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则安——猫尾茶
时间:2019-07-29 09:01:59

  周念不敢留神体会手边传来的体温,她红着脸尽快给他处理完伤口,扭头窜去水池边洗手:“稍微等一下,碘伏还没干。”
  迟则安只好背对她晒月光。
  没安静几秒,周念又不放心地交待:“这样容易留疤,我那里有护手霜,润肤的。你……你可以让王队晚上帮你擦一点。”
  迟则安心想饶了我吧,大晚上两个大男人窝在帐篷里擦护手霜润肤,这得多想不开。
  两人无声地背对背,迟则安不知道周念在想些什么,反正院子里的蚊子估计高兴坏了,毕竟天降夜宵,多么难得的机会。
  不过他虽然粗枝大叶,倒也从沉默中品味出周念那点反常的来源。这姑娘文静又规矩,一个人追着他要来帮忙上药,不太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他抖毛般甩甩湿漉漉的头发,问:“你有话跟我说?”
  周念咬紧下唇:“嗯。”
  “那趁现在说吧。”
  “你还在生气吗?”
  他笑了一下:“早过了。”
  “这样啊,”周念绞着手指,“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迟则安挑了挑眉,手伸到肩后一摸,发现碘伏差不多干了,便穿好上衣起身站过去问:“为什么?”
  他一站直,两人的身高差就彰显出来。
  周念比他矮一个头,配合她低下脑袋的高度,眼睛里只能看见迟则安的胸膛。
  刚才看到的画面马上冒了出来,她连忙错开目光,感觉耳朵发烫。
  “就是,我看见乔莎去拍照了,但没太在意。如果我能拦住她,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迟则安轻笑一声:“不关你的事。她一成年人,犯了错该自己担着。”
  成年人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出了事也没资格埋怨其他人。
  话虽如此,周念又说:“可你还是去救她了,不是吗?”
  “我不一样。”迟则安拍死一只胃口大的蚊子,受不了地示意周念边走边聊,“我是领队,而且我能保证我和她的平安。”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得笃定而坦荡。
  周念不禁有些羡慕,她好像很少有机会如此果断地肯定自己的能力。
  刚踏出院门,迟则安忽然停下脚步,从手腕上挂着的袋子里翻找出什么。周念借着路灯,看清是之前那件蓝灰色T恤。
  “差点忘了。”他转身吹了记口哨,“阿黄,过来,拿去垫窝。”
  名叫阿黄的大狗闻声而起,周念问:“就这么扔了?”
  “我也不想,可我不会补,我爸妈也不会。”
  周念心中一动,赶在阿黄叼住衣摆前说:“我帮你补呀。”
  眼看就要松开的手指瞬间停住,阿黄失望地摇摇尾巴。
  迟则安相当意外:“原来你不光是小护士,还是小裁缝呢?”
  “我也不是小裁缝。”周念正说着,见他准备把衣服递过来,立刻婉转地建议道,“你……洗一洗再给我,穿一天啦。”
  迟则安:“……哦。”
  作者有话要说:迟哥:她刚才是不是嫌弃我了?
  念念:(是,但不敢直说)
  以及,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领队,好孩子不要学(▼皿▼#)
 
 
第7章 
  结果迟则安还是借了赵姐家的洗衣槽,洗完拧干了挂在灶台边烘了一会儿,周念才总算没有嫌弃地收下。
  刚返回营地,迷彩服就上前和迟则安套近乎:“哥们儿牛逼啊,练过的吧?”
  听语气是把海军陆战队抛之脑后了。不过也难怪,会来参加户外徒步的人,大多有几分向往丛林的勇猛。这种关键时候靠得住的行为无疑让他们刮目相看。
  周念走到帐篷前问:“乔莎,我能进来吗?”
  里面的回应带着鼻音:“嗯。”
  周念钻了进去。乔莎垂头丧气坐在角落,出发前的烟熏妆已经被哭成了熊猫眼,鼻尖泛红,眼神也失去了之前的活力。
  她怀里抱着摔坏的相机,一只脚往前伸出,脚腕裹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手上也有不少处理过的小伤口。
  整个人蔫蔫的。
  周念替她把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还在哭呀?”
  乔莎握紧皱成一团的纸巾没说话。
  周念拍拍她的肩,从登山包里翻出一个小绣绷和针线包。她原本只是习惯性地把东西带上,没想到居然真能派上用场。
  T恤正面印有一座山脉的涂鸦,乔莎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迟队的?”
  “嗯,我帮他补一补。”周念用绣绷将衬布和衣服一起固定住。
  乔莎吸了吸鼻子:“我再买一件赔给他吧。”说着便用手机搜索起来。
  村子里网络信号很差,周念借着帐篷顶上挂着的头灯光线,把要用的线选出来分好,无声地等结果。
  过了一会儿,乔莎失落地说:“居然是限量款,买不到了。”
  周念宽慰她:“我觉得……迟队可能也不太在意。”毕竟他差点把衣服送给大黄垫窝了。
  “我知道。”乔莎蜷起膝盖,看周念抬高双手对准灯光,她都没看清她右手那根绣线的头在哪儿,周念就手腕一动,穿线过了针孔。
  乔莎愣愣地感叹:“你好厉害啊。”
  “熟能生巧嘛。”周念拿起绣绷看了看,破损的位置如果光是缝补会显得难看,她打算配合山脉在肩上绣一朵云。
  乔莎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周念补衣服。
  她不知道周念是做什么的,看模样一直猜测可能是学生,或者大学刚毕业的小白领。可这会儿亲眼见了,她又隐约察觉出一点端倪。
  周念本身就是不吵不闹的性格,当她低头开始穿针引线时,一种无法描述的气场将她衬托得更加娴静。
  她低下头,纤细的手指动作轻柔,落针却很果断,每一个针脚都与前一针密密地贴着,像是有看不见的标尺印在布料上一般,几乎没有出现一丝空隙。
  绣线不断地纵横参错,周念先绣出云朵最底的边缘,接着再换了另一种线,一点点地往上填补。
  第四次换线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吃饭了吗?”
  乔莎摇摇头:“吃不下。”
  周念用吐司和切片火腿做了两份简易三明治,其中一份分给乔莎:“吃吧。”
  乔莎没接,周念把三明治放到她手里:“别这样,迟队救你上来,可不是想让你饿肚子的。”
  “我……”一提起迟则安,乔莎眼中又泛起水雾,她扯扯嘴角问,“周念,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混蛋?”
  周念安静地看着她,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
  她的眼神像落进土里的春雨,温和而体贴。乔莎再也忍不住,她捂住嘴,害怕哭声传到帐篷外被人听见。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给别人添了麻烦。
  从头到尾领队强调过不要乱跑,周念也拦过她,可她当时就跟鬼迷心窍似的,被好奇心占据上风。
  这事只能怪她自己,就像迟则安骂的那样,闯祸的人怎么能有脸哭。
  周念一直没有打断她,只在乔莎哭得打嗝的时候递上一瓶水。等到她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才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好啦好啦,记住教训就是啦。”
  ·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进山向导老吴就来了。
  “榆清山主峰说是有2100米,但从村子往上真正攀爬高度也就1500米左右。半山腰有个平台,到时候你们王队会留下来,大家实在爬不动的就在那儿休息。”
  看过昨天乔莎的反面教材,今天全团的人都安静许多,老吴跟大家讲解进山路线时,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乔莎受了伤,自然不能参加爬山活动。周念独自站在队尾,一边听老吴说话,一边打量站在他左边的迟则安。
  应该是考虑到山上会冷,迟则安总算穿上了长袖,橙黑相间的宽松款冲锋衣,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裤腿扎进登山靴里,整个人身姿挺拔。
  别人都说皮肤黑容易显得土气,但在周念看来,迟则安的肤色却只会让他看上去更沉稳。
  回想起昨晚意外看见的那身肌肉,周念脸颊发烫。她以手做扇在脸边挥了几下,感觉无济于事。
  注意事项交待完后,一行人便沿着村后的山路开始登山。
  他们不用在山上扎营,占重量的帐篷睡袋都不需要带,周念的登山包里只装了今天的食物和水,还有一些应急用品。
  然而即使如此,周念仍然感到比昨天要累。
  她不习惯山间陡峭的坡度。
  其他人同样如此,沉重的呼吸交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累得气喘吁吁。脚上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和昨天热闹的气氛不同,今天所有人都变得沮丧起来,专注而麻木地迈动双腿,根本无暇欣赏壮美的风景。
  爬到半山腰后,队伍在一处宽阔的平台休整。
  周念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一张长椅上坐下,汗水顺着脸庞滑落,她连抬起手臂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王禾过来提醒:“测一下脉搏,一分钟之后报数。”
  周念挽起袖子,左手搭在右手腕间,看见王禾按下计时器后,便默默地数着。她的呼吸急促,刚开了头就数漏了拍子。
  最后一批团员也在此时抵达,凌乱的脚步声更加打乱她的节奏。
  一分钟过去,王禾问:“多少?”
  “……46次?”她知道肯定没数对。
  王禾瞪大眼睛:“多少?!”
  周念刚想说再数一次,旁边一个高大的人影便走了过来。
  男人修长而温暖的手指抵在她的颈侧,迟则安说:“计时。”
  王禾配合地按下计时器,周念僵着脖子,只能用眼角余光去打量迟则安。
  他低头蹙眉,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即使知道他只是在观察她的脸色,周念也忍不住一阵羞涩。不过她本来就爬山爬得脸红,所以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男人指腹上的硬茧像砂纸一样,摩擦着脖子上那一小块细嫩的皮肤。颈动脉一下又一下地跳动,如同胸腔中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107。”迟则安报出正常的数字,沉默几秒又觉得好笑,“你刚怎么数的,太吓人了。”
  真要是每分钟脉搏只有46次,他们得马上把她抬下山送去急救。
  周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所有人测完脉搏,王禾通知大家在这里休息半小时,解决午饭顺便考虑下午还要不要登顶。
  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
  迟则安和老吴没有加入,他们要去几公里外的山民家拿点草药,晚上带回去给乔莎敷上消肿。
  等两人走后,有人佩服道:“迟队真厉害,我腿都要废了,他还有精力绕路去拿药。”
  王禾挑起眉:“那可不,我迟哥无敌。”
  坐在周念身侧的大学生说:“像他那种男人,肯定有好多故事吧?王队你这么了解他,跟我们讲讲呗。”
  王禾问:“你想听什么?”
  那女生抿嘴一笑,问:“他有女朋友吗?”
  “哟,小丫头看上我们迟哥啦?”王禾笑话她,“那我劝你还是死心吧,喜欢迟哥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周念撕下一片牛肉,不动声色地放在嘴里嚼着。
  “去你的。”女生嫌弃地吐吐舌头。
  迷彩服扬手打断,身上的雨衣窸窣作响:“我听说你们流行什么14座雪山挑战,他参加没有?”
  这是王禾擅长的领域,他做作地干咳一声,介绍道:“凡是热爱登山的人,都有这个梦想。但你们知道分别是哪些山吗?我告诉你们啊,这指的是世界范围内,14座8000米以上的雪山……”
  迷彩服没耐心听:“哎,扯这些干啥。就说个大家都知道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迟队上去过没?”
  上一秒还兴致昂扬的王禾,下一秒突然就收了声。
  周念抬眼,看他神色间流露出微妙的情绪,明显遇到了不想聊的话题。能让话痨王禾闭嘴,这实在出乎意料。
  见他这般反应,有人说:“珠峰那么高肯定难爬,没去过也不丢人啊。”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谁知王禾却说:“其实珠峰不是最难爬的山,而且他登顶了。”
  “那不是很牛?”有人说。
  “啊,可他们下撤的时候遇到一个登山客,”王禾抬起手背擦擦额头,“那人缺氧失温。”
  “迟队把他救了?”迷彩服眼中燃起崇拜的火焰。
  王禾摇了摇头:“没有。”
  周念喝了口水,看见王禾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
  “那种条件下,最多也只能陪一会儿,没办法的。”
 
 
第8章 
  王禾说得婉转,所有人却听懂了意思——迟则安只陪了一会儿,然后放任那人死去。
  这和他昨晚救出乔莎的举动截然相反,前后反差太大,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话题就此沉默下来,大家吃完午饭,各自在平台上自由活动。
  周念用手机拍下远处的山脉,听见有人跟同伴窃窃私语。
  “那他也不牛。你看乔莎掉下去就扭个脚,那洞肯定没他们吹的那么危险,你去说不定也能行。”
  “雪山救援难度太大吧?”
  “你听王队那意思,他估计连试都没试。说不定分点儿氧气出去,人家缓过来就没事了。见死不救。这要换了我,晚上都要做噩梦的,良心过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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