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慎瞬间如霜打茄子般的面容,乔薇缩了缩脖子,表示爱莫能助。
见对方颇为怏怏不乐,连筷子都懒得动,乔薇看着倒是不忍,想了想,叫青竹过来,“厨房里熬的什么粥?我闻着怪香的,不如也给我盛一碗来。”
青竹搓着手为难道:“已经没有了,那是殿下的份例。”
这太子宫的人办事真抠搜小气的很,说是太子殿下得要喝粥,便只准备他一人的,也不想想太子妃临时起意该如何——哪日她得回禀了主子,好好整顿这些懒散庸碌的宫人才行。
她这厢碎碎念着,八仙桌那头的陆慎却眼睛一亮,忙忙的将碗挪来,“孤这里还有。”
仿佛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急于表现自己一般。
乔薇暗暗好笑,面上却作出喜悦的模样,端起瓷碗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幸而陆慎得的不是传染病,否则她恐怕有心理负担。
见乔薇的胃口这样好,还陪他一同饮粥,陆慎顿时也来了精神,把手边的几个花卷吃得干干净净,也不再嚷嚷这些饮食枯燥无味了。
张德忠见状,不免对新来的太子妃更加钦佩:还是她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太子哄得听话了,这桩婚事真是大有益处。若知如此,老早就该把乔姑娘迎进府中来,何必耽搁到今日。
夫妇俩各自心满意足用完了膳,又叫来青盐漱口,诸事整顿方便,辰时已过去大半。张德忠方擦着汗催促道:“殿下,您该动身去宫中请安了。”
乔薇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慎,“怎么不早些提醒我?”
虽然,苏嬷嬷在教导她宫廷礼仪前,的确有说过成婚的第二日需去向太后及诸位嫔妃请安,可出阁那日的事情多而琐碎,乔薇自己都忙昏了头,哪还记得这许多规矩。
可陆慎应该是知道的呀!他倒好,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屁都不放一个,难不成存心想看自己出丑?
乔薇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任何人,谁知陆慎却用指腹轻轻拭去她嘴边一粒饭黏子,温柔而动情的说道:“燕尔新婚,迟些无妨。”
她真是服了,跟恋爱脑果然是没道理可讲的。乔薇没好气的吩咐下人备轿,再不敢耽搁分毫,否则真等到日上三竿才去请安,其他人该怎么想?乔薇光是用脚趾头都能编出许多毁谤之语:譬如乔家的女儿这样没规矩,连祖宗教训都不放在眼里,真不知她父母是怎样教导的?又或是乔相之女生性淫-贱,新婚之夜就缠着男人不放,她男人还在病中!
唔,乔薇扭头瞄了眼陆慎脸色,勉强算得红润,反正不像被榨干了的,应该没人能指责什么吧?
感应到她的视线,陆慎唇角微勾,从袖子底下握住她的手,静静牵着。
……行吧,让陆慎以为自己爱他总比不爱强,至少在外人面前维持一副甜蜜美满的姿态,对彼此都有好处。
这厢乔薇心中惴惴,担忧赵太后是否会怪罪自己起迟,谁知陆慎仿佛瞧出她的顾虑,展眉笑道:“放心吧,皇祖母乃温厚之人,不会为这点小事怪责你我的。”
乔薇斜眼睨他,心道原著中的你也自诩温厚,照样的杀人剥皮毫不手软,这种统治阶级的谎言能骗谁呀?
可惜她现在已成了统治阶级的夫人,希望陆慎日后别用同样的手段对她。
事情果如陆慎所言,赵太后见了他俩,只皱眉轻轻责问了一句,陆慎好言解释后,老人家也就眉开眼笑起来,拉着小夫妻的手连连道:“好好,难得你俩如此和睦,哀家也能安心了。”
乔薇低垂着头,庆幸脸上的胭脂盖住了天然的红晕,赵太后这意思分明巴不得他们起得越迟越好——最好能让她快点抱曾孙子,圆一圆四世同堂的梦想。
珠帘微动,却是寿康殿伺候的秋姑姑快步进来,将一方锦盒呈给太后看。乔薇余光瞧得分明,敢情是沾了血点子的白帕。怪道她今早起来发觉少了点什么,原来宫里还得验这个的。
还好昨夜她没拒绝同陆慎圆房,否则这一关该如何过去?不过话说回来,陆慎总该有办法的,像他这样好面子的人,绝不肯让新婚之夜沦为他人的笑柄。
赵太后看完元帕后更加欢喜,几乎笑得合不拢嘴,又谆谆的嘱咐了几句成家立业的道理,就让秋姑姑送二人出来——也是怕他们累着,毕竟昨夜已经很累了。
乔薇出了寿康宫,又跟着陆慎去往韩贵妃的甘露宫,这回就不必硬摆出笑脸了。谁都知道陆慎同韩贵妃母子势成水火,乔薇如今成了太子妃,韩贵妃自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待见她,她也不必上赶着讨没趣。
乔薇抱定了敷衍塞责的宗旨,脸上连个笑模样都不见,也是应了太后那句“累着”的话——昨夜被陆慎折腾得快散架,这会子腰酸背软,又在热烘烘的寿康宫站了半天,哪还能提的起劲。
韩贵妃在深宫纵横多年,自然也不是那等愚昧无知的妇人。虽说没把乔家拉拢过来的确可惜,可也不代表太子就胜券在握了,乔相那个老东西狡兔三窟,纵使嫁女,也未必就站到了陆慎那边,谁输谁赢倒不一定呢!
因此之故,韩贵妃对着二人仍是笑盈盈的,嘘寒问暖关切备至,谁也不能说她这位庶母做得不好——用不了多久也许还会成为嫡母。
相形之下,东宫的两个就可谓寡言罕语了。夫妻俩坐了没一刻钟便起身告退,韩贵妃虚虚留了阵,当然没能留住。
二人去后,侍女琥珀端来热茶给自家主子顺气,一壁埋怨道:“太子倒罢了,向来跟咱们处不来,可太子妃摆这样的脸色给谁看?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皇后了?”
韩贵妃接过杯盏,笑盈盈的道:“本宫瞧着倒未必,她那脸色焉知不是给太子看的?”
否则怎么巴巴的站了半天,乔薇也没同陆慎说半句话,可知是姻缘不谐。韩贵妃深知这等世家贵女的性子,一个个自视颇高,只有拜高踩低的,断没有扶危济困的;冲喜这名头说着好听,在乔薇看来热辣辣的赏了她一耳光,她怎么还肯同太子琴瑟和鸣?
且父母都是看自家的儿子好,韩贵妃就觉得陆离最为出类拔萃,从前乔薇还是永安县主的时候,不也为了一个外室闹得人仰马翻么?可知她钟情的分明是五皇子。
一个女人,心里念着别的男人,却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今后的日子不出丑才怪呢!韩贵妃得意的眯起眼睛,似乎也能想象到东宫的喧腾景象。
琥珀见她一气说了许多,似乎颇为痛快,自己反而瞠目结舌:贵妃娘娘的话听着很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呢。话说,这些不都是她猜的么,怎么在娘娘眼中竟如同事实一般?
琥珀倒觉得那两人十分般配,尤其是太子看太子妃的眼神,里头尽是化不开的情意,让人想起来都忍不住酥倒。
谁能保证太子妃不会因此动心呢?
*
从甘露宫中出来,乔薇重重的吐了口胸中的浊气。真想不到韩贵妃宫里竟会热得这样厉害,明明生着地龙,还在角落里摆了好几个硕大的炭盆,岂止是满室生春,简直和夏天一般了,难为韩贵妃竟不觉得热——想必这些宫廷女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缺乏锻炼,身体也就变得虚弱且多畏寒了。
乔薇反正热得厉害,方才几乎晕厥,哪还能顾得上摆出笑脸,就连陆慎和她说话她也懒得理会——反正回去之后关起门随便说。
陆慎见她似乎难受,因体贴的道:“稍稍忍耐些,很快就能回去了。”
韩贵妃是因代行皇后之责才赏她几分薄面,至于其余位份低微的嫔妃则可见可不见。方才在太后处还遇见了几位前来请安的太妃,听说太子娶了新妇,想要小聚一二,乔薇本想着不可拂了老人家的好意,这会子却实在觉得没精神,还是改日再去吧。
对于爱妻的提议,陆慎能照办的自然尽量照办,他含笑点头,“都依你。”
乔薇倒被他看得挺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往宫中各处打了个照面,不然改天她一人过来肯定会觉得拘束,还是趁着陆慎在的时候说话方便些。
等到满宫里转完,乔薇几乎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了,软软的歪倒在轿内座椅上,身子横七竖八扭得像蛇——这时候就不用顾虑仪态了。
“很累吧?”陆慎对她的辛苦表示同情。
乔薇虚弱的点点头,随即就觉脚心一凉,却是陆慎将她绣鞋齐踝脱去,罗袜也除下,露出一双纤巧莹白的玉足。
乔薇险险惊叫,忙用裙摆盖住,警惕的蜷缩成一团,“你想干什么?”
不会是要白昼宣淫吧?还是在回去的轿子里!那她以后真没法见人了。
陆慎的表情却是一脸正直,“少胡思乱想,不过给你解解乏而已,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第25章 回门
傻子才信这种话。
“你放开!”乔薇在他掌心中用力扑腾, 谁知却被他捏得更紧, 活像只任人宰割的麻雀。
想不到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失去自己的清白……乔薇颇为绝望的想着。不对, 她的清白昨夜就已失去了。
陆慎见她这样不老实,一时坏心发作,在她足底用力戳了下, 不知点着了那个穴位,乔薇只觉酥酥麻麻的, 身子骨都软了。
她当然不再反抗, 只以一双视死如归的眸子愤怒瞪着陆慎。倘若此时钻进她轿中的是个蟊贼, 她恐怕真会落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然而此刻调戏她的是她丈夫,她就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当回事的。
乔薇只好在心底狠狠痛骂:荒淫!无耻!
陆慎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 只按住怀中的足弓轻轻揉捏起来,力道不疾不徐,张弛有度,隐约倒叫人觉得非常……舒服。
等这一套功夫做完, 陆慎方将她放开,拍拍她的膝盖道:“如今松缓些了吧?”
乔薇闹了个大红脸,哪还有底气同他抢白,只悄声嘀咕, “谁叫你二话不说就来脱人衣裳的, 昨晚上那样慢吞吞的,这会子动作倒快……”
不过是顺嘴带上一句, 谁知陆慎的脸又黑了,“你嫌我慢?”
呃, 就算他会错了意,那也是夸奖不是么?难道得称他三秒男才高兴?
乔薇还不及解释,就见对面的男人如一条大狗般扑上身来,叼住她耳垂道:“快也有快的做法,你我不如试试。”
这人真是疯了,乔薇怀疑他伤在脑子,否则怎的越发古怪邪僻起来?无奈她的力气比起陆慎那是蚍蜉撼树,怎么也推不开,想出言呵斥也不成,因她的唇已被陆慎牢牢封住。
她怀中的手炉袅袅冒出热气,陆慎的唇却带着微微凉意,这般冷热交织下,弄得乔薇的脸也一阵红一阵白,身子也颤动起来。
她觉得两人此刻的体位很适合作为春宫图的素材。
正闹得没个开交,外头张德忠的声音响起了,“殿下,方才各宫送的贺礼是先放到库房里,还是等您亲自看过后再决定?”
其实这话一半是说给乔薇听的,因那些娘娘们准备的见面礼多是首饰钗环一类,只是张德忠自觉与女主子颇为生疏,不敢多来打搅她。
陆慎不应,张德忠只好近前来,脚步声愈发清晰入耳。
这臭贼,难道想让下人们都来开开眼?乔薇不知从那来的一股勇气,奋力将陆慎推开,自己忙正襟危坐,理好方才被他弄乱的衣裳。
张德忠掀开帘子,就见太子妃一脸肃然,太子殿下倒是意态舒徐,神情颇见玩味,他一个太监不曾经历男女之事,想着莫非又吵架了?似乎也不大像,两人瞧着势成水火,却是你瞪着我我望着你,一刻也分不开呢!
打从太子成亲之后,东宫的气氛就越发古怪了,真叫人猜想不透。
张德忠按捺住心中疑惑,将方才那句问话重复了一遍。
不是什么大事,陆慎便闲闲道:“先放着吧。”
这便是要请太子妃过目的意思。
张德忠知趣的应了声是,放下帘子,随即一脸狐疑的问向同行的侍女,“太子妃在家中时也这般不苟言笑吗?方才对着殿下一句话也不说,倒像是生谁气。”
怎么与传闻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青竹虽也不曾经历过,不过乔家家风宽和,诸如此类的话本子她在私底下看了不少,心底自然如明镜一般,因谆谆道:“不必理会,主子的事情他们自有主张,瞧着吧,等晚上就会和好如初了。”
张德忠更糊涂了,“怎么说?”
哎呀,东宫的人都这般纯洁么?青竹反不好意思说得太过明白,只含含糊糊道:“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呗,有什么可稀奇的。”
张德忠懵懂的点点头,想起适才两人唇边挂着的银丝,似有所悟,忙拉过青竹到一边道:“那太子妃可得节制些,殿下伤重未愈,禁不起这般折腾。”
什么话呀这是!青竹柳眉倒竖,冷哼一声,“谁折腾谁?倒是得劝劝你家殿下适可而止,别整日厮缠小姐不放。”
谁都知道相府嫁女受了委屈,这老仆倒好,竟反过来倒打一耙,她从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
不过等回到殿中,青竹还是委婉又曲折地将老仆的意思转达了一番,且愤愤道:“太子身边的人也太自作多情了,打量谁多稀罕他们似的!”
虽未明指,不过上梁不正下梁歪,太子想必也是其中一员。
乔薇听罢面上淡淡,“知道了,让他安心,我会有分寸的。”
陆慎就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他身边的人会这样也不奇怪,至于劝她节制……虽然那档子事不算难受,她也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好么!乔薇想起来就心下暴汗,好像陆慎的贞操折在她手里,她还得对他负责似的——呃,事实好像也不错。毕竟新婚之夜的陆慎看起来就是个生手。
两人回宫已到了晌午,索性连午膳都懒得叫,连中带晚一并用了就是了。乔薇因惦记着张德忠那番话,正踌躇如何委婉地向陆慎提出“节制”的要求,谁知陆慎就先一步正气凛然的起身,“孤今夜在书房安置,夫人早些歇息吧。”
乔薇楞了一下,倒不是惊讶于事情本身,只是奇怪陆慎怎么把她的台词给抢了。
陆慎见她如此,以为舍不得自己离去,因抚摸着乔薇那双皎白柔荑道:“放心,孤并非刻意冷落你,只是黄太医等会儿会来替孤施针,孤不想打搅你。”
虽然不至于鲜血淋漓,光是想想那副景象就觉得背上麻麻刺刺的,乔薇倒有些感激陆慎的体贴,因点点头,“殿下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