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令原本听了夸奖有些微霁的面色转的有些不好看,和着这一番折腾,他就是个可有可无,外头喝茶水的,因着萧晋威仪甚重,他不敢抱怨,只得绷着脸客气道“应当的,应当的,本官此次前来,就是给殿下定个心,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瑶月笑意更甚,这老狐狸,她还没说什么怠慢一词,他倒是委屈的不得了,自己就觉得王府怠慢他了,索性也不是她瑶月怠慢的,有胆子,你倒是找殿下说去,看殿下惯不惯的你。
当即一甩帕子,撩了隔断的珠帘迎了医女艾娘进去。
外头喘好了气的木生也不是傻的,听了陈医令这番话当即拂尘一甩,笑脸迎上去道“哎呦,我的陈老太医,咱王府可不敢怠慢着您,咱家殿下······更是不敢,您可是看着咱家殿下长大的,多多少少算是个长辈。”
陈医令面上一白,口里忙道不敢,不敢。原本有些怒意的脑袋瞬时清醒了,他如何敢托大,为殿下的长辈,虽说他心里是真正将殿下当作孙辈来看,往年说话随意了些,可这昨年起,殿下变的心狠嘴狠的,半点情面都不讲,谁敢惹他。
“那您老人家先坐着吃些茶,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再唤您,瞧着这样可好?”木生依旧是笑嘻嘻的与陈医令商量着,扶他去圈椅上坐定。
“好好好,公公去忙就是。”陈医令一惊,顺着木生坐下,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这老货心里拎拎清楚,谁是主子。木生眼波流转,招了外头伺候的小厮进来伺候茶水,便也跟着去了内室。
萧晋接了瑶光递来的热帕子,诱哄唐玉晚别再哭了,又小心放了她的手在自己掌心里头,拿了热帕子沾上头的尘土,每沾一下,唐玉晚就跟着嚎一嗓子,吓得萧晋心跟着揪在一起。
忙又俯身吹了吹伤口哄她“不疼了,不疼了。”唐玉晚这才抽抽噎噎的止了哭,泪眼婆娑的仰头去看他“子安哥哥,唔······能不能不擦了,疼······”
萧晋险些心一软就依了她,还是吻了吻她头顶,狠狠心继续哄她“阿迟乖,不擦干净伤口会发炎,这次轻轻的,不疼。”
唐玉晚怕疼,摇头,真是一丁点儿的疼都受不住,也不知道去年时候被那龙婆扇了一巴掌是怎么忍住没哭的,还是越大了就越发娇气了。
总归现在是没脸没皮的黏在萧晋身上,脊背贴在他胸膛上,歪着头将脸藏在他怀里,萧晋也不推她,只圈住她,趁着她还没哭,好声好气来劝她。
艾娘被瑶月引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般温情脉脉的一幕,步伐顿了顿,她心里暗暗腹诽,果真传言不可信,都说长安王是个心狠手辣,能与陛下抗衡又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可这瞧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与瑶月齐齐屈身行礼“给殿下请安。”
虽说是个王爷,但左右都叫殿下,她们跟着叫总是没错的,毕竟这称呼,连宫里头都睁只眼闭只眼。她们可还听说了,当日谢家带着众学子跪在宫门前时,见了他,唤的也是殿下,恰好陛下也在,嘴上也没说什么不合规矩。
萧晋心思都放在唐玉晚身上了,哪里顾得上这些人,头也未抬的冷声道“即是宫里出来的,想是医术高明,若是治不好或是留下了什么症状,也就不必留着了。”
艾娘听了,登时一个激灵,额上沁出些冷汗,本以为是个好相与的,却未料是这般的煞星,一张口就预留了她一条命。本是觉得不过摔伤破了些皮,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十成十的把握她闭着眼睛也能医好,如今却要谨慎些了。
唐玉晚虽疼,到底也不是聋子,私下里扯了扯萧晋的袖子示意他别吓坏了人家,在宫里头做医女的,都是可怜人家的女儿,大齐医女地位低贱,类属下九流,若不是家中真正有苦楚,是不会让女儿做医女的。
就是那些医药世家,也就顶多教姑娘些医术养身,却从不肯让她们在外人面前展露。
这一动弹,就忘了手上有伤,嘶的一声就疼的倒吸一口气,眼泪汪汪的却在外人面前忍住没哭。
萧晋面上佯装威严的瞪了唐玉晚一眼吓唬她,让她还敢不顾忌手上有伤就为了别人弄疼自己。
唐玉晚摔了一跤本就委屈,见平日里惯着她的人还朝她凶,嘴一扁,眼眶跟着就红了,原本忍下去的泪珠子又要砸出来。“子安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阿迟了?对阿迟这么凶。”
萧晋也是怕了她,怕她哭,她一哭他心都跟着像针扎一样疼,今儿就一直疼着呢。忙搂着她轻轻捋顺她的后背安慰,又用指腹给她拭泪“吓你的,没真要凶你,莫哭了,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千万别哭了,都要成小哭包了,乖昂。”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有虫或者有什么问题,欢迎小仙女们指正,第一次写文,希望不断积累经验~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听了萧晋的话,唐玉晚才吸了吸鼻子,抬头一错不错的看他他,眼睛里还水润的,像极了萧晋送给她的那只小奶狗。
萧晋心里软成一滩水,遂抬手摸了摸她蹭乱的刘海“不气了,那就先看伤口,省的回头再遭罪。”
艾娘是个惜命的,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就是看见了也当作未瞧见,听了萧晋的话,只低眉顺眼的从药箱里挑拣出剪刀纱布和止血的药散站了唐玉晚腿侧。
恭敬道“奴婢要开始了,许是有些疼,姑娘千万忍者些。”
唐玉晚听了便别过头去,将脸埋在萧晋怀里,闷闷的出声道“我晓得了,你快点动手吧,可千万轻点儿,我怕疼。”
萧晋单手圈了唐玉晚,冷飕飕的瞥了艾娘一眼警告她,艾娘心里头有些发慌,她今后再也不觉得这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了。
她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点了手里头的烛火,将剪子在上头烤了烤,这一番动作自小做了不下千遍,自然驾熟就轻,原本绷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往后的动作也开始逐渐流畅,没了原本的僵硬。
“姑娘忍者些。”艾娘说罢就用剪子挑了唐玉晚身上的绸裤,刺啦一声,就将那油光水滑的料子直接裁到大腿处,唐玉晚听这声儿,身子一抖,又朝萧晋怀里缩了缩,萧晋低头安抚她。
艾娘蹙眉,忍不住看了那头怀里抱着姑娘的萧晋,刚被他一唬,竟是忘了,这也是个外男,怎好让他平白瞧了人家清白姑娘的身子,遂唤了一旁站着的瑶光
“姑娘端了盆往边上儿站站,现下你站那地方正巧挡了光。”艾娘眯着眼睛,装作费力看清的模样指挥瑶光站了萧晋眼前,正好能挡住萧晋的视线,他便看不见唐玉晚裸露的腿。
瑶光疑惑的看她一眼,却还是照做了。
艾娘小心揭了衣衫和皮肉粘连处,疼得唐玉晚倒吸一口凉气。
艾娘照着伤口附近捏了捏,又仔细观察一番,才放下心,看着虽是血肉模糊的,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伤着筋也没动着骨,好生休养些时日也就行了。
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剩下的步骤便行云流水般一口气做完,艾娘手快,动作也利索,没等唐玉晚感到有什么痛楚便已经包扎完毕。
艾娘又从床里侧扯了件薄毯子轻手轻脚盖在唐玉晚下半身,这天凉了,姑娘家还是要注意保暖。
“请姑娘把手伸出来。”艾娘收拾妥贴,绕到床头,去唤唐玉晚,看她小鹌鹑样缩起来,只露个后脑勺在外头便觉得有些可爱,便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语气里也带着笑意。
“好了?”唐玉晚抬头看艾娘,惊喜的出声,眼睛晶亮晶亮的,发丝却像刚拱过稻草堆一样蓬乱。
艾娘掩唇轻笑,用诱哄小孩子的语气与唐玉晚道“好了呢,姑娘是不是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唐玉晚笑着点头。有一缕发丝便因动作从发髻上滑落下来,艾娘刚想伸手去给她拂开,萧晋便冷飕飕的看了艾娘一眼,这一眼,吓得艾娘赶忙将手伸了回去。
萧晋亲自抬手将那缕发丝小心的别到唐玉晚耳后,动作放得轻柔又缓慢,带着一股温情。
唐玉晚倒是未觉有什么不妥,萧晋平日里也没少帮她整理头发,她早就习以为常。
“姑娘,还是把手伸出来吧。”艾娘咽了咽口水,又重复一遍,早些包扎完,早些了事,她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人了。
唐玉晚信得过艾娘,痛快的将手递过去,虽知道不疼,却还是不忍心看,将头别过去。反倒是萧晋,紧皱着眉头死死盯艾娘的动作,生怕她弄疼了怀里的人。
临走前。艾娘写了个单子,又碎碎念的嘱咐唐玉晚半个月里不要轻易碰水,也不能受冻,手上和膝盖处的纱布要勤换些。
萧晋头也不抬,照着单子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木生打了帘子送艾娘出去,又递了一串珠子过去过去“医女莫怪,咱家殿下就这脾性,往后咱这位姑娘定期换药就劳烦医女了。”
艾娘接了那串珠子,甫一细看便有些惶恐的转手递回去“这过于贵重,并非我一区区医女能得,公公还是收回去。即便没有这份赏,奴婢也当尽心尽力。”
木生不收,只笑着与她道“殿下高兴赏你把玩的,你放心收着便是。”
都是殿下从番邦进贡里头扣下来的小玩意儿,看着好看又金贵,却换不了钱,大齐是明令禁止外邦之物流通的,为的是防止囤货居奇,这些东西除了用来哄唐姑娘,也没个别的用处,况且这个是殿下没看上眼的。
即是主子赐的艾娘也不再推辞,双手托着那珠子举至头顶,恭敬的跪地磕头后才敢将串子包好揣进怀里。
陈医令在外间不知往肚子里灌了多少茶水,才等到艾娘出来。他对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一事不平,却不是个乐意迁怒别人的人,也是个有医德的好大夫。
还是和颜悦色的问艾娘唐玉晚伤的如何,又掏了袖里带的玉肌膏给木生“女儿家皮嫩,不似糙小子,这药膏还是能用上的。”
木生不推辞,面带笑意的将药膏纳入袖中朝他拱手行一礼“陈医令忠心耿耿,殿下心里头可都记着呢。今日也劳烦陈医令跑一趟了。”
“公公客气,为殿下卖命是应当的,何来辛苦一说?今儿天也不早了,下官就先告辞。”陈医令褒拜回礼,拎了药箱便开口告辞。
“那杂家便替殿下送送陈医令。”木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嗓音尖细,请陈医令先行一步。
“公公客气。”陈医令拱手揖让,终是先踏出一步,木生紧跟着在后头,那艾娘落在了最后头。
那头官腔打得正浓,这边萧晋正替唐玉晚整了被子陪她说话。他鲜少能有机会与她正大光明的静静独处些时候,自然是每次都格外珍惜。
唐玉晚倚在床架上小口饮着茶水,因手上不方便,是瑶月端了水递到她口边,她哭嚎了近一个下午,方才不觉,如今竟是有些口渴了。
“华嬷嬷呢?方才也未见着她。”唐玉晚喝过水后环视四周,竟是未见华嬷嬷的身影,往日里可是恨不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萧晋给她身后垫了垫褥子,漫不经心回她“我遣人送她回唐国公府传信去了,她虽是较你身边儿的小丫头经验多些,到底年纪大了手脚不麻利。”又抬眸直视她认真道“你放心便是,你的人,我都好生护着的。”
唐玉晚一愣,竟不知他这郑重的一句是何由来。萧晋也意识到这突兀的一句十分不妥,便急忙岔开话“累了半晌,想是饿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忙了半晌?如何忙的?我只跌了一跤躺在床上,忙的都是你们同那医女姐姐。”唐玉晚有些不解,反问他。
萧晋一点她的额头,调笑道“哭也是件极耗体力的事儿,何况你又哭了许久。”
唐玉晚面上一红,瞋他一眼,随即往被里头一缩“连子安哥哥现如今都学坏了,会打趣我了。”
萧晋怕她闷着,忙扯了被“再不敢说你了,你快说说如今想吃什么?”
瑶月瑶光一旁看了只掩着面偷偷闷笑出声,这殿下可真傻,姑娘哪舍得闷了自己遭罪,不过就是耍耍小脾气,他竟还当真了,忙不迭的上手去扯被。
两人笑偏还不敢大声,生怕惹了主子们羞恼,憋的小脸儿泛红,目里泪花闪闪,娇艳的像是三月里的桃花。
唐玉晚听了吃,那心便开始蠢蠢欲动,她可是子晌午就惦念上那篮子柑橘了,如今求他,必定是能得偿所愿。
便仰了脸有些撒娇意味道“嘴里没味儿,想吃些酸甜口的。”
“那糖醋排骨可好?”萧晋略一思索,想着她前些日子似是还念叨过,他也连着送去了两日,不知吃没吃腻。
唐玉晚一拧眉,鼓了腮帮子道“不好,那菜做的太麻烦,时候又久,我等不及。况且前些日吃了不少肉,那吃的肉似是都长在了我身上,我可是沉了不少,不敢再吃肉了。”
“那糖醋藕丁?是个素的,做着也不麻烦。”萧晋不敢说唐玉晚没胖,也不敢劝她吃肉,回头再和他闹脾气可是哄不好的。再说了,小丫头口口声声说是不吃,回头端她跟前儿,她吃的比谁都多。
唐玉晚眉头皱的更紧“不好,我这牙还没长结实,吃不得硬的。”
萧晋为难的眯了眯眼睛“那阿迟想吃些什么?”这真是个小祖宗,当他不知道,她的牙去年就长好了,不过是他说的菜不合她心意罢了,也苦了她找这些歪理邪说。
“想吃些果木,酸甜的,最好是橘色的······”唐玉晚瞧着终于入了正题,仰头讨好的冲萧晋笑笑,她都提示这般明显了,想他怎么也能明白。
唐玉晚本就长得乖软,这一笑,萧晋心都要化了,哪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想吃橘子?这就让人去给你取。”
唐玉晚重重点头,头上的珠花险些都要被她摇晃下来。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瑶月与瑶光正在一旁笑得欢,什么牙没长结实,这是个什么借口,难得殿下愿意听她家姑娘胡邹,却猛然听见她家姑娘要吃橘子,二夫人可是特意嘱咐了不许再给姑娘吃橘子了,夫人也是同意的。
这个小祖宗,想吃什么不好,偏偏要吃橘子,让她吃了,回头夫人知晓了得揭了她俩的皮。
若是不让她吃,殿下当场就能揭了她俩的皮,殿下可是个熊的,不管你是谁家的丫头,指不定姑娘不但不救她俩,还得拍手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