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身前的柔软感清晰地压了过来,双手两两紧绞在一起,热度攀爬至脸颊,嗓间艰难地滑下津液。
许是见惯了这种小情侣,教练爽朗地笑着说:“年纪轻轻地怕什么,实在不行两个人一起跳也成。”
段伏仪回过神来,收回手臂朝着教练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扭回头,腰上的力度还没褪去。
祝星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觉得行。”
段伏仪反应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红着脸义正言辞地问:“你想要哪样?”
祝星栗抿嘴笑了一声:“就教练说的那样。”
段伏仪圆圆的杏眼转了一圈,想了一个最合适的比喻:“让我像拎个小鸡崽一样拎着你跳下去?”
“要现在这个姿势,”祝星栗手还搭在段伏仪腰间,又收紧了一些,“像这样。”
祝星栗一脸得逞,唇角斜着向上挑,眼睛顺着她的脸颊向下看,停留在前胸突起的地方,动作像个勾引人的蜘蛛精。
段伏仪恨不得将他踢下40米高空去感受什么是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她还是太大意了,道行浅到地平线,分分钟就被他骗了。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主动上钩,还上得浑身燥热,这就非常没面子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
段伏仪却突然冒出一种将“床前明月光”念成“分秒变色狼”的羞耻感。
对于九年义务教育里出镜频率最高的那位李白先生,她充满了歉意。
小姑娘的表情,像街头变脸艺术家一样,变得飞快。祝星栗觉察出不对劲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丢了面子的段伏仪冷哼了一声,胸有成竹地甩了甩头发,手指勾了勾,看起来非常霸气:“行,我让你先跳。”
祝星栗挑了挑眉,看着面前自信满满的小姑娘,双腿骤然一紧。
段伏仪抬了抬下巴,揪起手腕上的黑色圈线绳,利落地将头发绑起来束成一只马尾,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眼里仿佛隐含着一行字。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乱窜。对不住了兄弟,我们还是来世再见吧。
脑袋里有根弦突然一断,祝星栗后退一步。
MD,这逼装得太猛了,今儿怕是活不成了。
*
蹦极这项刺激的空中运动,是段伏仪兼职生涯中最喜爱的工作之一。生死一线,人心的弱点就会暴露无疑,是勇敢者还是懦怯者,站在跳台的边缘就能看出来。
她喜欢那些腾空一跳,奋不顾身的顾客,像是凤凰泯灭重获新生一般,在声声呐喊中排解压力,再次找到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倒也说不上有多好,但起码这份工作做得,让她觉得有意义。
橡皮材质的绑带紧紧扣住脚踝,祝星栗的腿又开始乱抖,虽然看起来很镇定,但愈见白青的脸色却逃不过她的视线。
“是不是觉得眩晕恶心?”段伏仪急问。
祝星栗摇了摇头,从裤兜里掏出那板速效救心丸,倒在手心几颗。
祝星栗恐高,这病症没得多久,却来势汹汹。
两年前,他接了一部古装电影,二十米威亚刚走过半程,他人就掉了下去。一个小小的工作失误,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俩月。
等人康复,心理阴影落下病根,从此告别古装戏,再也不敢登高。也不是没想过治愈,对于卖命,他更惜命,得有个健康完好的身体,他才能去保护另一个人。
如今那个人站在他眼前,声音都有点紧,视线搭在一起,能看出她在为他担忧。
“你吃这个不管用。”段伏仪握住他的手掌,摇了摇头,“能治愈你的,是咬着牙从这里跳下去。”
祝星栗眼神从手掌移到她脸上,女孩子镇定自若,毫不掩饰的关心,以及最理智的建议。他何尝不知跳下去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怕。就像他知道这四年忘记她才是解脱,他也怕。
怕的是紧握在手中的最后一点逞强,都会凭空消失,他不敢。但前路有望,他得去。
段伏仪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我不知道你恐高,如果知道,不会强拉你来。不然,我们现在下去?随便换个别的活动。”
祝星栗将手中的药丸撒入半空,哑着嗓子:“我敢,你陪我一起,我就敢。”
最终,两个命运共同体被绑在一起,在教练员不可言说的眼神里做好了充足准备。姿势一如刚才的暧昧,紧贴在一起,将生命线交.缠在一起。
段伏仪还在安慰他,拍了拍他肩膀:“虽然现在有些怕,但跳下去那一瞬间是很刺激的。你别怕,如果觉得太刺激就大声喊出来。”
祝星栗双手紧搂她的腰,问:“如果跳下去还是害怕,可不可以做点别的事儿转移注意力?”
段伏仪的注意力都在检查绳索上,随口应了声:“安全范围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放轻松,别憋着自己。”
祝星栗挑了挑眉,山水倒映,眼波温度上升。他随手挑下口罩,露出微挑的唇瓣。
凌空的那一瞬间,像是噩梦重来,祝星栗有一瞬间的恐惧。但很快,伴着段伏仪放肆愉悦的笑声,恐惧消失,像是药到病除。
所有的症结都是她,所有的解药也都是她。
段伏仪笑得很好看,纯粹地没有任何戒备,整个人都散发着吸引人的光茫。祝星栗舍不得挪开眼,黯黑眼瞳里是执迷和忘我,热烈和眷恋。
弹跳趋于平稳,祝星栗没再犹豫,视线锁定住红唇,将脸贴过去,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欲.望。
吻了上去。
段伏仪眼睛逐渐睁圆,软绵的嘴唇被突如其来的舌尖卷裹,顺着微张的牙关闯进来,然后被步步紧逼,攻城略地。她的视线撞进祝星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做难以抑制的热烈情感,脑子就突然一懵。
她的舌头变得软绵,被男人强势勾卷,被吻得找不到方向。呼吸滞住,她只能在一波又一波攻势下喘着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鼓胀地找到不到东南西北。
像艳阳高照的清香,无力抵抗的磁场。良久后,祝星栗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段伏仪。
无波水浪上一偏孤舟,男人环拢着女人站起来,仿佛是无境之地的一对佳侣仙缘。两个人是沉默的,气氛早已变了调,一双眼睛还在迷离之中,一双眼睛却滚烫,烫得整个湖波上的水浪都像烧了起来。
工作人员很有眼色地没去打扰。
迷离困惑的眼神在柔软分开后逐渐醒转,段伏仪不知所措地撑开怀抱,接着深呼一口气,脸像被纵火一样,涨麻感一寸一寸地从唇角向四周蔓延。
低垂着眼,手指抹上唇瓣上的津液,祝星栗哑声问:“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姑娘虽然没拒绝,但也没看出是什么态度,祝星栗晦涩艰难地问,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段伏仪的心就被这么一句话扯出一道缝,强压心底的慌乱,才佯装镇定:“你技术不行。”
声音其实还是颤的,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
山脚咖啡店,段伏仪的视线落在桌上那杯已经凉掉的抹茶拿铁上。
半个小时前,她的初吻以一种非常骚操作的方式被人夺走,对象则是刚决心要“好好相处”的朋友。
而此时这个朋友正坐在她的对面,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灼热地让她浑身不自在。
最后的对话停留在那句“你技术不行”,之后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再无下文。
段伏仪是觉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种情况很特殊,就像两军交战之时,对方将一把锋利的刀剑抵在你的脖颈之上,你却夸人家一句“兄弟,你这姿势很丑啊”,这不就自投罗网嘛。可是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冲上去质问“你为什么抢走我的初吻”吧,很丢人的。
“那个,”段伏仪抬了抬眼,轻咳一声,“翻篇吧。”
帽檐之下的眼睛眯了眯,口罩遮挡住半张脸,看不出情绪:“嗯?怎么翻篇?”
声音轻飘飘的,扰乱了她的阵脚。
段伏仪喝了一口凉掉的拿铁,扬头说:“说你不行这句话,还有,刚才的事故。”
祝星栗手指敲打着杯肚,发出沉钝的响声,挺淡定地回:“安全范围内想做的事儿,怎么能算事故?”
“谁让你做这种事儿的?”段伏仪蹙眉,视线紧逼。
“你说的,还让我放轻松,别憋着自己。”祝星栗眼角微翘,“我很听话,不是吗?”
段伏仪咬着后槽牙将杯子挪开,手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桌角发颤,“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这人亲也亲了,我说你不行那句话,就算一笔勾销了成吧?”
邻座客人视线飘过来,祝星栗压了压帽檐,上半身前倾,将距离拉近。
“也不是不成,但你得告诉我,怎样才叫做行。”视线落在殷红唇瓣上,“既然不满意,那你亲口告诉我。”
亲口——这词怎么听怎么觉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祝星栗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黑色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到下巴,托着整张脸越发白净。一点一点靠近,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渐渐在她的视线里放大,最后能清晰看到睫毛下有些微乌的眼圈。
段伏仪似乎听到周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一时情急,连忙将口罩拽了上去:“你快戴上!”
手指揪住口罩边缘,向上一提,触碰到微凉的皮肤,段伏仪皱了皱眉。
祝星栗捕捉到女生情绪上的反感,隔着口罩说出的话,都没拦住半分咄咄逼人:“你现在是打算始乱终弃了?”
段伏仪脑子一阵空,被他严肃又严厉的话质疑,想也没想就回了。
“没,没有。”
祝星栗又贴近了一点,脸颊擦着脸颊,最后停留在她耳边,语气不急不缓:“那我们回家,回家再告诉我,好吗?”
祝星栗贴得近,彻彻底底地实践着耳鬓厮磨四个字,段伏仪觉得呼吸都变得不顺畅。男人身上淡淡的烟味,混杂着温热的鼻息,从她的耳畔一路顺行到鼻腔,熏得她恍恍惚惚,沉醉不知何处。
就像是被蛊惑一般,段伏仪点了点头:“好。”
姑娘谈吐气息清新,一股茶香混杂着身上的体香,像一张天罗地网整个扑了过来。祝星栗退后一点,眼睛盯着她水润的唇瓣,想象着亲下去该是几分的色香味俱全,那般可口缠绵,他似乎已经爱上了。
心中火团在燃烧,向着不可描述的地方蔓延,毫无顾忌地咽了咽口水,喃喃道:“怎么办,等不到回家了。”
难忍地要命。
于是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扯下去,隔着一层薄薄的纤维,就印了上去。姑娘眼睛睁得圆圆的,晶亮的瞳孔,他毫无顾忌地入主。
禁忌下的胆大试探,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坦荡,虽然不似方才那一吻浓烈纠缠,却是以吻封缄,刻下了专属他的烙印。
“明白了吗?”祝星栗松开,直起身子,手指指向自己,“老子忍不住,想爱你。”
*
周一清早,祝星栗赶往机场飞去首都参加一档脱口秀节目。
祝星栗很少涉足综艺节目,一是实在没法在影视剧和电影夹持的档期内空出时间,二是他也没必要靠整人的综艺剧本吸揽人气。他一直秉信,一身才华傍身再加上人上人的努力,能让他成为娱乐圈的中坚力量。矜持自重这款型号的羽毛,他格外爱惜。
可顶着青年演员的光环,在圈里就得有几个恭敬对待的前辈。娱乐圈是个大杂烩,千人千面结交下来的大多萍水。名声好资历深的前辈,能结交便是幸事,能交心便是本事。
老戏骨安肃生,便是祝星栗凭本事结识的忘年交,也是这次脱口秀节目的主嘉宾。作为金石之交,祝星栗这趟差出的,乐得其所。
后台化妆室,安肃生拉着祝星栗靠在沙发上休息,语气温和:“我看你近日气色不错,有什么好事儿?”
“我这气色可比不上您,”祝星栗端坐,眼睛里蓄着笑意,“看来上次给您带得保养品效果不错,回头我再让容阁给您寄一些。”
容阁站在一旁脆生应了一声。
“竟会卖乖。”安肃生抬起手向着祝星栗方向点了点,表情有点严肃:“听说你要歇一个月?前几天要不是王导跟我吐槽你退戏,我还以为你已经跟着他去山旮旯里扮土匪了呢。”
祝星栗笑了笑:“王导的戏跟原定好的行程有冲突,没扮成土匪,我这身板也没歇着。再说陈述哪能让我歇,工作量没减多少,只不过让我多睡几天踏实觉罢了。”
“年轻人别懈怠,该拼就拼。”安肃生叹了一口气,“当初让你留在美国,你非铁了心要回来。说是故乡情结重,但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事儿。一步错步步错,放弃大好前程就为了圆自己情怀,我都懒得说你。”
安肃生曾提携祝星栗一起去过好莱坞,拿下分量最重的小金人。婉拒知名导演邀约,祝星栗重归故土,依旧兢兢业业地在国内拼事业。安肃生替他可惜,但没办法,这孩子死倔。
祝星栗扬了扬眉,没脸没皮地犟嘴:“您老不也回来了。”
安肃生佯装横了一眼:“我这叫落叶归根,你那叫墨守成规,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怎么,人找到了,瞧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儿,看着碍眼。”
祝星栗勾了勾唇角,表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人确实是找到了,但就是,又开始躲着他。昨儿甚至就扔下一句有事,一整天都没出现。
他也没急,对于段伏仪来说,这份感情来得太突然,得给出缓冲的时间。
祝星栗唇角一直上扬,感受着身边聚拢成团的,浓郁的恋爱腐臭味。别说,还真香。
看人看多了,是妖是鬼都能看出来。安肃生喟叹一声:“不懂你们小年轻的心理,起了,开工。”
脱口秀这节目,重点不在于脱口,而在于秀。
语言才华人人都有,表演才能又见仁见智,怎么秀得独树一帜怎么风骚得体,是嘉宾的本事。祝星栗嘴炮的本事不大,但人往那一站,就能博得喝彩。参照剧本按部就班,再穿插点喜闻乐见的吐槽,这档节目也就接近尾声。
结尾得留点噱头爆网,是这档综艺节目的卖点。
安肃生作为人民老艺术家,能八卦出来的消息除了德艺双馨的日常,就剩养了几只鸟这种话题。主持人乐得跟他探讨养鸟学问,最后还是将话题转到了祝星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