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北:“我会找机会跟她再谈谈,你别在她面前表现这样。”
阮翎吸了吸鼻子:“我、我不会的。”
江枝北:“放屁,你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了,每次你一哭,就搞得我也想哭。如果南南看到了我们俩抱在一起崩溃大哭,她会怎么想?你别忘了你是她那个影帝爸,我是她的刑警妈,我们不能在她面前情绪激动的像个小孩!”
阮翎深深吸了一口,撑着身子坐直:“……我知道。我只是……我觉得这不是伤心,我现在很想抽自己嘴巴。周六那天,谁也没想到。”
江枝北两只手紧紧攥着:“我确实不该半夜离开的。我只是看她睡了,我还去亲了亲她,谁能想到那两个狗东西。”
阮翎压低声音:“如果那两个玩意儿是被千答刻意安排的,那就等着流落街头吧。“
江枝北:“怎么会……千答怎么可能知道南南的事儿。”
阮翎看了她一眼:“阮之南复读一年,之前学籍去了哪里并不难查。而且她虽然回来了,但也不能玩滑板,可能会有人一直查到岭门的医院去。”
然而阮之南拿着一杯温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病床上愣愣的。
所以……她又让爸妈流泪了么?
所以这一件事,他们家就是回不去了么?
阮翎擦干眼泪又洗了一把脸,正要去跟阮之南说会儿话,却又接到了电话。这个电话比较私人,除了一些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和圈内好友,很少有人知道,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方笙。
这个节骨眼她打电话过来?
阮翎接通电话,正要开口,那头却有个男孩冷静礼貌的说话了。
“阮叔叔你好,我是南南的同学,我叫傅从夜。您可能记得,之前的慈善晚宴上我们见过。”
阮翎愣了一下,转头对江枝北比了个口型,接着道:“啊,我记得你,你是傅鹭和方笙家的孩子,你好,有什么事儿么?”
傅从夜在那头道:“阮叔叔,我想去探望一下阮之南,这几天学校发的卷子我也留着,可以带过去帮她补习一下。”
阮翎觉得肯定是那种因为看了新闻,就想凑过来发掘内情的人。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人,而且也不太适合补习了,谢谢你。等过段时间,她自然会返回学校。“
江枝北站起来,小声说:“是南南的同桌。”
同桌也没用,阮翎不想废话,立刻就想挂电话。
那头的男孩忽然道:“阮叔叔!她不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我知道这才是她攻击那些人的原因。她一直忘不了她被那些人捅伤的事情,所以她在三中对面住的时候,一直整夜整夜开着灯!”
阮翎动作一僵,拧起眉毛:“你知道些什么?!”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是因为她在学农的时候,也受到了惊吓,然后攻击了我。”
阮翎有点不可置信:”她只攻击了你一个人?你没受伤?”
傅从夜轻声道:“这件事儿,我想跟您当面谈一下。”
阮翎犹豫了一下:“我可以约你到别的地方。”
江枝北从阮翎那儿抢过电话,道:“傅从夜是吧,你明天来吧,我们在盛熙路139号的健荣医院,你到大堂的时候,我会去接你。”
她挂上电话,阮翎瞪眼:“你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过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转头就跟媒体说什么。”
江枝北:“他可是傅鹭跟方笙的孩子,爸妈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他能说什么。”
阮翎还要再说。
江枝北把手机递给他:“这孩子,之前因为保护南南,被打断了胳膊。”
阮之南坐在床上玩游戏机,外头阳光明媚,就是有点热。阮翎的助理给她买了她想吃的披萨当中午饭,能在病房吃披萨,她也算是特殊病患了。
病房里还有大屏4K电视,她连着电脑玩卡牌游戏玩的都忘了自己在医院了。
敲门声响起来,阮之南盘腿坐在床上,叼着棒棒糖头也不抬:“进来。”
人走进来,站住脚步:“周三下午第一节课都该上了,你还在这儿玩游戏。”
阮之南一下子回过头去。
她傻傻的半张着嘴,看着傅从夜将书包放在陪护床上。他还穿着校服,手里拎着一杯奶茶:“您点的外卖到了。”
阮之南坐直了身子,游戏画面里的角色已经被打死了她都没在意,感觉像是出现了错觉似的盯着他。
傅从夜在她眼前摆摆手:“你这眼神,是智障的先兆,怪不得要住院观察了。”
阮之南一下子从床上蹿下来,想要伸手去抱他,却动作顿了顿,推了他肩膀一下。
傅从夜抬了抬自己左胳膊:“我比你更应该住院,你还敢推我。疯了吧你。”
阮之南扁着嘴,一下子坐在床边,两只光着的脚晃了晃,伸手揉眼睛,吸鼻子道:“我是疯了。”
傅从夜吓了一跳:“不至于吧,你在医院受什么委屈了?”
阮之南拿起抱枕,把自己脸埋进抱枕里,脑袋跟抱枕一起摇头,两只脚贴在一起:“……呜,没有。我没有什么委屈,我就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傅从夜坐在对面的陪护床上,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阮之南好像收拾好了情绪,扔下抱枕。
抱枕上要是没有两小团湿痕就更好了。
她也转头看到了,立马把抱枕翻过去,道:“我爸我妈怎么会让你进来!”
傅从夜没提及他进来之前跟她父母的交谈,笑道:“你妈妈见过我的啊,我这条胳膊就是通行证。”
阮之南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求求你告诉我,你没带作业,老邱没让你来给我补课。”
傅从夜:“我本来说要来给你补课的,不过不补也无所谓。聊会儿。”
阮之南:“我妈说了让你待多久?”
傅从夜:“那倒也没说具体几点,不过我陪你一会儿,可能就要回去了,否则也不合适。”
阮之南拽了拽抱枕的边角:“哦。”
傅从夜:“……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你真不该瞒他们这么久的。“
阮之南摇头:“我、我不后悔瞒他们,但我应该在瞒他们的时候尽量让自己赶紧好起来。”
傅从夜伸手从包里拿了个学校运动会报名单子给她,顺便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
阮之南接过单子,念着运动会项目,想要岔开话题。
傅从夜站起来,一只手按在小桌上,低声道:“南南,你要告诉我真话,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告诉他们?”
阮之南拽了拽单子,没有拽出来,只好抬头看向他。
阮之南轻声道:“你没见过我受伤那几个月,我爸妈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他们那么憔悴,那么崩溃……那么脆弱。他们经常抱在一起哭,以为我不知道,可我都知道的。我妈当时暴瘦了将近二十斤,她陪护我的时候,都整夜整夜看着我不睡觉,后来直接在医院里晕倒了。我爸那时候被人拍到照片,都有人以为他是遭受了什么打击,我爸才四十出头,你敢信他其实要经常染头发么?就因为我的事情,他一夜白了好多头发……”
阮之南张了张嘴,有些吃力道:“我想要一切回到正轨,回到以前的样子,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好多好多代价。”
傅从夜愣愣的站在床边,阮之南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又笑了:“我只是想让我爸妈不用再因为我的事情流泪了,我、我有想过办法,克服也好,求助也好,我努力过的……他们如果知道我一年多都没有办法过去这道坎,他们心里要有多自责啊。但这些都是意外,从来与他们无关的。”
傅从夜没有说话,他伸出手,在桌子下牵住了阮之南的手指。
她晃了晃:“不过现在他们也知道了。”
傅从夜:“嗯。”
阮之南低头去看那个运动会项目的单子,不再说话了,傅从夜缓缓坐回床边发愣。
他没想到,或许说她的父母也想不到,她的隐瞒一点都不是为了自己。
她的愿望也其实很小很小。
阮之南写到一半,忽然道:“我们偷偷跑掉吧!”
傅从夜没反应过来:“什么?”
阮之南:“我们去岭门!就我们俩。现在就走,我知道有个人,她能帮我,她就在岭门。”
第77章 跟她走
傅从夜:“谁?”
阮之南扁嘴:“你跟我一起走, 我就带你去见。”
傅从夜:“你爸你妈都这么担心你了, 你突然跑了,难道就不怕把他们急疯了?”
阮之南:“我也不会真的不打招呼, 先留个纸条, 等我们到车站买上票,我就给他们打电话。”
傅从夜一脸胡闹的表情, 阮之南抓住他衣袖晃了晃:“你要是不跟我一起走,我就找机会自己跑掉了!”
傅从夜:“……我要考虑考虑, 而且我还没吃饭。”
阮之南:“披萨你吃么?”
傅从夜:“我来给你送温暖, 你就让我吃冷了的披萨,我来的路上看到对面有个麦当劳, 我去吃一顿,然后观察一下。如果跑不掉就算了, 要是能跑得掉……到时候再商量。”
阮之南对他招招手:“那你快去, 我一会儿就换衣服等你!”
傅从夜拿上钱包,就把书包放在了陪护床上, 他走到医院走廊上才见到江枝北,阮翎似乎在露台上跟人打电话,江枝北转头问他:“南南怎么样?跟你说什么了么?”
傅从夜犹豫了一下, 道:“阿姨,南南在岭门认识什么人么?”
江枝北拧起眉毛来:“她当时在岭门住院住了挺久, 至于说认识谁, 她也只认识当时的医生护士而已。”
傅从夜:“她想跑去岭门, 而且是现在就去。她说岭门有个人能帮她。”
江枝北吃惊:“现在就去, 她是想偷跑掉么?胆子肥成这样了?!而且她还告诉你了——”
傅从夜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后颈:“她说让我跟他一起去。我没拒绝,如果她真的决定偷跑掉,我觉得我跟着去还能让您安心点。我肯定会每天几次给您发消息发照片汇报的。”
江枝北倚了一下门,抱着胳膊说:“我好像知道她要去找谁了。如果是这样……或许她上次跑去岭门,就是找的那个人。不过她不知道外头关于她的那些风言风语,如果远途去岭门,真的要一路小心。”
江枝北看了阮翎一眼,小声道:“这事儿他爸肯定不会同意,但我倒觉得,她去了也不是坏事儿。她对我们瞒的很深,什么都不愿意说,却能跟你说。你见到那个人,也跟她聊一聊,回头跟我汇报一下。”
傅从夜心里有点惊喜,江枝北的意思就是说,同意让他带着阮之南去?!
江枝北:“这样,四点左右你带她离开,我会让人稍微避一避。然后我叫公司的司机开车来,你就说车是软件叫的。她身份证应该都自己拿着,查证件的时候走机器通道,别让人认出她来。”她说着,一边把两个电话号码发给他:“这一个是我在岭门的某个警察朋友的电话,出事儿解决不了直接找他。另一个是岭门医院某主任的电话,以前是南南的主治医师,如果她生理出现不适,到医院后先联系这个人。”
傅从夜一下严肃起来,点了点头。
江枝北:“你不是没吃午饭么?先去吃个饭吧。四点哦。”
但等傅从夜拿着可乐从外头的麦当劳回来,却没想到看见江枝北和阮翎在走廊上争执些什么,阮翎转头看见他坐电梯上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傅从夜顿住脚步,江枝北拽了一下阮翎的胳膊,阮翎还是朝傅从夜走过来,两手插兜冷冷道:“你支付宝就是你的手机号是吧,我让助理给你转十万块钱。”
傅从夜不卑不亢道:“叔叔,我不缺钱。”
阮翎:“我当然知道你不缺钱,这十万块钱你拿来当旅游几天的房费。不用抠抠搜搜的,两人住两套客房。”
江枝北走过来捏了阮翎胳膊一下。
傅从夜一下子明白阮翎的意思,他抿了一下嘴唇:“如果她害怕——”
阮翎瞪眼,傅从夜不紧不慢道:“我就找个高档的酒店租套房,如果她半夜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我还能及时知道。到时候我会给您发照片的。我相信南南到晚上也会给您打电话的。”
阮翎盯着他,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是傅老爷子的心尖,但我们家顶不过是警察家庭,招惹不起,当同学就挺好。”
傅从夜:“我的家庭背景什么也代表不了,在您看来我是傅鹭和方笙的小孩,但在她看来,我就只是她同桌而已。”
江枝北把臭着脸的阮翎拽到一边,对傅从夜点了点头。
傅从夜拿着可乐杯子进屋的时候,阮之南已经换上了短裤和防晒帽衫,里头还带着一顶鸭舌帽:“你看我这样行不行,我们回家收拾行李。”
傅从夜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我在便利店买的,你出门的时候戴上口罩。”
阮之南立马戴上口罩:“现在走么?”
傅从夜:“我叫了四点的车。而且我刚刚听到你爸你妈打电话,他们一会儿要有事儿离开。票我也买了,五点一刻出发,晚上到岭门。订了一处靠海的观景套房,可以么?”
阮之南激动的直敲桌子:“大哥,有你这种靠谱的人在,我出门真的是可以不用带脑子的!开心开心,我们要出去玩啦!”
傅从夜心里其实也有点小开心,可他不能像她这么嘚瑟,嘘了一声:“你是想喊的整个楼都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