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取寒面色不动,笑吟吟地问:“阿姨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虞安安收回手,向后靠到椅背上,双目微阖。
韩政跟人喝完酒回来,见虞安安这样忙问:“安安,哪儿不舒服吗?”
虞安安摇头,右手朝桌上按下去,吩咐:“你坐下。”
韩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得坐好。
虞安安手朝张取寒一指:“她跟韩冽谈恋爱,你信吗?”
韩政诧异地看向张取寒。其实听说韩冽跟张取寒在一起后他也很惊讶,因为太突然了,可当着张取寒的面儿他不好说出心里话。只得打圆场:“安安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虞安安不耐烦地说:“我没喝酒!”
一阵酒气袭来,韩冽坐到了张取寒跟虞安安之间,胳膊自然而然地落到张取寒身后的椅背上,身子侧压向她,半困住她的姿态,垂眸笑问:“跟我妈聊什么呢?”
他手里还掐着盛了半杯红酒的高脚杯,面庞被酒精熏染上一层红晕,漆黑的眸子深沉似海,棱角分明的唇上有湿润的光,嘴角微勾着,现出一种迷离醉态。
看样子是被灌醉了。
他是个好学生,不沾烟酒,酒量也不好。第一次看他喝醉是那次他帮她摆平隔壁艺校男生的纠缠,他醉得坐在地上起不来,她气得要命,扔下他自己回家了。第二次看他喝醉就是二十一岁KTV那晚,他对她干了件罪恶滔天的坏事。在八年后的现在,他的酒量依旧不佳。
每次他喝醉就没好事儿发生。
“我祝阿姨青春永驻。”张取寒娇笑着,用胳膊肘暗暗抵着他靠过来的胸膛。韩冽却不动,俯身的姿态依旧暧昧。
靠的太近,两人间的空气都显得热。
“取寒给韩冽准备什么礼物了?”大舅妈隔着桌子问。
倒是把张取寒给问住了。
她从没想过礼物这事儿。
身上值钱的东西就是这身衣服跟腕子上的手镯,还有包里那个一年前花三千块买的手机,现场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人家俩你侬我侬的,估计早就私下送过了,不想让咱们这些老太婆看到罢了。”三舅妈跟着搓火。
“私下送是私下,今天这种正式场合不带礼物,就有点不懂事儿了。对吧,韩冽?”大舅妈像个笑面虎似的。
“哎呀大姐,人家安安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别跟着掺和了。”三舅妈把话头直接抛给了坐在上首的虞安安。
真是哪家都少不了一两个熊亲戚,嫉恨韩冽却把账算到她头上了。张取寒在心里翻个白眼,目光一转瞪向韩冽。他依旧半靠着她的椅背,却松开捏着高脚杯的手,收回来食指在太阳穴处揉了揉,眯着眼仿佛在醒神。
她装出一副懊悔的样子,软声说:“真对不起,来得太匆忙了,礼物回头给你补上行吗?”
“准备送我什么礼物?”他喷着酒气靠过来,眸色更深,教人看不透。
不知道他这是在演戏还是当真。
张取寒耐下性子,巧笑如画:“你想要什么?”
“你。”说完,湿润的薄唇压到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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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那一瞬间张取寒寒毛直竖, 一把将他推开。
空气突然安静。
张取寒转动眼珠看了一圈。
先是韩冽的脸,再是对面幸灾乐祸的大舅妈和三舅妈, 接着是满脸尴尬的韩政,最后是脸上写着“我就知道你们俩是做戏”的虞安安。视线调转回来,又落回到韩冽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他冷冷地看着她。
怕穿帮?
开玩笑!
张取寒坐直起身,双手捧着他的脸, 皱着眉头撒娇:“跟你说过戴眼镜的时候不要吻我嘛,硌得我好疼。”
他的眉头微蹙,她娇笑,手指勾住他的镜架将眼镜从他挺直的鼻梁上取下, 将自己的红唇送上去,贴着他的薄唇软声呢喃:“冽哥, 生日快乐。”
本该是点到即止的一个轻吻,他落在椅背的手却移到她的肩上, 猛地一收,把她拥进怀里。
张取寒诧异地瞪大眼睛, 看到他那一对英气的浓眉紧紧蹙在一起, 眼睛闭着, 手上的力道也很重,可他吻得却非常温柔。慢慢地吮着她的唇瓣,舌尖一点点侵入,缓慢但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更加深入。
她尝到了他口中高档红酒的醇厚味道。
张取寒知道场合不对, 可他吻技太好,她叹了口气,回应他。
她这辈子挺亏的,不管是亲吻还是上床她只跟他一个过。
在决心抛下一切重新开始后她的人生本该精彩纷呈。她学喜欢的音乐,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同各种不同的男人交朋友,可就在二十一岁时那个晚上,他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再次刷新重启。
在那之后的八年日子里,她都把他安排成人渣的角色唾弃诅咒,可是她自己清楚,如果不是她的纵容,就给不了他伤害的机会。
张取寒二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在音乐学院学了近三年大提琴,也融入了二代圈子里。能进入那所贵族音乐学院的每个人都要求财富、才华兼具,季风眠自不必说,其他同学也都非泛泛之辈,张取寒身边自然不乏各种优秀男士的围绕,但大家都默认张取寒同季风眠是一对,碍着季风眠的身份地位,没人敢对张取寒下手。
朋友中的一个家里叔叔开了高档会所,姑娘很美,酒也很棒,张取寒常同他们一起去玩乐。男人多,自然会叫几个姑娘热闹,有时候张取寒也会选个姑娘,陪她聊天喝酒。那晚,张取寒又同几个朋友到了会所,玩了一阵之后朋友的老板叔叔来了。
这位老板并不知张取寒底细,看她漂亮诱人便坐到她身边不走,闲聊中透露出想要她当女朋友的意思。张取寒心中腻烦,准备要走,韩冽却进来了。
这世界有时候大得三年他们在一个城市却从未见过一面,有时候小到只是随便喝个酒却能跟他同处一室。
韩冽的眼神让张取寒明白他误会了,以为她同那几个陪酒的姑娘一样。
其实他一直都这么看她。从那晚在韩政家她用脚勾了他的手腕开始,他就认定她是个坏女孩。到他大一下学期,她满心伤痕累累地跑回来,他抱她吻她却问她有过几个男人。她就知道他从未改变过对她的看法。
他一直不懂她,但又狂热地爱着她。
这次见面,他的目光轻蔑,她负气地故意当着他的面演戏,同老板叔叔聊天喝酒言语亲昵。他在旁喝酒,一言不发,面容森冷,捏酒瓶的手背青筋暴起。她看到了,心中难以遏制地涌起一丝甜蜜。在他用酒瓶打晕了老板之后,她确定他依旧爱她,依旧是那个为了她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韩冽。
其实她也一样,在外漂泊三年,心却一直无法安定下来。她不瞎,季风眠有多好她很清楚,季博瞻也乐见她能跟季风眠走到一起。只是她做不到。她心里一直藏着他。
即使走的时候告诉自己要彻底结束,为了念遥,不能跟他有任何瓜葛。可一见到他,心中的某个角落还是剧烈跳痛。
有人说过,女孩一生都不会忘记第一个真正爱上的男人。
打完人之后他醉晕过去,包房里一片混乱,有人说要报警,被她阻止。最后叫了救护车,把头破血流的老板送去医院,她要几个朋友帮忙把他送去了酒店。朋友还帮忙雇了个照顾的人,在那人来之前,她留在酒店陪他。
夜里,他瘫在床上昏睡着,一动不动,她趴在他身边一直看他,感到怀念。他变了很多,更有男人味儿了,只在拧起的眉间残留有一丝少年气。她用指尖在他脸上戳来戳去,他歪过脸,低低呓语:“取寒,别闹。”她笑了,抱抱他算作奖励,他腾地坐起来扑向她,压倒了她,然后,趴在到床边狂呕。
那瓶红酒跟胃酸混合的液体弄到床单上和她身上。
吐完了他保持那个姿势继续昏睡,她好不容易把他掀下去,爬下床,站在床边哭笑不得。最后只得用毛巾把地面简单清理了一下,又去洗澡。
跟他发生关系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当他走进浴室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拒绝的想法。这是曾经两人之间最后一道壁垒,三年前他说过可以等,一直真心地对她,珍视她,疼惜她,可她最终抛弃他离去。这也是她欠他的。
可她从没想过男人与女人的差别会如此巨大,坚硬与柔软,那么疼。她一直强势,但在这件事上毫无还手之力,咬他打他都没用,身体几乎被他撕裂。第一次结束,她脱力地挂在他臂弯里,热水把欢爱的痕迹冲得一干二净。他抱起她回到床上,很快又开始了第二次,还有第三次……
对她而言之前听到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整件事就像一场炼狱,她感觉不到半点快乐,唯有他的拥抱和亲吻能给她一点慰藉。
当时她疼得呲牙咧嘴,愤恨地想:如果抱着的人不是他的话,她就找把刀插进那人的脖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从她身上爬起来,去了浴室,她感觉命已经丢了半条,疲惫地趴在床上,心里却感觉被填得满满的。他洗完澡出来,背朝着她一件件往身上套衣服。她看着他高大强壮的身体,心里异样的满足。
她想,也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穿好了衣服,转过身来。她趴在枕头上朝他媚笑。他的视线扫过洁白的床单,之后伸手从裤兜里拿出钱夹,抽出一把钱丢到枕头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幻想是开始,现实是彻底的终结。
发现怀孕是半个月后,张取寒又一次从众人的视线中失踪。她决定抛弃过去的一切,带着她的孩子独自生活。
一切错误的起源是房香茗介入了张弥远和房香梅的婚姻,她希望这件事到张取寒这里截止。谁也不欠谁的,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时光滔滔,造就了现在的张取寒,钢筋铁骨心如铁石,如今的韩冽也早不是从前。他们应该是两个纯然的陌生人。见到房香茗是她最后的愿望,就在这一纸契约之下,她跟他玩完最后这场游戏。
一个深吻结束,两人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对视。张取寒望着这张英俊成熟的面孔,细数他迷人的五官,早无当初少年痕迹。把手轻轻合在他的胸前,一推,娇嗔:“当着那么多人你干嘛呀!讨厌!”
她转过脸去用手掩着嘴巴低着头笑,状似害羞。
虞安安缓缓说:“阿冽,注意场合。”
语气跟刚才相比缓和一些,应该是信了。张取寒想。
第34章
生日宴进行到很晚, 结束之后张取寒陪韩冽送客。舅舅们都喝高了,尤其是大舅舅, 走路得靠大舅妈搀着。夫妇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大舅舅照着韩冽的肩膀猛拍:“小子真有眼光,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韩冽微笑,尔后垂眸,把问题抛给了张取寒:“看她。”
无良甲方。
张取寒故意不回答,瞪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 状似不懂。
大舅舅一把搂过韩冽对张取寒说:“小张啊,不是我吹,我们韩冽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难找,你可得抓紧别犹豫。要我说就今年年底吧, 你俩岁数都不小了,年底结婚, 三十之前把孩子一生,什么都不耽误, 你看怎么样?”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多事亲戚,上下嘴皮子碰碰就把你的人生大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今戏已经演上了, 她的角色是乖巧懂事的听话女朋友, 自然不能叫他的亲戚不开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笑着说:“叔叔说得对。”
“哎~错了!”大舅舅拖着长音,食指伸出来隔空朝张取寒点着,“什么叔叔,该叫舅舅!来, 叫一声!”
张取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眯眯地说:“舅舅说得对。”
“这才对嘛。”大舅舅开心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塞给张取寒,豪气道,“拿着,舅舅给的见面礼!”
一旁的大舅妈脸色顿时变了。
张取寒笑得很甜,收下后说:“谢谢舅舅。”
舅舅我错了,我把刚才的白眼收回去。
大舅舅喜滋滋的,又把韩冽推到张取寒身旁,牵起两人的手摁在一起,豪气地说,“年底办事,舅舅给你们包个大红包!要是来年能给舅舅添个大外甥,舅舅就再送你们……送你们一套房!”
大舅妈赶忙插话进来:“人家年轻人结婚生孩子,安安和韩政还没说话呢,你个老东西瞎操什么心?!喝醉了别在这儿丢人,赶紧跟我回家!”说罢拖着大舅舅就走。
张取寒饶有趣味地望着逃跑的夫妇二人,感觉手被握住了,她侧过脸看他,他笑容愉悦,朝着那对夫妇挥手告别。
等人走远了,她把那个红包递给他:“喏。”
女朋友是假的,红包是真的,无功不受禄,这种钱她不该拿。
韩冽瞟了眼,淡淡说:“给你了。”
这点小钱在他眼里确实不算什么。张取寒想了想把红包塞进裙子的口袋里,低着头说:“那我给十三买几盒猫罐头,跟它说这是爸爸送的。”
韩冽的手倏然一紧,捏得她有些疼。张取寒抬头,他正垂眸看她,眼缝里有些暧昧不明的东西。
“干嘛?”她不解地问。
“为什么是爸爸?”他低声。
她勾着红唇朝他笑,眉眼间的娇俏生动伶俐:“给钱的都是爸爸。”
他愣了一瞬,继而被逗笑了,亲昵地捏捏她的手指,
张取寒撇嘴,这种程度的笑话都能让他开心成这样,他平时活得多么无趣?
“刚才录音没?”她问。
韩冽又是一愣,问:“想干什么?”
她刚要开口回答,韩政那边的三家亲戚结伴过来,只好转而先忙送客的事儿。
韩政这边的亲戚不像虞安安那边的过分张扬,显得内敛客气很多,并没有过于吹捧张取寒。说了几句体己话后一行人离开,张取寒才把刚那句话说完。
“我在你律所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知道口头承诺也算契约的一种。一套房子可不是小数目,万一你明年跟谁结婚生孩子了记得去找你舅舅兑现,我可以给你当证人,免费。”她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