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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那张檀木床到底是否被劈成柴烧了, 谁也不知道。反正楚楚再也没见过它。
楚楚来月事的这些日子, 在家里闷坏了。贺时霆带她出了趟门,去逛靖远侯府。
靖远侯府坐落在永兴巷,是京城里最好的地段,离皇宫也近,修建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接近完工,再有小半个月就可入住。
楚楚坐在去靖远侯府的马车上, 期待得不得了。
贺时霆说,那是他们以后的家。
她隔一会,就要问到了没有。马车颠簸, 贺时霆虚环住她的腰,防止她因为动来动去而摔着。
在楚楚第六次问到了没有的时候,靖远侯府终于到了。
贺时霆给闹腾的小姑娘穿好蜜合色兔毛小斗篷, 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 才把她抱下车。
下车后,两人往东走了几步,便到了靖远侯府正门前。
入目是朱漆金钉的侯府大门, 上悬写着“靖远侯府”的烫金酸枝木门匾,左右分踞一对石狮, 十分威武大气。
楚楚抱着小暖炉,眼睛亮晶晶的,“霆哥哥,这就是我们的家吗?”
“是。”贺时霆帮她理了理身上的斗篷, 带着她往里走。
侯府内雕梁绣柱,丹楹刻桷,楚楚刚走进去,眼睛就被晃花了,喜欢得恨不得今日就搬进来住。
贺时霆和她解释道:“虽然屋室楼阁等都已完工,但花木还未移栽好,屋里也还是空荡荡的,并未布置。今日带你来,是想看看你有哪里不喜欢的,趁还有时间,我让他们改了。”
楚楚惊讶,确认似的问道:“我不喜欢的,全都可以改吗?”
贺时霆亲了亲她分外清亮的眼睛,“当然,这是我们的家。”
不过楚楚没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她对方位不甚敏感,贺时霆带她转了侯府的每个地方,边走边给她说那些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要如何布置。
楚楚一路走一路忘,到最后只说自己想在花园中多种些蔷薇。
贺时霆自然答应她,他带楚楚走到正房,同她说这是他们以后休息的地方。
楚楚突然想到什么,拉着贺时霆一路小跑到里间。
此刻里面空荡荡的,并未摆放任何物件。
她转着眼珠子,对贺时霆道:“霆哥哥,是不是只要我不喜欢的地方,都可以改啊?”
贺时霆答应道:“这里是你的家,你不喜欢哪里,自然都能改。”
楚楚有点热,她把手里的暖炉递给贺时霆,然后指着应该摆放床的那处空地,道:“我要在那里放一张小床。嗯……要比我们现在睡的那张床小一半才行。”
这样他们就可以又挨在一起睡了,而不是像现在,她每次睡醒之后,都要在床上摸好久才能摸到贺时霆。
她说完,因为自己的小心思羞得脸颊泛粉,软糯地道:“好不好呀?”
贺时霆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他另有打算,没有同意。
这小姑娘还不懂,成亲之后,大床自然有大床的用处。
楚楚见他不说话,气呼呼地环住他的脖子,软着声音撒娇,“好不好呀?你方才都答应我了,我想改哪里,就可以改的。”
她这样撒娇,贺时霆脑子里什么旖旎画面都消散了,他清了清嗓子,道:“这里什么都没有,还谈不上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小床。
言下之意就是要耍赖了。
楚楚踮起脚,试图和他平视,不服地争辩:“我这属于提前改,提前改也是改,你说过我可以改的。”
她和贺时霆离得这样近,只要贺时霆微微往前,就能碰到她柔嫩的唇。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了,贺时霆自然不客气,他含住楚楚的樱唇,肆无忌惮地掠夺起来。
楚楚被吻得越来越软,最后几乎在贺时霆怀里软成一滩水。
她晕乎乎的,双眸闪着靡丽的水光,唇瓣被蹂、躏得娇艳欲滴,哪里还记得什么床不床的事,被贺时霆抱出了正房也不晓得。
直到贺时霆把楚楚抱到一座三层的宝楼下,楚楚才略微回神。
贺时霆把她放到地上,带她进宝楼玩了一圈。
楚楚非常喜欢这座宝楼,贺时霆见状,思量着把这儿布置成楚楚读书的地方。
侯府虽然建得碧瓦朱檐,华美宏伟,但细节处都还尚未布置,有些空洞无趣,贺时霆带楚楚逛完一圈,照着她的喜好改了几处设计,便带她回去了。
既然靖远侯府即将建好,贺时霆搬出去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关心这件事的人,自然时时刻刻都盯着他的动向。
可是直到贺时霆迁居前的那个晚上,卫国公也没等到他来和自己辞别。
卫国公的老脸挂不住,气得直唤人去把那个不肖子叫来,被国公夫人劝下了。
辗转反侧了一夜,次日一早,卫国公早早就起来了,派人去探听贺时霆何时出门。
无论如何,还是要去送送的。
国公夫人见他如此,心里有些不安,试探着劝了几句,让他不必去送。
卫国公大怒,甚至开始猜忌起妻子来。
国公夫人只好笑着把话圆过去,并着人把小儿子叫醒,让他一起去送哥哥。
卫国公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见状,国公夫人的心凉了大半。她没想到,卫国公心里居然还记挂着贺时霆。
这样不行。贺时霆继承世子之位合情合理,而唯一让她儿子承袭爵位的转机,就是卫国公的心意。
她一边服侍卫国公穿衣,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思及前几日卫国公和贺时霆吵的那几场架,她开口道:“夫君,时霆虽然大了,但还有些孩子气,他搬出去之后,我们很难再管。其它事倒还尤可,只是他喜欢那个叫楚楚的丫鬟,若当真胡闹,娶了她,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大儿子想娶楚楚的事,卫国公一直不同意,还因此和大儿子吵过几架。
可惜都没有结果。卫国公头疼地揉了揉鼻根。
卫国公夫人道:“不若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您给那丫鬟定个名分,让她给时霆做妾。那以后咱们也就不用再悬着心了。”
卫国公思量片刻,同意了妻子的建议。
虽然以自己那大儿子的脾气,不太可能改变主意,让那个丫鬟做妾,但今日确实是最后的好机会。之后大儿子住在侯府,自己就更鞭长莫及了。
定平院内,众人小心地整理着最后一批零散的物件,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楚楚还躺在床上,睡得香喷喷。
为了搬到侯府的事,她兴奋到大半夜,今日自然就起得晚些。
贺时霆也不吵醒她,自己起身,去外面转了一圈,吩咐小厨房做些云吞。
那小姑娘昨夜睡前馋云吞馋得厉害。
他回房后,见到楚楚正模模糊糊地揉眼睛,边揉边闭着眼睛找鞋子。
他几步上前,道:“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楚爱娇地伸出手,“抱。”
贺时霆把她抱起来,顺手取了自己的斗篷给她裹着,去外面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楚楚梳洗完,和贺时霆一起用早膳。她足足吃了一整碗云吞,又吃了好几个炸云吞。
贺时霆怕她撑着了,给她揉了会肚子。
所有东西收拾完毕,一车车地往靖远侯府运过去。
贺时霆没去和定国公夫妇他们道别,也没去宗祠,直接带着楚楚往外走。
外面日头高悬,是个极好的艳阳天。
刚出定平院,他们迎面就遇见了定国公夫妇二人。
贺时霆原本不打算见他们,但既然遇着了,他也按规矩向卫国公夫妇行礼,然后敷衍地说了句自己即将出府,请父母珍重的话。
楚楚立在他身旁,一身绯红色的牡丹纹织锦斗篷,分外惹眼。
她容貌昳丽,戴着金鸾滴珠步摇,并几对莹白的南珠小簪,精致的小脸半埋在斗篷领的貂毛里,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卫国公在贺时霆低头行礼时,不经意瞟了楚楚一眼,原本准备对贺时霆说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怨不得他这大儿子为此女宁愿违逆父母,得罪皇后,也不娶县主,如此容色,确实难得。
卫国公夫人见到丈夫眼里闪过的惊艳之色,又见丈夫没有按事前说好的提起命楚楚为妾的事,暗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嫉妒让她心绪难平。
她没想到昔日那个任她揉搓的小丫鬟竟能出落地如此绝色。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楚楚被贺时霆娇养了这些时日,又添了几分贵气,美得简直仿佛朝阳照拂中缓缓绽开的牡丹,国色天姿。
卫国公夫人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侧颜,摸到眼角的几条细纹,保养得宜的手有些发颤。
贺时霆并不在乎卫国公夫妇到底藏着什么鬼心思。左右他也要离开了,便难得的对卫国公和颜悦色,敷衍地回答了他好几个问题。
卫国公也难得的没有因为他不恭的态度生气,反而像个寻常父亲,殷殷叮嘱了他好多事。
卫国公夫人见丈夫半天都说不到点上,反而和贺时霆越发和谐起来,哪里还忍得住。
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登上世子之位,登上国公之位。
贺时霆正和卫国公说起过年的事,卫国公夫人忽然插嘴,道:“时霆,这位便是楚楚姑娘吧?”
她无缘无故提起楚楚,贺时霆知道她又要作妖,瞥她一眼,冷笑道:“楚楚是母亲送到我身边的,您忘了?”
卫国公夫人被刺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道:“女大十八变,几日不见,楚楚姑娘出落得越发俏丽,我都认不出了。”
卫国公大约知道妻子要说什么,他怜惜地看着楚楚,没有帮腔。
卫国公夫人见丈夫不说话,自己把话茬接了下去,“俗话说娶妻娶贤,娶妾娶色。楚楚姑娘这样貌美,时霆,今日母亲做主,替你纳楚楚姑娘为妾,也算成就一桩美事。”
贺时霆不意她居然这样讲,心里略微思量,猜到她是想激怒自己。
他不屑道:“楚楚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娶进来,母亲不必多管闲事。”
卫国公夫人见鱼儿似乎上钩了,故意拉着脸,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样混闹!”
她顿了顿,才又缓缓道:“她这样的人,怎配做侯夫人!”
话里的轻蔑之意十分明显。
若是往常,贺时霆见自己的心上人被羞辱,就算明知道这是卫国公夫人的陷阱,也必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卫国公夫人早就算到这一茬。
只要贺时霆一动手,卫国公那么爱面子,必然会维护自己。到时候闹起来,她看他们二人还如何父慈子孝!
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今日还有楚楚在。
楚楚听她这样说,脸上浮现疑惑之色,对她道:“您生得……生得这般普通,都配做国公夫人,我为何不配做侯夫人?”
她的眼眸乌黑透亮,琉璃似的纯净无辜,仿佛真的为这个疑惑所困扰。
拉了拉贺时霆的衣袖,楚楚小声地对他道:“我比她美多了,是不是?”
在场的人都能听到楚楚的话。
卫国公夫人脸都绿了,眼角的细纹仿佛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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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其实卫国公夫人年青时很美, 柳眉杏眼, 温婉动人。否则她一个庶女,哪有机会嫁给国公做继室,还得宠了这些年?
可惜岁月不饶人。
她虽保养得宜,但到底有了年纪,这些日子又因贺时霆的事思虑过重,夜不能寐,面容憔悴了许多, 眼角的细纹藏都藏不住。
色衰爱弛,卫国公这几日大多是在妾室屋里睡的。
为此,卫国公夫人暗地里不知砸碎了多少玉瓶金碗, 容颜老去几乎成了她最大的心病。
这会儿楚楚这样不留余地的讽刺她,她脸上狰狞的恨意几乎要遮掩不住。
染成丹色的指尖死死抠进掌心,直到抠出血来, 卫国公夫人才因为痛处冷静下来。
她咬牙切齿道:“身份低微之人, 即使容貌再出挑,最后也不过沦为任人玩弄的贱婢,不配为妻。楚、楚、姑娘, 你可明白?”
这话说得过分恶毒了。
但楚楚并不放在心上,她配不配给贺时霆做妻子又不是国公夫人说了算。不过她倒是听出卫国公夫人话里的另一层隐含意味。
楚楚抬头, 眼眸晶亮地对贺时霆说出自己的发现:“霆哥哥,国公夫人默认了自己长得很‘普通’。”
卫国公夫人差点一口血噎进喉咙里。她方才的话说得那般恶毒,除了真心恨极楚楚之外,也是为了激怒贺时霆。
哪想楚楚不但没按着她设好的套路走, 反而又在她心上刺了一剑。
这时,一个懒散的声音响起:“爹,娘!”
不远处走来一个宝蓝衣衫的青年,青年似乎没睡好,边走边打着哈欠。他打完哈欠,才不情不愿地朝贺时霆唤了一句大哥。
贺时霆很冷淡地点头。
青年是贺时霆同父异母的弟弟贺时辉。
贺时辉一大早就被父母喊来送这个便宜哥哥,没什么精神,百无聊赖地四处看了看,忽然见到眼前有个美娇娥。
他顿时来了精神,着迷似的,几步走到楚楚身旁。
“敢问姑娘芳名?”
他方才那样不尊重贺时霆,他亲娘又对楚楚和贺时霆百般为难,楚楚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她冷淡地道:“关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