,李老太尉勿要因小失大。”
“现在回头,坚定立场,或许李彦的太尉之位会不保,甚至李氏在官场上的子弟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但毕竟火种还在不是吗?这或许很难接受,但比起执迷不悟的后果,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对吗?而且看在我们两家都是姻亲的份上,外子一定帮忙求情,争取宽大处理。”
李卫突然说道,“林氏,你与其说这些话来威吓我们忠心不二的李家,倒不如多操心一些别的事吧。假如如你所说,凉王真的要反的话,你和宫令箴首当其冲,你还是想着如何保命吧。须知凉王一反,天下蠢蠢欲动。皇上怕是顾及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