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碧连连后退,过度的惊恐让她叫也叫不出来!
周围的女眷纷纷尖叫逃窜。
眼看那海东青就要抓上她的脸。
裂帛似的声音响起,人影闪过,“扑”一声,那海东青硬生生被砍成两半。
血顺着下颌,一滴滴地流下。
杨广牙关紧咬,双目圆睁,扭曲的脸沾满血迹,显得分外狰狞。
许是太过凶险,他不由微微颤抖,手中的刀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我的海东青——!”平王世子大老远就哀嚎上了,扑到跟前,看到他惨死的宝贝,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平王世子的忠实跟班,宁王府的大姑爷马风一指杨广,“狗杀才,纳命来!”
杨广握紧了手中的刀。
但那两人突然就偃旗息鼓,愣愣看着他身后发呆。
杨广回头望去,不由一窒。
万碧跌在地上,帷帽早摔到一旁,她吓坏了,瑟瑟发抖,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惊恐无助又楚楚可怜。
她长了一张娇媚艳丽的脸,根本不是柔弱的长相。
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她身上出奇的协调,冲撞相交,融合出一种极致的美。
这种美,让人恨不能与她携云握雨,追求她极致的绚丽。
马风已大叫起来,“万碧!你竟然更美了!想不到靖江郡王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倒挺会调/教人!”
他这一嚷嚷,不少勋贵子弟都探头探脑往这儿瞧,还有几个涎皮赖脸的纨绔,急吼吼地冲过来。
杨广扯下斗篷呼地将万碧从头到脚盖个严实,打横抱起,不见他怎么动作,人已飘出去几丈远。
马风捅捅平王世子,“人走啦,别看了,瞧你眼都发直,小心你后院葡萄架倒了!”
平王世子笑道,“怪不得靖江郡王藏着掖着不给人看,果真绝色,和她比,我那几个都上不了台面!——唉,可惜了我的海东青!都是你,非挑唆我来!”
“得得,赶明儿我给你拿金子打一个!”
“这个侍卫是顶尖的身手,可惜也不是我的……”
平王世子长吁短叹,感慨他人命好。马风却想,怎么在朱嗣炯面前渲染一番刚才的英雄救美,让他心里膈应膈应。
朱嗣炯现在的确很膈应,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冷冰冰说,“这是我打的鹿!”
“你的鹿,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红衣女子颦眉杏眼,言语捉狭。
“那上面有我的箭,是我射中的!”
她看了看,嘻嘻一笑,从箭囊抽出箭,扑一声刺入鹿腹,“现在这上面也有我的箭啦!”
“你!”朱嗣炯火冒三丈,拖着鹿就走。
“不行!”她竟一屁股坐在鹿上,“除非把我也抢走,否则别想抢我的鹿!”
朱嗣炯把鹿腿往地上一扔,上马就走。
她猛地冲到前面,伸手拦住。
朱嗣炯急拽缰绳,“照夜白”前蹄腾空,嘶叫几声才安静下来。
“你疯了!”朱嗣炯气急败坏喊道。
她静静看着他,“朱嗣炯,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他……哪知道你是谁!”
“大佛寺,你摔倒在我面前。”似是想起他当时的狼狈模样,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变了很多,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怎么样,厉害吧?”
朱嗣炯努力回想,还是没想起她是谁。
“我是罗家二小姐,镇北侯府二爷的独生女!”
罗致焕的女儿?朱嗣炯脸色稍缓,“罗二小姐,看在罗将军的面上,这头鹿送给你了!”
“我叫罗筱婳,你可以叫我罗二!我听我爹说了你查案的事,他很欣赏你的胆量魄力。我还听我哥说了你在京西大营的事,你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一来就把那帮兵油子镇住了!还有,还有,你为你的婢女,发落半个王府的人,他们都说你好色糊涂,我却觉得你情深义重!”
生怕他突然走掉,罗筱婳抓着缰绳,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
朱嗣炯从她手里用力夺过缰绳,淡淡说,“多谢美誉!”
轻踢马腹,“照夜白”嘶鸣一声,嘚嘚向西奔去。
几乎是同时,罗筱婳翻身上马,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喊,“朱嗣炯!等等我!”
前面的人没有回头,速度愈来愈快。
“记住,我叫罗——筱——婳——!”
他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
到底没追上,一人一马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罗筱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双手拢在嘴边,竭尽全力地喊,“朱嗣炯,我喜欢你——!”
残阳似血,映得晚霞如火般燃烧,仿佛要在消失之前,在这广袤无垠的苍穹中留下最后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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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夜深沉
淡淡的雾气笼罩在这片大地上,天色将黑未黑, 万物朦胧, 影影绰绰,似真似假、似有似无。
一颗星星都没有,只有模糊的圆月, 恹恹地散发出惨淡的光芒。
杨广单膝跪在靖江郡王的大帐外, 一动不动, 如同雕塑。
小雅从他旁边走过, 满脸的同情加幸灾乐祸,两个时辰了,这家伙还挺能跪!
她蹑手蹑脚走进大帐,将手中托盘轻轻放在案上,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朱嗣炯脸上带了伤,青一块紫一块,几处见血,看得出狠狠与人打过架。
可把万碧心疼坏了, “一个打俩, 也不怕吃亏!”
“他们伤得比我重,马风胳膊都让我撅断了!”他满不在乎说道。
万碧眼光瞄了一下小雅。
小雅扮个了哭脸, 冷不防被朱嗣炯瞅见,得了他一记眼刀,哭丧着脸躲了出去。
“我说……”
“你不必为他求情!”朱嗣炯怒气未消,“我留他保护你,你瞧瞧他干了什么?”
“他的确保护了我, 没有他,我的脸早被抓花了!”
朱嗣炯歪着头看她,“你为他和我争执?”
“我的爷,你的心眼比针鼻儿还小!”万碧手上用力,朱嗣炯哇地叫起来,“轻点,谋杀亲夫啊你!”
万碧将细布一扔, “你疑心我?我还没说你呢,那个女的是谁?”
“哪个女的?”
“猎场上和你形影不离的红衣女子!”
“她?”朱嗣炯一愣,继而一副牙疼的样子,“快别提她,硬抢我一头鹿,若不是看罗将军面上,我非一脚踢飞她不可!”
“哟,什么人能抢了你的鹿?别不是故意送给人家的吧?”万碧搂着他的脖子,吹气如兰。
“我吃饱了撑的送她!”朱嗣炯压过来,“乖乖伺候爷,明天再给你打头鹿回来!”
多次水乳交融,万碧已褪去青涩,羊脂白玉般的秀腿勾上来,缠绵一吻,“爷,放心,再不会咬破你嘴唇。”
朱嗣炯哪经得起她撩拨,匆匆排兵布阵,就要直捣黄龙。
“外面,外面!”万碧忍着冲到嗓子眼的呻/吟,用力拍他的肩膀。
朱嗣炯瞪她,“你故意的!”
万碧挑眉一笑,“就是故意的!如何?”
“杨广!”
过了几息,帐外响起喑哑的声音,“属下在。”
“这次饶了你,下去!”
“是!”杨广摇摇晃晃站起来,跪得太久,腿脚都麻了,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帐中忽传来万碧的叫声,声到一半戛然而止,似是被捂住了嘴。
杨广下意识就要奔过去,刚跨出一步,马上明白过来,转身飞也似逃走了。
不知跑了多久,他的脚步越来越沉,绊到了什么东西,跟头咕噜滚下草坡,一头栽在水泡子里。
水很凉,心口很烫,那里放着万碧的荷包。
从猎场回来时,他鬼使神差偷了她的荷包,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直愣愣地看着天,夜空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芒。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朱嗣炯依依不舍离开床铺,给万碧掖了掖被角,悄悄出了帐。
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深吸一口略带凉意的空气,开始活动筋骨,一趟拳打下来,额头已见薄汗。
“你还蛮用功的!”
朱嗣炯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摔了。
原来是罗二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帐边,笑眯眯地正看他。
“你是做贼的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一直站在这里,是你没看到我!” 罗筱婳带了几分委屈,“人家天不亮就来等你,特意给你把鹿送回来!”
一直在?朱嗣炯暗想,这群侍卫该收拾收拾了!
“喂,搭把手!”她拍拍搭在马背上的鹿。
朱嗣炯背着手不动,“我不要了!”
“不行,本姑娘决定还给你,就一定要还给你!”
“来人!送罗二小姐回去!”
“等等,等等!”见他走,罗筱婳急忙去追,然被几名侍卫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帐内。
罗筱婳郁闷了会儿,忽又心情转好,“不要正好,我下次还来!”
万碧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她一面梳妆,一面问道,“刚才谁在外面?”
“罗致焕的女儿,昨天撒泼耍滑抢了我的鹿,今天又死乞白赖非要还给我,真是有病!”朱嗣炯十分费解。
他顺手拿起螺黛,给万碧细细画眉,左右端详一番,叹道,“还是我的阿碧好!”
万碧抿嘴一笑,同为女子,那位姑娘的心思她大致也能猜到几分,既然自家爷不上心,她当然也不会说破。
可她还是小看了罗二小姐。
校场点兵,她兴致冲冲来看自家爷的英勇雄姿。
不过中途去更衣,就被这位堵在了净房门口!
堵不到她家爷,就来堵她么?
侯门嫡女,重臣掌上明珠,罗筱婳骨子里就带着傲气,十四五的年纪,俏丽刚健,言谈举止充满自信。
此刻她看着万碧啧啧称奇,“果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
她的目光带着惊艳和赞叹。
但万碧很不喜欢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好似自己是一个珍奇的摆件。
“罗二小姐,你拦我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长的什么样。”
她轻蔑又不客气,万碧有点恼火,“我家郡王爷还在等我,请让开!”
“别急,我只问你一句话,朱嗣炯喜欢什么?你身为他的小妾,这点总该知道。”
“我的确知道!”万碧展颜一笑,犹如临风芍药,“他喜欢我!”
罗筱婳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灵醒过来,仍不服输般地挺着胸脯说,“喜欢你又怎样?妾通买卖!”
万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哼了一声,“罗二小姐好家教,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竟然管起别人家的后宅!”
全身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罗筱婳脸腾地红了,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待她回过神来,已不见万碧的踪影。
她蔫蔫地走出来,迎面过来大罗氏——罗大小姐,如今是汝南侯世子妃。
大罗氏看她垂头丧气不见往常风采,很是纳闷。
罗筱婳抱着堂姐的胳膊,“姐,你和姐夫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大罗氏有点不好意思,刚要嗔怪几句,却看小妹脚步一顿,整张脸白得吓人。
她顺着小妹的目光看过去。
拐角处,高高的白杨树下站着一男一女。
大罗氏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女子,她稍稍昂着头,正说着什么,眉宇间神采飞扬,笑靥如花,一双妙目深情缠绵地望着眼前人。
那男子身材高挑瘦劲,背着手,微微弯着腰,偶尔点头,间或附和两句,他的目光一直黏在这女子的脸上,眼中溢出的爱意,让已为人妇的大罗氏都怦然心动。
这是一对互相深爱的璧人!
为什么小妹如此失魂落魄?
大罗氏想起小妹最近总念叨的人,“那是……靖江郡王?”
罗筱婳没说话,抓着堂姐的手更用力了。
“妹妹,他不是良配!”
“我知道,可我就忍不住……想他。”
大罗氏叹道,“时间长了,看不到就不想了,我们该回家……别跑,我今天才知道你死活非要跟我来的目的,不成!我带你先回京城,今天就走!”
“我不回京城!”罗筱婳小姐脾气上来,大声说,“低头四四方方的地,抬头四四方方的天,出个门儿比登天还难,我那是坐牢!”
“你都住了两年多了,怎么还没习惯?”
“反正我不回去,我要跟着爹爹去京畿大营,我也会骑马耍刀,我要做巾帼将军!”罗筱婳甩手跑掉。
大罗氏急得跺脚,她真是对这个任性的妹妹毫无办法。
猛然间疾风吹过,带着腥味儿,天边一大片乌云压上来,电掣金蛇,云翻黑墨,大雨倾盆而至。
大罗氏急忙找避雨的地方,迭声吩咐下人去寻小妹。
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寻人的奴仆们一肚子抱怨不敢言。
大雨磅礴,连日不停,狩猎当然进行不下去,见皇上意兴阑珊,太孙便建议去北苑行宫,那里有大片的胡杨林,正是观赏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