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安老师亦师亦友,平时有没有关心过祝影帝的感情生活?”
“关心也是白关心,”安肃生面不改色,手指指着祝星栗揶揄,“感情的事儿你得问他自己。”
以往碰到这个话题,祝星栗都会一笑而过,最多回个“谢谢关心”。
焦点聚拢,祝星栗笑了笑,琢磨了两秒才开口:“首先,谢谢观众朋友们的关心。”
脱口秀的观众大多很活跃,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现场就有粉丝扬声呐喊“老公别客气”。
祝星栗弯着笑眼,神情饱满:“别闹,收起你的紫金红葫芦,叫我没用。”
观众一阵笑,祝星栗接着说:“我这人性子直,粉丝们也火眼金睛,有什么事儿都瞒不住,所以我就实话实说。我喜欢的人回来了,目前正在使劲儿追。相逢不易,相爱尚难,还望衣食父母们成全。”
节目终了,爆点够足,主持人说完结束语,粉丝们还没从“失恋”的恐惧中缓过来。
安肃生和祝星栗一前一后往后台走,迎面碰到一脸郁卒的容阁,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翅膀硬了?”陈老板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开,声音洪亮地跟开了免提一样,“还嫌我不够忙是吧,完事赶紧回公司,刚进来俩跨国际婚纱摄影广告,麻利儿过来给我把字儿签了。”
安肃生硬生生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哼,有些吃味:“陈述太惯着你了,市侩商人,利欲熏心。”
祝星栗把手机扔给容阁,笑了笑:“是,肯定不如您清风明月,待我恩重如山。”
“就嘴巴甜,”安肃生很吃这套,表情恢复如常,往化妆室走,“一会儿去家里吃顿饭,你师娘也想你了。”
“好。”祝星栗跟在身后,乖乖地回了句。
刚进化妆室,祝星栗就发现手机在震动,来电正是段伏仪。祝星栗一把抓起,出门急步走到楼道无人处,划开接听键:“我刚才在忙。”
电话那头有风卷过,能听到树叶扑簌的声音,女生迟疑了一分钟才说话:“那你忙,我没事。”
楼道声控灯暗了下来,黑暗笼罩身躯,唯有手机的屏幕还有光亮,像是辽阔寂静大海中的一点希望。
祝星栗声音有些低,在黑暗中显得更温柔,偏偏还带着一点急:“我不忙了,你别哭好吗?”
*
段伏仪周日那天确实忙,并不是为了躲避祝星栗而请假。当然她也没解释要去哪儿,实在是觉得,理不顺这团缠绕的感情之前,还是不想去触碰。
就像销售电子产品需要售后服务一样,她家那点破烂事,也少不了梦醒时分后的纠缠。
但这次来的不是段时绫,而是李音容。
四十出头的女人,保养得体气质华贵,很难与当初声嘶力竭赶她走的村口泼妇相比较。表情淡然地坐在她对面,不燥不急,破天荒地关心起她的生活。
“我和你爸放心不下你,所以趁着周末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我说。”
客套倒是很客套,但难掩眼眸里的虚情假意。
敌不动,我不动。段伏仪也虚着脸色跟李音容客套:“吃穿不愁,劳您关照。”
李音容淡笑:“在校不比在家里舒服,周末没事儿就回家住,我让阿姨给你烧点爱吃的菜。”
段伏仪挑了下眉角,没应下:“不麻烦了,我回去反而让您和时绫不自在。彼此心里都不舒服,就没必要虚情假意了。”
李音容眸光微微变得锋利,语气倒没什么变化:“时绫还小,平日里爱和你斗嘴,但本心不坏。你回去后,姐俩能相互陪伴作个伴儿,不是挺好的。何况她都当着奶奶的面答应了,这几天也没来跟你闹,当姐姐的就别怄气了。”
段伏仪差点没乐出声,她终于知道段时绫一身殿堂级演技是承袭谁衣钵了,敢情有其母必有其女,真是可怕的基因。
李音容见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面色微变,直了直身子继续说:“你妈妈去世前曾找过我。”
段伏仪一愣,盯着李音容轻视淡漠的眼神,声线有点颤:“你说什么?”
“男女感情的事儿,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李音容看了一眼她,轻嗤一声,“林桦亲口承认输给了我,但作为补偿,林桦求我代替她照顾你。也是可笑,我居然答应了。”
段伏仪猛地站起来,椅子摩擦灰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我妈妈怎么会输,我妈妈怎么会求你,你不用骗我。你们这些脏心烂肺心怀不轨之人,为什么连去世的人都不放过,为什么这么诋毁伤害她!”
李音容跟没听见似得,继续说:“因为她爱你,也正是因为这份承诺,我才会纵容你到现在。你以为段恒竹是为了我才让你痛痛快快地走吗?错了,因为他也爱你,知道你想自由,所以才放你想走就走。”
餐厅里很安静,她们坐在角落里,头顶是个音响,正在轮换播放着网络热门神曲。
段伏仪目光冷厉地盯着李音容,紧紧抿着唇:“爱?你们懂爱吗?段时绫窝在段恒竹怀里巧笑嫣然的那份爱,和我在寒风中被罚站一个小时的爱是一样的吗?”
李音容彻底被激怒,保持了半个小时的良好教养,像是被戳破一般“嘭”地一声碎了。
她站了起来,脸色很差,冷冷地回道:“时绫是我的孩子,我比谁都了解。自从她来到这个世上就不被欢迎,她没有安全感,再不去争不去抢,就不会得到一丝父爱。比起你,她更是个无辜的孩子,就连你觉得痛心的那份惩罚她都羡慕,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段伏仪稳了稳呼吸,头痛欲裂:“所以她百般警告我不要回去,就是在守卫那点可怜的父爱?那您过来和我客套半天,是什么目的呢?”
李音容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约你奶奶和我们见一面,一家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以后你的事儿我不再管,林桦也好安心些。”
段伏仪不想再继续矫情,冷哼一声:“因果循环,善恶轮回。我们立场不一样,你们可以继续自我垂怜,但请别扯上我,别扯上我妈妈。我一直挺好奇的,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很好欺负?我忍你们很久了,今儿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从今往后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控制不住毁了你们的幸福。”
段伏仪抓起隔壁椅子上的书包和外套,头也不回往外走。
这家餐厅离学校近,出门右拐就到通往学校的林荫路上。金秋将近,落叶被风卷落又掀翻,滚滚向角落飞去。
段伏仪觉得很累。
李音容说的话,三分在理,她不可否认。可是怎么办,成年人犯下的过错,孽缘恶果的夙命已经傍身。愤怒可怜慌乱等心理交杂在一起,不管是谁都不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管是段时绫还是她,可别人起码还有妈妈。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可怜,很需要一个人,能站在她这边。
段伏仪走过一段距离,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抖,她茫然地看着结伴走过来的青春笑脸,心头泛酸,需要人陪的念头更深。
心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于是她就拨通了祝星栗的电话,一次没接通,两次没接通,直到拨出去的第三次,她都快要急哭了。
胸腔中的不安与疼痛不断地侵袭着她脆弱的心脏,像是猛兽利爪从上而下,狠狠地拨开,裸露出鲜红的血液,一点一点失去呼吸的权利。
她强忍着想哭的欲望,蹲在地上又拨了出去,长久之后才听到回应。
声音一如既往,像是无数个课间午后,他与她各自趴在课桌上对视,说的那些悄悄话。
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段伏仪久未启动的泪腺濒临界点,酸得蠢蠢欲动,难以克制。
段伏仪强忍着说了一句话,镇定自若,听起来不悲不喜,却依旧没逃过祝星栗纤细机敏的神经线。
他说,你别哭好吗?
不好。
段伏仪说不出话,就垂着头,蹲坐在林荫路上,眼泪一滴一滴地往石灰路面上砸,想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想将所有的埋怨都说出来。
软弱从来不属于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祝星栗这里,她就像个没有脾气的水人,可以踏实地哭得没心没肺。
祝星栗没再说话,任由她一直哭。
半晌,段伏仪才停止抽泣,声音哑哑的:“有财,你还在吗?”
祝星栗“嗯”了一声,嗓音也有点哑,不知道是不是刚抽了烟。
段伏仪试探地问了句:“你抽烟了?”
祝星栗声音很低:“没抽,我打算戒了。你不喜欢的事儿,我以后都不会干。”
心脏跳动的频率不受控制,方才还低落谷底的情绪,因他一句话又弹跳上来。她忽然想起那个蹦极之吻,急促地让人难以拒绝的情愫,又一次铺陈盖地的袭来。
她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处在无法解释的阶段,她却像非他不可一样地眷恋他的好。
已经到了无法抗拒的地步。
段伏仪突然很慌张,言语颠三倒四:“你什么时候忙?不对,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我先挂断了。”
祝星栗淡淡笑了一声,似是安抚她:“我没在忙。你什么都别想,回家睡个觉,等醒了我就回去了。如果实在睡不着,你就想想我——栗爷很好想的。”
段伏仪慌张地挂断电话,脸红得不知道是风吹干了泪留下了纹络,还是别的什么。
*
祝星栗举着手机的那只臂膀有些酸。
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小姑娘哭。上次见,他摔断了腿,一瘸一拐地养了一百天。这次差点捏破心脏,他站在黑暗中都不敢动,生怕信号断了惹她哭得更厉害。
直到最后,他也没敢问她为什么哭,只能说些自己会说的粗言白话去安慰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挂完电话他又觉得不安,七八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段伏仪,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能哭成这样,他不懂。可他笨没经验,只能硬着头皮求助。
他解锁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一天能换十八次群名的兄弟群,发了一个哭脸表情。耐着性子等了两分钟,群里依旧静悄悄。祝星栗磨了磨牙,连着发了二十个最高额红包,只见秒速之下,全被抢光。
祝星栗:【姑娘哭了怎么哄?】
沈莫:【瞎逼嚎啥,栗爷别管,淡着没错。】
顾炎泽:【是你弄哭的,还是你老二弄哭的?】
路透:【歪,我信号不好,栗爷你说清楚,又背着我去哪儿沾花惹草了?】
祝星栗眯了眯眼睛,接着发:【再说废话,明年的代言全部取消。第一次哄女孩,我不知道怎么办。】
沈莫:【深呼吸,闭上你的眼睛,全世界有最清新氧气,用最动听的声音,消除一切距离。——来自扣扣音乐分享。】
顾炎泽:【楼上的正解,老二打头阵,用最动听的声音,消除一切距离。怪笑.jpg】
路透:【友情提示:距离一月赌约还有三天,吃干抹净倒计时开始!】
群里一旦开了黄腔,这话题就不用再继续了,一帮损友属于分分钟能爆群的易燃体。不拉着他一起去局子里喝茶,就算对得起他的了。
这问题,就相当于白问。
祝星栗跳出群,指间动了动,又给段伏仪发了一条微信:【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到了去找你,等我。】
发完,一把拉开楼道门,直直往化妆室走。
安肃生还在等着祝星栗,原本约好要一起回家吃个便饭,左等右等好不容易将人等来,却急匆匆地拽着容阁跑了。
放鸽子居然能放到自己头上,安肃生有些不愉快,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想了想,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沉着脸色说:“栗子这小子要乱,我替你看不住了,你找个时间回来一趟吧。”
电话另一端的人懒洋洋地,像是刚睡醒,打个哈切后才慢慢回话:“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被按在床上有氧运动了两个小时的段伏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个畜生!你不是说我不喜欢的事儿,你都不会干的嘛!!
祝星栗挺了挺十八厘米雄风:乖,这件事除外。
作者君:请允许我大声呼唤一声,我亲爱的读者大大们,都谁来啦~~
日万没日成,差的四百多字以后补上。
快告诉我,你们看着还满意嘛~~
第25章 拥抱与吻
段伏仪浑浑噩噩地回到出租屋,很听话地钻进被窝里睡觉, 还做了个梦。
梦回到几天前的那场寿宴, 人潮不散,将她围站中间,密闭地没有一点空隙。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庞都是一样的容颜, 神情冷漠轻视, 整齐划一地:“你走, 没有人想留下你。”
空气都是稀薄的, 她疯狂地想推开人群,但严丝合缝没有一条出路。一根又一根手指指向她的脸,重复着这句话,像是驱魔一般的魔咒,段伏仪整个人被囚禁在圆圈中央,瑟瑟难安。
画面一转,一身酒气熏天的祝星栗垂着眼,手中举着一杯黄色酒水, 猛灌自己。瞬尔, 又抬起头,眼圈红红的, 声线温柔迷离:“留下来好吗,我不能没有你。”
酒杯被摔到墙上,黄色的酒水泼洒出水花,溅到白色的墙上,乍眼地难看。他站在她面前, 手指紧紧扣紧她的皮肤上,手背上的脉搏筋骨突出,毫不留情地质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段伏仪猛地惊醒,耳边传来砸门的声音,有似有似无的急躁叫喊声传来,是她的名字。
声音是梦境中的那个声音。
她清醒了两秒,急忙从被窝中爬出来,没来得及穿鞋子,直接冲到门口。手按在门把上,还是颤抖的。
梦境中的脸与现实重合,隔着一层老式门沙防盗门,段伏仪看到祝星栗一脸汗涔彷徨。
“怎么不接电话?”祝星栗拍了两下防盗门,“开门。”
隔壁邻居姜愉露出个脑袋,视线与她交汇,似在问她出了什么事儿了。
段伏仪反应过来,迅速打开防盗门,一把抓住祝星栗的胳膊,将他整个拽进客厅。生怕被人发现,又将他塞到门后,只露了小脑袋和邻居解释:“没事儿,他是我远房表哥,来找我相亲,呸,来探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