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紧张,贝齿咬住嘴唇。
如果是来要钱最好,如果这帮人还有别的目的——
夏夏刚才注意到乔茹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和在黑夜里眼中清晰的恐惧。
谢淮不在,绑架和强.奸对女人的伤害是难以估量的,夏夏不能眼睁睁看这些人再碰她。
夏夏对高利贷的人而言是张生面孔,她之前也隐约听过道上的规矩,要债归要债,无关的人不碰。
她在外面反而安全,还能帮乔茹拖延时间。
夏夏手里攥着茶几上削水果的小刀,又将乔茹刮眉的刀片藏进牛仔裤的后口袋。
门锁咔哒一声响,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夏夏神色仓皇,如受惊的小白兔,慌乱看着门外两个身穿黑色兜帽外套的高大男人。
照明没有恢复,女孩面孔在黑夜里不甚清楚,只能勉强看出一个纤细的身影轮廓。
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是谁?为……为什么擅闯我家?”
瘦高的男人掏出手机:“胖子,打个灯。”
胖子拿手电朝夏夏脸上照去,夏夏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了眼睛,抬手挡住,紧接着听男人说:“妈的,谢淮那小子真是有福气,女人一个赛一个漂亮。”
瘦男人笑得猥琐:“是了,就是她,跟姓陈的给的照片一样。”
夏夏柔弱地说:“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胖子:“谁让你不开眼找谢淮当男朋友?他欠我们老大钱,知道吗?”
夏夏茫然摇头:“他欠了多少?”
胖子撇嘴,色眯眯看着她:“别问这么多,你今天得跟我们走一趟。”
夏夏以为他们是来找乔茹麻烦,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冲她来的。
胖子上前粗鲁地拽她手臂,夏夏甩开他的肥手,转身朝卫生间跑,瘦男人咧嘴笑了笑,手里的工具箱遥遥一甩,在漆黑的屋里正中夏夏的后脑。
夏夏被猛地击中,捂着头跪在地上。感觉到脚步声临近,她咬牙看着手里的水果刀,头疼得厉害,别说伤人,就连反抗都成问题。她犹豫片刻,把刀丢到沙发底下,不让男人们看见。
“你再跑啊!”瘦男人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按着她的头磕到玻璃茶几上。
夏夏疼得脸色煞白,汗珠子一滴一滴沿着额角朝下滚。
“你有种再跑啊?”
夏夏鼻尖一红,说话一抽一抽的:“求求你别打我了——”
胖子看了眼:“二条,下手轻点,别把脸打花了。”
乔茹在屋里发疯地敲门:“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动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二条把夏夏揪出门外,看向房门:“乔茹,我们老大的手段你也知道,你敢报警,我保证这丫头死无全尸。”
夏夏被他在嘴里塞了一团口罩,扯着头发拖下楼梯。
家里暖气温度高,夏夏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手臂赤在外面,拉扯间在楼梯扶手的木刺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夏夏眼泪扑棱扑棱朝外流,肩膀颤抖:“你们放了我吧,救命——”
她脸上挨了男人一巴掌,有邻居听见声音,拉开防盗门上的小窗看外面的情况,被胖子用手电照了回去:“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
楼后停了辆高轮越野车,车轮上打着防滑链。
夏夏被塞进后座,胖子开车,二条将她双手绑在身后,死死按着她。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大哥,到手了。”
夏夏还在抖:“哥哥们,你们放过我吧,如果你们想要钱过个好年,楼上存折里有六万块……”
“六万,你打发叫花子?老子冒着这么大风险过来绑你不是为了捡破烂的。谢致生跟大哥借了五百万,连本带息还八百万是谢淮亲口答应的,现在只还了一半,我们大哥马上要离开漳市,这笔钱能这么算了?”
夏夏满眼带泪,看上去楚楚可怜“我跟谢淮感情很一般,我死了他顶多掉几滴眼泪,转过头就能去找新欢了,何况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那可未必。”胖子说,“他舅舅上个月刚卖了房子,听说手里有一笔闲钱。”
二条蹙眉:“你跟她废话什么?”
车里不敢开灯,沿街路灯的光透过车前玻璃映在夏夏脸上,将她原本就漂亮的脸蛋镀上一层橘红的色泽。
二条偏头看她,见她白软的脸蛋被他那一巴掌打得红肿,带着凌虐的美感,手忍不住犯贱般痒痒。他挠了挠裤.裆,又拿出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味道,而后在夏夏没有丝毫防备的瞬间欺身压了上去。
“这女的好香。”他笑容淫.邪,“一身奶味,就他妈跟刚奶完孩子一样。”
他凑近去闻,身上的烟味钻入夏夏鼻孔。
她发出惊恐的惨叫,二条连忙堵她嘴,夏夏白眼球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二条拍她脸颊:“醒醒。”
夏夏没动静。
他咒骂:“操,谢淮的女人可真够孬的。”
*
谢淮疯了似的朝家跑,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他停在路边,眼睛猩红喘着粗气。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谢淮接了。
“别白费力气了。”
胡书荣的音质独特,他嗓音很沉,但说话总带着几分上扬的音调。
谢淮五年前见过他一次,对他声音的记忆过了这些年也没能忘。
“夏夏,对吧?”
谢淮捏紧手机:“你想做什么?”
胡书荣说:“我在你爸的厂子等你,你随时可以过来,不来也行,但这几个月东躲西藏,我那些兄弟风餐露宿,脾气不好,耐性也不好,难保憋得久了还能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不对你那小女友做什么。”
谢淮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死死的,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出来:“别碰她。”
“我只能保证在我耐心耗尽之前不碰她,这就要看你什么时候过来了。”胡书荣说,“谢淮,我是个亡命徒,好好想清楚是一个人来还是带一群警察来。你要知道,警察解救一个人质也许需要几天的策划,但我动手做了她一分钟都用不到。”
“我跟你保证,如果让我发现警察跟来,你能得到的只是你女朋友的尸体。”
“我身上那么多人命债,死后是一定要下地狱的,也不怕再多一条。”胡书荣轻笑,“别做傻事,明白吗?”
谢淮不答,他声音发狠,又重复了一遍:“你别碰她。”
胡书荣挂了电话,谢淮站在漫天纷飞的雪里。
手心隐隐刺痛,他冷漠摊开手掌,掌心正中的位置,被他捏拳时指甲划破,留下四道清晰的血印。
*
夏夏装晕,偷听他们说话。
“操.他妈的,老子什么都没干就吓成这样,胆子还没陈曼希大。”
胖子蹙眉:“你脑子里能不能别光想着那点破事?等把钱拿到手了有的是时间给你玩。”
“操,我能不想吗?”二条丧气地说,“当初那么多兄弟,条子一锅端下来就剩我们几个,跟大哥东躲西藏了这么久,找个小姐都不敢,老子三个月没泄火了,你说我他妈能不想吗?”
“兄弟一场,我劝你一句。”胖子冷静地说,“谢淮的人能别碰就别碰,我可不想看你再进一回ICU。”
二条舔了舔牙尖,狭长的眸子泛着冷光:“放心,这事我还没忘。”
车子开出四十分钟停了下来。
二条把夏夏扛下去,雪夜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夏夏冷得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
面前是座废弃的工厂,建筑物断壁残垣,被烧得焦黑一片。
二条进了厂房,随手将她丢在地面堆的麻袋上。
夏夏被麻袋上弥漫起的灰尘扑脸,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冷得缩住肩膀,环顾四周,一个黄发男人倚在柱子上玩手机,远处有两个男人开着电烤炉一边烤火一边打牌。
黄发男人走来托住夏夏下巴,他吹了声口哨,动手动脚捏她的脸:“知道我是谁吗?”
“孙峰。”他自我介绍,冷笑道,“不知道谢淮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夏夏:“说过。”
“哦?”孙峰饶有兴趣,“说什么?”
“说你是个傻逼。”夏夏说,“抢女人都抢不过。”
孙峰脸色一僵,揪着她头发:“再说一遍。”
夏夏嘴唇哆嗦,不敢再说话了。几个男人哄笑成一团:“看她吓得那样。”
夏夏心想你们先笑吧,等谢淮带着警察来救我有你们好看的。
头顶的悬梁上吊着发黄的灯泡,映得厂房每一个角落都清清楚楚。
厂房一共两个门,大门敞着,北风呼啸灌入卷进纷飞的雪片子,另一个侧门在角落里,被卷帘门锁着。
夏夏正对着风口,被风吹得半边身体都麻了。
她嗫嚅着朝看起来最温和的胖子说:“哥,我冷,你能不能让我去那边烤烤火。”
胖子把她带了过去。
夏夏靠着墙壁,那两个烤火的男人朝她投来目光,和她刚刚所见二条淫中带欲的眼色不一样,那目光深沉凛冽,仿佛有形有相,只是看着就足以让她起层鸡皮疙瘩。
胖子提醒:“你最好老实点,这里的人跟着老大出生入死,手上都不干净,把他们惹急了,有你好受的。”
“哥你也是吗?”
胖子神色不自然:“我是撬锁的。”
门口停了辆车,两个烤火的男人起身去迎。
夏夏朝门口看,根本不用任何人指明,她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人是胡书荣。
胡书荣样貌平凡,普通的国字脸,高鼻梁。
可他气场很强,哪怕只是穿着朴素的白衬衫,也盖不住他身上那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
谢淮曾跟她说过,高利贷原本只是胡书荣的副业,他是靠开夜总会起家的,生意做大后慢慢在漳市发展了放贷的行当,比起经营夜总会,高利贷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谢淮也对她说过,胡书荣是真正意义上的黑.社会,早几年有人在夜总会闹事,直着身子进去,被蒙着白布抬出来,而夜总会第二天照常营业,丝毫没受影响。他做放贷人以后手上沾的血更是数不清,将人装进水泥桶里投进水库是常有的事。
可夏夏看着面前的人,他手腕戴着一串佛珠,嘴角甚至挂着温和的笑,丝毫不像传说里那样。
胡书荣蹲在她面前:“你就是夏夏?”
夏夏装了一路傻,妄图扮猪吃虎先降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危险值,而后找机会逃走。
可她所有的伪装在胡书荣面前根本使不出分毫,他一双眼睛盯着就叫她头皮发麻,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小聪明。
她鼻子动了动,神经质地觉得胡书荣身上有股血腥味。
夏夏喉咙干巴巴的,轻声说:“是。”
胡书荣没再说话,他仰头静静看着厂房天窗上洋洋洒洒下来的雪光。
那两个烤火的男人围在他身边,胖子、二条和孙峰他们没有过来,一群人俨然分成两个团体。
不多久,门口望风的人进来:“大哥,谢淮来了。”
夏夏呼吸都要窒住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怎么怕,也许是因为这世界上除了谢淮本来也没什么牵挂,死就死了。可谢淮一来,明明该是让人有安全感的事情,她反而全身僵直,难以抑制打了个冷颤。
比起谢淮跑来救她,她宁愿他别来,不来至少他是安全的。
胡书荣没有回头。
谢淮从大门走了进来。
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夏夏却觉得这时间走得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谢淮进门视线就急切地投向她,夏夏轻轻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胡书荣转过身,看着谢淮微笑。
谢淮脸色阴沉:“不就是要钱吗?欠你的人是我,你把她放了。”
胡书荣说:“两个多月前,我开在市区的一家歌厅被警察查封,紧接着我上了公安系统的黑名单,当时我人在外地旅游,侥幸躲过一劫,有人告诉我,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有人把我的名字写在邮件里发到了扫黑办。”
“一百多封邮件,和你有关吗?”
谢淮说:“我不知道。”
“但愿你是真不知道。”胡书荣冷笑,“我所有的账户和产业都被查封,身上只有几万块现金,临近年关,日子也不好过。”
“还记得这里吗?”胡书荣眉角蹙出一条干涩的皱纹,“那年谢致生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他时运不济,半个月内工厂接二连三发生事故,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这里的爆炸。”
“十死二十五伤。”胡书荣眯了眯眼,“工人家属聚众闹事,谢致生为了补偿家属,同我借钱。”
“因为他是鼎鼎有名的谢致生,我甚至连担保人都没要。”
“谢淮。”他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认不认?”
谢淮目光从夏夏身上挪开,与胡书荣对视。
他沉默片刻,答:“认。”
“谢致生从我这借走五百万,把我戏耍一通,让我成为道上的笑柄,这事你认不认?”
“认。”
“五年前你伤我的人后闯进我的舞厅,恳请我别伤害你母亲,并答应父债子偿,连本带利还我八百万,你认不认?”
谢淮嗓音沙哑:“认。”
“那好。”胡书荣说,“既然你都认,现在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不瞒你说,我很缺钱,从前每月两万按时还款我恐怕等不及了。”他抬腕看了眼手表,“都说债不过年,现在十二点整,距离明年正好二十四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