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看了看院子里已经堆了几堆的柴禾,还有后院鸡舍也是装满柴火的,这样还不够吗?
“没有炭吗?”她问。
林母听到林蔚然说起炭,就道,“炭是有的,就是平时烧水的时候能积一些,一年到头也没积上两箩筐。”
说话的时候,林母示意她看向地上的灶台角,那里放着一个用和着的泥巴缝补的破罐子,每晚烧大柴烧出来的炭就放在里面。
林蔚然好奇地拿火钳揭开盖子看了一眼,一有动静炭面上的炭灰哆哆嗦嗦地往下掉,林蔚然观察了一下,这罐子的密封性不够好,不然也不会炭进去后还瘦身一圈。
林蔚然将那破罐子盖上,眼中若有所思,木炭这么少,还没有炕,难怪林家人为过个冬那么郑重地准备。
说到土炕,她知道林家睡的都是床榻。如果能盘几个土炕,冬天无疑会好过很多。但她穿越之前是南方人,睡的也是床,压根不懂盘炕啊。土炕是她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同寝室的北方姑娘回家玩儿看过一回,具体咋弄的她不知道,原理倒是知道一些。但林蔚然觉得不足以支持她一步登天做出成品,可这总归是个想法,哪天让她爹试试?
回来两天,林蔚然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家里人的性格。
林母容易心软,但不糊涂,也最疼她。林父寡言少语,是地里的一把手,对家中的孩子挺好的,大约是儿子将来要顶门立户,所以他很舍得使唤儿子,对她的要求几乎不曾拒绝。
林大哥大大咧咧,林大嫂心中有自己的算盘但轻易不开口。
小弟林修然,人很聪明,但她发现他很会隐藏,有点小奸诈。
总体来说不难相处,人口简单,没什么糟心事。
林蔚然不知道她刚夸完,下午就来了一出糟心事。
为什么她知道林小弟聪明又奸诈呢,这就得从昨儿个说起了。在她拿出四十两银子给林父之后,早上溜得不见人影的林修然下午一直呆在家。开始的时候在她跟前晃荡了两圈,见她不搭理他。然后不知道他怎么开窍了,直奔后院,接替了林大哥的工作,协助来挖小池塘的大叔干起活来了。
她挖这小池塘是为了安置小锦鲤,并不需要那样大。两人只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就完成了,是她要求的有些内扣式的,方便小锦鲤隐藏身形。
林蔚然没听林大哥的,说什么换工,而是直接给了工钱,不然她大哥就要欠人家人工还得落下人情。当然,这工钱的标准她是问林小弟才知道的。
提到钱时,她发现林小弟眼睛里有渴望,却又有自制与忍耐,就这难得了,要知道他也才十二岁啊。要搁现代,家中幼子,肯定是家中的小霸王,想要什么就什么,不给就大闹。
她当时就问他,能不能帮她弄点浮鱼虫?她给钱。
忙完了小池塘又得忙它的口粮,林蔚然头疼,这条小锦鲤就是她祖宗!鱼饲料就别想了,现在还能去水河沟里捞一些浮鱼虫来喂它。冬天就不行了,她只能用古法制些鱼饲料,捞一批浮鱼虫晒干,后面要用的时候再磨粉,调和一些糠麸之类的搓成小丸子。幸亏她那好闺蜜小姐妹是个钓鱼高手的同时还是个玩儿鱼的高手,这手古法养鱼的办法就是她教的,去她家的时候见她动手做过。
话说回来,林小弟听她说要给钱,眼睛都亮了,忙追问她给多少
她当时故意说五个铜板,但她知道一小桶的浮鱼虫也就三五个铜子,这还是贫民捞了卖给大户人家的价钱,在村里可能更低一些。
当时林小弟听了,眼睛就是一亮,接着自己在那纠结了好久,才和她说如果他来捞的话浮鱼虫一小桶三文钱就够了。如果让别人捞就五文。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很好。于是林蔚然将这事托给了他,没压价,同时也叮咛他浅水处他可以自己来,如果要去水深的地方最好是让大孩子去。
小锦鲤也吃不了多少,一小桶的浮鱼虫它能吃个三五七天的了。他几天去捞一次就行了。
“娘,过两天咱们家也要上山吗?我也去好不好?”
“山上不好玩,你去干啥啊?”
林母不是很同意,在她看来,女儿就该娇娇嫩嫩地在家,林昭然在的时候,她都没让她吃过上山干活的苦,更何况十五年没养在跟前的亲生女儿,刚回来,又正是对她千疼百疼的时候,哪会愿意让她去山上?
正巧林大嫂到厨房里拿水瓢,林母扫了林大嫂一眼,怀疑是不是她在蔚然跟前说啥了?
“娘,你就让我去嘛,况且爹和大哥都去,不会有事的。”
林母被磨得不行,最后答应了林蔚然,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上山有什么好的,山上的荆棘刺人,有些草叶子还会划开人的皮肤——”女儿打小生在侯府,没吃过什么苦,而且一身皮子养得那么好,她都舍不得糟蹋。
她这傻女儿哟,定是想去山上看看,顺便想为家里分担一些。
女儿上山,林母不会认为她傻,而是觉得她太过实诚。不得不说,林母这滤镜有点厚。
林蔚然见她娘应答了,然后就在心里琢磨开了,她有个想法,得亲自上山看看,如果能行的话,也算是一条小财路。
第39章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诠有所梦。林蔚然觉得就歇个午觉而已,就梦到了林小弟,不,梦中那个应该是长大了的林小弟。
先是他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捣鼓着什么,那屋子里一台台笨重的机器在运转着,不是现代那种机械化运转,而是古代那种融合了各种智慧的利用了物理学力学原理带动运转的感觉。
接着,有两个人抬着一麻袋的东西进来,林蔚然光看着就能感觉到麻袋里的东西很重。
她看到林小弟让那两人将麻袋的东西倒到一个特定的大转盘里。
随着东西的倒出,林蔚然只觉得闪瞎了眼,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无一不昭示着眼前的这一麻袋铜钱是真的铜钱。
然后林小弟先取出一贯铜钱称量,用纸笔写下称得的重量。
然后他伸出手不知道按了哪一处,那个大转盘一动,将它上面的铜板都倒进了水里开始清洗。清洗完的铜钱经过甩干后进入融炉,最后那些铜浆流入一片模板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型。
全程,林小弟就这么看着,然后从模板处取了约一千枚已经晾干的铜钱开始称量。
那准星她看到了,比之刚才更往里一些,也就是说,后面这一贯铜钱比前面的轻!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她醒了!
林蔚然醒来后,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厉害了我的弟弟,高智商犯罪人才!
她纵然一开始不明白林小弟是在干什么,看整个梦全程看下来,她要是还不明白,那她真是白活了!
晴雪没睡,在院子里十些小活,一直留意着她房间的动静,一听到响动,估摸着她快醒了给她打了一盆水进来。
这木盆是新的,林蔚然回来后,发现家里只有三个木盆,而且还是混用的,就有点受不了,拿了一把铜子让林大哥去买新的。当然,她没那么傻,买的时候不止买一个,还给林母和林大嫂一人买一个。
林大哥走了一趟说木匠家没有现成的,要做,需要点时间。有钱能使鬼推磨,林大哥拿了林蔚然的钱先付了,这木盆第二天就陆续送过来了。而且因为林蔚然给的钱高,用的料子要好一些。
林蔚然一边洗漱一边想着,突然窗户外传来动静。
“四姐,姐,我又捞了一桶浮鱼虫,一会我喂小金去啊。”林小弟在窗户外,探着头和她说话,还将手里装着浮鱼虫的桶提了起来向她邀功。小金是林小弟给小锦鲤取的名字,林蔚然懒得取。
讨巧卖乖!
林蔚然让晴雪将窗户给关上,一想到梦里他干的事林蔚然就来气,不想搭理他。
林小弟看着关上的窗户很莫名其妙啊,他姐咋能这样呢!
“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晴雪觉得小少爷一片好心,小姐这样太打击人了。
“没事。”人家能着呢,竟然有那脑子开启融旧钱铸新钱的勾当。
不用算,她都知道新钱必定会比旧钱轻,在梦里那称杆上的准星她看得清清楚楚!一枚两枚的可能感觉不出来,量大才能对比得出来。
现在用的是五铢铜钱,每枚铜钱约重四克上下,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这是一个从银子换兑成铜钱,再将铜成融掉铸成新铜钱,拿新铜钱和富户兑成银子的过程。拿银子换铜钱,钱庄是一千二百枚换一两银子,也不定,这个数是有浮动的。
如此一来,他不仅能从重量上做文章赚取其中的差价,还能在铜钱的新旧上再赚一笔,毕竟有些地方喜欢成色好的新铜钱,即使新的贵一些,也无妨。这样一来,林小弟又能赚上一笔。
她算了算,一两银子兑成铜钱,再融掉铸成新钱再换给需要新钱的富户,一条龙下来,他这一两银子能赚最少两三钱银子。别觉得少,利润已经有两三成及以上了。这还是一两银子赚的,如果是一百两,一千两,甚至是上万两呢?
这头脑也没谁了!
不过全拿新钱兑给富户,风险会有所增加。
林蔚然很清楚地记得梦里的感觉,梦到了最后,她觉得自己心很慌,总觉得那道紧闭的大门随时会被人在外面强制破开,然后冲进来官差将林小弟给带走!
很久之后林蔚然才知道,她梦中的那些个情节就是她没看完的那本小说后续的重要情节,并且与她息息相关,能对她造成重大影响的。这些都在她的梦中呈现,似乎起着警示的作用,提醒她趋利避害。不过这是后话了,等她意识到这一点还很久呢。
但此时她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让林小弟将他的聪明才智用到正道上,还有阻止他投机取巧作奸犯乎的倾向!
林蔚然洗漱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家里来客了?”林蔚然问晴雪。
“是啊,大嫂家的大嫂来了。”
闻言,她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林蔚然抬脚出了房门。
然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火鸡般的声音,“哎哟,这位就是你们新认回来的嫡亲妹妹吧?长得可真俊!瞧这通身的气派——”
林蔚然一脸的懵,这人是谁啊,说话就说话,咋还上手了呢,上手也就罢了,还不知道轻重!林蔚然抬手挥开。
也是因为林蔚然的房间和林大哥林大嫂的房间是紧挨着的,就隔着一道墙壁,门口自然也近,刚出门的林蔚然才会不防被袭击到。
后面的林大嫂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把将人拉回来,“我说大嫂,你说话就说话,咋还动起手来了,没看到蔚然脸嫩,都被你掐出红印子来了。”她婆婆现在对小姑子宠得很,一会见着了指定要生气,她不会怪到她大嫂这个客人身上,自己怕是要挨两记眼刀了。
林大嫂的大嫂刘氏看着自己粗糙的指头,再想想方才手上的触感,心想她这小姑子的小姑子脸可真嫩!
林大嫂看到后出门的晴雪,忙道,“晴雪,快去拧条帕子给你家姑娘敷一敷!”
晴雪忙端着水盆去了。
刘氏在一旁小声嘟囔,哪就这般娇贵了!
林蔚然听见了,心里一阵无语,刚才是谁说她通身的气派的?敢情都是骗人的!
“大嫂,别担心,我没事。”
“你快回屋里,一会让晴雪拧了帕子敷一敷。我和我家大嫂说两句私房话,就先进屋了。”说着林大嫂拽了拽刘氏,最后下了狠劲又捏又拖地才将人弄进了屋。
最后刘氏恋恋不舍地看着林蔚然,然后被拖进屋的。
林蔚然恶寒,她瞧了一眼院子,林母不在,林父和林大哥估计是整地去了,两个娃儿不知是在屋里睡觉还是到外面玩去了。没人也怪没意思的,她想了想又回了屋。
她归家几天,就有几波人来看她了,或是走亲戚或是找了别的借口。
同样是打量,她姥姥的视线审视之中不乏精明,而刘氏呢,则是挑剔中包含着贪婪,偏嘴上又是另外一套说辞,让人厌烦得紧。
林大嫂屋里,她冷冷地看着刘氏,“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嫂你来林家是为何?”
“哟,这林家果然是好,小姑子你嫁进来后,说话都文绉绉的,怪好听的。”刘氏心想,酸什么酸,“而且妹啊,嫂子得空来瞧瞧你咋了。”
林大嫂心里嗤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也不错,大嫂你有心了,不过现在人你也看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说着林大嫂径直走到房门,一副送客的样子。
“小姑子,别啊,嫂子还有点私房话和你说呢。”刘氏说着,又将她拉了回去。
林大嫂装作不反抗,她倒要看看她这大嫂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说你那小姑子给她姥爷拿了四十两治脚是不是?”
林大嫂心中一动,原来为了这事来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真是糊涂了。”刘氏翻了个白眼,她都说这么明白了这小姑还听不懂,脑子真笨!
“你想啊,她拿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出四十两来,那她身上指定有钱!”
“你想说什么?”林大嫂套话。
“我问你,你难道就不心动?”说这话时,她先左右张望,然后压低了声音。
她那样子很可笑,小姑子身上有钱她是知道的,但关她姓刘的什么事了?!
不过她倒说对了,钱谁不心动,可心动是心动,她知道心动没用。全家除了林大哥和一双儿女,没一个听她的。
况且小姑子家来之后,她没少跟着沾光,先是那半匹绸布和十尺细棉布,以及后来的木盆等等,后面可能还会有。就这几日,她能直出来小姑子是个手松的,但不蠢,什么事心里有数着呢。没看就这么几天,人家在家里就如鱼得水似的,连一向滑溜得不行的林小弟都对她言听计从的。
而且她比林昭然省心多了,她为什么要听她大嫂挑拨去算计小姑子手里的银钱?
刘氏嘀嘀咕咕的,一会说林蔚然不应该有私产,应该将银子全部上交林父林母;一会又说曾家不该花那么多银子治脚,曾老头都六十了,也不知道能活几年,花那么大笔银子治脚简直是浪费!
林大嫂在一旁冷冷地听着,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那是人家曾家的银子,人家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人家曾家的媳妇都没说话,你刘氏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我说了那么多,你什么想法,倒是吱个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