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卫当时也跟着他爸去了现场,等花有德两人被带走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花枝报信了。
一来他想创造个和花枝见面的机会,二来想顺便到花棚探探敌情。
花枝听闻花有德被抓,和江渔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王东升那个怂货,没想到行动还挺神
速,昨天刚被江渔威胁了一通,今天就把江渔要求他做的事做成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花枝对张红卫说,“没别的事你就回吧!”
“……”张红卫大失所望,“花枝,你咋一点都不惊讶呢?”
花枝说:“又不是我爸,我有啥好惊讶的?”
“可他是你大伯呀!”张红卫说。
花枝淡淡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算他是我大伯,我又能咋办?”
“……”张红卫还想说什么,被江渔不耐烦地轰走了。
他走后,江渔把帘子掩好,回来小声问花枝:“你说你大伯会判几年?”
“不好说,主要还得看刘寡妇。”花枝感慨道,“没想到她和花有德多年私情,最后居然反咬一口。”
江渔说:“老话不是早就讲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连夫妻都不是,自然就各顾各了。”
花枝瞪他:“所以以后有什么大难,你也会丢下我自己飞咯?”
“那不会。”江渔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丢下你。”
花枝撇嘴表示不信,棚子外面突然又响起脚步声。
帘子一掀,花强惨白着脸冲进来:“妹,妹,你认识人多,快想办法救救我爸吧!”
花枝看到他,心突然抽疼了一下。
花强要是知道这件事是她一手策划的,会不会恨死她?
她早就应该收拾花有德的,只因为花强真心对她好,她才一直心软没出手,可花有德却死不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对她家下黑手。
她这种不吃亏的性子,能忍到现在已经够给花强面子了。
可花有德毕竟是花强亲爹,就算她给足了花强面子,花强也未必会领她这个情。
谁会原谅一个把自己亲爹送进监狱的人呢?
江渔也感觉有点对不住花强,花强虽然跟他接触晚,却是他很看重的兄弟,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愧对兄弟。
要不是那个花有德实在可恶,他也不会做这么绝。
“二哥!”花枝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叫花强,“大伯的事我刚才听说了,可我……”
“花枝,花枝呀!”外面又有人喊,江渔撩开帘子看,是花叶扶着花老太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花老太一进棚子,抓住花枝的手就哭:“花枝呀,你快救救你大伯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可千万不能让他去坐牢呀!”
第69章 自作自受
花枝还没来得及劝住她奶的哭嚎, 王三春带着她大堂哥和三堂哥也来了,哭哭啼啼哀求花枝救花有德。
花枝心里冷笑,王三春往日里听信花有德的怂恿, 对她家百般算计,巴不得她家破人亡,出了事却第一时间想到她, 把她当成救命稻草,当她是瞎还是傻?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花枝冷冷道,“任何人都有资格来求我, 唯独你没有资格, 当初我妈借你一件衣裳穿,你差点没把她逼死,这事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王三春羞愧难当, 抹着眼泪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能救你大伯,让我给你磕头都可以,求求你了花枝, 大娘求求你了!”
花枝恨他们两口子, 从上辈子恨到了这辈子, 虽说她家前世的悲剧是多种因素导致,但桩桩件件都离不开花有德的参与,尤其是刘玉兰的死, 花有德两口子就是间接凶手,她怎么可能因为王三春掉两滴泪哭上几句就轻易原谅?
她不是傻白甜,也不是圣母,她一向信奉的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能容忍花有德蹦哒到现在,已经是她顾念亲情做出的最大让步。
花有德不管被判什么刑,都是他罪有应得,他自己阴险恶毒,为老不尊,能怪得了谁?
“这事我帮不了。”花枝说,“你要找我借钱,我二话不说借给你,你让我帮忙救人,我真的无能为力,现在是什么形式,你们谁都明白,严.打之下人人自危,我没那么大的脸,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请动愿意冒险为一个平民百姓出头露面的人。”
她这么一说,王三春哭得更凶了。
王三春不觉得花枝是真的没办法,她认定了花枝是因为恨花有德,才不肯帮忙救人,她抱住花枝的腿向她忏悔,把花有德过去对花枝家做的坏事一件一件全都说出来,然后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说这些事都是她在背后怂恿花有德的,求花枝不要把帐算到花有德头上。
除了江渔,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花有德的三个儿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的爹妈竟然会为了那片老宅子这么处心积虑地算计花枝家。
花老太惊得差点当场昏厥,她一向都认为大儿子对小儿子家的孤儿寡母照顾有加,每逢有什么事,大儿子总是第一时间来帮忙,在几个闺女的婚事上,他也十分积极地出谋划策,虽然他想的计划到最后都被花枝搅和了,但他的心意是不容置疑的。
她曾为此不止一次地教训花枝,说大伯都是为了她们家好,让花枝不要把大伯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哪里会想到,大儿子的心是真真正正的驴肝肺!
虽然目前看来他是受了王三春这个黑心妇人的蛊惑。
花老太受不了这个打击,揪着王三春打了她几巴掌,连声责问她:“你咋能这样呢,你咋能这样呢?”
换作以前,王三春怎能容老太太碰她一指头,如今为了救花有德,也只能低声下气忍了,哭着说:“娘,你打死我吧,只要你能让花枝去救有德,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花老太恨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流着眼泪说:“你说你,你当年一过门儿,就横也容不下我,竖也容不下我,结婚不到一年,就巴巴地喊着要分家,我给你找了新宅子,掏空老本给你盖新房,到末了你弟弟死了,有德要养我,你却连门都不让我进。
不进就不进吧,俺们娘儿几个也能凑合着过,可你们又回过头来惦记上了老宅子,别说是亲兄弟,就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也没有这么把孤儿寡母往死路上逼的呀,你说说,你俩这么做亏不亏良心?”
王三春越发羞愧,抬手“啪啪啪”扇了自己几
个大嘴巴,说:“娘,我知道错了,我亏良心,我不是人,我死有余辜,但这一切都不关有德的事,求求你让花枝救救他吧!”
花枝见她口口声声要救花有德,甚至为此不惜把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不禁感到奇怪,难道花有德那么背叛她,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恨他吗?
花枝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我大伯和刘寡妇那样,你就一点都不恨他吗,还有三个哥哥,你们也都不恨他吗?”
花强此刻已经没脸再待下去,他要早知道是这样,绝对不会来求花枝救他爸。
他爸根本不配!
王三春说:“我恨他呀,我咋可能不恨他,可他是一家之主呀,我们家不能没有他,你大哥快三十了还没娶媳妇,我还指望着刘寡妇能把她闺女嫁给你大哥呢,你大伯他俩要真进去了,这婚事不是又黄了吗?”
“……”花枝万没想到她是出于这么个目的,都说当娘的为了孩子再大的委屈也能忍,可忍到这种地方,也真是够一份了。
花枝大堂哥的脸都涨红了,气急败坏地吼王三春:“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刘寡妇的闺女,我丢不起这人!”
说完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快去跟着你哥!”花老太推推花枝三堂哥。
三堂哥想说什么,嘴张了几张,最终又没说,叹口气,去追他哥了。
花强对花枝说:“你管不了就别管了,这事跟你没关系,我爸他是自作自受。”
冲着他这句话,花枝还是管了。
别人咋说都影响不了她,唯独对花强她狠不下心。
花枝让花叶把她奶和王三春领回家,自己带着江渔和花强去了派出所。
到派出所一打听,花有德和刘寡妇已经被送到了县公.安局,因为他们两个相互攀咬,一个说自己是被强迫的,一个说自己是被勾引的,现在抓得严,派出所不能自行处理,便交由公.安局处理。
到了公.安局,再想走人情关系就难了,三个人顶风冒雪赶到县公.安局,结果人家连面都不让见。
无奈之下,花枝只好去魏骋家想办法。
连着跑了三四天,托了好几层关系,最终花有德被判了五年,发.配到西疆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刘寡妇判了三年,在安平市进行劳动改造。
举报者王东升,因心怀不轨,私自翻别人家的院墙,后来在审.讯时又审出了其他不法的行为,反倒比花有德多判了两年,同样送去西疆改造。
花有德的情况,在当时的严峻形式下,已经是最轻的判决,若不是几个老先生出力,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
花有德临走的前一天,花枝去看守所看他,想和他好好谈一回。
花枝挑明了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策划的,说要不是看在花强的份上,她能让花有德在劳.改农场干到老死。
花有德无话可说,甘拜下风。
花枝问他为啥心心念念要霸占她家的宅子,他却始终闭口不谈。
花枝看他什么都不说,也懒得再问下去,提前结束了探视。
临出门,花有德突然叫住花枝,求她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多照顾提携三个堂哥,如果有可能,帮着大堂哥娶个媳妇儿。
花枝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和脸面,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能打着血脉亲情的旗号开口求她,他要真的顾念血脉亲情,何至于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不过花枝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权当是对花强的弥补。
在这件事情上,她
谁都不亏欠,唯独对花强有愧。
花有德最看不上眼的二流子儿子,在关键时刻又救了他一命。
判决下来,花老太大哭了一场,好在五年时间也不算长,比起那些在大街上调.戏个妇女都被判死.刑的,她心里还勉强能够接受。
王三春一改平日的强势,买了果子来感谢花枝,同时向花枝赔罪。
花枝仍然是冲着花强的面子,表示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并承诺她,一定会给大堂哥找个好媳妇儿。
王三春感恩戴德地走了。
其实花强并没有像花枝顾虑的那样恨花枝,反倒是他爸对花枝家做的事让他羞愧,感觉没脸再跟着花枝干。
花有德被送走后,花强去找花枝,说自己想退出鱼塘的股份,到外面去闯一闯。
花枝不准,鱼塘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她正打算等天暖和了再包几个塘,到时候直接让花强做经理,所有干活的都归他管理。
花强觉得自己不配被花枝这般优待,又担心因为有个劳改犯的父亲被人看不起。
花枝劝了他半天,见他一直闷闷不乐,就说:“这样吧,过两天你陪我去一趟广州,见见世面散散心,开阔开阔眼界,等你看到外面的大世界,就不会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了。”
出了正月,天气回暖,冰雪融化,花枝便带着花强开始了南下的旅程。
江渔因为要留在家里照看生意,没办法和花枝同行,对花强又羡慕又嫉妒,反复叮嘱他一定要把花枝照顾好。
临行的前一天,魏骋忽然打来电话,说他也要和花枝一起去开开眼界。
第70章 大惊喜
江渔一听说魏骋要去, 忙把花强单独叫到一旁,又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一遍,让他千万千万要照看好花枝。
花强说:“之前不是已经交待过了吗, 你啥时候变成絮叨嘴了。”
江渔说:“这回的意思和之前的不一样。”
花强说:“你要实在不放心,跟我们一块去呗!”
江渔说:“我不去,我一个大男人, 不能整天做跟屁虫,我在家还有大事要做,等花枝回来, 我要给她一个大惊喜。”
“啥惊喜, 你先给我说说呗?”花强说,“我保证不告诉我妹。”
江渔不信他,对他守口如瓶。
第二天, 江渔先把花枝和花强送到魏骋家,再由陆涛开车带着他们一块去安平市坐火车。
魏骋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父母出这么远的门,黄玉梅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给他装了满满两皮箱衣服和吃食,光鸡蛋就煮了二十多个, 生怕他在路上冷了饿了。
花枝打开皮箱看, 全是些毛衣毛裤, 厚呢子外套,甚至还有两件棉袄。
花枝笑得不行,说这些根本用不上, 就身上这套,另外再带几件短袖衫和薄裤子就可以了。
吃的东西也不用带多,越往南边天越热,不等吃完就馊了。
最后精简下来,连皮箱都不用,一个手提包就装完了。
黄玉梅不放心,非要跟着去送魏骋上火车。
魏老先生就非常严厉地训斥了她,说魏骋都自己当老板了,她还把他看成没断奶的孩子,人家花枝一个姑娘家,也没见她妈跟着去送。
黄玉梅这才做罢,眼泪汪汪地把几个孩子送走了。
到了安平火车站,花枝在售票厅查了当天的车次,花一百块钱买了三张卧铺票。
硬座比卧铺要便宜很多,才十几块钱,可这时候的绿皮车,车速慢得像乌龟,还动不动就在半道停个把钟头,花枝才不愿受那洋罪。
用她的话说,挣钱就是为了享受,我又不差钱,凭啥让自己受罪?
除了车票,另外又花两毛钱买了两张站台票,江渔和陆涛一直把他们三个送上火车,帮忙把行李放到架子上,直到广播催促送亲友的同志抓紧时间下车,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车,站在窗外拼命挥手。
随着一声汽笛声响,火车启动,“咣当咣当”地消失在铁轨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