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与我开太平——大茶娓娓
时间:2019-07-09 10:49:32

  但是他改变主意了。
  动谁都可以,他偏偏动谢映棠。
  外间忽然传开哐当一声,成静遽然回头,便看见有衣角一闪而过。
  有人看到了屋内光景,已经跑了。
  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人很多人赶过来。
  成静黑眸微黯,忽然笑了一声。
  刘冶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脸色似见了鬼一般,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笑。
  成静慢慢蹲在他的面前,好整以暇道:“待会就会有人赶来,我是御前之人,又与赵王关系亲近,你说……你会是什么下场?你们刘家又会是什么下场?”
  刘冶脸色遽然惨白,唇瓣嗡动几下。
  成静冷眼看着他脸色变化,便知此人不过是外强中干。
  他微微笑道:“我此刻先去找赵王,待会若有人来,你便装作你在玩弄婢子,不可暴露翁主的身份,你若表现得好,我会替你解围,否则今夜,你没有性命走出江府,你信是不信?”他的语气温缓,一字一句却让人心底发凉。
  刘冶抬头,不可置信道:“你敢威胁我?”
  “我这双手下的沾的鲜血可不少了。”他语气清淡,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你不信,大可一试,把性命陪在此处,你想必也会‘青史留名’了。”
  刘冶狠狠一抖。
  成静起身,淡淡道:“脱下外衣。”
  刘冶暗自咬牙,终究还是怕了,忍着疼,老老实实脱下最外面的袍子。
  成静接过那衣物,慢慢抖开,转过身去,在谢映棠面前蹲下。
  “翁主。”他声音低沉,似怕她受了惊吓,声线带着一丝温柔,“在下先帮你将衣物披上,稍后切勿出声露脸,之后我自会应对。”
  她抖了抖,从臂弯里抬起小脸,嗓子有些哑,“成大人……”
  他叹息一声,抬手为她擦去眼角泪痕,柔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
  早知这颗深闺明珠定会被人觊觎,只是不曾想,她竟会受到这般伤害。
  一为道义,二为交情,三为对她本身的怜惜之意,他又怎么忍心不护着她?
  谢映棠被他那温柔的声音安抚下来,不再抗拒,任凭他将衣裳披在她身后,往上一拉,盖住她的脸。
  成静起身,冷冷瞥了刘冶一眼,快步出去了。
  不一会儿,以赵王和江施为首,众人闻风赶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看到刘冶站在那处,身边有一罩着衣物、身量娇小的女子之后,众人纷纷露出了然的笑意。
  许是某个好看的女子被刘冶给相中了,便直接出手了。
  江施不料自己寿宴之上,这刘冶居然跑来狎妓,当即脸色青黑,甩袖道:“刘公子这是何意?”
  刘冶没由来地抖了一下,心虚地看向人群中脸色难看的高昌侯。
  目光触及站在赵王身边眉眼含笑的成静之时,刘冶暗自咬牙,不敢轻举妄动。
  赵王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那衣衫凌乱的女子,笑着打圆场道:“江大人消消气,今日是江大人大寿,正巧刘大公子瞧见了中意的,不若孤做主,将此女赏给刘大公子算了,江大人成全一对鸳鸯,也算图个喜庆。”
  身后众人连忙附和。
  赵王都已开口,江施纵使再有不满,也只能暂且吞咽下这口气,当下拂袖而去。
  众人又连忙跟着离去,赵王给成静递了个眼色,也随着去了。
  成静走了半途,便又独自折返,远远便看见谢映舒站在树下,似乎有所察觉,抬眼便看见成静走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触,谢映舒脸色冰寒,劈头便问:“我妹妹呢?”
  那家仆慌忙入席禀报刘冶之事前,他便看见谢映棠早已离席。
  他命人四处寻找,竟连她丝毫踪迹也没发现。
  方才他对刘冶身边女子仅仅匆匆一瞥,便觉有些熟悉。
  ……心里便有个大胆揣测。
  谢映舒浑身鲜血遽停。
  倘若真是她……
  成静深深地看着他,从他的眼底读懂了他的怀疑,点了点头,沉重道:“是她。”
  心底惊雷猛地炸响。
  谢映舒身子晃了一晃,一丝血色也无。
  他狠狠攥了攥手心,大步往那柴房奔去。
  谢映舒奔进柴房,便看见小姑娘靠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头上还罩着那衣物。
  刘冶见是他,吓得动也不敢动,忙解释道:“谢大人!我我、我真的没有对她做什么!我连衣裳都还没脱完,成静就来了!”
  成静随后便进来,吩咐身后侍卫道:“把人捆起来,堵上嘴,送回高昌侯府。”
  子韶子磐上前,将刘冶狠狠掼到地上,拿帕子堵了嘴,将手脚都麻利地捆了起来,再往一人长的袋子里面一罩,将人扛了出去。
  谢映舒将罩在谢映棠头顶的袍子取下,触目一片腥红。
  她一双灵动的眸子已经紧紧阖上,衣衫散开,鬓发凌乱,洁白如玉的脸颊沾了一些灰,唇上一点血色也无,右手还紧紧握着钗子的一头,而那钗子锋利之处已被用力扎入了心口,鲜血由里至外渗开,染红了一大片衣裳。
  谢映舒身子一僵,抱着她的手猛地收紧,将谢映棠打横抱起,咬牙唤道:“定初!快去备车马!”
  她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在空中一晃而过。
  成静脸色一变,奔了出去。
  谢映棠被秘密抱上马车,谢映舒离不开妹妹,便命谢澄转告谢定之,自己已提早回去。
  谢定之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回府后,便看见奉昭大长公主哀哀地哭着,大夫跪了一地,谢映舒跪在他跟前,低声禀报了事情始末。
  谢定之当即怒不可遏。
  谢映舒低声道:“孩儿已经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翁主大病,确保消息不会走漏,只是刘冶那里,难保不会宣扬。”
  谢定之怒道:“姓刘的欺人太甚!”
  “阿耶打算怎么做?”谢映舒眸光微闪,“我不想放过整个高昌侯府。”
  谢定之冷冷道:“明日我便亲自入宫觐见陛下。刘冶?死不足惜!”
  谢映舒点头道:“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等。”谢映舒正要走,谢定之叫住他,吩咐道:“今日谢府欠了他成静一个人情,明日你遣人送礼过去。”
  谢映舒道:“儿子明白。”
  “幺儿现在如何?”
  谢映舒转过头来,脸色非常难看,“郎中正在尽力救治,簪子虽未及心脏,但失血过多,加之受惊过度,棠儿还未醒来。”
  谢映棠出生时早产,一向体弱多病,府中养这么多郎中,便是为了保她安然无恙地长大。
  那么多次将她从死神那处拉回,他对她管教严厉,千防万防,却防不过小人之心。
  谢映舒抿紧唇。
  翌日,诸多官员不约而同上奏皇帝,细数高昌侯刘踞之罪,刘踞于朝中据理力争,终被皇帝留于宫中。
  早朝散后,谢定之与奉昭公主一同入宫求见陛下。
  戌时三刻,皇后在元泰殿外求见皇帝,随后皇帝下旨,将刘踞打入廷尉待罪。
  “他江施府上守卫几时如此无能,刘冶身在江府,妄图强占端华,居然无一人发现阻止?”
  御书房内,皇帝蓦地起身,拍案怒道:“倘若那时你没路过,朕是不是还要再看一场好戏?”
  殿中灯火摇晃,照亮皇帝的锋锐眉眼,一张脸上眸色沉凝,嘴边腾蛇纹随之浮现,怒意昭然。
  成静垂袖立在御阶之下,淡声劝道:“谢尚书已封锁消息,少有人知晓此事,今早谢府已传来消息,翁主性命无碍,只是还在昏迷。臣以为,陛下需给谢族一个公道,以平息怒火。”
  “愚蠢至极!”皇帝负手来回踱步,冷冷道:“朕原以为,刘踞自己会识相一些,谨慎行事,没想到给朕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他以为那战功是自己的?那是朕白给他的!自己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以为与几大世家送了几回礼,谢族便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胡扯!他死事小,一旦谢族暗查贪污一案,还有那么多人,朕一个个都保不住!”
  他说着,手往桌上狠狠一拍,怒道:“朕白养了一群废物!一个个想逼死朕?啊?这都是些什么废物!”
  成静弯了弯唇角,低声道:“陛下勿急。”
  皇帝的目光隐匿在十二旒冠冕之后,薄唇淡抿,看向他道:“定初可有法子?”
  成静微微笑道:“陛下将臣留于洛阳,便是想要在皇权与世族之间寻求平衡点,臣之前冒昧,以为刘踞可用,可此人毕竟只是庸才,久留必成祸害,陛下这回除去他,并非坏事。”
  皇帝皱眉道:“那掣肘之人呢?”
  “无须掣肘。”
  皇帝微微一怔。
  成静唇角噙笑,在殿中踱了几步,语气清冷,“高昌侯与世家交好,必然提出条件,此番谢族翻脸,将不留余力置刘踞于死地,届时必然波及世族利益,陛下何不让他们斗,越斗越狠,方可坐收齐成。”
  皇帝不解道:“刘踞对上谢族,无异于以卵击石,又何来斗狠一说?”
  成静慢慢道:“陛下只需将此事暂且压下,先不颁布圣旨,届时刘踞狗急跳墙,必然暗中求助,陛下再顺藤摸瓜,将与刘踞有关之人悉数挖出,以谢族之名大肆贬斥,便足以让世家离心,此一计,必伤及谢族。”
  陈郡谢族势力庞大,文武百官皆不敢触及锋芒,此事不会对这个大族造成什么重创,却足以让文武百官不敢再唯谢族马首是瞻。
  因为他们知道,谢族行事狠辣,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皇帝看着他,眼底慢慢漫上来一股欣悦之色,不由得低叹道:“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
  成静笑意愈盛,“君不见李义府之辈笑欣欣,笑中有刀潜杀人。”他后退几步,抬手朝皇帝深深一拜,“此事还待臣周旋,陛下静候佳音即可。”
  “定初果真善谋略,有大才。”皇帝笑了笑,慢慢走下御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又问道:“端华翁主那里,你确定消息已经封锁?”
  成静又是一笑,一双桃花眼浅浅弯起,看起来无害极了。
  “高昌侯府如今人心惶惶,臣已派人潜入,将□□投入茶水之中。”他算了算时间,又微笑道:“此刻,刘冶应是哑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和【君不见李义府之辈笑欣欣,笑中有刀潜杀人。】出自白居易《天可度》虽然是唐朝的诗,不过既然是架空,就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啦QAQ男主针对的不是谢家,虽然城府比较深很会装,但他人不坏,他其实是别有所图(不是篡位)
  然后感情线快就有一些进展了。
 
 
第17章 表白
  说了那么久,成静弯腰告退后,皇帝方才平静下来。
  他端坐在御座之上,眸色阴寒,除了没有拍案暴怒之外,并没有比之前好上多少,一边奉茶的内侍心肝乱颤,唯恐皇帝抬手把茶拂落到地上。
  原本陛下继位之前,人人都说皇太子性情温润儒雅,这才三年,他便被下面一群比谁都会玩心计的臣子给气成了这般暴脾气。
  大内官冯意见圣上神情不豫,斟酌着上前道:“陛下,成静既然都已经说了破解之策,此事便可放下了,您何必还忧虑呢?”
  皇帝沉沉一笑,“朕当然放心世家了,从小到大,朕就从未见过有什么事情,是成静摆不平的。”
  冯意听他语气,揣测不出他对成静的态度是喜是怒,忙噤声不语。
  皇帝道:“朕把他放在荆州三年,迟迟不召回来,你可知是为什么?”
  冯意连忙请示。
  皇帝叹道:“他这样的人,你给他三分机会,他便可以闹出十分的事情,你压他三分,他便回报你六分,这样的人,朕若非是无人好用,是绝不会用的。”
  谢府棠苑内,青衣奴仆垂首立在雕花扇门外,屋中婢女身形影影绰绰,药香熏人,逶迤的帷幕之后,几名郎中惶恐地伏跪在地上,榻上躺着一个纤弱小姑娘,长发铺散在软枕之上,苍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
  谢映舒用帕子替妹妹擦了擦额上冷汗,眸底愈寒,最终将手中帕子狠狠一攥,头也不回道:“我养你们多日,不是要一群酒囊饭袋。”
  其中一郎中紧了紧拳头,满手皆是冷汗,他伏地拜道:“大人,翁主自小体虚,加之幼年那几场大病已让她伤了根本,此番受惊事小,牵动旧疾事大,草、草民已经竭尽所能,是草民无能,医术有限。”
  谢映舒双手捏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身边的小姑娘没有反应,她天生嘴角上扬,梨涡浅浅,饶是在昏迷之中,也有一副甜美娇俏的相貌,好像梦到了一桩美事。
  谢映舒看着她,眼前仿佛闪现那日在柴房中的一幕,眼底杀意骤起,攥着帕子的手上微露青筋。
  谢澄见此情形,心头猝然一惊,忙单膝跪地,急急道:“郎君,属下以为,不若满城张贴告示,遍寻天下名医,只要能治好小娘子,便重金犒赏,或许有江湖能人可以挽救小娘子性命。”
  “不必了。”
  清淡的嗓音忽然打破压抑,成静推开门走了进来,冷淡道:“我已寻到一位神医,若瑾不如让他试试。”
  谢映舒眸色微沉,看向成静身后之人。
  那人连忙抬手行礼道:“鄙人姓窦名海,是成大人荆州旧识,此番碰巧游历至洛阳,恰逢此事,略通医术,斗胆请求为翁主诊脉。”
  谢映舒看向成静,眸中颇有怀疑之色。
  成静的目光掠向榻上沉睡的小娘子,眼色微黯,垂眸道:“我曾被刺客重伤,是窦郎中所救,他医术精湛,若瑾大可放心。”
  谢映舒闻声忙起身,对窦海抬手一揖,道:“劳烦阁下救家妹性命。”
  窦海忙道:“在下定然竭尽所能。”言罢连忙放下药箱,跪坐到床榻边,低头为谢映棠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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