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办公室路上,梁岩走在郑云书旁边,不咸不淡地提起:“相亲还顺利吗?”
郑云书笑着说:“算顺利,也算不顺利吧。就当是交了个朋友,她挺可爱的,漂亮又可爱。”
梁岩淡淡道:“嗯。”
郑云书:“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但姜小姐说,她前男友就是学法律的,闹得不太愉快,所以她现在比较排斥我们学法律的。”
梁岩目光微黯,唇角紧抿。
不过,他向来都是这么副清冷寡欲的形象,所以郑云书并未看出端倪,自嘲地笑道:“不过,有可能这只是她委婉拒绝我的一套说辞。”
**
这天晚上,姜屿打开网易云音乐,搜出张信哲的《白月光》来听。
曲风哀婉,将深情与细腻诠释得淋漓尽致,令人产生似乎是在聆听往事的错觉。
犹记那年四月初,供暖已经停止,但春寒料峭,一波冷空气骤然席卷帝都。
姜屿窝在梁岩怀里,聚精会神读Paper。他手中捧着一本专业书,似乎是《婚姻家庭法新论》。
茶几上摆着新煮的奶茶,热气袅袅。
姜屿看累了,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薄毛衣里,嘟囔道:“好烦呀好烦呀。”
梁岩低笑,嗓音醇厚磁性。他道:“你昨晚回来得那样迟,作息紊乱,做起事情便就容易乏累。”
姜屿撅嘴,“庆祝嘛,自然是要通宵的。”她蓦地想起什么,昂起脑袋,笑弯了眉眼:“对了,实验室有个师兄,唱了好几首张信哲的歌。另一个师兄笑话他,说他是绿帽王子。”
他低吟浅唱:“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你始终有千万种理由,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让你疯让你去放纵……”
姜屿扑哧笑道:“你看你看,是不是!还有高潮部分,完全就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管我不管,反正都是我的错。”
她明澈的眼睛澄亮动人,叹道:“不过,张信哲的声音可还真是好听啊,太苏了。”
他笑容温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笑,“歌声里全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姜屿一时兴起,脆生生地问道:“哎,如果我出轨的话……”
梁岩遽然伸出手掌捂住她的小嘴巴,脑袋靠近她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径直往她耳廓喷洒。
“姜屿同学,麻烦你别忘了,你男朋友未来的职业是律师。”
姜屿转头仰首,伸手捧住他俊朗的脸庞,歪着脑袋笑问:“干嘛,你要让我净身出户吗?”
梁岩抓起她的小手送到唇边,垂眸亲吻。他纤长的睫毛近在她眼前不过两公分的距离,自然弯曲,漆黑浓密,仿佛一把小羽扇轻覆。
他淡声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其他暂且不论,我和那人之间必定修罗场。能让你红杏出我这堵墙的人,想必不会太逊色。我倒是非常期待,与之一战。”
“姐,我煮了夜宵,你吃不吃?”江晨露的喊声将姜屿从回忆拉回现实中。
姜屿关了播放器,应道:“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她走到床边,直挺挺地扑上床。
梁律师。
梁老师。
梁先生。
他确实足够优秀,因盛世程华、赵天松等案子名声大噪。年纪轻轻就进入A大成为副教授,经过学校同意后,兼职律师。人又长得好,气质出众,向来不乏仰慕者。一茬一茬的小姑娘接踵而来,掩面而去。
徐梦瑶说,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不敢自作多情,只当他是过于繁忙、无暇投身新恋情。
但郑云书说,他有白月光,他沉迷丘比龙。
倒是显得她薄情寡义了。
姜屿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棉被。
这一切,有关他的一切,都是不该再想的。
不过是平白徒增怅惘罢了。
姜屿一连三天,尽量避免想到与他有关的事情,直到周三中午,董宁宇发来微信:【姜屿,晚上出来喝酒呗,我们一块聊聊天、吹吹牛皮啊。】
姜屿回道:【今天可能要加班,不好意思。】
董宁宇立马又发道:【那明天?后天?大后天周末了,总有时间吧?】
姜屿想了会儿,问道:【还有谁?】
董宁宇:【就我们几个。】
姜屿:【你们几个是谁。】
董宁宇发了张倒地的表情,道:【你要是不想看到岩哥,我们不喊他就是了。】
姜屿于是跟他说:【好,今天要是不加班的话,四点前回你。】
董宁宇:【你们外企不是一般不加班的吗?】
姜屿:【会议多。】
董宁宇:【那说好了啊,等你消息。】
**
晚七点半。
姜屿一走进烤鱼店,就听见董宁宇扬声喊:“姜屿,这里。”
他坐在东北角落,同桌的还有布彦山与张功。
姜屿走过去,布彦山挪了个位子给她。她笑着道谢,然后问董宁宇:“就我们四个吗?”
董宁宇笑道:“瑶瑶出差了,委屈你只能跟我们三个大老粗喝一顿了。”
姜屿调侃道:“明明只有你一个大老粗,人布彦山和张功比你文雅得多。”
张功咧嘴,“是啊是啊。”
布彦山只微微笑,并不说话。
不一会儿,烤鱼上来,两条肥嫩的鲈鱼。
董宁宇替姜屿开了瓶啤酒,笑道:“整瓶都是你的,要喝光啊!”
张功脱口而出:“岩哥不在,你就这么欺负姜屿?”
董宁宇横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张功尴尬地笑了笑,给姜屿杯中倒酒,“来,我们先一起干一个。”
姜屿取筷子,笑道:“我先吃点东西。”她夹了两块红糖糍粑,垫了垫肚子后,方与董宁宇等三人举杯。
喝完一杯,张功砸了砸嘴巴,又满上。“对了,我上回就想问你来着,你是不是朋友圈对我们几个都屏蔽了啊?一点消息都看不到。”
姜屿翘起唇角,说:“我只是不爱发朋友圈,屏蔽你们干嘛。”
虽然她与梁岩不是微信好友,但当初微信出来没两年,关联QQ后,张功、董宁宇、布彦山等人发来的好友添加请求,她都是同意了的。
哪怕彼时她与他们早已没了联系,但连记不清模样的小学同学都加了,高三旧同学自然没有不同意好友申请的道理。
而这几年,她从来没有打听过梁岩的消息,只在偶尔刷朋友圈的时候,会从这些个老同学那里看到一些有他出镜的照片。特别是董宁宇,经常发女朋友视角的梁岩偷拍照。
酒过三巡,张功问老板要了骰子。
董宁宇问姜屿:“吹牛骰子会玩吗?”
姜屿摇了摇头。
董宁宇便笑道:“哎,彦山,来给我们姜小朋友讲一讲玩法。”
布彦山介绍了一遍规则,姜屿表示清楚后,在场四人开始摇骰子喝酒。
今天张功运气特别差,喝得最多。他狐疑地挨个看向姜屿、董宁宇、布彦山,“你们三个是不是联手弄我?”
董宁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自己RP差,怪谁?”
又加了条鲈鱼。
董宁宇朝姜屿举一举酒杯,饮尽后终于开口:“姜屿,你和岩哥是真的没可能了吗?”
姜屿兀自去夹土豆片,云淡风轻地笑道:“还能有什么可能。”
张功与布彦山皆保持缄默。
“你们这样,”董宁宇顿了一顿,抿唇道,“多可惜啊。”
姜屿朝他笑了笑,说:“断得干干净净,你就别瞎操心了。”
董宁宇叹了一口气,“虽说这是你俩的事,我们外人不好插手,但我真的还蛮好奇的。我前两天问了岩哥,岩哥跟我说,你们分手一部分是有你们两个之间的原因,另一部分也有家庭原因,很复杂。我有点不信家庭原因,可他不肯说,你跟我说说,难道是你爸妈不同意?”
姜屿心中颇感意外,但依旧淡笑:“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提了,就当给我和他两人留个体面。”
张功笑着缓和场面,说道:“就是,宁宇你太欠了,有什么好奇的?又不是你和姜屿谈恋爱,闲得蛋疼?”
姜屿笑了笑,转开头,问布彦山:“布彦山,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软件工程师吗?”
布彦山点点头,虚弱的脸上露出笑,说:“在做运营商外包,JAVA后台开发。”
姜屿:“加班多吗?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做我们这行,劳逸结合最重要。”
布彦山笑道:“上线的时候加班会晚一点,平时还好。”
姜屿与布彦山来回聊些技术方面的话题,董宁宇揶揄道:“我看你俩倒是聊得投机,要不凑合一下得了。”
布彦山自嘲地笑了下,黯然道:“这哪能,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见他这样,姜屿明白过来,他是走不出与莫晓彤的那段恋情。
姜屿笑着拿起酒杯,碰了碰布彦山搁在桌面上的酒杯,笑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憔悴,原来是生活没有什么目标。不如跟我创业吧,天桥底下贴膜。”
布彦山当即开起玩笑,应和道:“好啊!姜姐,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跟着你贴膜啊!”
姜屿弯唇,道:“那你们今晚先去延安路天桥占位,看会不会被赶走。”
回到小区里,电梯上,姜屿又一次偶遇梁岩。
他西装笔挺,不苟言笑,眼眸深邃幽沉,脖颈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剔透。
如此戏剧性的巧合,令人难以不去怀疑其背后的耦合度之高。
姜屿眼神微顿,淡淡一笑,问道:“在等我?”
这次,她没有加称呼,没有“梁老师”,亦没有“梁先生”。
梁岩温和地笑了笑,褪尽脸上的清寒,低声说:“我刚从停车场上来。”
姜屿倒也不觉得尴尬,微微颔首,转身面对逐渐合上的电梯门。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嗓音清越:“姜小姐刚刚下班?”
姜屿含笑回道:“是啊。”
这般简单的一句回应,一般都是拒绝继续交流的意思。姜屿不知道梁岩是否知晓她今天是和他那帮好兄弟一起喝酒吃饭,她也懒得去猜测,便就敷衍应了。
她其实不该问那句“在等我”,平添慌乱。
时至今日,她与梁岩之间理应保持客套与疏离,这才是最佳相处状态。
电视□□循环播放装修广告,夸张语调回荡在狭小的电梯里。
姜屿目不斜视地盯住电梯门,终于,电梯抵达九楼,门缓缓开了。
她走出电梯后,转过头朝梁岩礼貌地笑了笑,“梁老师,再见。”
梁岩眼眸深邃,勾起唇角,亦回道:“再见。”
姜屿回过头,径自走向公寓防盗门,换了鞋,开锁进门。
两扇相对的公寓门,面对面开启,又面对面阖上。
隔了一日,姜屿洗完澡,刚钻进被窝,就接到董宁宇急冲冲打来的电话。
董宁宇喊道:“姜屿,岩哥和彦山都喝醉了,醉得不成样子。我现在在你们小区北门,你能不能下来接一下岩哥?”
姜屿无语道:“这都十一点半了,我这边不方便。”
在董宁宇的哀求下,最终,姜屿还是下去帮忙将梁岩搀回他的公寓。
第64章 云雨(一)
梁岩单手捧住姜屿的下巴, 鲜艳的薄唇靠近。他的吻温柔且悱恻,一路往下,滚烫的气息与灼热的唇瓣弄得姜屿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忙挣扎起来。
他停下动作,敛目看着她,眸色晦暗深沉。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用低哑的声音问:“还跑吗?”
姜屿皱起眉头,拂然道:“你喝醉了。”
她话音刚落, 他的吻就卷土重来, 攻城掠地, 仿佛带着铺天盖地的惩罚与威胁。
他熟知她的软肋, 轻轻一触,而后干净利落地撬开她柔软的唇。
唇齿交缠间,他将酒意浓重地往她口中渡。
姜屿脑内极度缺氧, 呼吸急促, 神思都模糊起来。
她重重咬了下他的舌头,他一时吃疼、条件反射地回缩,而后托住她的后脑勺愈加动情地吻下来。
**
姜屿回到自己那间公寓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江晨露许是听到关门声, 开房门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洗手间,扯着嗓子喊了声:“姐, 你出去了啊?”
姜屿淡淡道:“没有, 其实你现在是在梦游。”
她躲回房间, 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沾染的酒气。
他灼热的鼻息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发间。
姜屿匆匆打开妆台上的香水盒子,翻了半天,找出一款jomalone的黑石榴。她将喷头对准自己身上,直接喷洒,企图遮盖住所有不合时宜的气味。
香水自然是不该这么喷的,加上这款香本身就是浓香,便就搞得满身香气过于浓烈。
这款香不同于jomalone其他香水的清冷,香气饱满,前调带着些微苦涩、暗黑的攻击性。当初试香的时候,姜屿并不喜欢,买来后也搁置许久。
而在今天,却能恰到好处地遮挡这一身的酒气与情迷意乱。
十分钟前,她蹲下身体,从他的腰部附近钻了出来。他喝得断片,见身下的人不见之后,就转身踉跄走了两步,咚地瘫倒在地,阖目睡去。姜屿再次将他搀扶到沙发上,盖了两个抱枕。
姜屿不忍去回想方才的那一幕,心脏隐隐作痛,简直要不能呼吸。她尝试去回忆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今天的午饭吃什么,今天晚上的菜肴……事无巨细,一一回顾,企图转移注意力。
但越是这样,越是会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