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一霍
时间:2019-08-09 07:04:46

  因叶南海任成都府尹时,其时蜀地拐卖案频发,他在侦办此类案件时经验丰富,让其经手,私下查探,以收集更多证据是再好不过,这样便可双管齐下,彻底解决李恪谨的势力。
  叶微雨听了个明白,进而忧心道,“可维玉对你们的计划一无所知。”
  以他的脾气,若是晓得父皇兄长联手将自己置身事外,还不得闹翻天?
  谁知叶南海却深感欣慰道:“沂王殿下当真懂事了许多,此局便是他与陛下合计出来的。”
  这边他话音刚落,流月就上到二楼来禀道:“老爷,姑娘,沂王殿下过来了,”她顿了顿,“还…搬了很多行李…”
  合着白日里桓允那番动作皆是演戏,叶微雨忽觉被诓骗,此时直觉不想见他。是以对流月的话只道:“随他去吧。”总归府里有他曾经住过的院子,也无需她去张罗。
  她接着问叶南海,“爹爹,你即时便要启程南下?”
  “自然,时间紧迫,爹爹争取早去早回。”叶南海又嘱咐道,“平日里切记仍要装作为父在大牢里的模样。若是条件允许,爹爹会修书送回,你不可传信于我。”
  “女儿知道。”叶微雨点点头,“爹爹您千万保重。”
  “囡囡安心等爹爹回家便是。”
  话说桓允一气跑回澹明殿,越想越觉得这宫里待着没甚想头!扒了身上的亲王朝服,扔在地上不算,还踩上几脚泄愤。
  张玉泉不明白自家殿下打哪儿受的委屈,问宝禄打听,对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还是李寻白前后脚赶来,才弄了个明白。他正要去劝解几句,那边桓允就已经使了宫婢去打包行李,不欲再在这皇宫里待下去了!
  李寻白和张玉泉一人一句的哄他。
  “哎哟,我的殿下诶!”李寻白脸上褶子多,面部一有表情就皱的跟朵菊花似的,“您就听听老奴的劝,莫要冲动。眼下这般情形,您与陛下、太子生分了可不就着了人的道?”
  张玉泉不似他夸张,少言劝了两句,就冷静的吩咐宝禄将自家殿下的包裹拿回来。
  可桓允抱得死紧,盛怒之下一把推开宝禄,“滚开!”又对拦着他不让走的内侍喝道,“胆敢挡本王路的人,尽数充进掖庭!”
  此话一出,内侍们便有几分犹豫,没了障碍,桓允顺利走出澹明殿。
  出得寝宫,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快马,在宫道上狂奔。巡逻的羽林卫见是沂王纵马,便是不合宫规,他们也不敢上前阻拦,任由他一路疾驰出宫。
  一夜之间,沂王与太子闹得不可开交之事传遍汴梁各豪门世族。
  直至月上中天,桓晔才回到东宫寝殿。
  裴知月披衣靠在床头一面看话本,一面等他,见人进殿了,她笑着招招手。
  桓晔因未换衣裳,故而便只在坐在榻前的圆凳上,探头瞅一眼她的话本子,“叶家表妹的新作?”
  “嗯,”裴知月合上书,看向桓晔,“殿下,你说微雨妹妹的脑瓜子是如何长的?为何她就能想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来。”
  桓晔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小九说表妹幼时最喜收集各方风物志或野闻传说,看得多了,自然能想象。”
  “我也看过许多话本呀,就没微雨妹妹这份才气,”裴知月努努嘴,不再此事上纠结,而是问桓晔,“听宫人私下议论,今日你与沂王殿下起了争执?”
  桓晔会心一笑,“莫听那些个夸大其词的传言。”
  “皇后娘娘在世时,我母亲时常带我进宫探望。那时沂王殿下最不喜与我玩耍,可后来某次,我帮他赶走了挂在树上的蛇,他便对我好了许多。”裴知月说着摇摇桓晔的手,“殿下,你不要与他置气,他内心是极好的,不过偶尔小孩子心性罢了。”
  桓晔眉眼都是笑意,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头,“你自己都还是小姑娘的性子,竟说起小九幼稚了。”
  “哎呀,”裴知月撒娇道,“可不就是这个理,人不是都在最亲密之人面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吗?”
  “我的知月越发懂事了。”桓晔亲昵的拱拱她的鼻尖,而后继续道,“小九却是长大了许多。”
  “你可知,当年小九被拐,是因我之故?”
 
第78章 
 
  
  裴知月不知当年的事还有这层隐情,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吃惊道:“啊?”
  “那年南下巡游,行至扬州。父皇与母后兴起,便带我与小九微服赶当地市集。可途中母后突发急症,父皇方寸大乱,便未顾上我与小九,只以为有暗卫相护,定然无碍。其时我身边不过只跟了两名暗卫,市集混乱,我一时不察,竟被人群冲挤开,小九的手从我掌心滑出。待我回头寻找时,茫茫人海,他已不知所踪。”
  “他自出生便被我们当做眼珠子看着,性子骄矜,我唯恐他遭此厄运对我,甚至对父皇母后都心生怨念。”桓晔头一次在旁人面前提起往时旧事心里的千头万绪,“母后仙逝,小九失踪,父皇连遭重创,心神俱伤。我一面稳固朝局,一面暗中寻找小九。长久未果,我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惊喜的是他有幸得到叶家精心照顾,又将他教养的那样好,便是生离两年之久也不曾与我离心。”
  “因而我时常感念上天待我不薄,父皇爱重,兄弟齐心,又得佳人如此,往后余生,也不会体会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之苦。”
  裴知月让桓晔的一席话说的眼泪汪汪的,最后又听他夸赞自己,不禁笑道:“原来我在你眼里这般好。”
  桓晔揉揉她的头,“你自然是很好的。”
  …
  叶南海来去匆匆,父女两人也未顾得上叙多余的话。
  叶微雨不是黏糊之人,父亲有要务在身,她便是担心也只能理解。待叶南海趁夜离开后,她才不慌不忙的去桓允住的“远山苑”。
  那厢桓允将将离宫,张玉泉就使人装了他惯常用的衣物等让宝禄一并带来叶府。
  眼下寝房里,侍女正按照宝禄的要求照桓允的习惯摆放呢。
  桓允则盘腿坐在贵妃榻上,两手杵着下巴,神情郁郁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听外间传来叶微雨与侍女对话的声音,他眼睛里才有了些光彩,赶紧起身跑出去。
  他就这么直直扑过来抱住她,像齐殊元每每见到她那般,叶微雨还记着他诓骗自己的事呢,便伸出手指把他的脑袋推开,“莫要靠近我。”
  “阿不!”桓允拉长了声音,撒娇不依。
  叶微雨看着屋子里这阵势,怕不是将他的澹明殿都给搬来!
  她淡声问道:“你打算在我府上常住不成?”
  “自然是求之不得了。”桓允紧跟着她,格外黏人,“我再不回宫了,父皇、阿兄我也不要了。”
  谁知,叶微雨闻言却斜了他一眼,“演得这般投入,可有去清影姐姐那处谋生的打算?”
  “阿不你知道了?”他尴尬笑笑,而后带着歉意又踟蹰道,“原本白日里我想告诉你的,可你眉目含愁的模样当真好看,我便起了玩耍的心思…”
  他突地抱住叶微雨的胳膊,跟她卖好,“阿不,我不是成心欺瞒你的,莫要生气了可好?”
  叶微雨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又如何会真的与他置气,可还是与他警告道,“下不为例,若是日后故技重施,我定不会再理你。”
  桓允忙不迭的点头,“嗯嗯,便是阿不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决不在你面前扯谎。”
  叶微雨这才满意了。
  桓允在宫里与桓晔演了那么大一出戏,前前后后是滴水未沾,待与叶微雨讲和,才在她的陪同下用了一顿好饭,而后又在园子里散步消食,下棋谈天,到了时辰才各自回房就寝。
  一夜无话不提。
  …
  黄河水患虽止,可灾后重建等后续相关的一系列事务却未结束。
  这日下学,齐殊元愁眉苦脸的回到府里。
  在不辞院寻阿姐不见,想着她定然是还未归家,他便转身去远山苑。
  桓允在叶府总算过了些轻省日子。
  平日里叶微雨去上学,他要么在府中随处逛逛,要么就是外出四处走走,或是与逃学的卫褚和裴知行去城外跑马,再就是长姐、王叔府上窜窜,不用每日被桓晔耳提面命,也不必与那些个心眼儿比藕洞还多的朝臣来往,过足了世家公子应有的快意日子。
  齐殊元探头探脑的找到桓允时,他正靠窗躺在榻上看书。
  夏日里日头毒,昨日叶微雨无意提起他晒的黑了些,不如往时面白如玉。她本就是无心之言,桓允却听在耳里,暗自决定待秋来之前,他再不去太阳下暴晒。
  “允哥哥。”齐殊元扒着门框,小小声地对屋里喊。
  原本这院子里有蝉,可桓允听不得它们的叫声,让人尽数捉了去。是以,周遭格外安静,齐殊元一喊,他便听到了。
  “进来吧。”桓允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齐殊元已过了七岁的生辰,加之他身量本就比同龄的孩童高,幼时费力才能翻过的门槛,眼下他一跃而过,进到内间。
  桓允也未起身,而是随口问道:“小家伙找我有何事?”
  齐殊元毫不客气,双手双脚爬上榻,抓了一把碟子里的炒果子,吃得嘎嘣脆,完了他才期期艾艾道:“允哥哥,阿元好些时日未见到姑丈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你阿姐不是告诉过你,姑丈外出办差事,要很长一段时日才会回来,怎的今日又问起了?”桓允疑心道,“可是在外听到甚传言不成?”
  齐殊元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继续抓碟子里的果子吃,“今日学馆里与我不对付的周巽扬告诉我,姑丈是做了错事被关进大牢了。”
  “还说,而今京城有这么多流民也是姑丈的失职造成的。”
  “允哥哥,当真是这样吗?”
  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汴梁确实涌入了诸多因水患受灾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模样,甚是可怜。
  汴梁城里那些个有仁爱之心的富人便设棚施粥,聊表善心。
  便是朝廷封锁消息,也有人传出是因为大批赈灾款不知所踪,才会导致流民的数量庞大。流言一出,也确实煽动了人心。
  城外流民聚集之地,便发生了好几起小规模的暴/动,全靠军/队及时镇压才未引起大乱。
  桓允听他说完,不以为然道:“你既是说此人与你不对付,那你又怎知他言语真假呢?或是,你认为你阿姐会骗你。”
  齐殊元瞪圆了双眼,急忙摆手,“阿姐才不会骗我呢,阿姐最喜欢我了。”
  跟一七岁孩童无话可聊,桓允打消可他的疑虑准备不再理会他时,乍然听到齐殊元说的最后一句话,立即严正纠正他,“你阿姐最喜欢的是我,你莫要自作多情了。”
  “不是。”齐殊元也是个认死理的,他绝不允许旁人剥夺他在阿姐心里的地位,气冲冲道,“阿元生病时,阿姐亲口说的,她最喜欢的是阿元。”
  “呵,”桓允冷笑,“你是忘了明年开春,你阿姐便要嫁予我做王妃了吗?”
  “那又如何,”齐殊元两手插腰,“阿姐亲口说的最喜欢我,你若是不信我,与她对质就可。”
  桓允气结,阿不从未说过欢喜自己,他这般巴巴的凑上去询问她是否喜欢别人,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心下顿觉无趣,懒怠与齐殊元再做争辩,若是将他惹哭了,回头叶微雨就得冷脸。于是他挥挥手,“你若无旁的事,便回书房做课业,不要打扰我看书。”
  “哼。”齐殊元鼻子里哼哼,“允哥哥是大坏蛋。”话说完,就迈着小短腿跑走了。
  桓允盯着他跑远的身影,心道,这小矮子如今愈发无状了。
  叶微雨回来时已近戌时。
  叶南海不在府中,是以三个小辈日常更是多了些随性。今夏多雨,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晚间也是微风习习。
  夜空斗大明星闪烁,细细碎碎的星点更是不知凡几,银河横挂其中,绚丽明亮至极。
  叶微雨和桓允在水榭内执棋对弈,齐殊元则趴在美人靠上抬头数星星。
  水榭前后门开着,风穿堂而过,带起室内地轻纱帷幔。
  “现下太一宫的荷花开得甚好,明日咱们去游湖如何?”桓允随手在棋盘上搁下一子。
  叶微雨执白子,她照着桓允走的棋路琢磨片刻,便道:“你怎的越发不用心了?照目前的形势,我再下两子便要赢你了。”
  桓允本就是陪她消遣,见她较真,妥协道:“好,我重新下。”
  可她又阻止道:“落子无悔,下一局你可得认真些。”
  “好好好。”桓允无奈笑道。
  叶微雨这才答他方才的问题,“下月初信王大婚,我与知月姐姐已经商定趁着明日休沐去多宝阁为阮静姝挑选添妆礼。”
  桓允呵道:“如今我阿兄的库房里大半宝贝都是她的,何至于去别处买?”
  “女儿家的心思你不懂。”叶微雨的表情,活生生一副“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因而我就不费口舌了”。
  “那...”桓允又道,“游湖又不耽误你们挑首饰。”
  “可是日头很晒。”
  桓允气闷,“哼!今日阿元还在我跟前叫嚣你最喜欢的人是他,我还与他争辩了几句,眼下看来果真如此,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否则游湖这小小的要求又怎的不答应?”
  他这胡搅蛮缠的功力当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厉害,且还有渐长的趋势。
  叶微雨无奈道:“我心里若不念着你,早将你打了出去,还可能由着你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这算什么!”桓允哼声道,“你对阿元甜言蜜语,可从未如此对我这般。你只要说你‘心悦我,欢喜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想与我同吃同住、感情甚笃、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我便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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