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戏精夫妇——奶酪西瓜
时间:2019-06-24 11:02:26

  谭潇月听着也就听着。
  那女角见谭潇月听着认真,还笑着询问她可要听两句。
  谭潇月想着祁子澜似乎很喜欢《牡丹亭》:“不如就唱两句牡丹亭。这戏有几出?”
  女角回了她:“原剧本是有五十五出,要是一出出演,要分好些天才能唱完。娘娘要是想在一日内听完,我们就唱四出精简了的。”
  这可真是对准了贵人,可长可短,可直接唱个过年场,也能直接走个日场。
  谭潇月微微点头:“看来很有趣。”
  女角笑着应声:“可不是嘛。我这就给娘娘唱两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唱着情情爱爱的,谭潇月觉得声音好听,听着也没多大共情心。
  女角见谭潇月兴趣算不上大,又换了一段。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醒醒楚楚无人怨。”
  谭潇月见人唱得入戏,在旁边拍了两掌:“唱得好听。”
  女角见谭潇月没多大脾气,安心了不少,脸上堆笑给谭潇月解释:“刚才那句,说的是这人的喜欢,是没有办法如花草那样随意的,要是这生死随了人心愿,恐怕也不会再去怨念他人了。”
  谭潇月笑起来:“这想法倒是还真敢想。”
  女角眨眼:“在戏本里有什么能不敢想?”
  这胆子是真的大。
  谭潇月笑意加深:“成了,我也不好总在这儿扰着人。明日王爷休息,就唱个一日的《牡丹亭》。”
  旁边在忙碌也在听着的班主,这会儿才应了谭潇月的话:“娘娘辛苦。娘娘早些歇息,万不要因为我等人而累了身子。”
  谭潇月点头,带着灵云和雀生离开。
  余下的事情,朱管事会另行处理。
  晚上祁子澜回来时,踏进府中,看到府上猛然增添的人气,还颇有点不习惯。
  他迈向里头的脚步迟疑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结果等碰到了人,就见那人立刻跪下行了大礼。
  祁子澜摆手:“在府上不用行那么大礼。”
  那人赶忙起身:“谢过王爷。”
  这人长得有点柔,看着不像是演生角的。
  祁子澜也没问什么,扫了一眼直接点头就走。
  余下原地那人唇角轻勾,立刻回了自家戏班子。
  先前那和谭潇月聊过天的女角,见人这会儿回来,早变幻了神情,此刻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哟,这不是傅树么?怎么?今个娘娘对你没兴趣,你就出去兜一兜,看能不能碰上王爷?”
  傅树好声好语解释:“不是的。我只是刚才出去找管事问了两句话。”
  女角听着就不舒坦:“那你让班主去问啊。就你能耐!我看你不仅是想要挤掉我的位置,还想要当班主了吧!”
  傅树不作声了。
  旁边有人开口劝了两声:“得了。也就傅树脾气软,任由你说到。杜丽娘平日不都是你在唱么?要不是有的人家不爱女角,硬要男角上去,傅树也不会去唱杜丽娘。”
  女角当即就火了:“他不唱杜丽娘能唱什么?他这声音天生就只能唱旦角。不阴不阳!”
  “他都没唱过,你怎么知道他行不行?”旁边有人挤眉弄眼。
  顿时群人狂笑。
  旦角平日里都是女子演的,像杜丽娘就是花旦才会唱的。男子去唱就是反串。
  有的贵人就喜欢看女子唱男子戏,男子唱女子戏。有的贵人则觉得女子该守规矩一些,就只让男的上台。有的又觉得后院里请来唱,还是全女子比较妥,就只让女的上台。
  反正怎么折腾的都有。
  傅树就是男子里头专门唱旦角的反串。
  他一样是打小就开始练的,天赋又好,所以但凡给了他机会,他都是唱杜丽娘。
  那原本被抢去角色的女角当然是不乐意。
  傅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生气,就坐到了旁边清点自己的那些个行当。
  有和傅树关系好的,悄悄给了他一个胳膊肘:“你可千万别和一个姑娘置气。她这脾气在徽州刁惯了,来京城迟早要吃苦头。”
  傅树这才朝着人笑笑:“我没生气。她也有分寸,不会惹事到贵人前头去的。”
  大伙儿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这仪亲王府的活不过是试水,回头在京城里,他们要是真能给宫里头的人唱两出,那才是真名扬天下了。
  所以在去宫里之前,他们在场的人谁都不能轻易惹事。
  那人见傅树脸上没什么不高兴,这才松口气。
  一群人收拾完东西,也没再乱折腾点什么,早点听从班主的话去睡了。他们明个要早起吊嗓子,吊完嗓子紧赶慢赶就要化妆登台了。
  这仪亲王府院中有凉亭,他们这群戏班子没有台子,直接要去那凉亭那儿走一出。
  谭潇月今晚上还是和祁子澜一块儿睡。
  两人先后洗漱好,躺入被子中,半点不会越过中间那条隐藏在两人心里头的线。
  谭潇月手指头微动,睁着眼看向上头:“王爷,明天戏班子会唱一整天的《牡丹亭》。我今天听人唱了两句,那是半点没懂。”
  祁子澜兴趣起了:“听他们唱了什么?”
  谭潇月已经将那些个台词忘在脑后了,只隐约记住了最后两句:“……好像是生生死死怨不怨的。”
  祁子澜听了谭潇月这话,当即将那唱本给念了出来。
  一字不差。
  谭潇月眨了眨眼:“王爷看来真喜欢这话本。”
  祁子澜闭着眼:“因为人死或许真能复生。”
  谭潇月双眼睁大,手指头不动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子澜说完一点也没掩饰,还继续多话,顺着这唱本的词说了下去:“生生死死不一定随人愿,但人多了一条命,总归会做不一样的事,想着去弥补过去。也少了那些个怨。”
  他顿了顿,还是强调了一声:“怨肯定还是会有怨的。杜丽娘就是后来大多顺心了,不再去计较而已。”
  这话说得,好像真体验复生了一样。
  谭潇月没侧头看人。
  她掩饰了一辈子的东西,到现在还本能在掩饰着。也好在她上一辈子,真的普普通通,毫无建树,这才能这辈子几乎没多大的影响。
  唯有的差异,就是她被教着要忠于皇帝一人,可内心深处从未完全认可过这种想法。
  那,她既然能成为仪亲王妃,保不定小王爷还是个重生的?
  重获新生,独爱牡丹亭。
  “王爷,你这话说得好似你就是那杜丽娘。别人都想要做那柳状元,王爷倒是不一般。”谭潇月玩笑试探着。
  祁子澜听着这话:“你看来还是更喜欢读书人。”
  谭潇月:“???”
  祁子澜若有所思:“果然女子都爱风流读书郎。你看这柳状元,未谈嫁娶先惹出事端,勾搭女子花前月下,细究一下,老丈人不锤死他算是体谅他救活了自己女儿。”
  对牡丹亭的剧情一知半解的谭潇月:“???”
  这说话的内容不知不觉就偏到了谭潇月自己身上,让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祁子澜这话。
  憋了半天,谭潇月憋出一句:“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祁子澜手悄悄越过了线,碰触到东西,立刻停下了手。
  被碰触到手的谭潇月疑惑碰了回去:“王爷?是你的手伸过来了么?碰到我手了。”
  祁子澜张开手,抓住了谭潇月的手,双眼依旧闭着:“我要是复生了,或许是因为你。”
  谭潇月本就入眠困难,如今被抓着手,更为凄惨。
  她幽幽内心叹了声:“这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第41章 
  一夜睡醒, 早上两人又是很早就起了身。
  两人是习惯了这点起身, 半点没赖床。外加上今日做好了准备听一日的戏曲,更是不该赖床的。
  谭潇月换好了衣服,盯着自己的手。
  手张开又合上。
  旁边雀生好奇凑近看了一眼:“娘娘手上怎么了么?”
  谭潇月收手:“没怎么样。”
  她昨天被祁子澜抓着手睡了一晚上。
  有点奇怪。
  祁子澜手上有种干燥的暖意,比她温度高一点。大约是这样,在她身边睡着的时候,她就总觉得有人在,睡不安稳, 时常要白日补眠。
  但当祁子澜牵着手了,她下意识就明白这人就是祁子澜,反倒是到了后半夜睡着了, 还睡得挺好。
  明明祁子澜在她心里面已经成功踏上高危顶端,成为疑似重生人士。
  这算是什么怪理?
  谭潇月有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睡了一夜好觉。她兴致颇好, 今日特意多挑选了一个金钗插在脑袋上。
  灵云和雀生在后头看着, 只以为谭潇月是因为可以听曲才高兴,跟着也就高兴起来。
  整日待在府中,其实确实蛮无趣的。
  戏班子早早就穿戴好了衣服, 画起了妆容。
  仪亲王府负责了伙食,给戏班子们尝了尝平日王府内的口味。
  一群人吃得欢, 甚至有点忘形,还被班主逮着两个杀鸡儆猴一样教训了一番。
  等谭潇月跟着祁子澜一块儿寻了位落座,戏班子那儿也成形,准备开始唱戏了。
  祁子澜低声和谭潇月介绍了一下:“这唱戏行当分得细, 不过各地有各地的讲法,没一个特别的准数。像这个班子,大约是分了十种。像旦,就是指女角,等下要上的杜丽娘就是。”
  谭潇月点头。
  除去角要唱曲,底下还有人要负责奏乐。
  奏乐不是简单的活计,都是要配合上的。
  这人还未唱,乐先起了。
  人一唱,在这原本极为空旷的院子里,能惊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谭潇月听着昨天和自己打趣的女角上场,表演了一场游园惊梦。她自己都不怎么逛园子,还要看别人表演逛园子。
  她唇角泛笑,觉得有点趣。
  看戏归看戏,谭潇月从来不会将全身心都投入到这里头去。
  她敏锐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借着拿茶的功夫,顺势看了回去。
  是一个长得颇为阴柔的男子。
  那男子发现自己看向他了,当即就转了头。
  谭潇月将人脸给记下,又不动声色,含笑看戏。
  祁子澜这会儿看着高兴,还主动给谭潇月剥瓜子,剥了一小碟,悄悄给她推到了手旁。
  谭潇月拿零嘴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小碟剥好的瓜子。
  她吃了两颗,随后也给祁子澜剥龙眼。
  祁子澜发现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这是给我的么?”
  谭潇月目不斜视:“是啊。”
  祁子澜吃完了两颗龙眼,低声又问了一句:“可以再给我剥两颗么?”
  蹬鼻子上脸。
  谭潇月转头看向祁子澜:“你吃太快了,现在不给剥。”
  祁子澜面上看起来颇为失落:“那就等下剥。”
  谭潇月:“……”
  唱了小半天,唱戏的不休息,祁子澜和谭潇月也要稍微歇一歇。
  两人身旁的东西都要撤下了,谭潇月才拿了一颗龙眼,再度给祁子澜剥了。
  她递到碗里,祁子澜很快就拿了叉子放入嘴里,笑眯了眼。
  他吃完还夸了一句:“这戏是唱得真不错。赏钱。”
  罗书兴上前负责赏钱。
  谭潇月又朝着刚才那阴柔男子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人已不见了踪影。
  午间的时候,两人吃了半天,也没叫人再上特意的吃食,而是随意走动着,和戏班子里班主还有两个主角聊聊。
  谭潇月不经意就问了起来:“这戏班子一出戏,是班子里每个角都能有戏唱的么?”
  班主回着话:“那可不是。不然偶尔有人生了病上不了场,难不成就直接取消了?总有几个在班子里是预备着的。”
  谭潇月笑笑:“说的是。那唱戏除了循规蹈矩唱一段,可还有别的趣事?”
  班主说了两个贵人会喜欢的:“时常兴起了,有返场,随意唱唱别的。还有反串,男的唱女角,女的唱男角。”
  祁子澜听了这话:“反串能唱好?这嗓音男子与女子是截然不同的,长了个,男子还会变嗓,岂不是白学了那么久?”
  班主拍手:“可不是嘛,这戏班子也不好带,时也命也。能赚钱的时候就赚,不能赚钱的时候,就回去种田。”
  要是碰上乱世,他们这群人连讨口饭吃都难。
  祁子澜说了一声:“戏子不易。”
  班主笑着点头。
  谭潇月想起科举考核,戏子是不给考的,也是深深明白“戏子不易”这话。
  旁边那女角则是时不时想要谭潇月多攀谈两句,哄着谭潇月开心。
  谭潇月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那女角见谭潇月好像觉得唱戏的实在没什么大趣味,心一狠开口:“我这杜丽娘,也有一个男角会唱。要是遇到只允许男角唱戏的贵人,就是他来唱杜丽娘。”
  谭潇月看向这女角。
  这女角神情埋在了浓厚的妆容后头,唯有那双眼睛,透露出了一丝愤恨。
  人,果然不可貌相。
  谭潇月同意了:“我看王爷对这个好奇得很,劳烦班主请人来唱一两出。一两出就够了。”
  班主看向祁子澜。
  祁子澜微微颔首。
  班主忙堆起笑脸:“成,那就唱两出。这反串就是个新奇玩意,唱得是没有咱家姑娘好,一两出也确实够了。”
  旁边的女角隐隐抬起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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