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胖女孩伸出自己的手给楚楚看。她十指都留了一点指甲,染成通红的颜色,十分鲜艳明亮。
楚楚刚到贺府时,也见过有几个丫鬟的指甲上染着颜色,很是美丽。
她盯着胖女孩的指甲看了又看。
方才楚楚受了惊,这会儿她和几个小女孩聊聊天,看上去开朗了许多,因此贺时霆只是坐在一旁看,由着她和她们玩闹。
等胖女孩露出指甲,贺时霆见楚楚小没见识地一直盯着人家的指甲看,薄唇轻勾。
他伸手把楚楚揽回身边。
楚楚正好好地说着话,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整个儿落到贺时霆怀里。
她发懵地看着贺时霆,对面四个孩子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楚楚羞得差点把脸埋进贺时霆肩头。
贺时霆问她:“想染指甲?”
楚楚不知道他怎么猜到自己的心思,满颊绯红。
过了片刻,她才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给贺时霆看,“我的指甲好短。”
她虽未留长指甲,但每一个指甲盖都生得圆润洁白,很是可爱。贺时霆不但看了,还摸了摸,道:“短也能染。”
他不懂这个,问那个胖女孩,“你的指甲是怎么染的?”
有楚楚在的时候,贺时霆的语气会和善一些,只是他天生一副上位者的气势,胖女孩被他一问,吓得愣是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最高的那个女孩才帮胖女孩回答道:“把凤仙花捣碎了做成汁,涂在指甲上包好,等两个时辰再拆掉,就行了。”
待几个女孩吃完糕点,害羞地和楚楚道了别,便一溜烟跑了。
贺时霆派两个侍从去摘凤仙花,转头问楚楚:“还走得动吗?”
已经休息了这样久,楚楚自然点头。可重新启程后,没过多久,才爬了一小段路,楚楚的步子就迈得越来越慢了。
她的边上时不时有挑夫经过,坐在轿里的夫人小姐们个个都很悠闲。
贺时霆问她:“想不想坐小轿子?”
楚楚累得浑身发软,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的提议,反而问道:“您坐不坐呀?”
贺时霆从谨和处接过水囊,喂了楚楚一口,道:“我不坐。”
楚楚有些发干的唇瓣霎时滋润起来,她仿佛也重新有了活力,“那我和您一起走。”
“啧。”贺时霆似乎拿她的黏人没办法。
忽地,楚楚双脚离地,整个人落到了贺时霆的背上。
楚楚慌乱地扑腾了一下,“您做什么呀!”
“老实点,摔下去可不是玩的。”
贺时霆这么说,楚楚瞬间就老实了,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眼神,整个儿如煮熟的虾一般,蜷在贺时霆背上,小声在他耳边道:“您快放我下来。”
羞得声音都带上哭腔。
贺时霆却已经背着她稳稳当当地往山上走了。
他背着楚楚上山,一路上吸引了无数视线。
路上遇到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妻子见到贺时霆背着楚楚,气得拧着丈夫的耳朵,“你看看人家!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那丈夫被拧了也不生气,笑嘻嘻道:“那人家的小媳妇多轻啊。”
贺时霆肩背宽厚,仿佛一座高大坚实的山,令人无比心安。
楚楚靠在他背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心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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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过了会,她听见另一个心跳。
沉稳,有力,如同他踏实可靠的步伐一般。
贺时霆背着楚楚往上走,偶尔转过一个弯,又继续往上。
逐渐地,两人的心跳趋于一个频率。
满目红枫燃遍,楚楚靠在贺时霆背上,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可再长的路也会走到头,贺时霆背她到了寺庙,便小心地把她放下来。
“要进去吗?”
楚楚乍然和他分开,呆了片刻,才道:“好。”
五佛寺香火旺盛,拜佛许愿的人往来络绎,贺时霆走在楚楚前面,略侧过身,把楚楚护在身后,不让她被挤到。
他陪着楚楚走到大殿门口,便没有再进去。
楚楚跟着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贺时霆摸了摸她的发顶,道:“进去吧。”
楚楚没有动,“您不进去吗?”
贺时霆不信神佛,他一身杀孽,满手血腥,便是世间真的有神佛,只怕也不会庇佑他。
“我不去。”贺时霆道:“让谨和她们陪着你进去,嗯?”
他不进去,楚楚也不想进去。
谨和劝了她一会,她才答应往殿内去,方行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您别走。”
楚楚脸上的依赖之色太深,贺时霆爱怜不已,哄她:“我不走,就在这等你。快进去吧。”
他果然没走,斜靠在殿门边,看着那小姑娘认认真真地敬完香,跪在佛像前叩拜。
只看背影,便能看出她的虔诚。
金身佛像前,楚楚闭着眼许愿。
愿贺时霆此生安康喜乐。
愿余生……他待自己日日如今朝。
许完愿,楚楚又怕佛祖嫌自己贪心,左思右想,再次对着佛祖虔诚地拜下。
若两个愿望不能都实现,那她只愿贺时霆此生安康喜乐。
许完愿,楚楚转身从殿内出去。远远地,她就看到了贺时霆。
他果真依旧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曾离开。
贺时霆带楚楚去吃了顿斋饭。
楚楚从未在外吃过斋饭,这会儿他们既然都到了寺庙,贺时霆自然要带她吃个新鲜。
味道还不错,但不如家里的饭菜。
用完饭,他们慢悠悠地出了五佛寺,往山下去。
下山比上山险,贺时霆看着楚楚走了几步,看得眉心直跳,干脆利落地把她背起来。
贺时霆背着她走了一阵子,感觉到均匀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衫打在自己身上。
他背上的小姑娘睡着了。
当日暮昏黄的光照遍山河大地时,贺时霆终于背着他的心上人下了山。
直到被贺时霆抱到车上,楚楚依旧没醒,睡得无比香甜。她蜷在贺时霆怀里,就那么软软的一小团,娇憨极了。
楚楚到底身子骨弱,今日动得略比平常多些,便很疲惫,一路睡到了定平院还在睡。
贺时霆恐她这会儿睡多了,夜里走了困,睡不着,对身体不好,狠着心把她叫醒。
楚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明明困得很,却没有发脾气,被叫醒了,也只是懵懵地看着贺时霆,冲他甜甜一笑,很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贺时霆哪里忍心再喊醒她。
最后还是谨和上阵,温柔地唤醒了楚楚。
楚楚睡得正香,要睁不睁的眼里一片茫然,软乎乎地撒着娇:“好困呢。”
贺时霆哄着她先坐起来,又带她去院子里走了几步,看她完全清醒了才作罢。
次日早晨,楚楚与贺时霆吃过早饭,谨和端着一盘子染指甲的用具,唤楚楚回房染指甲。
楚楚应了好,谨和便端着东西先去了她房里。她却没回去,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贺时霆,往院外走。
贺时霆回头,逮住身后的跟屁虫,唇角轻扬,道:“怎么,想跟我去上朝?”
楚楚摇头,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地上,犹豫了会,才掏出一个绣着威武大麒麟的香囊,递给贺时霆。
“您让我做的香囊。”
说完,她莫名害羞起来,转身便跑了。
谨和在她屋里,见这小祖宗就这么跑过来,生怕她把自己摔了,赶紧上前扶住她,与她慢慢走回去,领着她坐下。
楚楚脸颊绯红,心跳很快,呆呆地任由谨和摆弄。
除了调好的凤仙花汁,谨和带来的盘子上还有一些细碎晶亮的宝石和微小的金丝蝴蝶等装饰。
谨和拿着那些宝石在楚楚手上摆弄,寻找合适的装点方式。
楚楚回过神,看着自己的指甲,问她:“谨和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谨和笑道:“您瞧瞧,这两个珠子,贴哪个更好看。”
楚楚看着那些漂亮的小物件,想了想,道:“不必贴了,谨和姐姐,你帮我染颜色就好。”
谨和疑惑道:“这是如今新流行的花样,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往指甲上贴。您不喜欢吗?”
楚楚倒不是不喜欢,“这些宝石碎玉的边缘太锋利,我做绣活时,恐怕会勾丝。”
她怕贺时霆下次再要她绣什么的时候,她会绣不好。
忽地,窗户外有人朗声道:“给她贴。”
楚楚诧异地转头,见到贺时霆斜坐在自己的窗台上。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您怎么还未出门?”
贺时霆噎住,没回答她的话,转而道:“不要你做绣活,这指甲怎么好看就怎么贴。”
楚楚难得的没有听贺时霆的话,倔倔地说:“我不贴。”
贺时霆见她不听话,也不生气,笑着骂道:宠得你越发刁钻了,连我的话都不听。”
既然她非不贴,贺时霆也不勉强,与她道别后便离去了。
他出了门,坐在马车上,掩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指尖捏着一片平安符。
这是方才他从香囊中找到的。
屋内,楚楚伸着手让谨和帮她染色。
她空出的手拨弄了几下小盒中的宝石碎玉,好一会,才道:“谨和姐姐,待会儿还是帮我贴吧。”
谨和不解,方才她不愿意贴,连侯爷的话都不管用。现在侯爷不勉强了,怎么又要贴了?
但楚楚说完这句话后,就一直沉默地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他想要自己贴,那就贴。
可他不要自己做绣活了,会不会是因为不喜欢自己做的那个香囊?
楚楚有些失落。除了绣活,她别无所长,也没有什么能给贺时霆的。
楚楚读书更用功了。
贺时霆见她那样努力,担心自己耽误了她,左右思量,最后请了个女先生,每日早间来给她上课。
女先生名唤孟眉昕,原是大家闺秀,嫁人前守了望门寡,后来家道中落,为了谋生出来做女先生。
她学识渊博,为人正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受敬重的女先生,许多名门贵女都以能得她教导为荣。
楚楚初见孟先生的时候,被她严肃的神色慑住,提心吊胆地受了她一番考校。
孟先生问,她答。她答得越多,孟先生的脸色越黑,她的声音越小。
好在孟先生虽然脸色难看,但没说她什么,考校完,就干脆利落地上起课,临走前还给她留了许多功课。
楚楚经孟先生一点拨,看书时产生的许多疑惑都茅塞顿开。待孟先生走后,她便认真地做起功课。
过了些时日,孟先生发现楚楚学得非常快,虽然起步晚,却是她教过的学生里最有灵气的。
她给楚楚布置的功课其实多得过了分。
一是楚楚的基础实在太差,与刚启蒙的小孩儿相差无几,需要多布置一些。二是她原以为楚楚是贺侯爷的通房丫鬟,她为人古板,不喜欢这样自甘轻贱的女子,因此故意多布置了些。
但经过这些日子,她发现楚楚很聪慧,也异常用功。她布置的功课再多,楚楚都能按时做完。
而且楚楚和贺侯爷的关系,据她看来,似乎仅仅是发乎情止乎礼,楚楚也并不是什么通房。
孟先生便摒弃了成见,教导得更加用心起来。
这日,贺时霆下朝早,赶上楚楚还在上课,他站在门边,听孟先生给楚楚讲解诗句。
讲着讲着,孟先生举了个反例。她提起数日前那场京郊诗赛。
那场比赛上所有的诗被收录成一本诗集,其中一首无名氏的《砚》被她批评得一无是处。
楚楚向来对孟先生非常尊敬,此刻却难得的与她辩驳起来,话里话外直夸那首诗,把孟先生气了个半死。
她留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便下课了,临走前给楚楚留了一本不薄的诗集,要她这几日尽快地背下来。
对这种要下很多苦功夫的功课,楚楚答应地很快,对孟先生的决定没有半点质疑。
孟先生好气又好笑,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想着自己这个学生哪里都好,就只是于诗词上不开窍,以后还需多费心调、教。
孟先生出门时,遇到了贺时霆。
她对贺时霆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离去。当日她家里落难,幸得贺时霆相助,否则他们早就活不下来了。
贺时霆进去时,楚楚正在收拾桌上的纸笔。
她一见到贺时霆回来了,顿时笑靥如花,“您回来啦。”
“回来了。”贺时霆走过去,帮她一起把东西归置好,似是不经意地问她:“你真觉得那首诗作得好?”
楚楚愣了愣,猜想他大约是听见了自己和孟先生的话。
她点点头,认真道:“您作的诗自然是最好的。”
一脸的理所当然。
若有人这会儿说贺时霆的诗天下第一,想必她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捧场。
贺时霆欣然受之。
作者有话要说: 贺时霆: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楚楚:这句话我知道,今日孟先生刚教过,是说邹忌的妻子……妻子……(突然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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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掀起唇角,故意问道:“不是很怕孟先生?方才怎么敢辩驳她?”
楚楚眼睛也不眨,“因为我说的有道理嘛,您作的诗就是好。”
她把被贺时霆收到抽屉里的诗集拿出来,摆回桌面上,道:“您别捣乱,坐着等一会,我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