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一霍
时间:2019-08-09 07:04:46

  结果往往是,这一题一人答不出,那落不下笔之人数可达十之八/九。
  叶微雨开解阮静姝道:“最后一问的题眼选自前朝太守杜言之游戏时所作的政论文。你应当知道杜言之卷入受冤卷入谋逆案,被罢官流放,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因此获救,却不再醉心仕途,反倒归隐山林做起了田园诗人。”
  杜言之此人要说他文学造诣平平,却也有几首脍炙人口的诗歌传世,只不如旁的大家那般众所周知,可若说他文学成就甚高,又很是勉强。
  要知道前朝杜言之所处的那个时期可是诗歌发展最为鼎盛之时,在旁的天赋诗人的光芒映照下,他就黯然失色得多。
  倒是那篇随手写就的政论说理文,读过的人不多,却值得反复咀嚼。
  也是叶微雨好运,叶南海任成都府尹时,书房里便收了这篇文。她初看觉着有趣,叶南海便细细给她讲解了一番。虽说过去了好些年,可她记性向来很好,待考试时看到相关字眼,也就立时想了起来。
  她接着道:“杜言之这篇文章,虽也传世,可知晓的人却不多。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落后于人。”
  阮静姝叹声道:“便借你吉言罢。”
  ......
  每岁腊月廿八,大周皇帝会在皇城大庆殿设宫宴,以示君恩。
  此次宫宴与太子桓晔的婚礼相近,便挪在了正月初一一同举行。
  因是今上第一个皇子成婚,且又是储君。不仅皇城大内上上下下严阵以待,整个汴梁百姓也在翘首期待。早在几日前,自宣德楼外至裴国公府所在的燕平坊,凡太子迎亲卤簿仪仗预计可能经过之处,商贩皆摆摊设点,供观礼的百姓所用。
  正月初一,酉时正。
  宣德楼正门开启,桓晔着冕服携皇家宴飨乐队及仪仗侍卫,亲迎至裴国公府。在裴国公府举行过简单的仪式后,仍是桓晔为首,而裴知月同样着吉服,乘坐四马所驾厌翟车。这种车四面皆空,只有四柱支撑着紫色的华盖,因是冬日,柱子上悬挂着帷幕,华盖的四角垂挂着彩带。
  叶微雨未去裴国公府送嫁,而是与叶南海及齐殊元直接进宫观礼。
  婚礼仪式在东宫举行。
  按照祖制,在进行完“六礼”中的“告期”后,就会“告庙”。也就是嘉元帝领着太子到太庙,祭祀祖宗先烈,告知他们一声,大周的储君桓晔不日便要成婚了,江山后继有人,请列祖列宗莫要忧虑云云。
  “告庙”之后就是册妃,自此裴知月的名字就正式记载于皇家玉牒,冠上了夫姓。
  相比之下,正式婚礼这日的仪式反而要简便许多。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后,礼官高唱礼成——
  待新嫁娘入洞房后,大半观礼的宾客便行至大庆殿与君同乐。
  太皇太后近日凤体抱恙,为着桓晔的婚礼,未闹得人尽皆知。叶微雨在仪式结束后,便去了宝慈宫探望。
  “老祖宗。”
  叶微雨到时,太皇太后正靠在榻上喝银耳莲子粥,头上戴着黄金镶蓝宝石的抹额,衬得她的气色好了许多。
  “阿不?”太皇太后惊喜道,“你眼下怎的过来了?前头太子的婚礼进行得可还顺利?”
  “一切无恙。”她说着行了礼,本想着在榻前的脚凳上坐下,太皇太后却拉着她与自己同坐。
  “姑娘,可用了晚膳?”听荷见叶微雨过来,使宫婢将熏笼里的炭又加的足了些。
  叶微雨摇头,“还未到开宴的时辰呢,听荷姐姐,与我一碗银耳羹便好。”她说完便问太皇太后,“老祖宗,今日觉着身子如何?可还有忽冷忽热之感?”
  “已经大好了。”太皇太后笑道,“原本哀家打算着今日与皇帝一同去东宫观礼,只可惜哀家这身子实在经不得折腾。”
  “老祖宗您可说差了,我瞧着您身子还硬朗着呢,定会长命百岁。”
  “那是自然,哀家啊...”太皇太后握住叶微雨的手,“不仅想看到你出嫁,还想看到元哥儿娶妻呢!”
  她这话转的突然,叶微雨蓦地有些脸红,害羞道:“怎么话头忽地转弯了呢?”
  “你外祖母在与你一般大的年纪时,都已经定亲了。你的母亲也是,哀家还记得你父亲当年蟾宫折桂,老齐国公一眼便相中他。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哀家的阿不也到了婚嫁之龄。”
  太皇太后说着,目光便混沌起来,似是在怀念往事。
  叶微雨探究的唤了一声,她才回神,紧接着说正事,“前儿皇帝来看哀家,与哀家提起小九的婚事,道他有意将你许婚给小九,哀家觉着,待太子大婚之后,赐婚旨意就该下了。”
  桓允生辰第二日,他就去缠着嘉元帝赐婚,只当时桓晔的婚礼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且嘉元帝还未与叶南海面议此事,自然也就把赐婚的事搁置下来。
  而今太皇太后都主动提及,想必赐婚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太皇太后自然期望她能嫁得如意郎君,便是叶微雨面子薄羞于谈及此事,仍是道:“你与小九有自小长大的情谊,虽然亲密,可婚姻的好坏决定你后半生的日子,若是觉着勉强,哀家可为你做主。”
  “老祖宗——”叶微雨还未及回答,就听桓允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不过须臾,他便掀帘进殿,到太皇太后跟前,假模假式的控诉,“老祖宗,您这是想棒打鸳鸯?孙儿好容易才求得阿不允婚,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你这滑头!”太皇太后嗔怒道,“竟将哀家当做了恶人。”
  “可不就是,”桓允抿抿嘴,“我对阿不的心天地可鉴,幼时见着她第一面就觉着合格姐姐甚是好看,日后定要娶回家做我的夫人,所以老祖宗您就放宽心吧!”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太皇太后便精神不济先回寝殿歇下了。
  待她走后,桓允吩咐宫婢备一些样式简单的小菜送来,这一晚东奔西走的,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末了,他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叶微雨坐过去,两人一齐挤在紫檀木圈椅里,细细说话。
  “你这就走了,太子殿下可知道?”
  “无事。”桓允摇头,“阿兄可没工夫关注我。”
  “那些个朝臣平日里被阿兄磋磨得狠了,借着今日的便利一股脑的给他敬酒呢,便是有与阿兄交好的裴家大朗、二郎、三郎,还有卫家的大郎为他挡酒都有些招架不住!”
  “若是闹得太狠,陛下也会阻止罢?”
  桓允微微摇头,声音有些低落道:“正是父皇与我说见到阿兄大婚,便想起他与母后成婚那日的场景,触景生情不忍留在大庆殿,便与我一道离开了。”
  叶微雨摸摸他的脸,“你也忆起皇后娘娘了吗?”
  “是呢,”桓允紧紧圈住她的腰,脸在她脖颈间蹭了蹭,“阿不,你日后可要好好对我。”
  “那是自然,可你也应当如此。”
 
第72章 
 
  又是一年春来早。
  春闱将至,因朝廷更改了从上舍生中择优释褐授官或免礼部试的制度,今岁涌入汴梁参与会试的异地考生尤其多。
  御街本就是熙熙攘攘之景,而今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还有那花街柳巷,凡年轻士子过处,当真粉香扑鼻,满楼红袖招。
  叶微雨如愿升入上舍,与其同窗的小娘子除阮静姝外,亦有其他斋舍的十数名。今次算是朝廷颁布新法以来,上舍录取的最多女子的一期。
  年前太学新上任了一名司业,姓宗名华。他看着年纪仅而立,又学富五车,却是位隐士高人般的人物,闲时里最爱亲身伺农,将其带入学业,便始终坚持寓教于乐的原则。
  上舍生才上学不过七日,他便组织学生外出郊游踏青。
  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叶微雨拢了拢外罩的毛领大氅。不多时,马车就在皇城东华门处停下,此处距离东宫最近。早先裴知月捎口信给她,要与她一道春游,因而她顺道接裴知月。
  裴知月未着宫装而是换回了在闺中时的女子发饰和襦裙,乘着软轿出来。
  下轿后,小跑几步,还有女官在其身后道让她注意仪态。
  她坐上叶微雨的马车,长呼一口气道:“可算出得这宫门来了——”
  “我每每提及想出宫玩耍,阿晔都以无人相陪,他不放心为由拒绝我。待微雨妹妹待你与九殿下成婚住进宫里,我看他还有甚理由阻止我。”
  年后不久,嘉元帝便为沂王赐婚户部侍郎叶南海之女微雨,着明年春大婚。其时赐婚圣旨传至叶府,同一时间又得知叶微雨升入上舍的消息,叶南海这般洒脱之人都颇感情不能自禁,将自己关在书房对着亡妻齐朦的画像无语凝噎良久。
  待桓允十八岁生辰,他便出宫建府,便是叶微雨嫁到皇家,也是不会常住大内的,叶微雨不愿扫她兴致,便没有提及这一茬,而是道:“近日在宫里的境况如何?可还适应?”她转念一想,太子殿下那般护短之人,总归不会让裴知月受委屈,“应当是各宫娘娘可还好相处?”
  自正月里大婚,她二人再未见过,瞧着裴知月这面带桃腮的模样,想来过得还算舒心。
  裴知月接过流月斟的茶,小喝了一口才道:“阿晔对我自然是顶好的,父皇也很是宽和,因着太皇太后喜静,我是不常去打扰的,诸位娘娘那儿平日里很少走动,还不太了解她们的性情。”
  “只有一事,着实让我憋屈。”她说着嘟嘴小小拍了一下小几,“回门后的第二日,李贵妃便差人来说要教我学习处理宫务。虽说她着急想要交出宫权的模样令人生疑,可我想着既然都已经嫁作阿晔的妻子,自然不能事事让其挂心,于是我便跟着她学习了几日。”
  “哼。”裴知月愈说愈气愤,“没成想她并不是有心教我,只我日日在她宫里候着,又不许离开。想来她不过是为着在父皇跟前名声好听而已,这还不止,她竟私下里还给父皇上眼药说我愚钝顽劣不堪。”
  “当我听说闻此事,可给气了个好歹!”
  “太子可晓得?”李贵妃而今虽未掌凤印,可说到底在嘉元帝的后宫只她一人独大,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与太子妃为难,实在不像是她那等有心机和手段之人所为,或者就是她觉着裴知月构不成威胁,只寻了简单的事来羞辱她玩乐以达到辱没太子的目的,只不管原因为何,皆其心可诛。
  “正是阿晔从父皇那处听来李贵妃在编排我。”裴知月愁的五官都凑在了一处,“眼下李恪谨不满太子颁布的新法夺了众多守着旧制不愿更改者的利益,卯足了劲与革新/党作对呢,我还这般不争气,可真是没用。”
  “若我能好生读书,可以为阿晔解忧便好了。”
  涉及到太子与庶母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叶微雨的身份却不好再多言了。
  裴知月也意识到自己在她跟前牢骚其实无甚实际用处,便自解道:“罢啦,不提那恼人的人。好容易才出宫一次,今日我可要尽兴的玩耍。”
  开宝寺所在的夷山,风景婉约秀丽,有开宝晨钟,夷山夕照的景象,山下又有五丈河流过,沿河两岸虽不似汴河繁华,商铺林立,却杨柳依依,杏花桃林漫延数里,若不想舟车劳累出城游玩,此处便是赏花踏青的绝佳去处。
  不过巳时一刻,五丈河岸边已经有许多结伴而行的男男女女,其中男子多着样式不同的学子服,一眼便知其是参加今科会试的考生。他们或坐或立,或靠在已经抽芽的柳树下,端的是风华正茂,衣冠风流。
  宗华规定了上舍生集合的地点,就在五丈河桥头处的脚亭里。
  阮静姝独坐一旁与自己侍女在小声说着话。她与旁的小娘子不甚熟悉,那些个男同窗里,她也就只认识傅明砚和沈兰庭,却是不好意思与他们闲聊的,因而见叶微雨和裴知月并肩而来,就欢喜的起身相迎。
  “知月姐姐怎的与微雨一道来了?”瞧裴知月作闺中女儿的打扮,又未设太子妃的出行仪仗,知她是想隐瞒身份,阮静姝便只开口唤平日里的称呼。
  “趁机出宫玩玩,你莫不是不欢迎我?”裴知月打趣道。
  “知月姐姐说笑了,我怎会不欢迎知月姐姐。”阮静姝小脸红红的,低声道。
  二月杏花开,又阳光甚好。
  宗华将学生们召集在一处,他手里杵着一根锄头,很是闲散的模样,“犹记得众位初入太学时,曾参与过学舍里的春耕活动。而今为师从中受到启发忽而想到,咱们何不效仿行军的士兵,也在庖厨之外自食其力地架锅做饭,既体会了大好的春日盛景又享受到大自然予我们的馈赠。”
  他话不多说,只简要的嘱咐诸位学子注意自身安危。而后就有太学的学官及仆从将数口铁锅从驴车上抬下来。
  “五人一组,自行搭配。”
  流月见野炊的阵势浩大,对叶微雨道:“早知如此,姑娘就应当带上绿萝。”她空有一身武艺,于洗衣做饭却是不在行的。
  “无妨。”当初春耕时的任务比之更艰难都圆满完成,叶微雨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道:“若是煮出的饭食难以下口,再不济也能借点心果腹。”
  裴知月左右环视一周,兴奋道:“微雨妹妹,傅明砚可是樊楼的少东家啊,指不定他会下厨!”话音未落,她转头就唤了身后的侍女去将傅明砚请过来,就怕旁人先下手为强。
  果不其然,傅明砚虽未亲手尝试过,理论知识却是不少。
  他与沈兰庭到学官处领取了一口铁锅,而后便利落的为众人分配任务,“几位小娘子摘菜洗菜便好,我负责掌勺,而兰庭兄为我打下手。”
  “搭灶之事也交给我们。”
  好在宗华未曾在买菜这一点为难学生们。
  所有食材,配料、佐料以及炊具都是一应俱全,早就准备好的。
  傅明砚担心几位十指不沾羊水的小姑娘对着新采摘不久的蔬菜无处下手,便为她们示范了一番如何摘菜,“青菜的根部去掉,过老的叶片也无须留着。春日里新生的头一批香椿芽,最是香嫩,经过简单清洗便好。生姜将泥土洗净,大蒜剥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