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要怎么才能上去看一看……”
“你还想看!”
天色却是在从微暗缓缓过渡到微明,时间亦确实是紧,唐糖更有一丝怕他,满口敷衍着:“我不去就是。地面应当没有机关了,保险起见,尽量趟着那些尸首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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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斯芳看见二人下楼,不堪观瞻的脏污面容之上,吃惊之余终于露出了一丝凶光,虚弱但又略显狰狞:“你们……怎么可能下得来?”
唐糖问:“曹小姐是如何下来的呢?”
“我……”
唐糖道:“你抽过那柄乌金刀鞘的剑,启动了这个水晶罩子,从此不死不活困在此处,是不是?故而方才你说,不要触碰那些绢帛,其实是欲引我也去抽它,对不对?”
曹斯芳已然声嘶力竭,但声音依旧虚弱:“寻宝之人没有可能活着出去的。”
唐糖笑:“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来寻宝的。”
曹斯芳愣了愣:“你们当真是魏王殿下……”
纪理与唐糖耳语:“不必纠缠,我们走。”
唐糖听话由他拉着正要朝外去,那门却在眼前瞬间“砰”地合上了,停了许久的吱呀声,竟是渐渐起了半屋子。那扇屋门之上看起来破烂,实则机关无数,唐糖竟是不知如何下手。
曹斯芳凶光毕露:“我如何确知东西不在你们手上?无论你们是不是殿下派来的人,既到了此间,为了思贤,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们出去!此物他不能亲自得到,任是谁也别想带走。”
唐糖低骂:“坏了,那水晶罩中有底层控制机关,曹斯芳竟可操作!这宅子的主人好生阴毒啊,这是要让贪婪的寻宝者相生相灭的意思。”
纪理捏捏她的手:“勿慌。”
唐糖心神稍安,纪理试探着同她道:“此物就算到了殿下手中,殿下也未必是皇上心中的那个人。”
曹斯芳很肯定:“这不重要!皇上成天惦记的就是长生不老,得道升仙,思贤何其孝顺?思贤知道当如何做,他已派了人去孟州……”
纪理几乎失态:“去孟州作甚?去了多久?”
曹斯芳诡异一笑:“与大人何干?”
“曹小姐,其实殿下,于小姐不知所踪的这些日子里……已然登基了。”
“登基?那这天下不就都是思贤的了?几时?他为何才来寻我?”
“此物于陛下,如今不过是件锦上添花之物罢了。故而让我来寻小姐之人,实乃齐王殿下。”
“思危?”
“齐王殿下忧心小姐安危,故而常年派人在外找寻。”
“思危……思危他根本不屑于此物,说是废石一块。”
纪理道得云淡风轻:“成事在人。”
“思危的确一向都是如是说。”
“故而那件东西,世间已然无人在意了。我们要救的,正是小姐这个人。”
曹小姐嘤嘤又哭:“只有思危记得我,他不怪我?思贤,他真的把我忘了么?”
“曹小姐也惟有出去了,才好去质问陛下与殿下,不是么?还请关闭罩中机关,好让我们设法唤人前来施救……”
“如何施救?”
“有一种刀,利刃乃由晶石打制,定可切开此罩。纪某回去求齐王殿下寻来此刀,便可救下小姐了。还求小姐高抬贵手……”
曹斯芳涣散的目中像是骤然燃起一丝希望,她轻轻拨动了罩中的一处闸门。
那门一开,纪理是将唐糖一把推出门去的,唐糖一个趔趄摔得屁股生疼,却见纪二还未及出来,那门已然合上了!
唐糖追去门边死死扒住门把,纪理半个身躯已然到了屋外,却听曹斯芳在里头哭唤:“骗子!你说的那种刀,思危同我说起过,便是楼上那一柄乌金鞘的剑了!世间仅此一把的晶石之剑,就是令我关在此间的剑,你教他再上何处去寻?”
幸亏纪二身法不错,曹小姐话未说罢,他的人已然全副从门内闪出。
但门尚且留了条缝,许是因为曹斯芳重新开动了机关闸,那时从缝里头射出一群会动的毒蛇般的软物来,极长极软,脑袋很多,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唐糖只在书上读过,这东西唤作九头虫,与毒蛇的毒性大同小异。
眼看一条软虫就这么缠绕上了他的右臂,唐糖眼疾手快,捉住一条的尾巴就往地上死命摔。
然而七八条九头虫倏忽缠绕而上,其中更有几条已然抻着脑袋,往他臂上一口咬去。
唐糖便拽着他跑路,边为他打那些缠绕的蛇身,哭作一个泪人:“屏住呼吸,万一毒侵入体,你要运气,想法吐几口出来也好啊。”
“好。”
天际渐渐透出明白的光来,天真的快要亮了。
终于跑离了那所宅子,到了这个院落的刚入口处,纪二一边亲手甩开余下那些缠绕他臂上的东西,一边低笑:“糖糖,没事的,我上月喝下不少蛇胆,身子如今可以抗毒。”
唐糖含泪挥簪,将地上的九头虫一一斩杀,方才起身问:“你为何要喝那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纪二:危难见爱意,我老婆那么喜欢窝,不担心她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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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纲菌:这一章,开始涉及A线了,就是唐家的事情。之前都在B线,之后会慢慢并线的。至于主角相认的问题,快了,纪二自己不肯拆穿,唐糖却是一个急性子。
无良V:天亮再回评论哦,谢谢大家的评论,(纪三说谢谢阿紫,谢谢七大人长评太强大了,天亮细说,
最近剧情比较紧张,所以写完就发粗来了,身为作者也是蛮拼的~
第58章 曹一刀
金红色的朝晖薄薄一层,厉风扫过荒院,枯枝拍打,飞沙卷石。
他替她抹泪:“是蛇胆制的解毒丸,现在已然无事了。”
衣袖上只有一处一处极细微的口子,血渍星星点点,唐糖拼命翻找伤口:“痛不痛?无论如何,这毒先得吸出来……”
即便身体抗毒,手臂终究痛到钻心,他分明面色惨白,仍笑着刮她鼻尖:“难道在此处吸?”
唐糖早就哭傻了。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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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唐糖自然要纪二在书房疗伤,然而天光大亮,他一会儿说放心不下刀刀,一会儿又说纪鹤龄那里也须得露回脸,免老人家多心。
“林步清都回来了,这儿万事有他。”
唐糖不放心:“胡来!毒也让他吸?这小孩能不能尽心啊?”
纪理笑:“难道要林步清替我去给爷爷请安?你先去,我弄妥了就过西院去。”
唐糖想想这话也对:“都由我去就好,你这个面色,回头再吓着老人家,还是好好躺上一天,晚间再露面。我就说……你让我一并替着请安了。”
“好。”
唐糖见那蛇毒当真不像是伤着他的样子,心下稍定,行了数步又回过头来调侃:“喂,你近来脸色其实一向不大好看……晚上去爷爷那里,有工夫还是涂好看一点罢,不要浪费了手艺才是。”
他气得直催:“小狐狸,还耽搁?”
“我就去!”
唐糖自己却也是一身狼藉,遍身沾的不是灰渍就是血污,只得回屋先换了一身,又待小胖子起了身,这才将刀刀领去西院一同请安。
纪鹤龄听闻唐糖竟是替了他那个混球孙儿过来请安,只道他们已然和了好,欢喜不迭:“臭小子让你一人过来,自己又在做什么?元宵佳节别告诉他手头还有什么混账公务。”
“二哥哥有点……累,这会儿还没起。”
老爷子益发欢喜:“让小子睡去,饿死不足惜,糖糖留在爷爷这里吃早饭。小刀刀,今早曾爷爷这里可有好多种元宵,特意找的都昌芝麻馅的,还有豆沙馅的、流沙馅的……”
纪刀刀只剩下咽口水的份,轻扯一扯唐糖袖子。
唐糖之所以怜惜这个小胖子,一来是因了那苦命女子的临终请托,二来这纪刀刀同唐糖小时候还有一点相似之处,就是凡事都认死理。自从他娘亲要他给唐糖下了跪,认下她这个后妈,他就赖准了一个唐糖。
许是纪刀刀前来认亲的那个除夕夜,纪鹤龄盘问他舅舅谢小胖,盘问有一些狠。这位曾祖父疼他宠他,刀刀也尽力讨好着一家子的长辈,但若是唐糖不在,要让小胖子单独与纪老爷子面对面,刀刀竟连平日的那副伶牙俐齿都不好用了,一张小胖脸涨得通红,脑袋低得老低,总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
唐糖记挂着那头,看看那只小肉手,却又于心不忍,依了刀刀留下用了一餐饭。
餐后崔先生的七岁的小孙女猫猫抱了自家猫咪过来同纪刀刀作伴,唐糖才得机匆忙奔回东院。却哪里还见那个踪影,阿步倒在,说二爷早去了衙门。
细问伤势,阿步只说伤势无碍,而二爷忘了公文,他马上还得送去衙门里给他,匆匆忙忙也跑了。
唐糖暗骂一声“老狐狸”,一听门外有声,是刀刀领了那崔猫猫过来看二呆。
崔猫猫家的猫咪是只白猫,唤作笑公子。笑公子洁白无瑕,举止优雅,二呆趴在它的身边,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用脑门上那撮灰猫拱它一拱。笑公子居高临下睨它一眼,不为所动,二呆显得更呆了。
笑公子孤清骄傲,却有个特别的喜好,从小格外爱吃酸梅子,猫猫今天过来,随手就给它带了些。
二呆是个馋货,吃罢了鱼,便看上了人家笑公子盘里的梅子,在它身畔蹭来蹭去。
猫猫很客气地召唤它:“二呆,你也来吃一颗。”
二呆子当是扑毛球,对着那颗小东西猛扑过去,一扑梅子反倒滚远了,它只好屁颠颠追着过去,笑公子又鄙夷地睨了它一眼。
怎料二呆不吃梅子不要紧,半颗梅子下肚,竟是接连打了十多个喷嚏,许是鼻子痒痒的缘故,难受得直用鼻子蹭地。
唐糖看呆了,招它过来,为它擦了鼻子上的灰,伸手替它挠一挠鼻子,见那个猫鼻子竟是通红。二呆子许是被挠舒服了,伏下来由得唐糖摆弄,很乖巧的样子。
鼻子不痒了,心就痒起来,二呆还想吃梅子,趁四下无人,扑到方才吃剩的那半颗梅子上,继续啃。
唐糖正在书房给崔猫猫纪刀刀两个讲九宫算的第一讲,听见门外头二呆的喷嚏声又起,急跑去看,地上只有所剩无几的梅子渣。
笑公子无辜地望着二呆,唐糖将二呆抱过来,揉一揉它红彤彤的鼻子:“二呆子,你也不能吃梅子……”
说着竟是泪流满面。
二呆傻乎乎望着唐糖,回味回味梅子酸味,意犹未尽又打了几个喷嚏,脑门上的灰呆毛都被它给打散了。
纪刀刀看慌了:“母亲您怎么哭了?”
唐糖摇头抹泪:“刀刀,没什么的,我好像眼睛里进了灰。”
纪刀刀来了这些日子,已然改了洁癖,竟也敢碰二呆了。他替二呆揉一揉脑门,乖巧道:“我们保证下回再也不给二呆吃梅子了,哦,猫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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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裘宝旸来了,唐糖不解:“宝二哥不在家中过节?”
宝二爷道:“晚上不要领刀刀去看上元灯会?你怎么带,哥身高腿长,顶了小胖子在肩头,他才好看清楚些。”
唐糖一心盼着纪二归府:“多谢宝二哥,他爹说好会带他去的。”
“得了罢,你不知道?皇上宫中赐宴群臣,魏升鉴领着纪二那小子进宫赴宴去了,宴罢还要在宫里观月赏花灯猜灯谜,他把刀刀一撂大半年不管,今夜能想着陪他看灯会?做梦罢。”
“那齐王殿下也……”
“自然也在宫中。”
唐糖本还惦记着悄悄跑去同齐王描绘一下夜探益王府的情形,既然受了请托,总该忠人之事才好,这样一来今日是要搁浅了。
不想裘宝旸还抛出一样意外的东西:“看看这是什么?”
唐糖见那是一摞手书的纸,急问:“曹四渠?”
裘宝旸点头得意:“昨夜哥冒天下之大不韪,请兄弟沈主簿在卷宗室里头喝了一餐酒,抢在他睡着时抄下来的。”
唐糖谢一声,飞快抢在手中翻看,裘宝旸在旁指点:“据说是为女报仇,哥总觉得未免鲁莽蹊跷。但他咬死了是这个缘由,时隔两年多,看样子老曹是宁死也不肯让人审出更多了。糖糖你怎么愣住了?”
“曹……斯芳?”
“对,正是老曹的女儿。曹斯芳从小被送进宫中,后来一直是齐王的贴身婢女,有什么问题?”
纸上记载的是曹四渠从刑部到大理寺的全部审讯记录。
曹四渠言,自他女儿曹斯芳不知所踪,他腆着老脸问齐王殿下要人而不得那日起,他便对齐王起了杀心。
“女儿失踪有各种原因,即便齐王是个恶名昭著的王爷,你手上无有铁证可以说明人是在人家手上不见了的,怎么可能说话就要杀人?他说他女儿是为齐王去找一枚什么传国玉玺去了,齐王企图谋夺帝位,故而四处寻觅传国玉玺。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有人说这所谓的始皇传国玉玺世间根本没有,是后人杜撰出来的,也有人说,此物的确出现过,不过太宗的时候就弄没了。”
唐糖想起曹小姐在鬼宅中说的话,鬼宅里她所谓的宝物就是传国玉玺?
她摇摇头:“赵思危其人……若生了夺位的念头,这个传国玉玺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摆设罢。”
“正是如此!曹四渠还说这只是他的猜测,并无实据,说他觉得齐王人坏。都传齐王是个六亲不认的家伙,哥也很不喜欢他,但哥却听说,齐王治下尚算有情有义,不然他那些手下肯这般死心塌地追随?你不觉得,这个曹四渠的说法,十分牵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