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一霍
时间:2019-08-09 07:04:46

  他说着又翻翻食材,而后道:“肉类荤腥,就交给我和兰庭兄罢。”
  待几人分工合作开去,三个小娘子围在一处摘菜。
  裴知月仔细打量了傅明砚和沈兰庭一番,道:“傅明砚端方俊雅,沈兰庭清新俊逸,都是一表人才的好儿郎。”
  “可沈兰庭好似与一平民女子交好,不行不行...”
  “你想说甚?”叶微雨问。
  “赵宣令至今还未定亲。前段时日,赵夫人进宫请李贵妃安,又提及她的婚事,只怕是仍为死心呢!”眼下赵宣令自上舍结业后,便自请留在太学作文书。
  “若她母亲又胡乱相看一位歪瓜裂枣来,而她不能嫁给自己喜欢之人,夫妻二人日日相对无言,岂不是害了赵宣令?我便想着赵宣令与傅明砚熟识,或许可以一试也未可知。”
  “其实我也觉着宣令姐姐与傅公子甚是相配,只感情的事,旁人却不好做主为其做主吧?”阮静姝轻轻柔柔的摘着小葱苗道。
  “是这个道理,”叶微雨道,“若盲目撮合却未成功,他二人日后相见岂不是尴尬?”
  “好罢,”她二人说的有理有据,裴知月只好放弃道,“且看他们的缘分罢。”
  待摘尽的菜装满一篮筐,她道:“我先去河边洗菜,剩下的稍后过来取。”
  不及她回来,叶微雨和阮静姝摘完余下的蔬菜,由流月尽数拿去河边清洗。那边裴知月却是让侍女把洗净的菜拿回来,带话给她俩说是去摘些杏花,用来煮茶喝。
  叶微雨两人一时无事,便过去看傅明砚和沈兰庭切菜备料。
  沈兰庭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眼下瞧着他还颇有些下厨的经验。他两手各捏一个鸡蛋,在碗沿上敲碎了,又单手将蛋壳打开,蛋黄和蛋清同时入碗,未流出丝毫在外。搅拌鸡蛋的手法既纯熟,速度也快,不多时就搅出明黄的蛋液。
  “呵,让我瞧瞧这是谁!”几个头戴巾帽簪花,一身华贵袍子又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走过来。
  叶微雨等人侧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蒋氏兄弟。
  他们一行五人,其中一个叶微雨略有印象,好似是春耕那时在南薰门外与他们起过冲突的年青男子,唤作何敬的。也不知,蒋氏兄弟为何与这人纠缠在了一起。
  蒋祺芳和蒋祺宇兄弟自前几年被嘉元帝责令逐出太学,成安伯府夫人自知理亏,却仍是觍颜进宫求其开恩。只嘉元帝心意已决,断然不会同意她的请求。
  成安伯府无法,既不愿他们去军队里受苦,又不甘心让府里唯二的孙儿就此断了为官的出路,便将二人送去私人书院求学,只待嘉元帝回心转意收回成命后再参加科举。
  瞧着他俩而今一身脂粉气,也知平日里甚少被约束,愈发地放浪形骸了。
  蒋氏兄弟对沈兰庭积怨甚深,对其羞辱愈发变本加厉,蒋祺芳勾着让人极为不适的痞笑道:“沈兰庭啊沈兰庭,你不是为着尝你那穷酸老爹的夙愿,一心想要进士及第吗?怎的如今却自降身份做起了厨子?也是,你这等出身,也就只配做下九流之人。”
  成安伯府的人心知肚明,沈兰庭的父亲沈蔚是其不可触碰的逆鳞,可愈是这般,蒋祺芳就愈要挖他的痛脚,极尽羞辱之能事。
  沈兰庭知他是故意为之,也习惯了他嘴里喷粪,可面上看着淡然,可手上迸发的青筋却泄露出他心底的怒意。
  “沈厨子,既然你厨艺这般娴熟,作为弟弟,好歹也得让兄长尝尝你的手艺不是?眼下哥哥们与几位友人要登船垂钓,正缺一个杀鱼的好手,你便跟着我们走罢!”
  沈兰庭垂头专注手里的动作,很是隐忍。
  阮静姝没见过这般强买强卖的混账行径,心下坠坠的紧贴着叶微雨不敢发一语。
  叶微雨淡淡的瞥一眼几人,想着是否狐假虎威解眼下之围。
  与蒋氏兄弟同行的其中两人最好酒色,惯常生活便是眠花宿柳,而今见着叶微雨、阮静姝这般衿贵清傲的小娘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对蒋祺芳道:“这两位小娘子瞧着着实可口,蒋兄何不邀其与我兄弟几人一起共品佳肴?”
  那何敬笑容玩味,目光意味不明的看了俩小姑娘一眼,却不发一言,蒋祺宇扯扯嘴道:“你真是胆大妄为,咱们是什么身份?这等皇家贡物,只怕无福消受...”
  他口中之言越发淫/狎。
  傅明砚洗完肉自河边返回,正巧听到蒋祺宇的冒犯。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也有了几丝裂痕,他将肉狠狠摔在案板上,又抓起菜刀往蒋祺宇那边扔去,落地时堪堪插/在他的脚边,“我将你的舌头切下来做下酒菜,你意下如何?”
  阮静姝本就害怕与这样的野蛮人接触,又听得他口中的污秽之言,几乎给吓得哭了。
  叶微雨安慰道:“不要怕。”而后对蒋氏兄弟冷哼道,“你们是觉着开封府大牢未曾待够,而今意在去大理寺刑房体验一番了吗?”
  那边裴知月听到这边的冲突,赶紧跑回来。
  那装了一篮筐的杏花被不幸掉在河水里,逐渐漂远了。
  “又是你们这两个渣滓?”裴知月转头对叶微雨道,“何须跟他们废话,直接扭送到开封府去就是。”
  她如今是太子妃,外出都有暗卫保护,当即就要扬声唤侍卫出来。
  那蒋氏兄弟眼见形势不对,当即灭了趾高气扬的气焰认怂,“是小人不识好歹,竟未察觉太子妃尊驾,我们立即滚,立即滚!”
  说罢,生怕裴知月等仍不放过他们,赶紧拉着同伴连滚带爬的跑走。
  尽管出了这令人不快的纠纷,可到底那几人只是逞口舌之快,未造成实际的伤害。是以,几个年青人很快将不相干的人抛在脑后,投入野炊的乐趣中。
  古语有云:“祸害遗千年。”
  像蒋氏兄弟这般为奸作恶之人,未被揭发到明面上,加之又有家族荫蔽,便是终身无所成,也能顺遂的过一生,其实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日休沐,桓允照常到叶府探望叶微雨,两人闲话中,他提及蒋氏兄弟道:“蒋祺芳和蒋祺宇涉嫌杀人触犯了刑法,已经被大理寺拘押。”
 
第73章 
 
  暮春四月,未到辰时,天光就已经大亮。
  昨夜下过小雨,晨间起时,挂在树枝上的雨珠还未散尽,刚巧旭日初升,丝丝缕缕的光线映照其上,瞧着晶莹剔透又金光锃亮。
  今日是每逢十五的大相国寺庙会。
  齐殊元所在的学馆会带领一众学生去赶庙会。
  但凡举行庙会的日子,极少有在休沐之时。哪怕叶南海三五不时的带他去相国寺听主持讲经参禅,但对不满七岁的小男童来说,庙会里的杂耍、傀儡戏以及百戏等更能吸引他的注意。是以,不等嬷嬷去唤他起床,他便自觉爬起来,还穿戴整齐的过不辞院来。
  因着他是头一回不在家人的庇护下外出,叶微雨不多话的性子都难免多说一些,吃早膳时嘱咐的一箩筐她仍觉不够,临出门前还在补充,“庙会最是人多眼杂,你万万要切记跟着夫子的吩咐走动,哪怕你觉着杂耍精彩又好玩,若夫子不允许靠近,你便不能一意孤行。”
  “陌生人的主动搭讪也莫要理会,”叶微雨拿桓允小时候的经历来提醒他,“你允哥哥像你这般大时,一不留神就被拐子掳走,叫天天不应,相当可怜。”
  齐殊元还不晓得桓允有过这茬,睁大了眼睛,觉着很不可思议,“那允哥哥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他自己逃跑的,可也吃了不少苦头。”叶微雨再次强调,“所以阿姐方才的叮嘱,你一定要牢记在心,若你出了意外,阿姐和姑丈可不得忧心如焚?”
  “我记得的,阿姐,”齐殊元乖乖巧巧的拉拉叶微雨的手,“你放心罢,阿元一定整整齐齐的回家。”
  叶微雨言尽于此,饶是担心不已,可到底他是个男孩,对其过分的保护反倒不利于他的成长。
  流月送齐殊元去学馆,待看着他的马车走远了,叶微雨这才出发去太学。
  不比往时在外舍时,上舍的所处的方位近南薰门,在贡院附近。也就是说穿过御街后仍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路。
  昨日春闱殿试的一甲头三名打马游街赴琼林宴,自御街而过,所过之处皆有百姓向其掷花,落了满地的花瓣。叶微雨到太学时,周遭的同窗都还在议论其时盛况。
  于百万人之中脱颖而出,三人的学识自是不必说。从而也就导致众人格外关注他们的样貌,新科状元是四十而立的中年人,榜眼长相平平无奇,倒是探花郎不仅年纪轻,约莫只有弱冠之龄,而且他还有一张雌雄难辨的美人面,也难怪游街之时,众多百姓对其掷果盈车了。
  进到斋舍,她将将把书本拿出来,与叶微雨隔座的小娘子便探身过来问她,“微雨,你可晓得沈兰庭因何事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关押?”
  叶微雨翻书的手顿了顿,而后才反问道:“发生了何事?”
  “你还不知道么,”那小娘子吃惊道,“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呢。听与沈兰庭同寝之人描述,昨日夜里,大理寺的人直接闯入他们的寝房,四处搜寻了一番沈兰庭的衣物,似是拿到甚证据后,便不发一言给沈兰庭戴上镣铐将其带走了!”
  三月里,桓允才与她说过蒋祺芳兄弟俩因杀人被拘押,沈兰庭也与此事有干系不成?
  叶微雨没想明白个中纠结,只好放在一边,心下决定待回府后书信桓允询问此事也不迟。
  到晌午时下课,傅明砚却主动来寻她说话。
  上舍学子的数量不及内、外舍,是以占地甚小。午间小憩时,众人也多在斋舍附近活动,不会走远,是以两人虽未在同一斋舍,他很容易就寻到叶微雨。
  “叶姑娘,在下有一事想要寻求姑娘的帮助。”
  此时叶微雨正坐在斋舍外的四角小亭里吃午食,傅明砚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两手无意识的握住了又放开,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等着他说下文,却迟迟不开口,叶微雨玲珑心思,便主动问道:“是因着沈兰庭之事?你且安心,待下学后我会稍信给维玉将此事询问清楚。”
  谁知傅明砚摇头道:“不仅为此,实则是我想请求沂王殿下能否引我进大理寺的监牢探一探兰庭兄。”
  “你是觉着他蒙冤入狱?”
  “也不尽然。”傅明砚初初听闻沈兰庭被收押,先是不甚相信,待仔细思量过去种种,又似乎察觉有蛛丝马迹可循,只片刻后又否认自己的想法。他认为沈兰庭心思虽重了些,可却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我只是有些事想向兰庭兄求证罢了。”
  叶微雨见他纠结不已的模样,心下笃定此事定有隐情,便应下他的求助,对绿萝道:“绿萝待你回府后便带着我的信物到开封府求见沂王殿下。”
  “多谢,叶姑娘。”傅明砚见其如如此爽快,心下大定,由衷感谢道。
  开封府后衙。
  桓允近日被桓晔安排在六部三省轮转学习。
  近段时日因着几桩陈年旧案便又挪到开封府查阅旧时的卷宗。沂王殿下亲至府衙办公,开封府少尹高文建殷勤又周到地为他劈了个幽静又精致的院子。
  眼下垂枝海棠花谢,结了一树的红棕色的小果子,枝桠弯垂下来,恰好挡住书案前的隔窗一角。
  宝禄轻手轻脚的进去,小声道:“殿下,叶姑娘给您捎了信。”
  桓允正伏案做着记录,头也未抬,只将手递过去。
  宝禄将信件谨慎放在他的手上,待写完最后一笔,桓允搁下毛笔,才拆开信封。
  他将上面的内容仔细看了,起先还觉奇怪阿不便是好奇沈兰庭的案子,待他两人见面,他自会讲得一清二楚,眼下这般着急竟是为着傅明砚之故。
  桓允心里不免腹诽傅明砚这铜臭小子精明,知晓自己寻其他的门路进大理寺会费些周折,于是厚着脸求到叶微雨这里,如此一来,通过自己的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探监。
  按着纸张原本的折痕折叠好,连同信封一道扔进火盆里焚毁了,而后桓允对宝禄道:“着人去通知宋呁,本王戌时至大理寺。”
  “是,殿下。”
  酉时正,落日将有西斜之意。
  桓允将满案头陈旧泛黄的卷宗堆在一处,唤了宝禄进来,“让高文建安排人把这里的卷宗整理好,明日再送嘉元九年的卷宗过来。”
  待宝禄将他的吩咐办妥了,主仆两人便出发去侍郎府。
  桓允与叶微雨的马车前后脚停在叶府大门处。
  叶微雨先下车,见到他,唤道:“维玉。”
  桓允因着处理公事昏涨了好半日的脑子在见到她时总算清明了好些,他径直过去握着叶微雨的手,“傅明砚不曾来?”
  “在后面。”
  桓允闻言,偏头去看不近不远骑马跟着的傅明砚。
  见沂王殿下已经到了,傅明砚几下打马上前,对其行拱手礼,“多谢殿下慷慨相助。”
  “无事,你不过是赶巧罢了。”桓允淡声道。
  说完便拉着叶微雨往府里走,一面与她说着话,“这起凶杀案的涉案嫌疑人均出自成安伯府,且其中两人又是成安伯老夫人的心尖子。直教成安伯老夫人肝胆俱裂,那日她疯狂无状地冲至福宁殿,呼着喊着求父皇还她孙儿公道,将父皇都打个措手不及。”
  “就是傅明砚不来,我原本也会去大理寺亲自过问此案。”
  叶微雨道:“前次你未同我讲明,究竟是谁被杀了?与沈兰庭有甚关系?”
  “与沈兰庭有无来往目前尚不明朗,但蒋棋芳和蒋棋宇却与被害人关系甚密。”桓允顿了顿,接着道,“你可还记得那年春耕咱们的驴车冲撞了一支迎亲队伍,那叫作何敬的年青男子自称李恪谨的外侄,而今二十有六。屡次科举不中,长期在明月书院读书,其虽已娶妻却好流连花街柳巷,与他臭味相投的除却蒋祺芳兄弟二人,还另有两名年岁相差不大的男子。”
  “案发前,这五人在东水门附近的歌坊花船上寻欢作乐。案发之后歌坊婢女无意撞见蒋祺芳和蒋祺宇趁着天蒙蒙亮时衣衫不整,又惊慌失措地的包厢里跑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这婢女心下起疑进去包厢察看,却见三名男子横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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