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奸臣谈恋爱——赵吴眠
时间:2019-07-06 09:27:24

  “你待如何?”他目中冷冷精光一射,任朱掌柜这样的老江湖,亦是暗暗生寒。
  朱掌柜道:“这间老宅的暗道,可直通一处隐蔽码头,那码头上只有一位老船家。”
  与此同时,唐糖却从自己的角度,发现朱掌柜于暗中冲她使了一记眼色。
  那人哼一声不置可否。
  朱掌柜知他多疑,细细解释道:“这暗道曲折盘桓,已然修在这里几十年,又不是我为了耍诈凭空变出来的。我便是想要使诈,命却还在捏在公子手上,此处走道狭窄,教我这个样子如何施为?我是怕公子于码头之上露了行藏,到时情急反杀了我等灭口。看来我这条薄命今夜是难保的了,您若真不放心,便走前门好了。”
  那人又哼一声,这次大约总算是同意了。
  他踢了脚阿禄,确认阿禄已然浑身瘫软晕倒在地,索性又补了一脚,听阿禄本来奄奄一息的声音变得愈加微弱,想必已是昏死过去,才又催促朱掌柜领路。
  唐糖听朱掌柜描绘地形,再去回想她方才那一记眼色,恍然明白这间宅子正是上回纪陶领她逃离鹿洲的那处暗宅!
  那人一手扼着朱掌柜咽喉,身子缓步向后随她一步一步退行,以便随时可以望见唐糖,确认她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那条紧窄暗道果然同上回一模一样,九绕十弯,那人腿脚重伤,方才又死命欺侮阿禄,绕得久了自然疼痛难忍,将朱掌柜一把扼得紧了,凶道:“我可记得路。”
  朱掌柜从容依旧,徐徐回他:“这个地方就是这么造的,我有什么法子。”
  他看这个女人如此硬气,十分意外,手上不由得反而稍稍客气了两分。
  终于到得上回那扇镶了迷宫锁的暗门所在,朱掌柜努嘴一指墙面:“须得取钥匙打开。”
  “快取。”
  都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朱掌柜仍无慌怯之意,抬首睨了眼他:“钥匙就在我前襟,我的手教你反缚,要如何取?”
  这位奇女子虽则年近三十,她的风情唐糖却是见识过的,上回连裘宝旸都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眉眼本来生得妖冶,这么冷冷往他面上一瞥,在那残月映下,自是媚态丛生,无比风情。
  那人闻言冷哼,自行探手去寻。
  朱掌柜揶揄地笑:“不在外层,是在夹层之内的。”
  狭道内一时间极其静谧,又过了会儿,朱掌柜再次指点道:“就在中间。”
  依旧无声,唐糖半天才听得朱掌柜柔柔声音:“公子可曾找到?”
  又过了许久,那人方才低低“嗯”了一声,他一手依旧制约着朱掌柜咽喉,另一手执了钥匙去开门,朱掌柜艰难地侧过身子,用捆缚住的双手把着他的手指点:“再右边一点,往上……不对……还得往上……”
  那人由着她摆弄,居然静默不语。
  这会儿那人已然将钥匙送入锁眼,若仔细去听,也可听见铁珠在迷宫锁内沿着迷宫走道缓缓移动的声音,待这颗铁珠子自行走出了迷宫,门便该自动开了。
  那凶人不解这迷宫锁的道理,见那门迟迟未开,又疑有诈:“怎么回事?”
  朱掌柜不厌其烦同他解释着,这是一枚迷宫锁,迷宫锁开启的时间较为漫长,因为须得待里头的铁珠走完这一途长长迷宫,此门方才能够得以开启云云……
  那人静静倾听,竟是一言未发。
  朱掌柜的声音柔美动人,的确能有安抚烦躁人心的美好效用,不过唐糖没有工夫,她一直在屏息静听锁内动静。
  这铁珠子滚动的声音在旁人听来许是无甚差别,可唐糖是清晰记得上回铁珠滚动线路的,故而她很快异常吃惊地发现,这枚迷宫锁虽则已然修复,这迷宫却是被人装反了的!
  唐糖判断,这颗铁珠照旧会如预设的路径在迷宫内移动,然而它不再是从锁眼移向上回纪陶吸出的那个人工破口,而是会反过来行走,从另一处回移向锁眼的位置。
  因为那触发机关本来当在离出口最近的底边位置,此际迷宫装反,那触发点便也由此被倒置去了上方,铁珠子是有一定重量的,触发点在上方,怎么还可能触碰得到?
  怪不得那铁珠子听起来如此奇怪……原来它行到了头什么都做不了,无法卡在那一端,便重新往回走。这迷宫被钥匙一发,铁珠子倒是马不停蹄起来,却根本成了个死循环。
  那人不耐烦了:“甚么迷宫要行那么久?”
  朱掌柜看样子倒是真的不解:“我也不知……或可再等一等。”
  “等到何时?”
  幸而唐糖与朱掌柜一般高,二人平视即可短暂交换眼神,朱掌柜接到唐糖这刻的眼色,假意低首贴耳往那墙面上听了听,即刻会意道:“这锁或是年久失灵,幸好此间有道备用门,乃为先夫所筑,就在这附近。”
  那人如何肯信,手上使劲一扼,狠声道:“别玩花样。”
  朱掌柜不紧不慢,用背在身后的双手,缓侧过身去触他的手,轻道:“不会的,公子随我来。”
  那人身子微震了震,终究疑心甚重,将那锁眼中的钥匙一拔,方随她引着去摸前方那一片空墙。
  唐糖早就将手中铁丝变作了一枚不甚好用的细钩,她不敢耽误机会,听铁珠即将游近那锁眼时,一气穿钩过孔,那枚铁珠子就在回转的瞬间,被她用铁丝给留住了。她全凭手中感觉,将那绕在铁丝之上的棉线穿过铁珠,取出棉线的另一头,迅速系了一个活结。
  那头二人去寻什么备用门,自然一无所获,那人仿佛已然觉察不妥,狠斥道:“一派胡言。”
  朱掌柜边道:“就该在这附近的……”边往唐糖这里瞟,是时唐糖已然提起了那枚活结,往朱掌柜那里又打了第二次眼色。
  朱掌柜眨了眨眼,唐糖微一顿首,将棉线往上一提……
  朱掌柜方才是留着本事不发,此际亦是发了狠,撩膝便死命往那人胯间撞去。那凶人本来为那双温软之手覆着,全然没想到会猝不及防受这么一下,痛得双膝直接撞倒在了地面,闷痛之声撕心裂肺,想必着实难忍。
  然而他反应总算够快,瞬息调整过来再欲将那女人控在指间,孰料开门的机关受到唐糖手中牵动的铁珠触发,瞬时之间开出一条缝来。
  不过须臾,朱掌柜狠命往外挤去,唐糖随后闪出,同时将方才所系活结一解……
  那机关因为是倒置的缘故,受铁珠压迫之后才可被触发,而唐糖将那棉线一解,铁珠势必脱离锁孔区域回流入迷宫,因为再无重力压迫,机关舌再次弹出,门便会被迫重新关闭。
  那人攀住门框的时候,朱掌柜与唐糖皆已身在门外,那石门却不由自主地正在往回闭滑,眼看只剩下半人宽不到的一条门缝,以及那人探出来的一条手臂。
  唐糖还欲回头,朱掌柜催着她跑:“莫要因大失小,随我来……”
  二人双手皆被捆缚极紧,后面的那条狭长暗道依旧很长,朱掌柜却未领着唐糖出屋,反引着朝一个全然像是死角的地方闪身一避……
  转角竟有一处向下的楼梯,朱掌柜三步并做两步连下了两层,往个窄洞里头轻轻攀下,轻催唐糖:“快快下来,这里的门只可从下方关闭。”
  唐糖欣然跃下,朱掌柜无法判断身后那人是根本未出那扇门,还是一路追逼过来,或者已然上了码头。未敢大声,压着声音问:“手上可还有铁丝之类?”
  唐糖点点头,就这么丁点救命稻草,她可不敢胡乱丢弃。
  朱掌柜指点她摸寻身后墙壁,唐糖心领神会,很快摸到那枚小眼子,将那铁丝轻轻捅入,暗室上方那个窄洞上的石板慢慢合拢,看起来严丝合缝。
  这虽不过是暂时脱险,但终是可以长舒一口气了,唐糖百感交集,不顾背后那两只手腕早已磨痛得全无知觉,扑通跪倒下来,泪流满面:“连累朱掌柜了。”
  朱掌柜倒没她这般感慨,噗嗤笑了:“唐姑娘先替我俩松了绑再说这些是正经。”
  唐糖手上伤重,手上工夫却依然灵巧,三下五除二便替朱掌柜除了手腕枷锁,朱掌柜对这暗室倒是熟悉,摸到一旁点了壁灯,又寻到一把短刀,索性替唐糖割了捆缚她的绳子。
  她看唐糖手腕磨得几乎血肉模糊,揉都不敢去揉,这才落下泪来:“阿禄这个死心眼的笨蛋,捆得这样紧。这窖中是存物的,连药都没有……”
  唐糖倒是不以为意:“我方才要做的事情太多,这才磨成这个德行,要不是阿禄,我才是死定了,棉绳与细铁丝便是他慌乱中递与我的。也不知他怎样了……”
  朱掌柜劝慰:“无须担心,阿禄这孩子除了这股机灵劲头,是再无别的长处了,他方才演得很不错啊,我很欣慰。”
  唐糖大松一口气,那个小鬼看来有本事逃命的了。
  “方才那人难道是三爷兄长?”
  唐糖点头。
  “他为什么要带你走?”
  “我也只是猜测,约莫是我的血……那人欲拿了去作什么奇怪的用处?实在猜他不透。”
  “他怎的狠成这样?三爷在哪里?他可知情?”
  唐糖摇头落泪:“他这会儿或许就在来的路上……终是我太过轻敌了。”
  朱掌柜安抚:“都过去了,三爷若是到了,见了你的眼泪岂不内疚?唐姑娘临危不乱,有胆识有义气也有手艺,咱们稍微忍着点泪,不要他内疚,当教那厮痛心疾首才是。”
  这个朱掌柜果然懂得人心,唐糖笑着擦泪:“对了,说起方才那个迷宫锁,上回纪陶领我过此处时,那玩意分明教我弄坏了的,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装的?那人居然装倒了。”
  朱掌柜捂嘴大惊:“装倒了?呃,是……我装的啊,那道门若非紧要关头根本不去起用,故而我只用先夫从前教的法子装了回去,后来就让阿禄随便糊了糊墙……装完连试都忘了试。”
  这朱掌柜性子倒也可爱,唐糖暗叹造化:“那可真是阴差阳错了,反是这装倒了的迷宫锁才帮了我们。不然想必那人已然得手,我估计已跟他上了不知去往何处的船,朱掌柜说不定还得被我拖累下去。”
  朱掌柜年纪不小,却很好学,唐糖将方才开闭门锁的思路大略给她讲了,她点头长叹:“唐姑娘确实厉害,当日我还道是三爷信口开河……”
  唐糖羞脸:“他从前就同您提过我么,提我作甚?哼,肯定别无好话,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朱掌柜挑起眉毛重新将唐糖打量一番,又是一声低叹:“你这小姑娘,捏着他的小金钥匙,却竟然不知……”
  唐糖极委屈,那个老狐狸,自从二人相认,他又同她说过什么了?什么都没有的!
  “知道什么?”
  “当日我与先夫一同送三爷至鹿洲西码头,他要在那儿等候开去三清镇的船。”
  “这个……我知道啊。”
  “那是去年一个仲春的傍晚,三爷同我们道别时满面喜气。他带了他亲手置办的两件聘礼,等那将至的夜船,好于第三日的白天赶到孟州,上他心爱的小姑娘家中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三爷:这张没有做到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罢,我都快到了
  大纲菌:你哥哥把你的分数都拉光了,不稍微帮摸赚回两分你老婆都没了
 
 
第78章 罗盘锁
  唐糖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她摊开手掌,“这钥匙……”
  朱掌柜笑着起身:“我们今日躲得仓皇,却是藏对了地方,你且等着。”
  唐糖不明其意,朱掌柜走去窖旁的角落,往个炉子里燃了一丛炭,炉内温度升高,炉后墙壁竟洞开出一道小石门来。朱掌柜挪开炭炉,从石门里头抱出个挺沉的大紫檀木匣子,回过来递与唐糖:“假当票我是不认的,三爷存的东西,自然是要认人,我本还道经了这么多变故,早就物是人非……真是替他高兴。”
  “纪陶存了那么大件东西在这儿?”
  唐糖对着那么老大个匣子,自然习惯性地附耳去听,敲一敲发现全无异响,那锁孔是由一枚青玉环镶成,打得十分精致,她以为锁眼凹陷在里头,伸小指头摸了摸,那内壁光滑无物,不禁有些奇:“这金钥匙不是开这锁用的?”
  朱掌柜掩唇笑:“唐姑娘同先夫一样,机关巧物摆弄多了,总以为这世上处处皆机巧。三爷的确是投你所好,不过这钥匙不是这么用的。”
  她帮着将那玉环往左侧一推,原来那匣盖无甚奥妙,薄薄一片抽出,匣子上方现出一轮罗盘来。
  唐糖激动不已:“这是传说中的罗盘锁!我小时候在京城天王庙的珍宝会上见过,那波斯老儿开了个天价,那时候我们人小,身上没几个钱,三哥一听价钱高得咋舌,扛了我就跑,说将我卖了都不够换的。”
  “的确是不够。当日我不识货,先夫却与唐姑娘算是同好,便同三爷玩笑,说愿用他的赌坊换这罗盘锁,问三爷肯是不肯。三爷哪里肯允,只许他玩了一回。”
  “纪陶别是把自己卖了罢……”
  “先夫倒是问了,三爷笑而不语,估计代价不菲。当日他虽觅得此物,却也叹说不会摆弄,这才便宜了先夫,由着他玩了许久,帮着三爷设了八位密符。”
  罗盘中央有根金色圆轴,唐糖将手中胖金钥匙伸去比了比,那钥匙正巧可以嵌套在圆轴之外。
  神奇的是,那钥匙套上圆轴后,竟兀自缓缓绕圈转动起来。唐糖认出这金钥匙哪里是什么钥匙,根本就是这个罗盘的指针。指针转了大半圈,忽地停住了,就指在罗盘西北角处。
  罗盘的外圈本是死的,这一刻果然触之可转,唐糖拨着转了几个方位,琢磨道:“这密符我还当是某人的生辰八字,此处我将纪陶生年拨在这里,这指针却稳丝不动,可见并不对。”
  “唐姑娘的生年呢?”
  唐糖试了试:“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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