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到孕妇转过身来的时候,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的陈沫彻底的冷在了那,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没了生命的雕塑。
而眼前的这个孕妇,正是当年公司里的前台小妹,农村出身,穿着老土,还带着个粗框眼镜。
放在陈沫这儿,她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也正是这个农村妹,就是在微信里暧昧不清言词大胆,勾的她老公神魂颠倒夜不归宿的三儿。
而现在,这个孕妇正站在她的位置上,给王振阳敬着酒。
两人态度亲昵,远远看去,仿佛一对璧人。
而她陈沫,才是那个需要给人挪位置的局外人。
——
杜岩析:这就是你挂我电话的后果。
陈沫:你闭嘴。
杜岩析:没关系我不会挂你电话的。
陈沫:那你很棒棒哦(冷漠)。
第11章 慢慢
“慢慢慢慢心变成铁,慢慢慢慢我被拒绝,你何忍远走高飞,要我如何收拾这爱的残缺 。——《慢慢》”
——
“老婆,对不起啊,”坐在副驾驶上的王振阳喝的半醉,他腆着脸对陈沫说道,“今儿来的是我们业务部的小江,以前在公司里做前台,后来我看她业务能力不错,就提拔到业务部做主管了。”
“今天吃饭纯属巧合,谁知道会碰上,”王振阳脸上喝的有点上头。
陈沫一声不吭,她手紧握在方向盘上,手上的青筋暴突,像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在崩溃边缘的情绪。
可惜车内灯光暗淡,喝的半醉的王振阳根本没有察觉出陈沫的不对劲。
等到了家,陈沫一言不发的直接去卧室整理行李,等王振阳洗完澡顶着半湿的头发出现的时候,他才察觉出陈沫的不对劲。
“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呢,”他将陈沫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一下子踢翻在地,“今儿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发什么脾气。”
还收拾行李,像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陈沫看着地上乱成一团的衣服,紧紧的咬住后牙槽,鼻尖微微的泛酸,眼圈也红了。
就是今天了吧,她在心里想着,择时不如撞日,自己前思后想了那么久,很多话哽咽在喉咙口没有说出来,而今天,刚好是个契机。
她等这个契机,很久了。
脑海里那些曾经和他美好的回忆像是海浪的一般,在她的心里翻涌着滚动着,而面前的这个人,早已面容疏离,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陌路人。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说的就是陈沫现在的状态。
再抬起头,陈沫面容平静,内心中的波澜早已被她死死的压抑在心底,像是被关在牢中的困兽一般,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男人示弱分毫。
就当她最后的自尊在拉扯吧。
她看着王振阳的眼睛,神情坦然,面容犹如一潭死水,溅不起任何的波澜。
陈沫说:“王振阳,我们离婚吧。”
王振阳被陈沫突如其来的话打愣住了,他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见的,“陈沫,你说什么?”他再问了一遍。
“我说,”陈沫深吸了口气,字字清晰,“王振阳,我们离婚吧。”
陈沫的话,彻底的给他们这段三年的婚姻,总共七年的感情判了死刑。
王振阳被陈沫这话气笑了,他说:“沫沫,你至于这么闹离婚么,不就是一个敬酒的事情,大不了下次女下属给我敬酒我不喝,这总成了吧。”
说着他要上前搂住陈沫,准备哄哄她,像曾经他惹了她生气后的那样,只要认错态度良好,再多说几句美话,总归陈沫还是心疼他的。
显然王振阳以为陈沫在和他闹情绪,但是只有陈沫知道,自己是有多么认真。
比当年接受王振阳决定和他谈恋爱试试的时候,都要认真。
她看着王振阳,一字一句的说道:“王振阳,我没有在和你说笑。”
王振阳听的心里一个“咯噔”。
“我们相爱七年,夫妻三年,我觉得是缘分,但是现在缘分已经到头了,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说着,陈沫转身,准备拿起车钥匙就离开。
却被王振阳一把抓住。
“告诉我为什么,”王振阳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贤良淑德,宜室宜家的老婆,会突然有一天和自己提出离婚,“陈沫,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我每天在外面这么辛苦的赚钱养家,供你吃喝,供你买包买鞋,还要给你买大房子住,你却到头来要跟我离婚?”
王振阳觉得陈沫一定是疯了,放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不要,去和他离婚?她以为以二婚的身份她还能找到个好的?
陈沫被他这么一说,转过身来狠狠的甩开王振阳拉扯她的胳膊,她说:“是啊,当年结婚你说的倒是信誓旦旦,什么‘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我真信了你的鬼话,才会辞去我好端端的工作不要,在家给你当黄脸婆!”
陈沫这么多天以来心里憋着的话终于能敞亮的在王振阳面前说个明白了。
王振阳脸上的面子挂不住了,他想开口反驳,但是陈沫却接着反讽道:“王振阳,你以为你在外面的那些烂事我不知道吗?什么业务部的小江,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你在富川包的三儿?”
说着,陈沫相当的直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是厚厚的一沓相片,她将信封连着里面的照片,一起劈头盖脸的扔在了王振阳的脸上。
“你在外面开的每一次房,你给小三打过去每一笔款,甚至你给小三在富川找的窝,我需要给你一一列出来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傻子也明白了些什么。
王振阳立马昏了头,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照片里他和他嘴中的“业务部小江”姿态亲昵,还有出入富川各大酒店的照片,明眼人只稍一眼,便能知道其中的苟且。
王振阳立刻慌了,他拉住陈沫的手,丝毫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他哀求陈沫道:“沫沫,我错了,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陈沫冷笑,“原谅?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是当我眼睛瞎了吗?她肚子都大了起来你还说求我原谅?”
原本陈沫并不想和王振阳撕破脸来斗个你死我活,但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的领地已经被人占着抬腿拉屎拉尿了,她要真的还是能憋得下这口气,她就不叫陈沫。
特别是在离开包厢的时候,那个小贱蹄子冲着她翻了一个挑衅十足的白眼。
若是她是个不知道丈夫在外面乱搞的原配,她也许只会觉得奇怪这人的态度骄矜,但是她对于王振阳在背后的那些小动作,清楚的了如指掌,这三儿如此嚣张的在她面前作态,她只觉得这么多日子以来囤积的怨气是彻底被点燃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向来很轻,但是这一次,她却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沫沫,真的不是,那个孩子不是我的……”王振在做着负隅顽抗,抵死不肯承认,“小江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陈沫只觉得现在再看王振阳的嘴脸,真的令她无比作呕。
“王振阳,你好歹也是个男人,你有种让三儿怀上孩子,你没种承认这孩子是你的吗?”这一刻,陈沫都替这个三儿心寒。
遇到个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
“你是个男人就认了,你不是说很想抱儿子吗?就让那个女人给你生儿子去,我们明天民政局就扯离婚证去,你说不定还能赶早儿的再去隔壁领个结婚照!”
陈沫的这一通话说出来,顿觉自己心里一阵舒畅,大概憋了这么多天的气,终于能顺畅点了。
王振阳哪里听不出来陈沫话里的讽刺,他说:“我认,我认,沫沫啊,我明儿就让她把孩子打了,我早就让她把孩子打了,但是她偏不肯。”说的仿佛那女的赖上他似的。
“要是那女的早把胎打了,也不会……”现在他只恨自己当时一时冲动。
其实王振阳是一时半会内掏不出那么多钱,那女的自从怀了他孩子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嘴里直嚷嚷要王振阳离婚,不然就捅到陈沫那边去。
而王振阳自然不会让东窗事发,他处理的方法也简单,便是时不时的给小三打钱,但是哪知道这女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跟他开口要一千万才肯打胎。
一时间他哪里拿得出一千万来填补小三的漏洞。
他这话说的让陈沫更觉得可笑。
“王振阳,你能不能要点脸,”陈沫说,“既然你让人怀了孕,就好好对人家,这么说来都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发现你有小三,而那女人也应该听你的话,乖乖去把胎给堕了?”
“王振阳,你几岁了,你还以为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呢吧。”
陈沫这话说的刻薄,却让王振阳觉得浑身发冷,犹如置身在冰窖之中。
“沫沫,”王振阳蹲在陈沫的脚边,拉着她的手,“真的,我就是喝醉了酒上了头,一时间糊涂了……”
他这样的姿态,仿佛是他犯了每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一般。
只可惜陈沫早已经看开。
“王振阳,太迟了,我们不可能了,”陈沫阴沉着脸说完,接着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张检验单,而检验报告上清楚的写着:“先天性输卵管堵塞。”
“先天性输卵管堵塞?”王振阳只觉得眼前一黑,“沫沫,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啊,很简单啊,就是先天不孕,吃再多的药都怀不了孩子,”陈沫的声音低哑而残酷,而嘴中说出来的话,彻底的断绝了王振阳最后一点念想,“王振阳,我这辈子都怀不上你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王振阳整个人都颤抖了两下,“你……说的是真的吗?”
“沫沫,你没骗我?”王振阳心中最后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你真的……不孕?”
“是啊,”陈沫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她说:“我就是你娶回来不会下蛋的金母鸡,你和我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
“所以王振阳,我们离婚吧。”
—
杜岩析:王振阳这种拉了屎不擦屁股的行为给我们什么教训大家知道吗?
陈沫:什么教训?
杜岩析:安全千万条,避孕第一条,避孕不规范,亲人多一半!
第12章 十年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十年》”
——
两周后,民政局前。
陈沫脸上架着黑超,腥红色的唇衬的肤色白皙,今天她特地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仿佛是对这段婚姻的哀悼。
又仿佛是重生。
“文件都带齐了么,”陈沫手里拎着黑色的YSL风琴包,包里放着必要的文件,还有这些天内她聘用的律师替她谈妥的离婚协议。
当然还有户口本和当初结婚时候印着两人大头照的结婚证。
站在民政局前的王振阳依旧踌躇,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逃脱不出的漩涡,左边是他深深爱恋的女人,右边是道德伦理给他附上的枷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不敢冒着自己无后的风险,即使他依旧还爱着面前的女人。
陈沫平静的看着他,她抿了抿自己的下唇,一段感情从甜蜜走到破裂,两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振阳屡次出轨是其一,让小三怀孕是其二,而真正击垮她的,是王振阳听到她先天不孕后的反应。
真正伤人的,往往是人在最自然条件下的第一反应。
精心的备孕三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怀,伪造那一封自己先天性输卵管堵塞的诊断书,不过是为了断绝了王振阳最后的一丝念想罢了。
当然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在摊牌的第二天,也不知道王振阳跟三儿说了什么,一大早顶着黑眼圈起床的陈沫被门铃按醒,然后硬生生的堵在了家门口。
那个女人拉着陈沫的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哀求着陈沫,恳求她放了她和她孩子,还说愿意远离陈沫和王振阳,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两人面前打扰到他们的生活。
她的言词卑微,态度诚恳,眼里含着的那一泡眼泪欲滴未滴的样子,像是个敬职敬业的演员。
陈沫差点被气笑了,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是个无情的刽子手要残忍的杀害她的孩子,又如同是冷酷无情拆散有情人的王母娘娘,非要拆散董永和七仙女。
到底是谁插足了谁的生活,谁的婚姻,真当她陈沫是傻子还是瞎子,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忘了她和王振阳的种种?
抱歉,她不是金鱼,做不到七秒记忆。
因此她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手从三儿的手里抽出,陈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人,她说:“怕是你求错了人。”
“要你堕胎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王振阳,要不肯离婚的人也不是我,而是那个即使让你当三怀孕也不肯娶你的王振阳,如果你见到他,也请替我求一求,让他赶紧把离婚协议签完,让我们两个好聚好散,这样我也好给你赶紧挪位子。”
说完,她“嘭”的一声便关上了门。
动作干净利落。
——
家里的衣服鞋帽都被她整理了大半,陈沫约好了搬家公司,准备明天一大早就把东西打包带走。
其实一起生活三年,琐琐碎碎的东西在点滴间也累计了很多个行李箱,明明刚搬进去的时候,也不过是左右手两个托运行李箱。
陈沫将衣帽间的高跟鞋一双双的装进防尘袋中,浏览每一双鞋,似乎都有一段记忆。
这双是和王振阳度蜜月的时候在巴黎春天买的,这双是在美国第五大道遇上打折季买的,这双是……
她勾唇一笑,这些曾经她视若珍宝的鞋子,其实也不过只是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