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想乘风去你心里——蓝色的奥斯汀
时间:2019-07-10 10:21:16

  后来她在地铁线的终点站附近租了小小的一室一厅,明殊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他把背包和吉他往客厅中央一扔,大声宣布:“我被父母赶出来了,你得收留我。”
  那时候她才知道二十万美元的来历,惭愧得无地自容:“我一定还,我会尽快还!”
  明殊“嗤”了一声捣乱她的头发:“与其把钱花在读书上换我一辈子不痛快,还不如办点儿实际的事。”
  她扶额:“可是毕竟是你父母的积蓄,你真的伤了他们的心。”
  明殊还真认真想了想:“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嫁给我,让他们二老高兴高兴。”
  她表示唾弃:“你比色鬼老板也好不了多少。”
  明殊嘿嘿地笑:“我看你也嫁不出去,就三十六岁好了,到时候我们互相解决一下。”
  他们于是继续过上了一人睡卧室一人睡沙发的日子。明殊必要时扮演一下同居男友,她定期穿上开衫短裙去他父母那里扮演端淑贤良。夏天的午夜,他们坐在阳台上喝着啤酒感叹人生无常,她第一万次沉痛地谴责自己,然后问:“真的,你为什么对我那么肝胆?你不会其实是直的吧?”
  明殊朝她不屑地一瞥,默了一默,然后笑笑说:“就是觉得有你这么个朋友,很不错。”
  所以明殊不是“一般朋友”。他们共渡过人生最不堪的时刻,看过彼此最深的伤口,在最漫长的寒夜里分享过一个温暖的拥抱。他是朋友也是亲人,很长时间里,她甚至觉得是可以共同渡过一生的人。
 
  第17章 一个人的傻子 (1)
 
  大概谁都没想到,宋明殊一夜间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连郑贺都知道了他的大名。那天小雪拿一份文件找郑贺签字,他忽然抬头问:“你男朋友叫宋明殊吧,就是电视上那个?”
  “啊?”她被问得措手不及。
  郑贺温和地笑:“那天陪我妈看电视里的唱歌比赛,正好看到。”
  原来如此。海选是录播,上个周末刚好播第一辑。明殊是那一辑的最后一个,身背吉他,潇洒万状。评委先问:“说说,你为什么来参赛?”
  明殊回答:“向我父母证明组乐队不是胡闹。还有……”他停一停,“站在最高处,才能让我爱的人看见我。”
  最八卦的那个评委表示很动容,然后明殊自弹自唱了一首撕裂版的“花房姑娘”。不知是不是事先编好的,评委们听得眼泛泪光,其中那个八卦评委问:“你说你希望爱你的人看见你,是因为她不知道你爱她?”
  明殊说:“他知道。”
  八卦评委追问:“那你来参赛是希望她能回应你的感情?”
  他默默笑笑:“他应该永远不会像我爱他那样爱我,不过没关系,这不妨碍我爱他。”
  八卦评委唏嘘:“哇,我真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她有哪里特别吸引你吗?”
  他挠头,想了一想:“也没什么特别的……”然后微微勾起嘴角,闪出他玩世不恭的花美男微笑:“就是有的人,也说不出为什么,但你知道一辈子只能遇到一回。”
  电视机前大概有无数少女同时尖叫,连台下那个八卦评委也没忍住,于是他就光速般红了。
  等他从外景地回来,已经会在飞机上被人认出来,所以必须人模狗样地戴上墨镜,下飞机还获得了特殊待遇,他问最近的洗手间在哪里,竟然被空姐慇勤地送到VIP俱乐部的门口。
  这种情况下不沾沾自喜只能是矫情。他匆匆忙忙进去,差点和对面擦肩而过的人撞个满怀,他回身点头致意,不料遭到对方锐利的冷眼。
  交通事故显然双方都有责任,不过明殊不打算计较。他拎着简单的行李躲进VIP俱乐部的洗手间,拨通阿仁的电话。
  洗手间有道屏风,隔住外面的视线,他躲在屏风后面的角落里,忍不住手心冒汗。时至今日,面对阿仁他仍像当年学生见到班主任一样,不自觉地紧张。
  电话响了几下,有人接起来“喂”了一声,阿仁的声音说:“明殊。”
  他觉得自己象小孩向大人邀功:“阿仁,最近有没有看电视?”对方轻声笑起来:“看了,看见你了。”
  忽然觉得一切很值得,说话的声音却结巴起来:“你知道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那个,下次录影在本市,你来看吧,我可以拿到票……现在票很难搞到,连媒体都抢破头。”对方的沉默叫他不安,他的声音低下去:“……带你爱人一起来好了,女儿也可以来……”
  电话里有隐约的杂音,屏风外水龙头下传来哗哗的水声。过了良久,才听到阿仁一声轻叹:“你不是和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我以为你已经……”
  “哦,”他大大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你说小雪啊,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完全没可能!不过就是我父母那里需要有个交代。我父母都挺喜欢她,我和她住在一块儿完全是为了让我父母高兴……”
  话音未落,“匡当”一声巨响,有人掀翻了面前的屏风,一拳头砸在他额角上。
  他是万万没料到,竟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挨揍,还打得他鲜血长流。回到家他向小雪怒气冲天地控诉:“不过是擦肩而过,肩膀碰了下肩膀,那个有病的,居然追到洗手间来打我,擦!又不是我睡了他老婆……”
  “后来呢?”小雪打断他,“你还手了?没把他纠送机场保安?”
  明殊尴尬地皱眉:“你没见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下手真狠,纠住我挥拳就砸,砸完了一声冷哼,扭头就走,我哪有还手的机会?”
  小雪笑他:“原来是白挨了一顿揍。”明殊嘀咕:“我现在不是得注意影响嘛,闹得人尽皆知多丢人。”
  夏天的傍晚闷热难耐,只有阳台上有几许微风。他们坐在阳台上,小雪把着明殊的脑袋,往他额头的伤口上涂碘酒,痛得明殊“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她低头吹吹他的伤口,笑说:“乖,别动,马上就好。”
  电话这时候在口袋里惊天动地地响起来,她看看来电显示,硬着头皮接起来。
  “我要的数据呢?”对方的语气来者不善。
  她好言回答:“其它都收集好了,只有三年前的单据,那时候公司的帐是雇一个会计公司做的,我没有存档,找了原来的公司,说明天能……”
  孟怀远的声音冷若玄冰:“我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你有一周时间,我从澳门回来需要见到所有的材料。”
  她一愣,手一抖,明殊“嗷”地抗议,她忙放下手里的棉花棒,对电话里说:“你要是着急的话,我把我有的先发给你……”
  对方打断她:“你作为公司的主要财务人员,公司三年前的单据都没有存档,我严重怀疑你们公司是否严格执行有效的财务制度。一周时间很充裕,你到现在也收集不齐几个数据,脑子一根筋,做事没条理,感情冲动,被人骗还帮人数钱……总之,我十分怀疑你的个人工作能力。你们这样的公司值不值得投资,更让人怀疑。”
  她立时被对方陌生的语气说懵了,还有什么感情冲动,被人骗替人数钱,是从何说起,和她的工作能力有毛关系?她“伙呆”的表情惹得明殊朝她好奇地挤眉弄眼,探过头来想旁听她的电话。她一把摁开明殊的脑袋,才想起来反驳:“孟先生,一周时间确实充裕,但到明天才满一周。”
  孟怀远答得斩钉截铁:“明天早上八点钟,如果见不到材料,我会和郑贺说,我要重新考虑二期投资的可能性。”
  八点钟根本还没人上班,她不禁发愣。一边的明殊还来打岔,递给她创可贴,示意她帮忙往脑门上贴。电话里的孟怀远冷冷说:“如果我是你,不论现在在做什么,马上就放下手边事去想办法。”
  她终于发怒:“孟怀远,你是在故意找茬。”
  他停了一停,沉声说:“厉晓雪,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故意找你茬?”
  突如其来的狗血事件让她焦头烂额。按他说的,她忙撇下手边明殊的脑袋,打电话去联系人的办公室,已经七点多,当然没人接,找到那人的手机,连着拨了几次,也无人接听。
  明殊好整以暇地在一边拨他的吉他弦,幸灾乐祸地笑:“这就是你那个B套餐?看起来真的是来报仇雪恨的。”
  她狠狠地瞪明殊,这时候联系人打回来,她忙陪笑去央求那人,好话说尽,对方只有一句话,现在已经下班了,再怎么紧急也得等明天上班再说。她无奈,最后对方要挂电话了,她看见坐在一边看好戏的明殊,忽然灵机一动,对电话里说:“对了,您看不看最近那档最红火的唱歌比赛节目?我能拿到现场的票,您要不要?”
  对方大喜过望:“真的假的?当然要!我女儿可喜欢那个叫宋什么的了。”
  她不禁朝明殊奸笑:“宋明殊吧?那巧了,我还能帮您弄个签名照什么的。”这回轮到名殊朝她瞪眼,她又不怀好意地加了一句:“让他给您女儿献吻都没问题。”
  放下电话,联系人热情高涨地回公司找文件去了。明殊朝她怒目而视:“献吻?”她搂过明殊在他脑门上大大亲了一口:“我儿出名了,真好!”明殊不耐地拍掉她的手:“别动手动脚。”
  八点钟的夜晚华灯初上,远处的群山暗下去,对面楼里的灯渐次亮起来,在暮色中显得尤其靠近。她忽然说:“宋明殊,你有没有想过要搬出去住?”
  明殊皱眉:“好好的为什么要搬?”
  她向对面扬起下巴:“要是墙外埋伏个八卦记者,这里一览无余。那我们不是会被曝光?”
  “切,” 明殊不屑一顾的样子,“我又不是谢霆锋,谁管我和谁住?再说大家不是都知道我有个一生一遇的爱人吗?”说罢他忽然探头过来:“哦,是你怕曝光吧。不会吧?对那个B套餐有期待?”
  眼前灯光闪烁,像无数只眼睛,暮色里一阵风来,又倏忽消散。她低头,郑重地想了一想,才默默笑说:“怎么会。”
 
  第18章 一个人的傻子 (2)
 
  一定是她的想像太丰富了,小雪觉得她在集末的地铁站看到了阿远。
  别看离市区远,随这几年的房价飞涨,因为有地铁,集末早不是前些年那样的无人地带,上班高峰点的人潮可以和美片里世界末日的逃难场景媲美。
  清早天才亮透,她就随这样的敢死人流奔赴站台。站内传来“吱呀”一声地铁靠站的声音,身边的人立刻大步流星奔跑起来。等她走到楼梯底部,列车一声轰鸣,正关上车门。
  她就在这时候看见阿远。隔着人潮汹涌,她看见远处的车厢里站着高个子的男子,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手里拎着电脑包,低垂着眼,但掩不住目光锐利,神色从容。
  地铁一声呼啸,顷刻消失在眼前。
  其实她也没太看清楚,一秒钟转瞬即逝,完全有可能认错,再说天下之大,他怎么可能也住在集末?
  等她在郑贺的办公室里看到孟怀远,着实让她愣了一愣。
  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从容坐在办公室的黑色皮沙发上,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给了她淡定的一瞥。
  所有材料她都按时发到他手里,还待怎样?
  郑贺有条不紊地替她解惑:“怀远说想看看咱们公司近三年的明细账目,你帮他整理一下。”
  小雪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十年前的明细账她都仔细看过,委实是殊无漏洞。不管怎样这几年她也算勤勤恳恳,不会有机会让他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
  郑贺略带歉意地微笑:“对不起,这段日子给你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老板面前她只好表示忠心:“怎么会?我明白,二期投资对公司很重要。”
  孟怀远站起来,随意笑了笑:“就为了这二期投资,厉会计昨天可是忙了好一阵,牺牲了个人休息时间,放下重要的个人事务,直到八点多钟还在打电话求人,特别有……”他突然停了停,“……特别有主人翁精神。”
  郑贺呵呵一笑,看过来的眼神怎么都有点意味深长起来,轻声说:“幸苦了。”她在心里冏了冏,低头说:“应该的。”然后逃也似的从办公室退出来。
  没想到孟怀远也从办公室跟出来。她的桌子离大门最近,墙壁和文件柜之间只有狭小的通道,两个人并肩而行,顿时让人手足无措。
  孟怀远倒是双手插兜,神色自若。快走到门口时,他抬腕看了看表,她忽然注意到他手背上一道狭长的伤痕。
  还是鲜红色,像是新伤。比如,昨天。
  她的座位到了,不知怎么,略一犹豫,自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她已经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两人并肩站在楼道口等电梯。他回头询问地看她一眼,她几近慌乱地说:“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电梯的灯从一楼一层一层地亮上来,慢得令人窒息。她鼓足了勇气才打破沉默:“你昨天才从澳门回来?”
  他淡淡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她追问:“几点?”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他抬起眼,看她的眼神不免异样。咳咳,尴尬无比。她尽量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那个,我听人说,昨天机场的休息室有人打架,好奇你有没有碰上。”
  还没等他回答,“叮”地一声,电梯终于到了。他率先迈腿走进去,她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有点浑浊。
  他不经意地把手放回裤兜里。
  忍了又忍,没忍住,她问:“手受伤了?”
  他沉默地低着头。她追问:“打架的该不会是你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当她还不明就里地琢磨那是什么意思,他忽然笑了笑,抬眼直视她:“我?我打谁了?你听说机场有人打架,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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