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进了屋,他们两个跟了进来,李将军反手把门关上,一脚将李墨寒踹倒在地,我瞧着他左脸上微肿的模样,仿佛在家中已经挨了打。
“韵儿,你且打他,打到消气为止!”李将军往椅子上一坐,很有一股大家长的风范。
我伸不出手来,李墨寒却突然站了起来,在我跟前伸出手道:“韵儿,跟我回家吧?”
我瞧着那个好看的手,曾几何时,我是多么愿意牵着他。
“是我错了,你是正妻,便是纳妾,也要询了你的意愿再决定。”他一脸的无奈,继续道:“今日是为夫多喝了两口,没忍住。”
“回去吧。”我轻叹一口气,“我在这里小住几日。”
李墨寒突然有些急了,道:“你怎么能在这里住呢?这里这般简陋,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都是什么人……”
“住口!”他还待继续说,却是李将军将他的话打断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道:“韵儿想在这里住,便住。明日为父派了马车过来接你。你且放心,只要有为父一日,那容韶便休想进我李家的大门。”
说完,那父子俩便又走了。
半夜里竟是来了这么一出,对李墨寒的种种态度我有所预料,却始终没想到,李将军竟会为了我一个没什么出身,也没什么用处的儿媳,亲自过来。
公父的话叫我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我在容府,自幼时起,除了珍儿,便是所有人都袒护着容韶的,我向来是一定会犯错的那一个,也是不能被原谅且要受罚的那个。她容韶是天上下凡而来的仙子,能犯得什么错?即使向来自诩公允的父亲容祁,实际上也是明里暗里向着她的。
我以前似乎从未直面过自己心里的这份恶,可那份肮脏的心思却在今日暴露无遗。
我的自卑、我的愤懑、我的委屈。我想回去,想回到李府里头,想把那个自幼便是天人的女子,踩在脚下。大声告诉她:这是我家,容不得你放肆,且滚远些。
我承认这有些扭曲,可这点心思跟她故意与自己的妹夫睡在一张床上相比,大约要纯善许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内容本来想半章写完的,但是没刹住车,写了整整一章,emmmm,求小天使们原酿…emmmmm…
第20章 第19章
翌日一早,将军府的马车来到这喧嚷的闹市。我梳洗打扮好,从隔壁买了石榴红的绣花罗裙,头上戴了应季新出的红玉簪子,步摇轻轻动。用着洛霞坊的脂粉,化了妆,额间轻点一个银杏的形状。
我在众人的围观之中上了车。
很快就到了将军府,到西偏院时,屋里刚把床换好,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地忙着打扫。
一见我进来,众人连连凑过来,向我请安,齐声道一句:“三少夫人好!”
杏儿面上很是高兴,上前一步,笑道:“少夫人,您快进去看看吧!”
我未做什么旁的表情,只镇定的跟着往里走,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昨日的场景来。
她径直带着我往里屋走,我瞧着屏风换了一个,是我喜欢的海棠木,上头镂空纹,不透光的地方刻了许多银杏的叶子,栩栩如生。
里头的床也换了,床边上凹陷着纷繁复杂的蝙蝠纹,帐子上吊着许多福袋,闻着有些若有似无的香气,那味道清甜,没有一丝的腻味。
可却是他同我姐姐,昨日欢好过的地方。
李墨寒刚从外面回来,见我这身装扮便是一愣,遣退了下人,开口道:“韵儿,这屏风和床,你可喜欢?”
我坐在床边上,褥子铺的厚厚的,很软。自顾自的动作,即不瞧他,也不理他。
他微蹙了眉,一步上前来,道:“韵儿你可是还在怨我?”他轻轻执起我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了过去。
我连忙将手抽回来,斜睨着他,有些不耐。
“我今后每日都回来陪你!”他定定的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真挚,“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听他说了这样的话,我心中也难免不是滋味。可像父亲母亲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始终相亲相敬的,终究还是极少数。
虽然听了他的保证,我却仍是心中暗暗叹气,浑身像是被人用冷水浇透了一般,心脏都在颤抖着。微微蹙着眉,喉间有一丝丝腥甜味,没想到开口竟是带着哽咽,“你若是看上哪个姑娘了,便是带回府里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他却突然一愣,眸子怔怔的看着我,带着许多无奈,“对不起,韵儿。我……我不会了……”
我瞧一眼他无奈的表情,他伸手要抱我,我本该抱住他,却是心里仍接受不了,我总觉得他身上还隐隐留着容韶的气味。
一想到那坚实的臂膀昨日里还抱过别人,我心里便无比的恶心。
他明显感觉到了,只淡淡的错过身,带着分尴尬把身子坐正,轻叹一声,“我这两天先睡地上吧……”
他轻声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我只木然看着他出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却是真真正正遵从内心的。
果真如他所言,他夜夜回来还自发的宿在地上,到真是叫我放心了几分。容韶自那日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说是回了宫里,我便只好暂时作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看似平静的过,公父竟是把家中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我,我便更是醉心于商事,没心思多关注旁的东西。
突然这日,齐渊递了信来,邀我到南坞去看一批玉石坯子,说是坯石上佳,却有许多商户争相竞拍。可南坞始终是有些远的,我很是犹豫,一个来回,哪怕马不停蹄的也起码要半月。
本来就打算放弃了,哪知却是叫墨寒知道了,他竟直接替我禀了公父,公父一听只道了一句:家里的商事是由韵儿控着的,由着她自己决定便好。
我倒是满心想去的,却仍是有些担心,我虽然清楚边疆的大军并没有靠京城太近,半月也生不了什么大的变动,却仍是免不了要担心的。自然,对公父曾经答应过的事,我也是有信心的。
可终究是放心不下父亲母亲,便找了溜子,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多留心着些,万万不可疏忽了。他倒是回回都耐心听着,细细地回应着我。
最终还是起程往南坞去了,瞧着我只带了阿杏,公父竟是叫了管家也陪着我上路,本来就有几个将军府的侍卫变了装护着我,多了管家变更是能令我放心了。将军府的男子大都是练过的,据说当年管家也是剑术厉害的很。
却是这路越走越觉得不对,细细想来,总觉得他们好像有意识地将我往外推,尤其是李墨寒,他虽然嘴上从来不说,我却知道,他对我从商这件事情,向来是反感的。有些质疑,却也没再多想。
出了京,慢慢的行了两天。这天夜里,没找到宿的地方,那几个侍卫当真是从过军的,就地扎营动作娴熟,还生起了篝火,暖暖的将我同阿杏围在中间。
却是管家突然拔剑,周围的几个侍卫也应声掏出武器,将我和阿杏围挡住。
一时竟从暗处跳出来十几个歹徒,管家轻轻地靠近了我和阿杏,低声道:“三少夫人,这些人明显都是练家子,一看便知道组织有素。您且做好逃的准备,若是不敌,您便和阿杏骑了马先去南坞,我们来断后。”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只得点点头,心里却不解,这般情况,定是要往京城里返的。头一次见这种场面,我心中很是慌张,面前的人跟那些歹徒瞬间出招,一场厮杀惨烈,我和阿杏在管家的几番催促下,不得已骑了马先往回疾驰,我和阿杏多半是帮不上忙的甚至是拖后腿的。好在他们拖住了大部分人,可仍有两个人追了上来。
我们两个马不停蹄的往京城里赶,只盼着能活着去搬到些救兵。
路上,我忍不住心中疑虑:我出来的事情本就极为隐秘,知之者甚少。所以我便一直替别人考量着,从未想过自己也会遇此险状。对方不仅知道我出来了,还派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人来,瞧着仿佛也知道我带了多少人,可我出了京城的第二天便如此猴急地出手,当真是有些沉不住气的。
阿杏体质差了些,却也不敢停下半分,我们二人骑着马没命地往京城里狂奔。快到时,已是清晨。
谁知道那两个人竟此时追了上来,城门还未开,我同阿杏连忙下了马,拼了命敲城门,却没有人理会我们。
我心存一丝侥幸,天子脚下,随时城门未开,却也总有人巡视,我只盼着他们不敢在此地明目张胆地动手。
却是错了,冰冷的刀,在还有些微亮的月下闪着寒光,随着他们的动作,即刻就要将我和阿杏杀死在这城门前头,我们都已经避无可避,本能地紧闭了眼睛,瑟缩成一团。
可等了一会儿,刀,并没有落下。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些戏谑,“哟,这是谁啊?啧啧,缩成一团跟鹌鹑一模一样啊。”
我睁了眼睛,几乎要当场哭出来,却是连忙拱手道谢。
齐渊却是一派闲适模样,顾不得问他为何此时不在南坞,却来了京城。我连忙求他,求他找些人救救管家他们。
他却向我打了保票,说那些人没事,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已经去救人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想等着日出了,城门一开,便赶紧回京去。毕竟那批歹徒身份和意图都不明确,我甚至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不想叫我回京还是不想叫我去南坞。
哪知齐渊一把拉起我,非要带我去南坞,还说这一路他能护着我。
可我已经到了京城门口,心里的疑虑总是放不下,便想着就此作罢,南坞便不去了,去他的什么上好的玉坯。
我同他推拒许久,他竟突然急了,请吼一声道:“你这丫头,好生倔强!我这是为了你好!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那里头有什么好的,你便是非要回去,南坞可还有玉石等着你呢!”
本来这句话也没什么旁的意思,我却是担心京城生变,心里始终惴惴不安,便听出了几分旁的意思,随口来了一句,“怎么?难不成京城里头还发生了什么?便是有什么亏,也是你齐公子……”
我瞧着他脸上慢慢变了颜色,口中的话,也哽住了。他这表情,京城里是真的发生事情了……
我突然转了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敲那城门,大声叫喊着,阿杏在一旁吓坏了,连忙伸手拉我。
“别敲了,今日城门不会按时开的。”齐渊瞧着我,没了刚才嬉笑的模样,一脸郑重,“李将军不想让大军入京,怕有更多生灵遭到涂炭,便领了京里元炀的精兵,今日打算攻进皇城。”
我瞬间愣住,我早知晓公父有此的计划,却没想到是今日。
却是突然一愣,我顾不得仪态,冲他吼道:“你胡说!将军他怎么会带元炀的精兵?那元炀早就被废了太子的位置,全家死的不剩几个了……”
他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早同你说过,那元炀不过是逗着他们母子俩玩儿罢了,就凭元煜那优柔寡断的模样,斗过他的……”
我要进去,我得进去!我知晓齐渊功夫了得,连忙到他跟前,求他,“求你了,齐公子,你带我进去,只要把我带进去就行,你就可以走了。”
他眼神里有些无奈的点了头,却开口道:“我带你进去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立刻点头,连忙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好,一会儿,你只能跟着我在一旁看着,绝对不能乱跑。”他定定的看着我,我一向只觉得他是个笑面虎,而此刻他的眼神却是叫我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的点头答应。
“阿杏你且在外面吧,外头更安全些。”齐渊对着阿杏轻声了一句,便将我抱起,从墙外沿找了处不太高的地方,轻轻松松地跳了进去。
黎明的太阳还没有升起,天边才只有一丝丝的亮色,白日里热闹非常的街头,此刻鸦雀无声,甚至连一声犬吠都没有。
四周围昏暗的深处,仿佛隐藏着更多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总算不是全章虐了……
第21章 第20章
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脑子一热,叫这天底下头一号绝不吃亏的人帮我。
我几乎是被他抓着胳膊虏劫到望月楼的。
被“掳”来的一路上,天刚微微擦亮,偶有一声鸡鸣犬吠的,我虽被齐渊拽着,却也不敢出大声。
跟着他,在寂静的街上飞速到望月楼跟前时,向来通宵达旦的望月楼,此刻竟还没开门。
我呆愣在一旁,看着齐渊有节奏的敲了敲门,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瞬间一愣,瞪大了眼睛道:“东家!你怎么还没回南……”
东家?
“快别说了,叫我们先进去。”齐渊打断了他的话,明显有些微微的愠怒。
那掌柜这才注意到我,连忙将我们两个人领进来,关门的时候,还往外左右看了看,这才放心。
我都还没从刚刚的飞奔中休息过来,齐渊却又拉着我一路去到五楼的那个暗格。
他一进去,便站在窗边向外望着。刚才的一阵小跑我都还没恢复过来,此刻直接微弯了腰喘气。
喘了许久,才稍稍好了些,我这才注意到他始终看着窗外。这个暗格的窗口是向西面开的,在清晨里,整个面都较为阴暗,却是个绝佳的观景点。
我直起身来,往窗边走了两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皇城,却是瞬间呆住了。
从此处看,清晨的皇宫,景致甚是磅礴,鎏金的瓦片微闪着光,高大的红墙在暗处竟些像血色。
然而此刻,皇城门口正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不停攒动着向门口聚集,泛黄微亮的晨曦中,兵器时不时闪出点点冷光。他们一声不响,仿佛隐在暗处的猎豹,只等着敌人乏了,便瞬间飞扑上去,给敌人一顿致命的撕咬。
从这个窗子的位置,依稀能辨认出人形,甚至能辨认出哪些人是负责指挥作战的。
“就要卯时了。”齐渊突然开口,而我正在一阵错愕之中。
我突然明白了他们在等什么——他们在等卯时宫内的换值。届时值夜的一拨人先回到缉事厂,将一身的甲胄脱下,下一批晨值的人则是刚从缉事厂中醒过来,见这些人回来,便出队顶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