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也开始杂七杂八地碎嘴来:“就是呀,听说小侯爷这些日子天天睡书房,要不是不喜欢她,谁会傻的跑书房去睡觉啊。”
顾茗瑶耳朵竖起来,揣摩着她们口中的话,细细思索。她听进去了,并且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嫁到柳府后,她先是抢了柳司契的院子,让人家没了地盘。再是抢了柳司契的屋子,让人家只好去睡书房。
她这副样子好像一个强盗啊,如果她不是顾明衍妹妹的话,换作别人,柳司契极其可能会把她赶出来。
顾茗瑶心里愧疚,当天晚上便打好了铺盖,跑去书房将被褥铺到了地上,铺了有两三层那么厚。
看上去软软的,她满意地伸手摁了摁,一股脑儿钻了进去,书房也没有太冷吧。柳司契真是娇气,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柳司契给了她小院子让她随便玩,她便不去那屋中碍他的眼。
反正那是他的屋子,他随便用就好。
顾茗瑶向来入睡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柳司契回家时,手提着甜汤,怀里还塞了两三块糕点,满心欢喜地买过门槛,桌子上饭菜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冒着热气,他勾勾唇,大步迈过去。
有小厮跟小丫鬟在一旁等待着,唯独少了正主,他扬了扬眉,边解披风边问:“夫人呢,快让她过来喝汤,天冷,放着就该凉了。”
秀秀也随了她主子的性子,慢吞吞躲到小厮后面:“夫人去书房睡觉了,她还给您准备了个长长的枕头,让您抱着睡。”
柳司契看着床上的长枕,嘴角抖了抖,小姑娘……还真是贴心。
他气冲冲地走到书房门前,一掌推开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和着寒气迈进去。
于此同时,顾茗瑶抬起乱糟糟的小脑袋,她还没回过神来,杏眼瞪的圆圆的望着柳司契,满是疑惑,“你怎么来了?”
柳司契黑着脸,晃了晃手中的木壶,“喝汤。”
顾茗瑶:“……”她只得乖乖坐起来,拿过木壶一口一口喝下去,喝完之后,大概是觉得冷,麻溜地缩回被窝去,唇瓣轻启,柔声道:“我喝完了,你走吧。”
柳司契就这么看着她,也不动,慢吞吞道:“是我对你不够好你委屈上了?”
顾茗瑶老实道:“没有受委屈,你对我很好。”
“那你闹什么脾气,还搬到书房来睡?嫌弃我?”
“??”顾茗瑶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嫌弃你。”
柳司契直接上手,隔着棉被把顾茗瑶卷在里面,将她抱起来,“没有就赶紧回房间睡,睡书房算什么。”
顾茗瑶蔫了声,她被抱到温暖的床榻上后,才轻轻开口:“其实我睡书房没关系的,你不要怕我二哥揍你,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秀秀知,好吗?”
柳司契气笑了,他怕顾明衍揍他?他凭什么怕顾明衍揍他?顾明衍怎么就能揍他了?笑话!
天知道小姑娘大晚上折腾个什么劲儿,简直气的他心肝儿疼,他忍住脾气笑着点头:“好啊。”
顾茗瑶欣慰地点点头,她觉得柳司契跟个小孩似的,得让人哄着才行,只好拍拍他的后脑勺:“嗯,那就好,你好好睡觉,我这就去书房。”
她边说边抽了抽手,抽不动,她的手被柳司契紧紧地握着,柳司契懒洋洋靠着墙看她挣脱,似笑非笑:“你走得动么?”
顾茗瑶刚想说话,被柳司契整个人压到了床上,她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脸颊陇上一层薄红,推了推,推不动:“你干嘛呀,我没办法呼吸了。”
柳司契慢慢靠近,唇瓣快要擦上去的时候,别开头,躺到了另一侧,把小姑娘揉进怀里,“睡不睡了,别吵,安静一点。”
……
现在已经深冬,大雪下了好几场,顾明衍归京的消息已经传来了,顾王府一片喜庆。午后阳光暖烘烘的,外面也没那么冷,姜楚遵医嘱,每天都要走几步路,她听到消息时,正把玩着枝头的红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顾茗毓从树后走出来,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她的肚子,奚落道:“二嫂真是好福气,二哥也快回来了,等什么时候这腹中孩子出生了,整整齐齐一家人的,真好,比我好多了,现在连周郎的面都见不着。”
顾茗毓被关的久了,总是奇奇怪怪的,姜楚慢慢退后两步,“你住在王府喝喝茶养养花也是不错的。”
“什么也是不错的,只准你自己有夫君么,你们两人卿卿我我,好不快活,到我这里,就要棒打鸳鸯,这世间真是不公平啊,不公平。”她哈哈大笑着,慢慢往姜楚身边凑。
薄子衿移步上前,拱手道:“还请三小姐让一让,世子妃要回去了,天气冷,不方便在外面多待。”
顾茗毓仍旧不依不饶,“二嫂,你是不是在害怕我,”她直愣愣地盯着姜楚的肚子:“是不是怕我伤害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要是没了你会怎么办呢?你会不会也跟着没了?啊?你回答我啊?怎么不说话了?”
姜楚被众人护着离开,她回头望了一眼顾茗毓的疯癫模样,捂着腹部,刚才听到顾茗毓的话,内心十分慌张,现在肚子越来越大,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失去了这个孩子,连夜里做梦,都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醒。
隔天,魏清荷过来找她,喜滋滋道:“原本阿衍打了胜仗就能回来的,但他留在那里重建了孟关防线,还创了一支孟关铁骑,有了这层防守,能保我大魏数年太平,外面那些小喽啰是闯不进来的,就算他们联合起来,也得掂量掂量咱们铁骑的力量……”
姜楚淡淡笑道:“他一直都很厉害。”
魏清荷轻轻摸了摸姜楚肚子,小声道:“你父亲是个大将军了,他在保家卫国,很厉害哟。”
她现在依旧小桃花小桃花地叫姜楚:“小桃花,皇上听闻战讯后龙颜大悦,准备了很大的阵仗迎他回来,说要风风光光地给他封号,而且亲自到城楼上去迎接他,你挺着肚子怕是不能过去了,所以稍晚些才能见到阿衍。”
魏清荷夸赞着王府的糕点好吃,还时不时往外瞟一眼,窗外渐渐飘起了小雪,地上薄薄的一层,覆盖住了青石板,看起来很是光滑。
屋内暖炉里的火光隐约可见,姜楚很高兴魏清荷今日来陪她说话,顾明衍将薄子衿留了下来,她还以为魏清荷会天天往她这里跑。
事实上前面两个月的确是天天往这里跑的,但最近两个月却一次都没来过,最多只是命人送些礼物过来,姜楚瞧了瞧门口处的薄子衿,轻微叹了口气,问:“郡主前些日子怎么没来王府啊,你不来,我这里都有些冷清了。”
魏清荷刚塞进嘴里一块芙蓉糕,冲她眨了眨眼,“意识到我的好处了吧,我不来,你这里还真是冷清,这些糕点都没人帮你解决,竟然堆了这么多。”
青葵在一旁打趣:“世子妃现在是府里最受关心的人,糕点什么的都准备地十分充足,郡主您放心吃吧,这里多的是呢。”
魏清荷笑得十分开怀,手指又捡起了一块糕点。
姜楚忍不住戳穿她,“你还没告诉我前些天怎么不来了呢。”
魏清荷自知躲不过这关了,不甚在意道:“没什么的,就是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家里躺了几天。”
姜楚惊讶道:“很严重吗?怎么躺了两个月这么长时间。”
“小桃花你太小看我了,以往下雪的时候,我都是经常在雪地里打滚的,冬天穿的衣服多,地上雪也厚,摔下去不疼的,谁知道今年第一场雪下的这么薄啊,只不过打了个滑,就滑倒了,而且下面也没有厚雪垫着……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次摔得格外疼,疼到我都不想走路,所以才躺了这么长时间嘛。”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记得好好看路,别整天一蹦三尺高的,看吧,还不是被薄薄的一层雪给击倒了。”姜楚想起魏清荷那大大咧咧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
偏偏魏清荷还有心情逗她,“不愧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变得很啰嗦了呀。放心吧,我下次会好好看路好好走路的,不会再摔倒了,这次已经够疼了,不想再疼了。”
晚饭的时候,顾茗瑶也从隔壁候府过来了,魏清荷笑话她闻见饭香味儿了,是来蹭饭的。
顾茗瑶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不止是来蹭饭的,她还想在这里睡一晚上,只不过没机会说出口,就被魏清荷热情地拉着吃饭了。
魏清荷挑了挑眉:“瑶瑶,成亲好不好玩啊,没想到你嫁人嫁的还挺早,唉,我都是老姑娘了,现在看着你们一个个嫁人,莫名地欣慰。”
顾茗瑶想起柳司契,咬了咬唇:“好像不怎么好玩,你要是想成亲的话,你也可以嫁人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姜楚看了眼门口处的薄子衿,他依然站的挺拔,神色很是冷漠,真的符合阿礼口中的冰块脸三个字。
顾茗瑶揪着手帕,不知该如何向姜楚开口,自从那晚柳司契抱着她睡觉后,她一看到柳司契心脏就跳的特别快,总觉得自己是生病了。
她很想克制住这种感觉,就想着来到姜楚这里住两天,只要不见柳司契就行,看看能不能治好这种病。
候府里,柳司契回去后听说顾茗瑶来了王府,就寻了过来。这次他是从大门口正正经经地走过来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他走到台阶上哆了哆脚底的碎雪。
没走几步,便听到小姑娘的温言软语声。
“二嫂,我能不能在你院子里住两天啊,我想多跟宝宝说说话,我很喜欢他。”
姜楚:“你总不能一晚上不睡就只跟他说话吧,候府就在隔壁呀,你要是想来,早上睡醒就能过来。”
“那二嫂,我就是觉得你的床院子里的床都好漂亮啊,我想在上面睡一下。”
姜楚:“……你是跟小侯爷吵架了吗?”
顾茗瑶:“没有,我真的觉得你的床好好看啊。”
柳司契推开门,看着缩在椅子上的顾茗瑶,招招手:“过来,该回家了,我来接你回去。”
顾茗瑶心脏又开始狂跳不止,她憋着气,也没能让心跳的不那么快,便懊恼地皱了皱眉,一步步蹭了过去。
姜楚跟魏清荷看戏一般,憋着笑。待这对夫妻俩走了之后,魏清荷嗑瓜子的声音仍然很响。
姜楚指了指天色,“天黑了,你也该回去了吧,我让子衿送你回去。子衿,你去送送郡主吧。”
薄子衿转过身来,等着魏清荷过来,他已经习惯走那条路了,从顾王府到陈王府的那条路,他走过很多遍,对那条路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也就这两个月没走了,刚才听魏清荷说,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才没来顾王府。
魏清荷从椅子上跳下来,笑着走到薄子衿跟前,“这次不用你送啦,本郡主知道你忙。我堂堂一个郡主身边没有人保护倒是个笑话,虽然我不怎么要人保护,但父王还是给我挑了个功夫很好的侍卫,就在门口,”她笑着回头,冲着姜楚道:“小桃花,我走了,改日再见。”
第六十六章
外面, 清冷的月光映着白雪,孤独地可怕,寒风刺骨, 迎面吹来, 魏清荷被猛地灌了一口冷气,她捂着口鼻挡住寒风,手背冻的通红。
薄子衿扶了扶腰间的宝剑, 将手中的披风呈双手奉上:“还请郡主穿上,您若病了是我们顾王府照顾不周。”
“回去吧。”魏清荷接过披风, 她弯了弯嘴角“还怕我偷你家东西不成?”
她缩了缩脖子,提着衣角, 一步一个脚印在前面迈步,走得很是小心翼翼,那些被踩出的印记, 不一会儿就被新雪覆盖住,没了痕迹。
薄子衿跟上去,绕到她前面, 挡住迎面吹来的冷风,衣袍被卷起来, 糊了魏清荷一脸,“郡主若是在这里摔跤了, 也算是顾王府的错。”
魏清荷轻呵了一口气,呼出一口白雾,在空中散开, 遮掩住她脸上划过的情绪,“雪都下的这么厚了,摔了也疼不到哪去。”
一路无话,顾王府的门口,果真有一辆马车,马车似乎等了很久,车顶上有厚厚的一层雪塌陷下来,一位黑衣劲瘦的男子在这里等候已久。
魏清荷从薄子衿背后走出来,“辛苦你了,我们走吧。”
她躲过黑衣人伸出来的手,独自攀附上马车,似是在躲避冷风,快速地闪进轿子里。
薄子衿的手伸在半空中,手心处落了几片雪花。马车调转方向,魏清荷最终掀开帘子,露出半张小脸,长睫上被敷了一点点雪,眸中波光微转:“薄子衿,恭喜你呀。”
她看着雪地里的人,眨了眨眼:“恭喜你……恭喜你耳根边终于能清净一点了。”
随后,马车摇摇晃晃地远去,黑衣人将水壶递给魏清荷,才发现主子一直揉着眼睛不松手,“郡主,您无事吧。”
闷闷的声音传来:“无事,本郡主看上蓁衣阁新做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了,但是被人给抢了,老娘这就回去告诉父王,让他把蓁衣阁给我买了……”
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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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顾王府就开始热闹起来,各个院子里的人都往正厅走,姜楚披上外袍,被青葵扶着,刚刚打开门,就看到康嬷嬷笑呵呵地在门口候着。
“世子妃,老奴是娘娘派过来专门盯着您走路的。”康嬷嬷绕道她另一侧,挽住她的胳膊:“娘娘说了,您的步子不能迈的太大,不能迈地太快,得数着拍子走,老奴来扶着您。”
姜楚:“……”现在她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人用线把控着,所有人盯她盯得很紧,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康嬷嬷竟然真的一步一步数着走路,以至于她成了最后一个到正厅里的人。
到了正厅,所有人都穿的光鲜亮丽,顾青鸿还衬了衬衣袖,戴上了他很少戴的头冠,脸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姜楚看着他的脸,能看出来顾明衍立的功有多大。
但是她挺着肚子,根本没办法去城楼上迎接顾明衍,心里不免失望。她也好想看一眼他身披铠甲得胜归来的模样啊,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有感应,轻轻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