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未迟——弓鱼
时间:2019-08-15 09:14:08

  瑶月瑶光都不乐意上前去劝谏触霉头,互相捣鼓了一阵子,终是瑶光不敌,颤颤巍巍上前道“殿下,姑娘今儿不敢再吃橘子了,吃的不少了,回头再上了火遭罪。”
  萧晋神色动摇,正要去劝唐玉晚,却被唐玉晚蹭了过来,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一副撒娇讨巧的样子“想吃,特别特别想吃。”
  萧晋忍住答应她的欲望“听说阿迟今日吃了不少,不能再吃了,回头生了火疮,遭罪的还是自己,乖乖的,不吃了,旁的想吃什么都应你。”
  唐玉晚挤一挤眼睛,竟是泪眼汪汪挤出泪花来,可怜巴巴的道“蹭着的地方疼了。”
  “给你呼呼就不疼了。”萧晋一惊,忙垂首朝唐玉晚手掌处吹了几口气,又抬头问她“这样是不是就不疼了?”
  唐玉晚的眼泪已经开始啪哒啪哒往下掉“更疼了。”
  萧晋慌了神,让木生去传太医。木生刚抬脚,便被唐玉晚止住。
  唐玉晚又用手指扯了萧晋的一小块衣角,细声细气道“别让人去了,传太医也不管用,就想吃橘子,让我吃个橘子就好了。”
  萧晋拭了唐玉晚眼角挂着的一滴小泪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商量道“阿迟,不吃行不行啊?”
  “不行。”唐玉晚见萧晋动摇,更是哭得厉害,大有一副你不依我,我就哭不停架势。
  萧晋也奈她不可,只得吩咐木生去取些过来。
  瑶月瑶光也不敢再阻拦,心中想着,姑娘身子许是也没那么娇气,多吃些无妨,只不要让夫人知晓便是。
  萧晋净过手后,挑了个个头大些的橘子,又剥了皮再去尽丝络,捡了瓣递在唐玉晚嘴边,唐玉晚早就馋着,也顾不得羞涩,张口接了。
  一连四个下肚,多少有了些饱腹感,唐玉晚才推了萧晋的手,示意自己吃好了。
  萧晋也不在意,将手里那瓣转个方向放进碟子里,接过木生呈过来的湿帕子擦手。
  橘皮沁出来的汁水除了用皂角细细搓过外,单用湿帕子擦是擦不掉的,萧晋擦手时用了些力,手上还是留下了黄色的印子。
  接着便听外头通报,说是唐国公家世子来了,正在厅前候着。跟着华嬷嬷便挎了件烟青色的厚绸包裹进来,与一众主子行礼。
  “想着姑娘身上那件裙袄已是不能再穿,夫人便命老奴来送了件,好歹也要光鲜亮丽的出去。”华嬷嬷将包袱轻手轻脚放在床头道。
  萧晋一听,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竟来得如此之快,却还是扔了帕子起身。阿迟换洗,他总是不方便留这儿,吩咐木生好生伺候后才抬脚去迎唐玉京。
  瑶月与瑶光也开始伺候唐玉晚盥洗梳发,总是不能发髻散乱的失了体统。
  华嬷嬷一进门就闻见了好大一股子柑橘味儿,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唐玉晚并瑶月瑶光见了,心头都跟真一颤。
  却见华嬷嬷神色依旧如常,吊着的心就跟着落了地,许是···没闻到呢。
  唐玉京见萧晋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指上晕染开的一片黄色,因萧晋手实在是有些苍白,沾上一丁点儿颜色,便有些显眼。
  他眯了眯眼睛,问道“瞧殿下手上沾了橘皮的汁液,想是阿迟送来的橘子,殿下已经尝过了吧?可还甜?”
  萧晋漫不经心回他道“甜的。”
  “哦~”唐玉京拖了长音点头,不戳破萧晋。心里却一嗤,哪里甜了,秋日里刚下来的橘子都是酸甜却偏酸的,只他妹妹得意那口儿。
  依着萧晋那厮偏甜的口味儿,怕是觉得酸倒了牙,萧晋也不是个会与人客气的,自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加之阿迟又摔在了他府上,他就不信萧晋还有心情吃橘子,那橘子是他剥给谁吃的,自然一目了然。
  两人之后相对无言,只静静喝着小厮捧上来的茶水。
  因唐玉晚摔了腿,行走间不方便,华嬷嬷替她收拾整齐后,便去前厅唤唐玉京抱她上马车。
  总归第二日,唐玉晚就尝到了任性嘴馋的后果,眼睛疼,口里还生了疮,吃块糕点都费劲儿,只能喝些汤汤水水。
  唐玉晚贪吃遭的罪,让萧氏好气又好笑,为让闺女长些教训,罚了她抄书。
  瑶月与瑶光则是因着伺候不力,被萧氏罚了半个月的月钱。
  眼见着天愈发寒凉,萧氏那头忙着准备唐玉京的聘礼及大婚的零索事宜,却从纳彩开头,她就犯了难,女方父母说是早就过世,压根儿找不着个长辈。
  听阿迟说,姑娘是个极好的姑娘,爽朗热情又贴心,关键是长得也俊,她可是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可惜就是没个亲眷,打小儿自己闯荡,看着潇洒肆意,实则日子过得辛苦。
  不过总不能欺辱人家没有依仗,连个该有的流程都没有,作贱了人家闺女,也丢了唐国公府的颜面,与唐俨商量过后,便还是亲自书了封信给司徒映来,问她意欲如何。
  司徒映来回客栈时,便见着常跟在唐玉京跟前儿的耀松等在那儿。耀松一见她,便捶着因趴在桌子上睡着压麻的胳膊笑脸迎上去,却不敢真正直视她。
  实则耀松已从晌午等到了下午快日头西沉,客栈里来往的客人都来去几拨了,却还是不见他家未来世子夫人的影子。
  “嗳,司徒姑娘回来了,可让奴才好等。”耀松笑着迎上去,手上捧了书信递给司徒映来。
  司徒映来接了,当面拆开问他“何事?怎的你又来跑一趟?”
  跟着撩了衣摆,在厅前的桌前坐定。
  耀松一旁站立,弓着身子,依旧不敢直视她,怎么说,这都是他未来的女主子,主是主,仆是仆,不能乱了规矩。
  笑着答她“若不是祖宗规矩,婚前不得见面儿,如今来的就是世子爷了。本也是想要个丫鬟来传信儿的,可咱家爷跟前儿清一色的糙汉子,只得派了奴才来。
  夫人也不好派她跟前儿的管事嬷嬷来,生怕姑娘误以为她摆了婆婆的款儿。”说罢自打了下嘴骂道
  “奴才嘴贱,竟是答非所问了。是这般,今儿,府上夫人派奴才来问纳彩迎亲一事,问······”他斟酌一番,有些犹豫着道“问姑娘有什么安排,这从纳彩开始的步骤是要亲眷来主持的,故此,特地书信一封。”
  司徒映来原本抽出信纸的手一顿,将信又从新塞回了信封,声音有些寂寥道“无牵无挂的,没什么讲求,你府中看着办便是了。”
  左右这桩婚事维系不了多长时日,她早早便看清了,她与唐玉京本就不是该在一处的人,要不了多久就要分道扬镳,硬生生绑在一起的人,这些虚礼都是可有可无。
  耀松听了一惊,忙摆手惶恐道“姑娘这话说的,夫人可是看重这门婚事,花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来筹备,务必讲求尽善尽美,敷衍不得。”
  司徒映来嘴角一挑,笑意却未及眼底,甚至是有些凄怆“我父母兄长不知死了多少年了,你总不能让我刨了他们出来吧。”
  耀松一唬,瞪大了眼睛“可不敢辱没亲家。”又苦着脸道“姑娘再好生想想,就没个在世的远亲了?就是个熟悉人儿也使得。”
  “熟识人儿倒是有个,只怕你府上嫌她身份低了,辱没门楣。”说到熟识人,司徒映来倒是想起来有一个,她眉头一簇,开口道。
  耀松一喜,眉头跟着扬起,整个人都跟着喜气起来“姑娘大可放心,我耀松都敢拍着胸膛打包票,唐家即是认了姑娘这亲事,也都是当作一家人来对待的,一家人里,哪有什么辱没门楣。”
  司徒映来蹙起的眉头听了这番话后放松开来,声音有些微弱道“但愿是。”
  “那姑娘给个准信儿,挑个良辰吉日,定个地方,好请媒人上门前来纳彩求亲,夫人那头早就将纳彩的物件备齐了。”耀松复又开口问她。
  司徒映来屈指扣了扣手下的桌面,将信封翻了个面扣在桌上,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那后日前来就是,此地便好,没什么讲求的。”
  这事儿已是不能再拖,邺城原本被压下去的风言风语近日似有再起的苗头,多少不能坏了他声誉。
  司徒映来全然忘了,她个姑娘家在这件事儿里头才是最吃亏的一个。
  她的心态反倒是像个睡了黄花大姑娘的多情浪子,一边睡了,一边又担心风声泄露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倒不像是个被睡了的黄花大姑娘,要担心自己的清誉如何。
  “哎,奴才这就回府禀报。”耀松记下,与她告退。司徒映来没什么可留他的,遂摆手让他走便是,也不打算送他。
  耀松路上还在想着呢,司徒姑娘到底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心性豁达,搁着旁人家的闺女,这客栈里头提亲纳彩,不委屈的哭鼻子才怪。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司徒映来在堂里坐了许久,才有些身心俱疲的上楼回房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挑了灯,在烛火下抽出信封内的信纸,颇有些忐忑的展开,信纸有两张,却是分开折好放在里头的。
  她大致一扫,一张上头中规中矩书了婚礼事宜,字体大气磅礴,看着倒不像是个久居深宅的妇人所写。
  另一张上头只有个四溅开来的墨点,想是主人提笔许久不知如何下笔留下的,本该弃之不用,却不知为何失误了,一同装进来的。
  她也不甚在意,只放在一边,借着烛光,仔细看有字的那张。
  从书信的语气来看,倒是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些世家夫人样,摆着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遣词造句上也没什么学究样。
  耀松绕过淮城公府正门所在的正阳街,推了西角门便瞧见捂着肚子满头冷汗的宋嬷嬷老早就等在那。
  宋嬷嬷是萧氏跟前一等一得力的人儿,原本这送信的差事是她的,偏巧不知吃坏了什么,闹了肚子,耀松便自告奋勇接了活儿。
  见耀松推门进来,宋嬷嬷也顾不得疼痛,忙扯了他,拿帕子掩住口鼻,轻声吻她“可送去了?”
  “我办事,嬷嬷还不放心?”耀松回身关上大开的角门,才满面堆笑的回她。
  宋嬷嬷松了口,腰板子也挺得稍微直些,感觉腹内的绞痛也稍微轻了些“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世子跟前儿的,都差不了。只可惜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不争气,无缘得见世子夫人。”
  耀松见她还是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不禁心下疑惑,是不是他巴豆下多了,这都一天了,竟是还没缓过来,还是宋嬷嬷上了年纪,身子不耐药。
  却还是上前搀了她,满面笑意安慰道“将来有的是机会,嬷嬷何必又急在一时。”
  “说的也是。”宋嬷嬷一想,心下稍慰。却又觉腹中一阵绞痛,骤然推了耀松,奔向净房,那步伐倒是还利索。
  耀松不忍去瞧,加快步伐回了唐玉京的白院。一进书房的门,便闻见一股子墨香,就见唐玉京正挽了袖,提笔书一幅斗方。
  耀松不敢去出声扰他,只安安静静立定在一旁。
  唐玉京却停了笔,在一旁的铜盆内净了手,身子有些微不可见的发抖,沉声问他道“她是作何反应的?”
  耀松有眼色的递了干的帕子过去,嘴上圆滑的回他“自然是开心的。”又见唐玉京面色越发阴沉,又补充道“新嫁娘嘛,自然,也是有些紧张的。”
  “是吗?”唐玉京扔了手里的帕子进铜盆里,语气有些幽幽的。高兴?紧张?耀松你怕不是见了个假的司徒映来。
  唐玉京拿了桌上拆开的信封给他“把这个烧了去,尽知道把写废的处理了,不知道一同带了这个去烧。”
  耀松一愣,小心试探道“今日···奴才没烧东西。这今日才拆的信封也就没跟着烧了去。”
  唐玉京一愣,忙问他“那我今日桌上折好的信纸呢?”
  “主子您拆了夫人的信,又换了个信封,奴才端茶回来时,瞧见那纸折的整齐要塞进去,是以······主子您让我封信的时候,我便一同塞了进去,如今怕是在司徒姑娘手上。”耀松不敢欺瞒他,遂如实说了,难不成那都是主子废弃的。
  唐玉京翻了书案,眉头紧紧皱起,面上有一丝红晕,有些不自在的问他“我桌上除却夫人写的,还有两件折好的信纸,你塞了哪个进去?还是两件都塞进去了?”
  耀松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有些慌乱道“奴才端茶回来时,只见了主子手上拿了那件,未见其它的,便只塞了那件进去。若有其它的,想是奴才未见着,那奴才便再找找。奴才也实在不知那是主子废弃的,请主子责罚。”
  “你起来吧,信也用不着你找了,许是我随手赛哪去了。那件你放进去的也是个空白的,没什么大碍,今日便不罚你了。” 唐玉京自然是不能让他去找,信里的内容自然也不能让他看见,遂又让他去给萧氏传个话儿,说是纳彩的日子定下来了。
  耀松应下,有些诚惶诚恐的转身退出门外,又轻手轻脚关好门。他这个猪脑子,竟是问都未问就将那信塞了进去。
  主子也是有够奇怪的,明明让他给宋嬷嬷下了巴豆截住信,也拆开了,偏磨磨唧唧什么动作也没有,他也是误以为主子要夹了信给司徒姑娘才自以为是将信塞进去的。
  况且,夫人明明是说了,纳彩的日子让主子挑几个良辰吉日,回头让司徒姑娘挑一个,主子却直接让人家姑娘做了主。
  若说主子是因为对司徒姑娘情深,那人家可跟在他身后一年了,他连个反应也不给人家姑娘。
  主子间的事儿,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多想。总归,他主子是一日比一日奇怪。有时大半夜不睡觉要水洗澡,连衣物都泡在了澡盆里。
  耀松脑袋想得有些疼,遂摇头不再寻思,只有些好奇着,那另一件信能去哪。
  唐玉京绕着屋子转了整整三圈,终是在书架的一本书内找到了。
  他这才想起来,本是他写后,又实在拿不出手去给映来看,想放在桌上等耀松扫洒时带去焚烧,又怕耀松见了里头写的内容,这才收了起来,想等亲自烧了去。
  后头再写的时候却不知如何下笔了,墨汁都沾了,却迟迟未落笔,遂第二张上头有个墨迹。
  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许是近来没睡好,这记性是愈发差了。往常十天半个月也没个梦,近来梦里却日日都是映来,像个妖精似的缠着他。
  那仍在桌上被翻折过来的纸张,正是唐玉京犹豫再三未敢送进去的。他思索再三,还是将它塞回了书架里,他又舍不得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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