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企图用冰冷的眼神击退李敏柔的痴心妄想，然而最终却妥协在了她那双无辜的大眼攻击之下。
李敏柔跟在徐炽后面进院子，偷偷抿着嘴角无声地笑，这位恩公在今天还是挺好说话的么。
进了厨房，来到土灶边，李敏柔不敢袖手旁观，主动提出她烧火。徐炽点点头，先用水勺倒水过了一遍铁锅，然后加入适量的水进去，盖上木盖。
之前院门敲得急，徐炽被吵醒后以为有什么急事也没来得及洗漱，直接跑去开门。现在弄好事情后才发现还没梳洗，于是他拿上牙刷牙膏走了出去。
李敏柔偷瞄到徐炽离开，紧绷的心立刻放松下来，刚刚徐炽只是在做着很平常的事情，为什么她还是感觉压力超大，对方存在感很强呢，难道又是丧尸本能在作怪？
摇摇头不再多想，李敏柔抬头看看厨房，很简单很家常的布置，只是比别人家的厨房干净许多。联想的每次见到徐炽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永远干净整洁的样子，李敏柔觉得对方可能有点小洁癖。
她又透过厨房门看向院子，刚刚进来时她就看到院子挺大的，各种物件都人为损坏得厉害，但很整洁，应该是徐炽收拾的。每个物件似乎是按规律摆放的，李敏柔不懂，这只是她的一种直觉，又想到对方爷爷是风水师，李敏柔心想，应该是风水阵吧。
铁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烧开时，徐炽手里端着木盆进了厨房，盆里放着刚刚被割脖子放血的野鸡，野鸡爪子还在不住的动弹。他把木盆放在灶台上，勺起锅里的水倒进盆里，木盆顿时升起一阵白烟。
李敏柔透过白烟看着对方的动作，心想原来拔鸡毛是用开水的呀。
徐炽把锅里的开水全部勺进木盆后，抬起头看到李敏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要不要来试试拔鸡毛？”说完顿时后悔无比。
哪知道对方惊喜地问一句：“可以吗？”
徐炽微微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点点头，出了厨房。
李敏柔跟在他后面小尾巴一样出了去。
两人来到院子里，徐炽直接走到一个小马扎那边，旁边还有半碗凝固的鸡血，他让李敏柔坐在马扎上，自己进屋又搬了个小马扎出来。
徐炽拿起野鸡双脚，前后在热水里翻转，让野鸡受热均匀，之后逆着鸡毛生长的方向往后轻轻一拔，野鸡身上就秃了一块，动作干净又利落。徐炽用眼睛示意李敏柔好好观察，李敏柔看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动手拔了起来。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野鸡整理干净，虽然徐炽依旧一言不发，但气氛并不僵硬。李敏柔想起前两天吃饭时李奶奶吩咐她要与徐炽打好关系，不要把关系弄僵，毕竟是有救命之恩的，外人看到她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影响也不好。
李敏柔当时觉得十分冤枉，她之前为了报答徐炽，帮他做了很多事，可是对方不接受还冷着脸，让她怎么继续下去，不过李奶奶的话说得没错，是不应该弄僵双方的关系。
李敏柔看现在气氛正好，胆子也大了些，于是开门见山，“徐炽，你很讨厌我么？”
徐炽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愣住了，“没有。”他低着头摆弄着野鸡，没有看李敏柔。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感谢和帮助，还经常冷着脸，有恩不能报，这样我很为难的。”李敏柔挠头。
徐炽顿住，停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李敏柔，“给对方不需要的帮助，会带给对方不必要的困扰。”
“哦，那我以后在你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帮，你就会接受吧。”李敏柔笑眯眯地问。
徐炽有一种掉入对方圈套的感觉，但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他把野鸡收拾干净，递给了李敏柔。
李敏柔不接，笑道，“恩公，能不能帮我把它剁成小块，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忙。”
徐炽无奈，只得按对方吩咐把野鸡剁好。李敏柔趁机拿起旁边的盆子，巴拉了一大部分鸡肉进去，留了大概三分之一在砧板上。她丢下一句话：“这是谢你帮我赶走赵寡妇和杀鸡的谢礼。”然后跑得飞快，就怕又被徐炽拒绝。
徐炽望着对方消失在院外的身影，摇头低声笑，把剩下的鸡肉收拾好，放在一旁。
李敏柔哼着歌回家，很得意刚刚的快速反应，让对方不得不接收她的谢礼。她拿出另外一个饭碗，拨出一份鸡肉，送去田婆婆的家，说辞自是与徐炽的一致，田婆婆也不推辞，很大方的接受了，临走时还让李敏柔抱了一个西瓜回去。
到了李队长家反而遇到阻挠，李奶奶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最后李敏柔使出十八般武艺，撒痴作娇，李奶奶才笑呵呵地收下。
三份礼物都成功送了出去，让李敏柔一整天都保持着相当愉快的心情。在这之后，她与徐炽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路上碰到还会相互打招呼，说上几句话，不再像以前一般尴尬相对。
第15章 纠察队
一天李家庄休息日的上午，庄里的一个大户媳妇生了儿子做洗三，请了全村人吃宴。他家里是三代单传，如果是前两年，肯定低调不敢庆祝。但自年前形势稍微有些松动后，也没有这么胆战心惊了，于是洗三宴办得相当隆重。李奶奶跟对方有点亲戚关系，也收到了对方的洗三回礼。
回礼是当地一种很有特色的面食，有点像水饺，但体积是饺子的两倍大还要多。
做法也简单，皮子是用糯米粉和粘米粉按比例调和，用碱水和面，揉成面团。之后用手揪成一个个土鸡蛋大小的剂子，再捏成肚大嘴小的空心面团，往里面装类似饺子馅的馅料，最后把面皮捏合，放在开水里像饺子一样煮熟。
堂妹很喜欢这种面食，李奶奶留了一些给她，但天气还炎热，面食放不久。恰巧家里会骑自行车的李队长和李建军都有事外出，李奶奶只好托付给李敏柔，让她帮忙带给在学校上课的堂妹。
来到县城高中，正好是学校午休时间，她把面食交给堂妹，两人聊了没多久，就到了上课时间。
李敏柔目送堂妹进入教室后，便打算直接回李家庄。刚骑着自行车到百货商店附近，天上，乌云急速聚合，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李敏柔差点躲避不及，变成个落汤鸡。
她站在百货商店屋檐下，拍拍头上的雨水，耐心地等待雨水停下。
在李家庄生活了将近两个月，李敏柔差不多摸清了这时节的天气，隔三差五地来个台风，又上午或者下午来场急雨，雨势来势汹汹，去得也匆匆。今天下午这场雨也不例外，果然，不到一个小时，雨水已经小了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天边这时挂着一道彩虹，十分地好看，李敏柔心情不错地骑着自行车离开县城。
走到一条小巷子外头，李敏柔发现前面一个急匆匆行走的身影，有些熟悉。男人头带草帽，帽檐压低，遮住了面孔，后背背着一个背篓，里面用草遮盖着，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这副装扮跟街上行走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是不熟悉的人，也许会很容易将其忽略过去。
但是李敏柔不同，她成为丧尸过后，五感敏锐很多，基本上也能做到过目不忘，更何况对方气质清冷，她跟对方这段时日也有打交道，因此很容易认出那个男人是徐炽。
介于双方最近打交道的常态，李敏柔觉得有必要跟对方打个招呼，于是她推着自行车跟在徐炽身后，打算追上去。
可是跟着跟着她发现徐炽现在的情况有点诡异，偷偷摸摸像怕被人发现被人注意似的，专挑隐蔽小巷子走。李敏柔察觉这个情况后，本打算离开，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她懂，更何况现在这个年头谁不能有个秘密呢，她也不能硬要撞破别人的秘密。
李敏柔调转车头走出巷子，出来后发现大街上冷清了许多，气氛莫名严肃，同时还看到许多带着红袖章的年轻男女走来走去巡查挑着担子，背着背篓的人。只要是带着许多东西的行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会被盘查一番。
正当李敏柔庆幸自己现在两手空空，不会有机会“享受”这番待遇时，心中咯噔一下，想起刚刚徐炽的伪装和他那偷偷摸摸的行径，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急忙调转车头，想要回去告知徐炽街面的情况，让他小心一点。李敏柔在弯弯曲曲的巷子了左拐右拐后悲催地发现，她失去了徐炽的踪迹。
毫无办法的她只好原路返回，离开巷子，心里祈祷徐炽能避过这一关。然而上天并没有收到她的许愿，当李敏柔听到凌乱的脚步和吵闹声时，她发现她乌鸦嘴了。
李敏柔回头，看见五六个带着红袖章的青年骑着自行车，手上拿着木棍，正在紧追着前面的徐炽，嘴里还时不时地喊着：“站住，不许跑。被我们抓住你就死定了”之类的话语。徐炽背后的背篓已经不见了，但头上的草帽还在，被他拿手死死的捂住，跑得时候不至于被风吹跑，也很好地遮挡住了徐炽的面孔。
但是只靠两条腿逃跑的徐炽，哪里能跑得过骑着自行车的红袖章，更何况徐炽身体不好，还时不时地停下来大口喘气。因此那几位红袖章追逐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徐炽就要被抓住了。
李敏柔当机立断，骑上自行车，来到徐炽跟前，一个急刹车停下，嘴里喊着：“上车。”
徐炽也没有迟疑，长腿一跨，坐上后座，双手惯性地搂住前面的人的腰，腰可真细，一用力怕就要被折断了，徐炽心里不适宜地升起了这个念头。
而现在的李敏柔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刚刚的停顿，让红袖章与他们的距离将将只一步之遥，因此她全身心都集中在双脚上，正用尽全力想要甩开后面的追兵。
李敏柔刚开始是往大街上跑的，后面的徐炽稍微平缓了呼吸后，直接指挥她：“不要在大街上，前面可能有围堵，往前一百米后有条小巷子，右拐。”
果然，李敏柔往前骑了快一百米，就看着右手边有一条巷子，同时，大街前方有十几个红袖章在前面查人，已经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正往这边跑来。
李敏柔乖乖把主导权转让给身后的徐炽，听从对方的指挥。徐炽像是对县城的各个地方都很熟悉，在他的指挥下，两人在半个多小时后便很快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徐炽看看后面确实空无一人，确认安全后，叫住了李敏柔，让她停下来。对方按下刹车，徐炽趁机跳下后座。站在地上后，身上一阵黏糊，原来刚刚逃跑时出了一身汗，把单衣弄湿了，现在身上的衣服在坐着自行车时，被风吹干了一半，但仍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他怕再这样下去，身体常年虚弱的他容易感冒，因此，想到去县城好友家把衣服换下来。好友也是个单身汉，徐炽有时来不及出城会在他家过夜，因此那里有可以换洗的衣服。
徐炽想到自己在逃跑中没出多少力都已经流了这么多的汗，李敏柔一个女孩子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不停歇地骑了这么就，出了那么多的力气，身上的汗可能不比自己少，不知对方是否也需要更换衣服。
于是，他不自觉地抬起头，正看到对方饶有兴致地四处观看，脸上依旧雪白，没有运动过后的红晕，同时脸上也没有一滴的汗水，干干净净的，只有扎起的头发稍稍凌乱，应该是骑自行车时，被风吹散的。他视线下移，对方身上也没有被汗湿，看起来很清爽，风吹过，徐炽的鼻尖好像还闻到干爽的肥皂香气，还夹杂着一股好闻的甜香。
徐炽脸上莫名地一红，心里却很是疑惑对方的清清爽爽。
“现在我们怎么办？直接离开吗？”
女孩清脆的声音传进徐炽的耳朵，身上的衣服带来的不适感又传来，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清了清嗓子，看着对方：“可以的话，我先换身衣服以防感冒。”
李敏柔无所谓地点点头，只是很惊讶对方在县城竟然有落脚点，不过联想到对方被红袖章追赶，李敏柔基本已经知道对方之前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了，那他在休息时经常不在李家庄出现，也可以解释了。
李敏柔跟在徐炽身后，一路上避着行人，走了几分钟，来到一条比较破旧的巷子，在一处大门停了下来。看着徐炽熟门熟路地开门关门，心里知道这里就是他的落脚点了。
一路上，李敏柔都没有问及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没对徐炽在县城的落脚点表示兴趣，而徐炽只是埋头赶路，也没有说话。
徐炽进房间快速换完衣服后，对李敏柔说：“怕夜长梦多，我们现在赶路回李家庄吧，出了县城，我……”他有些犹豫，抿着嘴角，最后下定决心似的，“路上我跟你解释刚刚的情况。”
李敏柔看出了对方刚刚的犹豫，也没在意，大方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就行。”
徐炽默然，最后点头同意李敏柔的说法。两人各自推着自行车出门，之前徐炽为方便做事把他的自行车放这里了。
两人走到大街上，发现巡查越来越严密，徐炽脸上神情更加沉重，来到县城大门上后，看到站在两列红袖章队伍前面一个国字脸，一脸忠厚样子的男人，脸色更是刷地一下黑起来。
他停住脚步，跟李敏柔说：“我们可能要晚点出城，出口上有刚刚追着我们的纠察队，现在出去恐怕有危险。等到傍晚了，他们应该下班不在了，那时我们再走吧。”
李敏柔点头同意，两人又返回徐炽的落脚点，耐心等待傍晚的到来。
第16章 惊疑
当天傍晚，县城出口的纠察队果然如徐炽所料撤走了，李敏柔和徐炽俩人趁机离开。
路上，李敏柔看出了徐炽对于是否应该说出的秘密还是有点纠结，再次坚决不用徐炽说出来。徐炽默了默，沉声对她道：“等哪天事情了结了，我会告诉你，现在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包括我在县城的落脚点。”
李敏柔点头：“放心吧，今天我只是送东西给阿华，其他什么都没遇到。”
“谢谢。”徐炽郑重地对李敏柔说。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李家庄。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中秋节，李队长照旧给大家放了假，晚上李敏柔受李队长邀请，要一起吃饭赏月。中午吃饭时间她避着人提着竹篮，去探望李卫国夫妇。
篮子里面装着李奶奶自制的月饼、她昨天打的野鸭，央李奶奶做了一盘萝卜炖鸭肉、一盘花生米、李队长自酿的糯米酒、找徐炽帮忙拿到的黄纸、还有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李卫国女儿的骨灰盒。
李敏柔刚开始对着骨灰盒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亲身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就算你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也会相信封建迷信，更何况李敏柔从小到大出了名的怕鬼。
但当你每天清理主卧时，都要对着骨灰盒一遍，这害怕也慢慢地淡了。因此，现在李敏柔只有带着它让李卫国一家三口团圆的想法，害怕什么的已经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