酪樱桃的调味全在加的蔗浆和乳酪配比上,李时和用配的银勺舀了点乳酪。他不爱甜的,但琥珀色的蔗浆撇不掉,只能一同吃进去。
见他入口,沈辞柔顿时有点紧张,紧紧盯着他:“……好吃吗?应该不太甜吧?”
是不怎么甜,乳酪本身味道偏酸,蔗浆恰到好处地中和,吃着反倒是微凉的酸甜口。李时和再舀了一小勺,特地多混了点蔗浆:“先前没尝?”
“这怎么尝呀。”沈辞柔摸不准他的意思,更紧张了,“乳酪厚重,我一尝,面上就不好看了。”
反正都是要入口的东西,李时和不太懂这个“好看”有多重要,但看沈辞柔的样子,大概是很在意。他略作思索,把勺子递过去:“那现在尝尝。”
“……不合口味吗?”沈辞柔看看他,再看看勺子,犹豫着凑过去,舔了那一小勺乳酪。入口酸甜微凉,她尝着没什么问题,眨眨眼睛,“我特意少放了蔗浆,尝着其实有点酸味儿,你还是觉得太甜么?”
“挺好吃的。”李时和摇摇头,“不过我不爱吃乳酪。”
沈辞柔想想当时那碗推来推去的乳糖真雪,觉得也有道理:“不好意思,我只会做这个……下回我还是去学点别的吧。你喜欢咸口的吗?虾炙如何?”
一提起吃的,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学成一代神厨,热切得李时和哭笑不得。他抬手在沈辞柔脸上抚了一下:“若是喜欢,学些也无妨,但别为了我学。”
李时和把勺子放回去:“想吃就吃一些。我再看看折子。”
他手边堆了几叠折子,左手边的分成两堆,右手边的最矮,大概是还没看的。都这个时候了,沈辞柔没忍住:“这几日……这么忙吗?”
“近来是有些忙。”李时和提笔批了几个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又到了该例行调动的时候了。”
尚书省内有不少年轻郎君,大多是在一部内先攒些经验,再换去别的地方,两年换三次也不稀奇。沈辞柔听杨澈提过,“嗯”了一声,瞥见李时和手头的折子,愣了一下:“倾之?要换地方?”
“对,是该换了。”
“我听着他在礼部挺好的,又清闲,怎么给他换了?”
“崔倾之十五岁中的进士,进殿第二天,言官弹劾的折子就堆了这么高。”李时和拿了另一本,信手比划,“我随便拿了本看,别的倒没什么,其中有一条避不过去。”
沈辞柔大概猜到了:“他写的檄文?”
李时和应了一声:“从天后到我,他依次批了一遍,总觉得按他的说法,我得一头撞死在明德门上才算不愧对李家天下。”
“……那个……那时候他狂嘛。”沈辞柔试图为崔慕栾说话,“他以前是这样的,最早都不爱和我们玩,嫌我们文武皆不如他。后来让阿棠揍了一顿,治好了。”
“所以我把他放在礼部。他爱写檄文,那就写够了再换地方。”
沈辞柔没忍住,“噗嗤”一声:“我记得年前他还和我们抱怨,说这辈子再也不写檄文了,按现下的路数写下去,早晚写到他看见笔墨就想吐。”
想想崔慕栾当年进殿的高傲样子,这话听着是好笑,李时和也笑了一下,继续看下去。
他看折子时不爱说话,沈辞柔有点无聊,又怕吵着他,就坐在边上,单手托着下颌,认真地盯着他。
留下的几个折子都好批,李时和依次写完,放下笔,扭头正好撞进女孩的眼睛里。清澈透亮,暖黄的灯光在她眼底跳跃,她的眼睛里藏着万千星辰,还倒映出他的样子。
李时和心头一颤:“……怎么了?”
“没什么呀,看看你,你好看。”沈辞柔笑眯眯的,“看完了?”
“嗯。”
沈辞柔懒得立即起来,在桌上看了看:“对了,我刚才就想问,这折子怎么分了两叠?这样稳吗?但好像多少不匀呢。”
“是我先前粗略翻过的,少些的那叠是没什么意思,可回可不回。”李时和看了一眼,“这会儿有事,就不回了。”
“可回可不回……”沈辞柔没听过这个说法,有点心痒,“是不重要的意思吗?我能不能看看?”
没想到沈辞柔会这么说,李时和有点诧异。但他并不介意沈辞柔看这个,别说是那叠基本上全是废话的,就算是手头仔细批过的,他也不介意让沈辞柔看看。
知道些政事也不是坏事,他点点头:“随便拿吧。”
“那我拿啦。”沈辞柔抽了最上边的一本,“事先说好,我当时只学了读书写字,没学过这个,要是看不懂,也不许笑话我。”
李时和笑笑:“真有看不懂的,我讲给你听。”
沈辞柔打开折子,略过开头的客套话,刚看到中间,脸上的笑就凝住了。
这折子文采不错,但写得浅显,无非是劝李时和趁早封妃,也好早些立储。折子上倒没明写,但末尾几句,想把自己族中娘子推进后宫的意思昭然若揭,简直是糊在沈辞柔脸上。
沈辞柔当即就有点不开心:“无忧,这个折子我应该看懂了,是劝你封妃的。”
李时和扫了一眼,大致有数:“所以是可回可不回,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拿了蘸朱砂的笔给她:“你想批点什么,就写上去。”
沈辞柔一愣,都不敢接笔:“……我?这不好吧,我怕他们说……”
“不会。”李时和把笔放进沈辞柔手里,“什么都可。”
沈辞柔还是觉得不行:“不了吧。我只是觉得这人讨厌,但我不能在折子上骂他。再说,我若是批了这个,肯定有言官要因此弹劾我,说不定还要说你不好。”
这话说得体贴,李时和没忍住,伸手揽过沈辞柔,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拢在她右手上,隔着她的手执笔。
沈辞柔一怔,后背贴上来的热度清晰得她不自觉地脸红,发梢扫过颈侧时整个人都轻轻颤栗。然后她的手就动了,由李时和带着,一笔一画地写字。
折子上字迹朱红,笔迹清晰流畅,风骨自成,就一个字。
——“滚”。
沈辞柔从没想过李时和还会这么写,把手抽出来,凑过去亲他的嘴角:“刚才的酪樱桃好吃吗?”
这问题刚问过,李时和不太明白:“挺好的,只是我不爱乳酪的味道而已,那个甜味倒是喜欢。”
沈辞柔一喜,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接连被亲这么几下,又忍了快一个月,李时和顿时有些燥,但他顾忌着沈辞柔,不敢乱动。他刚想开口,沈辞柔又往他怀里靠回去了。
“既然陛下喜欢……”沈辞柔面上飞红,强忍住羞涩,故意说,“那给奴婢个什么赏呀?”
李时和一愣,忍笑在沈辞柔脸上轻捏了一下:“胡闹。”
沈辞柔顿时演不下去了,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当这个想爬龙榻的小宫女。她轻轻咳了一声,在心里找了会儿状态,干脆伸出一只手,勾在李时和肩后,另一手在他胸前勾勾画画:“反正陛下得给奴婢个赏。”
心爱的女孩坐在自己怀里,撇开故作的娇媚,眼角眉梢真有那么几分不自觉的妩媚,还不怕死地在胸口乱划,痒得他后背紧绷。李时和自认不如柳下惠,当即嗓子都有些哑:“想要个什么?”
……诶,这回这么配合的吗?
沈辞柔做好了准备被李时和捏脸,他这么配合,她一时还有点愣,想了想,掐出甜腻腻的声音:“至少也……封个妃?”
李时和忽然抬手拂开桌上的东西,在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掐住沈辞柔的腰,直接把她放在桌上,垂眼看她:“看你伺候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无故又被cue的单身小崔:你们不要搞我TuT
还是感觉要讲一下,太医令当时就说了阿柔调养身体喝药,不影响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但是毕竟把她弄发烧了,无忧瞻前顾后,就怂了_(:з)∠)_已经一个月辽,无忧觉得可以,然后又被刺激了一下才……嗯,不会影响阿柔的身体健康的。
然后,那啥,我设定是长生殿是皇帝寝殿,在寝殿里zgduejdir是不合规矩的,但是皇帝够任性非要sbduehiw的话也没人管。算是给阿柔一个“你说我没规矩,那我干脆没规矩给你看”的爽感,虽然也不是她主观的,她没想到无忧能这么会玩(。)
反正我架空了!谁和我说不可以在寝殿里,谁就和阿晋一样没有小唧唧(什么玩意
第65章 荒唐
这一夜实在荒唐,醒的时候天光大亮,沈辞柔躺榻上盯了半天床帐,没憋住,一翻身抱住被子,把自己往被面上埋。
她去找李时和真没别的意思,也就是想着小半月不见,想见见他;在他桌前演起来也只是因为从小就爱演,小时候和沈棠一起演得也不少,一般互相打趣三四句也就算了。
昨晚沈辞柔是想闹李时和玩,却被他反客为主,结结实实罚了一回。她倒不是讨厌,也不是不舒服,但毕竟是长生殿的书桌,想到他平常在桌前是看折子或是看书,她就越发觉得羞,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
昏礼当晚是有一回,沈辞柔模模糊糊地记得李时和在这档子事上和平常不太一样,却不知道他能不一样到这个地步。
他长得实在很讨巧,清风朗月玉树琼枝,话都不用说,往那儿一站就是个端方君子。但在书桌上,她自己都有点迷惑,她嫁的到底是个端正自持的君子,还是能在书房里拉着侍女寻欢作乐的纨绔。
沈辞柔从来没有想过,李时和也可以这么的,这么的……诱惑。
明明是雅致得如同玉雕的一张脸,他看人时眼尾却点着蚀骨的风情,十足的撩人样子,轻拢慢捻慢条斯理,哄着她迷迷糊糊由他胡来。李时和甚至还抽了没用过的狼毫,用牙尖轻轻磨着她的耳垂,贴着耳朵问她想做画纸还是笔筒。
平常肯定听不明白的话,那会儿被这么控着,沈辞柔灵光一闪,也懂了。她哪儿能答应,又羞又恼,没过脑就抬腿去踢他,想趁机逃跑,偏偏被李时和卡在桌子上,距离拉不开,就算真踢中了也不痛不痒的,更何况她压根舍不得。
沈辞柔不至于为这么点事哭,但她被逼急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听着长生殿里灯花爆开的声音,居然恼得眼尾通红,甚至冒出点眼泪来。她记得她说了什么,控着她的男人却像是没听见,极尽温柔缠绵地舐去她眼尾渗出的泪,低头时长发挨挨蹭蹭地抚过她的脸颊,发梢落在桌上,蜿蜒铺开如同流云。
再后边的事儿,沈辞柔就不敢想了。最近的新规矩,也不知道合不合律法,又让她生孩子,又不许她想这回事。生不生得出孩子另说,反正想想也不能,敢想,立马抓进大理寺里。
当时反正也是迷迷糊糊的,怎么样都不知道了,然而现下清醒,沈辞柔越想越羞,从被子里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在软枕上磕了两下,低低地“呜”了一声。
床帐里传出动静,候着的宫人立即上前,撩起床帐扣好,让光透进去:“娘娘可是醒了?”
“……醒了。”沈辞柔有点尴尬,勉强把自己从被褥里扒起来,一看面前的剪烛、夜雨,更尴尬了。
这两个宫人才十三四岁,小脸嫩生生的,看着她时脸上有种茫然的严肃。按理说十三四岁的小娘子,要嫁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沈辞柔今年十八,怎么看都觉得这还是两个没及笄的孩子。
想想面前两个孩子,再想想昨晚的荒唐,沈辞柔面上腾地红了,恨不得一头栽进被子里装死。
“我……我回清宁宫。”沈辞柔翻身坐起来,“我回去了。”
剪烛和夜雨对视一眼,还是剪烛胆子大些:“娘娘,您还没洗漱更衣呢。”
……这倒是,总不能就这么出去。沈辞柔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
剪烛和夜雨齐齐屈膝行礼,朝着外边喊了一声,外边立刻进来一队小宫女,和沈辞柔第一次在长生殿宿下时是一样的阵势。剪烛动手,夜雨帮着,没一会儿就伺候沈辞柔洗漱梳妆。
替沈辞柔勒紧腰带后,剪烛后退两步,低着头:“陛下先前嘱咐过,待娘娘醒后就来。娘娘这会儿可有想吃的?”
沈辞柔估摸着她这一觉睡过午时了,不尴不尬的时候,尚食局呈什么都不对。她也不想为难人:“就粥吧,配几个小菜就行了。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剪烛应声退出去,过了会儿领着人把饭端上来,还是满满一桌。沈辞柔要的粥就有三例,白粥一份,甜口的是绿豆,咸口的滚着虾仁和鱼茸。小菜也像是卯足了劲儿做的,从最常见的醋胡瓜到活炙的虾,居然还配了乳酪和糕点。
沈辞柔服了,但东西都呈上来了,她总不好开口让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在剪烛拿长筷子之前说:“不用麻烦,我自己会吃。”
剪烛一愣:“娘娘……”
“都下去吧,吃饭这种事,我不用人帮的。”沈辞柔笑笑,“对了,记得和尚食局那边说一声,下回若我还要膳,简单点就行,也不用这么多。”
尚食局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得宠的后妃那边自然紧赶慢赶着贴上去,夏天想吃冬笋都得找法子做,不得宠的就抱歉了,要碗酸梅汤得在外边等着。轮到本朝,后宫里就沈辞柔一个,偏偏她还向来随便,有什么就吃什么,难得主动提一回要求,尚食局当然玩命做,只想着能讨她欢心。
宫里的人大概也都知道这暗地里的规矩,只有看着满桌菜开心,暗暗炫耀的,没有觉得菜太多,让人去拒的。
剪烛哭笑不得,但这是皇后亲口吩咐的,她也不好拒,只能点头:“奴婢明白了。”
“那都下去吧,过会儿再进来收。”
宫人们再行礼,依次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