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难为——妖童素足
时间:2019-06-20 08:48:13

  这白狐披风,比原先的料子虽是一样的,但样式上要新一些。坠着九条茸茸的粗实的尾巴,通体银白,狐尾有着淡淡的粉色。极美,极娇俏。
  安澜见着了这披风是微微皱了眉,但彩浣喜欢。她去管家那挑的时候,一眼相中了这个。公主穿好看,那姨娘穿也好看。于是彩浣一把抱了回来。
  温颜氏见着了安澜,见她小脸苍白如雪,但眼含春波,那奢华的银狐皮子披在身上。其实,陆晚裳的样貌就是极美的。温颜氏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
  若不是出身不好,单单这样貌,那是绝对胜过京中贵女的。
  如此一想,便又觉得有些岁月不饶人。
  “走吧。”
  温颜氏淡淡道了一句,则上了自己的轿子。安澜则也转身向自己的轿子走去,在彩浣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这一路上到了燕镶寺,天色还早的很。人极少。燕镶寺也就显得格外幽静清冷,淡淡的檀香。有和尚在清扫着阶梯。
  “你身子也不大好,一下要你爬这阶梯也是累。”
  下了轿,温颜氏望了一眼身旁的安澜,“不用和我一起上去了,你自己慢慢上去吧。”
  安澜望了一眼老夫人,点了点头,“是。”
 
 
第42章 
  许是为了应上香, 温颜氏今日穿的倒是素净肃穆了些。墨青暖缎子配上深色绣线绣成的梅枝, 枝干遒劲。
  福嬷嬷搀着,身后零零散散跟了十余名侍奉的丫鬟还有家丁。
  安澜等在马车旁, 彩浣瞧了说:“安姨娘, 我们也上去吧。”
  “不急。”
  安澜摇了摇头, 看着上方阶梯的一行人,老夫人心中烦扰, 此刻怕只想求个清净。只说佛门净地,人一旦有了烦扰倒是想起佛来了。
  安澜于寒风中站着,那身银狐披风道不尽的尊贵。
  大部分的仆役丫鬟都跟着老夫人,毕竟老夫人才是最重要的。此刻安澜的身边,除了那抬轿候着的家丁,也就便是彩浣和几名二三等的小丫鬟。
  手里揣着手炉, 倒是一片温热。安澜立在燕镶寺前, 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此时天尚未明, 晨色朦胧。钟声由顶上寺庙传出,澄净肃穆,也格外令刺激人的神经。
  安澜静静等着, 忽的,远处一动静吸引了她的视线,只见一个穿着僧服的小小和尚,不过三四岁的样子。青色僧袍光溜溜的小光头。正在走路, 却一下仰面摔倒了。
  “不用跟来。”
  安澜留下一句, 便向那个小和尚走去。极顶尊贵的银狐披风于昏暗清寒的清晨划下一抹弧线。彩浣顺着望去, 只见安姨娘扶起了那个小娃娃和尚。
  小和尚摔倒在了地上,也没哭。就是吧唧着小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安澜见了,柔柔一笑,也不顾着脏。轻搂着小和尚拍去他身上的泥。
  那灰被拍掉了,还有一些沾在了安澜身上。那银狐披风一下就脏了,银白皮毛一块一块的污渍,惹眼的紧。
  安澜未瞧见,反而问小和尚:“痛不痛?”
  “施主好。”小和尚也没回答安澜的话,反而奶声奶气道。
  看着一板一眼的奶娃娃,安澜只觉有些好笑。事实上,她也当真笑了。笑的极温柔,春水般的眸子里,漾的都是永安侯府里从没有过的暖意。
  后面的彩浣瞧了,撅了噘嘴,安姨娘的好心总是用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那披风可是新的,真是的,安姨娘去抱那个小和尚做什么,人家自己能爬起来的嘛。小少爷小小姐摔倒了,都不见安姨娘动一下。
  无尘见到的,就是一个极温柔的女子。
  那日在山顶松下佛彷徨无助的女子,此时台下冬寒之中,白皙若雪,却偏偏生了一双春水的眸子。里面正含笑。
  无尘心中微动,只觉什么拂过心尖,就像一柳絮轻抚湖面,丝丝涟漪而又终归于平静。
  “施主。”无尘开了口。
  安澜抬头望去,认出了无尘。那日她最狼狈的时候,给她念经的和尚。
  “师兄!”
  小和尚一瞧见了无尘,立刻张嘴奶声奶气喊道。脱了安澜,迈着步子,一下扑到了无尘的腿上,抱住了无尘的腿。
  无尘向下望去,“空灵。”
  “大师,”安澜也站起了身,对着无尘道。
  无尘的样貌,是极俊美出尘的。眉目如画,浸着檀香。声音清韵,总透着股慈悲。无尘望向对面的女施主,澄澈干净又露着慈悲的眼睛,似看破众生芸芸。清寒空气里,是除了檀香味,便是女子独有的冷媚带着药的味道。
  前面的女子笑的柔和,温婉。不知为何,无尘却觉得女施主心已死。无尘开了口:“女施主还不愿敞开心扉吗?”
  安澜一愣,看着面前的大师,顿了顿。
  这个和尚,看破了她的心思。
  “对谁?”安澜一笑,反问。
  无尘道:“佛。”
  佛?安澜望着面前的大师,还是那一套一切皆可诉与佛吗?又有什么用呢。她不信。信佛求佛祈佛的,不过是愿来生。可是她曾经去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只道来世不愿为妾。
  可现在的情形又是怎样。
  安澜心中所想,莹白如玉的小脸,娇媚柔婉,灼比芙蓉。比雪清寒,又艳艳灼人心。安澜摇了摇头,“我不信。”
  无尘面色不变,他知道她不是信佛的。从第一日她在松下佛哭泣却绝不肯说半字便知道。
  安澜望着大师,尤其他眼里透出的慈悲似看破了一切红尘。安澜顿了顿,开口道:“佛不能渡我,大师可愿渡我?”
  无尘望向了面前的女施主
  “来生,你不入佛。我不为妾。”安澜轻轻说道。一字一柔,一字一轻。这是安澜第一次对旁人说自己是妾。
  如此大胆的话, 已是逾矩。清俊不染烟火气息的和尚,与一个面若芙蓉的女子,对立无言。
  当安澜又回了轿子那边,无尘这才转身踏着阶梯向寺庙走去。原先攀着无尘小腿的空灵不明白刚刚对话的意思,但还是童言无忌奶声奶气道:“师兄,刚刚那个女施主好漂亮。也很香。就是有药的味道。”
  无尘未接话。
  “安姨娘,你刚刚和那大师说什么呢?”见安姨娘回来了,彩浣随口问道。
  安澜摇了摇头,意思是未说什么。
  撇了撇嘴,彩浣问:“那我们还上不上去拜佛了?都耽误了好些时候。”问是这样问,但在彩浣理解里,是一定要上去的。毕竟这次是陪老夫人来祈福的。老夫人还在上头呢。这样一问,也不过就是埋怨安姨娘让她在冷风里凭白受冻了那么久。
  安澜看了一眼彩浣,点了点头。老夫人上香求个心宁清净,现在也是差不多了。也该她上去按着老夫人说的,给自己病恹恹的身体祈祈福。
  “安姨娘,你这衣服。”说要上去了,彩浣倒是指着安姨娘的披风了,好好地白色披风,上面一滩泥。这要是给老夫人瞧见了,那还了得。受罚的还不是她!
  安澜也望向了自己的披风,抿了一下嘴,“不碍事,就说我摔了便是。”
  哪有那么大人走路还摔跤的!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彩浣想出声,又忍了忍,“不过就是个小和尚,摔了也会自己爬起来。”
  安澜望了一眼彩浣,彩浣低了头。安澜见此,只扔下了一句,“他还小。”便向那阶梯走去。
  彩浣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待安澜来了这佛堂前,让彩浣在外面候着,安澜自己踏进了佛堂。跪了一跪,拜了一拜,不知求的什么。跪拜完了,出了佛堂,便去那厢房,迎着老夫人。
  温颜氏见着了安澜,此时她正在厢房里歇息,“祈完福了?”安澜那副病殃殃的身体,是该给自己好好祈福。
  “嗯。”安澜点了点头。
  温颜氏却瞧见了安澜那披风上的泥点子,那后面坠着的狐尾原先是粉色,现在却沾了泥泞成了灰色。“怎么,半路还摔跤了?”
  安澜道:“请老夫人恕罪。”
  温颜氏瞥了一眼安澜,一股子嫌不争气的意味。不过也难为她病未全好能跟着来燕镶寺。永安侯府也不缺那一件两件的披风。
  “罢了罢了,回府。”
  老夫人话一完,整个厢房便领了令。福嬷嬷搀着老夫人走出厢房,安澜跟在后头。下了阶梯,又上了轿。回了永安侯府。
  老夫人于燕镶寺祈了什么福安澜不知晓,但安澜知晓老夫人这几日没有功夫将心思花在她的身上。
  而彩浣则是抱了那件狐皮披风去了管家那,问问制这披风的裁缝,还能不能清理干净了。
  这近大年,各铺子地方的年例都上来了,嘉锦还需要按着宗谱大小辈分,备着帖子礼。一些闺阁贵女或者命妇,嘉锦则又备了一些头面送去。
  这官员上朝,也是辛苦的很。寒冬酷暑,五更便要去了。尤其永安侯,下了朝也呆在军营。嘉锦忽的有些埋怨,上朝时间那样早做什么。不过埋怨之余,回想想,就算不那么早上朝,侯爷也不会来。就算来了又怎样,不过是碍着些礼子情面。
  这年礼备着,还有侯府各支出用度,嘉锦都在学着。在接触到了药材一面时,却发现流向偏院的,可是一笔巨额。在唤了管家来问话。
  “主母,这偏院安姨娘那,是侯爷吩咐的。”管家弯着腰,战战兢兢道。
  嘉锦盯着账目,这远远已经逾了规矩了。当初在公主府,嘉锦愿意动了自己的嫁妆给安姨娘看病,但那时候特殊。更何况,那时嘉锦只以为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妾,就当赏了怜惜了。
  “柿嬷嬷,安姨娘病可大好了?说起来,她也是从未来过这请安。”嘉锦问向一旁的柿嬷嬷。
  柿嬷嬷一规一矩答道:“应该是要好了,今儿听说还陪老夫人去燕镶寺上了香。”
  “去把安姨娘请来吧。时哥儿依姐儿最近写了些字,也总是要让安姨娘瞧瞧的。”嘉锦道。
  “是。”
  柿嬷嬷派了一小丫鬟去传话。
  刚回到自己院子的安澜,便得了公主院子传话的消息。一旁的彩浣惊愕瞪了眼睛。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没去过公主院子吗?听说是极好看的。”安澜对着彩浣道。
  彩浣则面容古怪的看了一眼安姨娘,这公主大婚第四日侯爷就来看你的,听说第五日也没歇在公主院子。安姨娘这心可真大。
  既是去公主院子,为了感谢公主的赏,也就披了那件羽缎。柳烟的衣裳却是没换。
 
 
第43章 
  公主的院子, 用大气已不足以形容。正室的雍容以及公主的骄奢。檐廊别致小巧,庭中岩石于严冬嶙峋。屋内地铺暖玉, 就连一应茗碗瓶花皆出自名家。
  永安侯府的婢女, 向来都是灵气秀美的少女。这公主院子也不例外,一眼望去格外的赏心悦目。
  而嘉锦,便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个。
  年纪不大, 生的端庄,肤白如雪,红唇一点。倾城丽质又兼皇家仪度。团蝶玉兰绣缎,也是着了常服。
  就连身边的大丫鬟恒良,着的也不似院子里寻常丫鬟,乃是一件水青丝锦对襟衣裳。彩浣瞧见了, 微微一睁眼。
  “主母。”
  安澜行礼,嘴里唤道。
  这一踏进公主的屋子, 便觉生暖。与外面的冰天雪地那是完完全全的不同,如在春时。这地上凿的暖玉,功效便是如此。
  嘉锦坐在主座上,道:“坐吧。”
  “是。”
  安澜站起了身,走至一楠木椅旁坐下了。彩浣则站在安澜身后。
  “我今日唤你来,不过是时哥儿依姐儿新学了几个字, 我想让你来瞧瞧。”
  丫鬟奉上了茶, 又悄声退下。嘉锦望着下方一袭柳烟衣裳的安姨娘, 许是前些时候大病, 那一股子病弱气息未褪, 倒真是怜比西子。
  安澜敛了眉目,合着规矩道:“时哥儿依姐儿在主母膝下养着,是他们的福气。这诗词字迹进步了,也是得主母的福。”
  答的倒是流利。嘉锦望着下面的安姨娘,她虽是庶出,但生母也是妃位,是能在生母膝下养着的。宫里那些个品级不够的妃子,哪个不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争宠。这个安姨娘,到底还有没有为人母的慈心,时哥儿依姐儿哪个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
  嘉锦心里这样想着,只觉有些怪异也有些胸闷,一时竟有些气恼。但也只是如此想想,若真说把庶子庶女放到姨娘膝下养着,那还不乱了套。身份不可逾越,王孙贵女的权利便是嫁入夫家为正,为嫡。
  “恒良。”嘉锦唤了一声,一旁的恒良领意,给一个丫鬟使了眼色,丫鬟走进了屏风里,一会儿手里便拿了个托盘出来,托盘里是一些墨迹纸张。
  丫鬟走至安澜前面,恒良细细将里面的纸页展了开来。
  “你瞧瞧如何?”
  嘉锦问。
  安澜的字,全是温景苏教的。那时安澜还小,温景苏也小。温景苏从后面搂着安澜,少年独有的清俊胸膛贴着安澜温温软软的身体。安澜害怕。少年的胸膛一开始是清凉的带着清冽的香,到逐渐温度却上升了起来。
  望着那纸张,安澜又望了一眼主位上的嘉锦公主,只敛了眉眼柔顺道:“妾识字不多,不过妾是觉得极好的。”
  嘉锦望了一眼安姨娘,这后半句没什么,前半句特意加的识字不多。难不成她还记得当日在公主府抄的那些个佛经?
  不知想到了什么,嘉锦轻笑了一下,当日的事她已经不在意了。轻轻拈了一下帕子,嘉锦道:“这学士,是侯爷之前请的。肚子里还是有些墨的。”
  恒良将那些纸张又收了起来,原先端着托盘的小丫鬟端着那些习字又悄退下。
  “对了,你今日陪老夫人去上香,可有听老夫人提起那宁房王的女儿南宴郡主?”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嘉锦问道。
  一听宁房王这几个字,安澜眸子里闪过一抹波光,柔柔沉沉,看不真切。只是一丁点儿的变化,旁人瞧不出来。
  安澜摇了摇头,“老夫人未提起。侯府和宁房王府近些年来不大走动。”安澜如实的答了。
  “老夫人只说要南宴郡主过来小住几日,叫我捡了院子出来。只是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到。”嘉锦似随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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