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就不疾不徐、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了。
守着御林军的知道这个和尚今早是露华宫的人接应的,也没有拦下他,直接就让他离开了。
待严孝忠小心翼翼地将那串佛珠送到赵仙仙面前时,她正好才刚用了早膳,回到内殿里半躺在软榻上,准备要小憩一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她接过这串足足有一百零八颗的佛珠后,当即正坐起来,仔仔细细地每颗端详了一番。
只是她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异于寻常的地方。
心里满是困惑,便问道“明达法师让你转交时,可有说什么”
严孝忠心下一紧,默默垂下头颅,低眉顺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明达法师从他自己手腕上摘下这串佛珠后,就直接让奴才把这佛珠给娘娘,并没有另说什么。”
沉吟片刻后,赵仙仙睨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复杂,低叹了一声,又问“那他在承宁宫时,与安平郡君说了什么”
严孝忠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露难色,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奴才当时揣摩着不要打扰他们说话,自作聪明退开一旁了”
接着又急忙补救道“但奴才隐约听见了,法师说了什么祸事,什么天定的因果定向。还有安平郡君似乎很不乐意同法师相谈,脸上一直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赵仙仙垂下眼眸,凝视手上这串佛珠,随后恹恹地挥了挥道“也罢,你也出去,本宫自己一个人想一想。”
严孝忠也担心她会继续追问自己,得了这话也急急忙忙地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沉云进来通传,说是皇帝过来了。
赵仙仙心里一咯噔,一阵手忙脚乱的,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直接就将那串小叶紫檀佛珠藏到软丝薄被底下。
起身后,就见皇帝已经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走了进来,于是便朝着他笑盈盈道“陛下这是刚下了早朝没多久罢怎么就过来了”
皇帝径自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眉眼间饱含着宠溺,低低地笑道“朕想仙仙了,便过来了。”
实际上,他刚一下朝听到张德全的禀告,说是赵仙仙一直念叨着的明达法师进宫来了,离开前还留了一串佛珠给赵仙仙。
他一听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妙的感觉,就风驰电掣地阔步往露华宫来了。
在内殿里环视了一周,他瞬间就猜到张德全说的那串佛珠被她藏在被子底下了,目光又转到榻尾的小木几上摆着的那碟饴糖,剑眉微挑,笑问“这碟糖是御膳房送来的”
赵仙仙小心地将盖在腿在的被子推开一边,爬过去榻尾,捻起一块麦芽饴糖,答道“是臣妾突然想吃,今早醒来后吩咐御膳房做的,刚刚才送来的。”
皇帝直勾勾地看着她小口小口咬着,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来,舔舔粘上糖后有些黏的唇角。
他心里莫名一阵躁动,低声调笑道“朕也想吃了。”
赵仙仙瞟了他一眼,伸出右手从碟子里捻起一块递给他“陛下可要尝尝看”
皇帝盯着她左手拿着的被咬过的那块,低低地笑,也不说话。
僵持了好半晌,赵仙仙拗不过他,只好将左手上吃剩的那块麦芽饴糖递过去,他微微垂头,就着她的手整块都吃了,还顺势嘬了嘬她的手指,舔干净上面残留的糖汁,眼底的笑意更甚“味道确实不错。”
赵仙仙脸上一热,抽回手后别过身去不看他,娇嗔道“陛下明明不爱吃甜的,就爱这般戏弄臣妾。”
皇帝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语气有些闷闷地说“仙仙喂的,自然不一样。”
两人就这么紧贴着静默了良久,赵仙仙见他不说话,更不像要走,心里生了些困惑,便试探着问“陛下到底是为了什么过来的可是听说明达法师进宫来了”
皇帝见她并没像前几次那样打马虎眼,反倒主动跟自己提起,心里多了些喜意,便低低地回了声“嗯。”
赵仙仙转过头来,对上他墨黑深邃的眸子,揶揄道“陛下莫不是连个和尚的醋都要吃罢”
心里觉得好笑极了,难不成在他心里,自己还是个厉害到能让和尚还俗的仙女了
皇帝顿时有些慌了神,紧张地别开了眼,片刻后,才又稳住心神,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仙仙应该知道朕在想什么才是。”
赵仙仙微微一怔,秀眉蹙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大手一伸,就从软丝薄被底下抄出那串小叶紫檀佛珠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赵仙仙又是羞又是恼的“这是法师让人转交给臣妾的佛珠,说不准是有什么用处的,陛下把这想成什么了”
他呼吸一滞,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望着这一张娇艳俏丽如春日开的最盛的牡丹一般的容颜,忽而叹了口气。
赵仙仙听他莫名其妙叹气,也有些不耐烦了“皇上有话直说便是,叹什么气呀”
皇帝无奈,伸出食指点了点她那因为不满而嘟起的樱唇,低喃道“仙仙许多事都不愿与朕细说,让朕怎么直说”
赵仙仙星眸微嗔,便要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可又被他手疾眼快地握住了纤细的手腕,就这么轻轻一拽,又被圈进他宽厚的胸膛里。
他温温热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赵仙仙小巧莹润的耳朵上“仙仙别乱动。”
耳畔被他烫人的气息拂过,赵仙仙浑身掠过一阵若有似无的痒意,坐他的腿上整个人都乖顺了下来,生怕他青天白日的就起了反应,不管不顾地就要弄自己。
就这样,两个人毫无缝隙地紧贴着,可就都不吭声,于是内殿里只剩一片寂静。
又过了好半晌,她听见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抬头一看,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他深邃幽黑的眼眸。
随后,他又附在她耳畔,略有些突兀地说道“孙兰就是沈岚的事,朕早就知道了。”
赵仙仙心中猛地一惊,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他,启唇本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连忙止住了。
自己这个笨脑袋瓜子,怎么玩得过他,说不准早就露出破绽来了。
皇帝俯首在赵仙仙的后颈、耳垂、脸蛋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压低了声音问道“仙仙心里到底是打算怎么处置她的她前世那般恶毒,为什么还故意瞒着朕,不让朕处置她”
赵仙仙贝齿轻咬了咬下唇,迟疑片刻后,才抬起眼眸望他,但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才好
。。
朱雀门街东第四街的胜业坊,冯首辅府。
柳太傅一下值后,就径自往冯家宅子来了,手上只提了一壶方才路上买的清酒,以及从上书房带出的一副棋盘、一张棋谱。
经过下人的通报,他才一进大门,就见到从主院里走出来的冯首辅了。
只见他穿着竹青色的云纹长袍,年近六旬仍然儒雅翩翩,身材颀长清瘦,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能看出是个脾气不好的倔老头。
柳太傅拱手作揖,笑道“冯老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听说尊夫人有些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一听他提起妻子,冯首辅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请来的大夫御医都说她是心病,吃药只能调理调理,却不能根治
他最近几日私下找了几个与当年那个孩子年龄相仿的人,带到妻子面前,想要装作找到那个孩子了,好让她心里头顺畅些,身子也恢复得快些。
可妻子一眼就看出那几个人都是假的,反倒愈发伤心了。
但他极快地收敛起心绪,也朝柳太傅拱手作揖回礼“多谢柳兄关心,如今内人已经好些了。柳兄快请进罢,方才听下人说您大驾光临,都有些不敢相信了,你我真的许多年没有相聚过了。”
这些年来,因着冯首辅行事决断的风格,在朝堂上树敌无数,后来索性连原本亲近的同僚都渐渐不往来了,免得生出事端来。
言罢,两人一起走进了正堂里坐了下,继续寒暄了一番。
柳太傅突然拿出一张棋谱递给冯首辅,一边捋着自己霜白的胡须,一边笑道“冯老弟,可看得出这棋谱里下黑棋的是谁”
这张棋谱是他按着今早与小皇子下的棋局绘出来的,白棋一方是他,黑棋一方则是小皇子。
冯首辅挑了挑剑眉后,慢条斯理地打开这张正对折着的棋谱。
一瞧清楚这棋谱后,顿时就起了兴致来,拧着眉头,全神贯注、仔仔细细地分析着双方的步骤。
“怎么样啊冯老弟黑棋那方的风格是不是像极了当年的你”柳太傅见他深深陷入其中,不由得笑出声来。
冯首辅先笑着觑了他一眼,又继续垂首研究手里的棋谱,眸中的赞赏完全掩饰不住,惊叹道“妙哉妙哉敢问这是何人与柳兄对弈时的棋局简直比冯某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柳太傅眉开眼笑道“这么多年了,冯老弟居然还记着愚兄下棋时的风格,这么一下子就看出白棋是愚兄了”
顿了顿,他才意味深长地笑说“这下黑棋的人,冯老弟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是六岁大的小子罢说起来,这孩子不仅下棋的风格与你相似,连身上都很明显有几分冯老弟的影子。”
冯首辅眼底漾开一丝笑意“六岁大的小子身上也有冯某的影子倒真是有意思了敢问是谁家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可电光火石间,突然就想起来什么来。
先前找来的那几个人,都仅仅只是年龄相仿,外貌也与自己有几分像的。
若是柳太傅口中这个六岁男孩,真如他所说的这般,身上很明显有自己的影子,兴许也可以带到妻子面前试试
第81章
柳太傅扫了一眼满脸困惑的冯首辅, 倒也不隐瞒,笑着直言道:“冯老弟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这执黑子的是谁, 是咱们二皇子殿下啊”
冯首辅诧异了片刻, 随后挑眉淡笑道:“二皇子殿下竟是他”
柳太傅先哈哈大笑几声:“冯老弟想不到罢这位二皇子不过是个年方六岁的稚子, 可弈棋之法比不少大人都要老练得多,愚兄与他对弈时真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生怕稍有不慎, 就猝不及防地就掉进他设的陷阱里了。”
冯首辅端起小几上的茶盏,一口饮尽后, 面上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倒是有意思。”
他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霎时间就瓦解冰消了。
若说是谁家的小公子, 他还能舍下老脸去请来,可偏偏却是个皇子。
倘若他真去请了, 说不准就要落下个与小皇子结党营私的名头了, 这么些年来曾有意无意得罪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弹劾他的机会。
这时,柳太傅陡然止住了笑意,摇了摇头感叹道:“唉, 若是大皇子与小皇子能结合起来便好了。小皇子虽更聪慧,可心里头的算计还是太多了些;大皇子虽课业处处不如他,光是秉性仁厚这一点就十分难得可贵了。”
“柳兄快别说这等话了。”冯首辅深邃的眸子多了些复杂, 面色微凛,正色道:“隔墙有耳,若是让人听了去, 还以为咱们要站队了。”
柳太傅顿时有些讪讪的,下意识捋了捋已经蓄到胸前的胡须。
倏忽间又想起自己方才来时的路上,还特意去酒肆买了一壶清酒,于是拎起酒壶,笑道:“都忘了方才打的这壶酒了,酒肆家的说是新酿的玉液金波,口感比寻常的酒都要纯正些,你我难得相聚,不若小酌几杯罢”
冯首辅稍作犹疑,一会子他还要回里屋陪着妻子,若是身上有酒气熏着她就不好了。
只是他最近一直绷着心里的那根弦,早就想饮几杯松松气儿了,于是很快就爽快地答应了,吩咐下人去取酒具过来。
两人缓步走到小院子里,围着石桌对坐,互斟对饮,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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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宫内殿里,几处香炉都熏着薄荷香,又摆了不少冰盆,倒是清清凉凉,不同于外头的夏阳酷暑。
赵仙仙被皇帝圈在怀里,耷拉着小脑袋不敢看他,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仙仙眼睛一闭,决定要破罐子破摔了。
但也不敢与他对视,用她软软糯糯的嗓音,含混其词说:“臣妾几年前发现兰丫头左边眼角处有颗红泪痣,再联想到她的身世,就猜到她是沈岚了,只是当时见她与前世的性子完全不同,而且又与她有了感情,才斗胆瞒下陛下的。”
皇帝静静地听着,捏着她柔嫩的小手把玩,也不作声。
见他不说话,赵仙仙也有些心虚忐忑了。
“后来,臣妾隐隐觉得她与前世的沈岚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才带着她到清凉寺去了。没想到明达法师这般厉害,直接就说兰丫头的魂魄不稳,容易被邪祟附体。”她越说声音越弱。
顿了顿,又道:“随后他给了一个瑞兽黄玉佩,让兰丫头时刻不要离身,用来稳住她的魂魄。前些天她无意间丢了那个玉佩,果不其然,沈岚这个邪祟就占用了她的身子了。”
两人陷入沉默,谁也没再开口。
半晌后,皇帝将下颔抵在她的发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柔声哄道:“既然如今仙仙同朕说开了,那朕也不必再投鼠忌器了,之后沈岚便由朕来解决罢。”
赵仙仙微怔,嘴上嗫嚅了几下,但也没说什么,乖乖巧巧地应下了他。只是娇艳的樱唇微微嘟起,表达心里略微的不满。
皇帝看着她撅起的小嘴都能挂油壶了,无奈轻笑,附在她耳畔低喃:“仙仙放心,朕不会让人伤及孙兰的性命的。”
赵仙仙顿时心中一喜,转过身来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眨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水杏眸子,认真地说:“陛下一言九鼎,可不能骗臣妾,定要保住兰丫头的性命的。”
“朕哪里敢骗仙仙”他笑说着,眉眼间自然而然地溢出了温柔与缱绻,又顺势揽紧了她几分,让她胸前绵软丰腴的雪团儿恰好贴在他火热厚实的胸膛上。
赵仙仙正好穿着一袭藕荷色齐胸襦裙,被他这番动作一挤压,那道撩人心魄的沟壑更深了些。
他的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在她的胜雪玉肤、粉面桃腮上不断流连着。
浑身的血液开始躁动,小腹一股热流窜过,恨不能将这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意乱情迷的娇人儿直接揉进自己怀里,永远不分离才好。
随即就俯首噙住她饱满红艳的樱唇,犹觉不够,又用牙齿轻轻咬了几下她软嫩的唇瓣儿,用舌尖撬开贝齿后,探进去攫着她粉嫩软滑的丁香小舌,不知餍足地汲取着她檀口里香甜的蜜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