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想家——星河蜉蝣
时间:2019-07-10 10:21:49

  “啊——”夏夏尖叫,“你放开————”
  谢淮耳膜差点被她震破,刚要把手拿开,发现夏夏手里的车头方向偏了,直直冲向路边的防护栏。
  他大喊:“你他妈看方向——”
  轱辘第三次陷入坑中,谢淮直接从后座栽到路边的花坛里,车前轮猛地撞击马路牙子,夏夏连车带人倒在甬路上。
  她脸颊红得像火烧云,眼角渗出几滴眼泪。
  电动车发出一阵犹如咳疾病人喘息般闷闷的声音。
  夏夏没受伤,跑到花坛去看谢淮。
  好在路边的花坛泥土松软,没有硬灌木,只种了幸运草和韭菜兰。
  谢淮人没事,就是一身红土,崭新的衣服和那双两万八的鞋上沾满了草和泥。
  他吃剩的半块卷饼皮掉在脚边,饼里夹的花生碎和生菜叶蘸着满满的酱零碎地粘在他脸上。
  谢淮扯掉脸上的生菜叶,面如死水般没有波澜,平静得像是对生活失去了激情和希望:“平心而论,不就一块饼?想吃就说,淮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从扫黄开始,到不给我答到,再到那张四十八分的卷子,加上刚才这次,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恨我?你对我有意见要说,别三番四次搞我。”谢淮看着她,“你对我有意见吗?”
  夏夏脸上的红意还没褪去,眼里水汪汪的:“没有意见,我就是有——”
  “——有痒痒肉。”
  “痒痒肉你知道是什么吗?一碰就控制不住发抖。”
  “你抱我腰提前打个招呼啊,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谢淮拍了拍脸上的土,想要站起来,膝盖猛然一阵麻。
  夏夏蹲下身卷起他裤腿,见他膝盖紫了:“好像有点严重,要去医院吗?”
  谢淮盯着膝盖看了几秒,眼中情绪翻涌,喜怒不定。
  夏夏认命了,这错在她,她也不打算狡辩挣扎,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谢淮没有朝她发火。
  他单腿蹦到电动车旁,背影坚强:“我不会再让你骑车了,我就算只剩一条腿,就算骑不了车爬回学校,我也不会坐你的车。”
  夏夏提议:“我叫辆出租车吧,你先回学校,我帮你把车骑回去。”
  谢淮把电动车扶起来,那台从跳蚤市场淘回来不知几手的高龄电动车拉风匣一样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谢淮重新启动,车子动也不动。
  三秒后,那车没声了,犹如一条失去生命的死狗,静静躺在路边。
  “你发现没有。”谢淮目光落在电动车上。
  他沉默良久,开口:“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就一直在倒霉。”
  夏夏:“……”
  *
  南城的雨季在八月,到了九月,连绵的雨水褪去,却没迎来秋天的清爽,太阳反而异常毒辣。军训第一天艳阳高照,强烈的紫外线裹在日光里,暴晒过后浓重的胶皮味弥漫在操场每个角落。
  新生在烈日炎炎下站军姿。
  免训生军训期间也不能离开训练场,夏夏和几个女生坐在操场边,再远处坐着零星两个男生。
  谢淮靠着遮阳棚下的椅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茎。
  昨天傍晚他膝盖摔成青紫色,去校医院鉴定伤情。
  医生不肯给他开免训假条,只给批五天病假让他回去擦药,五天后再来复查,根据复查结果决定要不要免训。
  夏夏陪谢淮一起去的,亲眼看着他在马上就要下班的校医院死皮赖脸缠着大夫飙演技。
  一会喊腿疼,一会喊腰疼,过了一会胳膊又开始疼。
  医生被他整得头疼,问:“你到底哪疼?”
  谢淮虚弱地说:“我刚才出了车祸,现在浑身都疼。”
  他指着夏夏:“就是这个女人撞了我,不信你问她。”
  夏夏硬着头皮说:“是我撞的。”
  医生查不出个所以然,被他连哄带撒娇搞得晕头转向。
  于是谢淮离开校医院的时候得到了一张免军训的伤情鉴定,上面潦草的字迹写着“腿伤”。
  夏夏的手机嘀了两声,消息是谢淮发的。
  她昨天把谢淮的车撞坏了,主动提出支付修车费和谢淮的医药费,不过还是老样子——要分期。
  谢淮把钱算好发给她。
  夏夏叹了口气,债多不压身,越欠越多,她反而无所谓了。
  上午九点,谢淮坐不住了。
  他把电动车停在操场外面,打报告去了好几趟厕所,每趟回来手里都抱着两个泡沫保温箱,里面装的是赵一雷送来的奶茶。
  军训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几点开训几点休息都清楚地写在通知上面。
  他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奶茶刚拿回来,训练队伍就解散休息了。
  谢淮在泡沫箱前摆了一张二维码和一张硬纸板。
  硬纸板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两行字:奶茶十元一杯,加微信优惠五元。
  南城物价高,冰水都要两块五一瓶,五块钱的奶茶几乎是最低价了。
  今天天气热得人浑身冒汗,早上拿来的水在操场边放了两个小时已经变成温水了,而谢淮的奶茶还是冰的,他面前不一会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学生。
  谢淮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买,一时应付不过来。
  他朝夏夏招手:“过来帮我收钱。”
  夏夏脸上划过一抹狡猾:“凭什么?我帮你收钱,你给我报酬吗?”
  谢淮:“我要不要包吃包住,再顺便给你交个五险一金?昨天你把我摔了……”
  “昨天的事我们都协商好了,车钱药费我赔,等钱还完我们就两清你别拿那个说事。”夏夏打断他,“而且你也算因祸得福,我不把你摔成这样,你怎么免训?”
  “我可以帮你收钱,薪资按八块钱一小时算,你爱用不用,不用我现在就走。”她眯了眯眼睛,“快点考虑,我数三个数。”
  谢淮与她对视,女孩瞳孔漆黑,眼神明亮,干净得仿佛不染尘埃。
  他把零钱包塞到她手里,淡淡道:“仔细着点,当心算错账淮哥搞你。”
  ……
  上午休息两次,每次二十分钟。
  谢淮的奶茶价格低味道又好,东操场八百多个人,一上午二百杯卖得干干净净。
  许多学生为了省五块钱加了谢淮的微信,谢淮通过好友申请后将这些人拉进一个微信群,他在群里发了一张带着价格的奶茶点单表,后面附了一条消息:【需要其他口味的奶茶直接在群里下单,无配送费。】
  夏夏也在群里,目睹谢淮这一做法后被他的商业头脑折服了。
  ——不说一杯奶茶卖五块他赚钱,就算不赚钱他也不亏。
  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赚一时的钱,而是客源和人脉,谢淮显然是打算长久做下去,第一天宁愿少赚点也要吸引人流。
  南大一共四个操场,分布着大一五千多名新生。
  谢淮每半天换一个操场,用两天时间如法炮制建了四个微信群。
  早上他和夏夏要去东操场签到,中途无法离开,只能在休息前二十分钟借口去卫生间溜走,而赵一雷总会带着奶茶等在学校门口。
  谢淮接了货,开着电动车载着夏夏和奶茶跑到另一边操场,算好时间赶过去时教官刚好吹哨休息。
  再之后就没什么可说了,就如谢淮所言,他那颠倒众生的小白脸不是白长的。
  别说他主动把微信放在地上让人加,以他的长相和那又酷又痞的气场,就算什么都不做往操场边一坐都会引来一堆女生偷看,遇上几个胆大的说不定还会主动上来要联系方式。
  两百杯奶茶,区区小事而已。
  夏夏除了那天为自己争取报酬时硬气了一次,此外都是老老实实的,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她账算得仔细,人又听话,几天下来谢淮用夏夏用得顺手,把记录订单的活儿也交给了她,让她晚上休息时统计好群里的下单情况,提前交给赵一雷让他准备第二天的奶茶。而他晚上继续守在春和路的小摊上,坐着小马扎卖东西。
  谢淮四个操场跑完一圈后就将奶茶提回原价,价格高了买的人自然变少,加上每天订单预定,一个操场最多能卖五十杯。虽然看上去生意差了,但每杯利润增大,谢淮的收入却没受多少影响。
  夏夏知道谢淮一杯奶茶的成本,每天结束后都会在心里算算他一天的收入,而后咒骂一句这该死的有钱人。
  军训那些天,夏夏常常梦到谢淮趴在一座金山上睥睨着她。
  她在梦中试图和谢淮套近乎。
  谢淮眉眼不抬,神色拽拽的:“想抱淮哥大腿?当心淮哥搞你。”
  梦里的夏夏笑得谄媚:“瞧您说的,我怎么敢呢?”
  从梦里醒过来来后,夏夏没着急起床,而是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
  谢淮太会赚钱了。
  有想法,有头脑,最关键是有行动力。
  在她摆脱这穷困潦倒的处境之前,谢淮的大腿她不仅要抱,还要抱得紧紧的。
  她得装甜、装傻、装乖,得让谢淮在吃肉的同时给她留点汤喝。
  不,喝汤也不用。
  夏夏卑微地想:她只要舔个碗底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某位后台显示不出名字的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11章 
  下午两点半。
  谢淮去和教官打报告上厕所,五分钟后沉着脸回来。
  夏夏身体不舒服,坐在长椅上休息,她帽檐下的脸架不住南城强烈的紫外线,被晒得红红的。
  “教官不批,说是学院的意思。”谢淮给自己灌了口水,“我们这些天惹人注意了。”
  军训这些天来,谢淮总是在临近休息时请假去厕所,跑去另一个操场卖奶茶直到休息结束再赶回来。操场上的教官只管训练和签到,今天之前一直对他卖奶茶的事睁只眼闭只眼。
  夏夏没精打采:“等休息了再去吧。”
  “来不及。”谢淮蹙眉,“这里过去北操场要十分钟,还要去找赵一雷拿东西,等到我们过去休息时间就结束了。东西折在手里事小,做生意最忌讳言而无信,只要爽约一次,这些人以后多半不会从我这订东西。”
  夏夏心不在焉玩着军训服衣角:“那怎么办?不然在群里解释一下……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谢淮目光炯炯有神落在她脸上:“板寸昨天是不是又和你搭讪了?”
  他口中的板寸是男生连队的军训教官,年龄不大,留着板寸,长得阳刚周正。
  板寸从军训第一天起就时不时来棚子下休息,免训的女生不少,他却只找夏夏说话,虽不是什么暧昧的聊天,但明眼人也能看出他对夏夏有些意思。
  前天夏夏刚把奶茶抱回来,他就过来买了十杯,请连队的兄弟一人一杯。
  “……那不叫搭讪,他只是问我哪个奶茶好喝。”
  “问你这些需要加微信吗?”谢淮思索的目光盯着夏夏,“他对你有意思,你去找他请假。”
  夏夏:“……”
  “我为什么要找他请假?”
  谢淮:“你就说高原反应头晕需要去校医院,我送你过去,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离开了。”
  “谢淮,咱俩的工作协议里没有包含装病这一项吧?”夏夏认真地看着他,“我没病,如果装病有用的话,你自己怎么不装?”
  “因为我是男人。”谢淮理所当然地说,“我对他装病,他会怜惜我吗?”
  夏夏无言。
  板寸整好队伍朝这边望了望,谢淮眯起眼睛:“你装不装?”
  他对她说话一贯简洁,即便有求于人语气依然拽拽的。
  夏夏有些不开心:“你能不能对我态度好点?你和其他女生不是笑得挺开心吗?一跟我说话就臭着张脸。”
  谢淮对她这态度不是一天两天,夏夏原本已经习惯了。
  可这几天待在他身边看他和来买奶茶的女生温声细语,有女生明目张胆来撩他也不恼,脸上从头到尾挂着阳光温柔的笑,夏夏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倒不是出于嫉妒或吃醋。她寻思着自己扮猪吃老虎装傻白甜这招并非十全十美,因为她不仅没吃到老虎,似乎还真的被谢淮当成了猪,让他以为她天生就是个温顺没脾气的。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较真。
  谢淮如果好好对她讲话,撒个娇卖个萌再或者拿出有求于人的态度,她一定会帮她。
  可他用这种态度说话,夏夏就有点逆反。
  生理期小腹一阵接一阵难忍的绞痛,她说话不由带了点刺:“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她说完发现自己问的是句废话,谢淮何止是对她有意见,他对她的意见大了。
  谢淮却说:“没有。”
  他淡淡道:“我态度好因为她们是我的顾客,你是我的什么?”
  你是我的什么?
  他这样问,夏夏愣了愣。
  谢淮:“你是我的债奴,我是你的债主,该态度好的人是你。”
  夏夏:“……”
  板寸见夏夏在和谢淮吵架,走过来调解。
  谢淮眉头拧了拧:“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装还是不装?”
  夏夏一阵烦躁,火气上来,语气强硬:“都说了不装,你耳朵聋吗?”
  谢淮平静的眸子意味深长看着她,夏夏看不懂他目光里的情绪,本能觉得他是在生气。
  小腹翻江倒海,直冲脑门的疼痛让她一阵烦,神智也跟着不清醒。
  她毫不畏惧回视,心想生气就生气吧,大不了她不干了,钱也不要了,再打一架把铺盖卷一卷还给他。
  板寸站到他俩面前:“都是同学,有什么事情非要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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