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自始至终都一个人,不曾遇见鬼护卫的话,那还好。
无奈就是有这么个人出现了,出现在自己身边,无时无刻如影子般,又比影子要呵护爱惜自己。让她又有了一种,昔日年少时有小鬼陪伴着的安心感觉。
一开始还认为这样的感觉是个可以取缔的感觉,只要换一个暗卫什么的,即使不找,她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事实却证明不是那样子的。
鬼护卫离开前确实已经找好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暗卫人选。
只是最后公主殿下还是对那人膈应得很,最终随意寻了一个什么理由把人给撵走了。
以前的公主殿下眼内心内,只一门心思地研究医理。自打鬼护卫去了边关以后,她还会分出心思来时刻留意着边关那头的动静。
嫁给郑成志虽是她的主意,只那时候自个儿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心里只是气鬼见愁不听劝说抛下她,可在得知他在塞北城的英勇事件,和救黎民于水火的事之后,就慢慢把那些不满消淡了。
她自己重活一生回来,对许多事都淡了,尤其是感情和婚姻。她自认这辈子再也起不来心情来重新爱一个人。
因为爱一个人好心累,比爱广大黎民百姓还要心累。
原本她还在想,若是郑成志不介意她吊着他的正室之位,她也无意和离去觅下一段婚姻,就一直与他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他喜欢的话可以在郑府纳无数妾室,她只消继续留在她的朝阳宫,勤勤恳恳研究医术即可。
但大婚那日,鬼见愁那番话着实是让她大大心动了。
他说,她不愿意嫁可以不嫁,他会护着她。
不知道是过于依恋他的宠溺,还是眷恋他对她的纵容,反正她是生了悔婚的念头了。
她不想嫁郑成志!也不想要过只有独个儿的生活!
第一次得知自己的真正想法以后,她释怀了不少。
是啊,毕竟要走世间路,就是讨厌寂寞害怕一个人又怎么了?难得有一个人肯纵着自己呀。
她仿佛又被重新注入了一道年轻新鲜的血液,不再是重生回来时,那颗沧桑的长满老茧的心了。
她渴望着他。
她想要日日夜夜有他相伴,一起走余生的每一条路。
她忍不住在每日下朝后,偷偷去大殿看他,等他,让他陪她。
但人生之为人,还是会与这世间有诸多羁绊的,尤其是在她这个高位。
如今她就是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这才克制了自己的欲望,不再去耽误鬼见愁的。
“鬼将军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的吧。”不然也不会,区区一个守门小卒放着正四品佥事的职位不干,跑去边关从一个总兵做起。更何况,那时候她为了挽留他,更承诺过找机会给他晋阶的。
面对公主殿下整理着古籍,突然其来发出的一句话,苏红有些猝不及防。
她想了想,用满是灰尘的手抹了抹自个的鼻子道:“嗯,奴婢想着肯定是的。鬼将军那样的人,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面对苏红嘻哈一笑,永基悄无声色地半垂下眼睑,声音平缓地道:“嗯,但凡有远大抱负,做大事的人,儿女之事自当得先放到一边吧?”
“那是自然了!殿下你自个给奴婢念那些个古人的传奇故事时,不是就有说过嘛,在家国面前,儿女小情什么的都不值一提,说...说是只有家国稳固了,才有资格谈个人什么的,殿下那时不是这么说的吗?”
苏红无意的话,却深深入了永基的心。
是啊,只有家国昌隆了,才有资格谈个人的。
打那之后,她就真的不再找鬼见愁了,自个儿更加卖力地扎头钻研医术。
家国之事,她区区一个女流之辈不方便插手,只要她别妨碍鬼见愁,她还可以研究医理,替大晋多解决一些疑难杂症,给有疫症地区的百姓送去一些解救的药物,不也是为国出力了嘛。
这还真的别说,目下大晋与北胡和周边小国交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际,临近边关塞北城旁水相隔的深沟大县隆安城就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瘟疫事件。
这次瘟疫事件的发病起由十分奇怪,没有大夫郎中能够参详得出,发病的患者头部会异常肿大、发黑,不消几天,就会浑身疼痛,溃烂至死。
几乎一旦发病就无法解救。
近日北胡派出的使者终于来到大晋,和晋惠帝谈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并且要求让惠帝最宠爱的公主嫁给北胡梭罗单于为姬妾。
皇帝气得不行。不欲答应使者条件,无奈北胡人步步紧逼,大晋实力不济。再且,不少被派去塞北驻守的将士都因为受到隔壁县的瘟疫波及,死伤了不少战士。
此番与北胡人对抗,可谓死路一条。
鬼见愁再次自请前往塞北,将北胡兵压退。
只是,为今之计,无论如何,都得先把公主嫁过去,作为缓兵。
北胡此番根本就不是和亲,是强抢豪夺!顺带牵羊!
但气愤又能如何,如今若不暂时满足梭罗,恐怕塞北城就守不住了。
唯一能庆幸的是,如今还能暂且保全永基,让永盛替嫁。
是夜,皇上歇息在炽凤宫。
董皇后悉心打扮了一番,显得格外艳丽动人,徐娘不老。
说句实话,大晋后宫中,真的没有别的妃嫔容貌能比得过董皇后的。
从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起,早就深深地垂涎着这个董老将军府里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美人儿。
美人儿原先还是有一个指腹为婚,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的,两人之间感情颇深。
可惜某次宫宴,董老将军携孙女儿出席,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惠帝看中后,自此,青梅竹马长大一对恋人便被迫着分开。
那会儿董将军府一门十六将,还有五将在,董小女儿的生父也在。
太子殿下曾私下接近董小女儿的生父,希望其能将女儿嫁给自己,并支持自己。
第52章
那时候先皇除了太子外, 还有诞下一名自小聪慧过人, 只可惜右臂先天残障的皇子。
那名皇子在年岁上比太子大,又是先皇的早先死去的原配所生,就是因为这右臂残障而与太子之位无缘。
但当其时,朝内无人不知, 这位皇子无论能力还是贤德俱在太子之上。
太子曾感觉到了地位的威胁。
且当时朝内最有实力,最有话语权的, 就是与先皇一同打下江山的董府一门了。
只要他与那董美人的父亲结下关系, 得的董府一门的支持, 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就稳如泰山了。
只是, 董美人的父亲并不愿作这勾帮结派的行举。而且, 女儿与表亲的婚事是自小就结下的,可不能失信于人。
后来董府一门剩下的五将, 包括董老将军在内, 在一次大规模抵抗北胡的战役中丧命。
其时董老将军还没有在战场上丧命,只是重伤被送回临安,可惜能送回来, 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 把手上的琥珀珠串给董美人后, 便一命呜呼了。
后来自然而然地,董美人便落到了太子手里, 成了后来的董皇后了。
皇帝将手伸入纱衣里,爱恋地摩挲着,着迷地问:“皇后近日是越发积极了, 今日尤甚。”
“这身衣裳...”皇帝深凝了皇后身上薄若蝉翼的纱衣,道:“朕喜欢得紧!”
董皇后浑身僵了僵,随即又刻意放松下来,依偎着皇帝,道:“那么,陛下,臣妾有个请求。”
“朕知道你的心,不过就是永基那丫头的事,对吧?”
皇后顿了一顿,点了点头。
自打从太宏寺回来以后,皇后便变得主动起来。以往每回陛下想与其欢|好,总是被拒,陛下一开始还有耐心,但一来二去,永基都这么大了,陛下也已经对她付出了那么多。
偏皇后她就是不动心。
陛下着急之下,才会一怒强了她。
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母后俩受俞贵妃压迫得紧,小永基头回在她跟前哭诉出声,这才坚定地远赴太宏寺的。
也是自从出宫后,她才发现她的烟儿变了许多。
变得,冷静沉着,有着跟她的年纪所不符的成熟。沉默寡言了,偶尔还会流露出沧桑的忧伤感。
若然不是遭受过深重的伤害,没有背负得过多,又怎会有那样的情绪流露?
她自己也有些惊讶,那么小的人儿,心智仍未完全开熟,即使在宫中频受皇弟皇妹和贵妃的压迫,也不至于沉重至此呀。
就像,家国破了,心死如灯灭的那种沉重感。
于是她开始反思,是不是她这个作为母后的不称职,明知道人在深宫中,有些争斗是在所难免的。
即使她再不愿意去争,为了女儿也得去争呀。
她这不争不抢,还直接将皇帝推开的行为,就直接导致了要让自己幼小的女儿来承受她不去承受的一切。
一切归根起来,就是她太自私了!
深痛定痛之后,这回重回宫中,董皇后决定洗心革脸了。
争!必须要争!即使不为自己,为了女儿也得争!
果然,她主动的次数多了,皇帝也便慢慢归心,变得更加疼爱她和永基了。
反而对昭乐宫的俞贵妃渐渐疏淡了。
于是乎,董皇后便知道了,在深宫中,一切宫斗、阴谋诡计,都不如紧紧俘获皇帝的心要紧。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四皇子如今都这么大了。每每一想到要与陛下同|床|共|寝,她还是会难以接受,便隔三岔五用身体不适作为理由。
只是,虽然看上去明显是理由,但皇帝心疼皇后身子娇弱,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每晚还是依然留宿在炽凤宫,再也没有去别的妃嫔那里过。
如今她主动示意,还穿上如此厉害的衣裳,可谓是下了血本的。只是为了近日北胡单于要永基远嫁的事情。
见皇后顿在那里,皇上不禁笑着揉了揉她的发,继而将头埋入她的怀抱中,闷闷出声:“想不到吧,朕早就安排好了,永基那丫头像你,性子直,不服软,叫她嫁到北胡去,那不是要遭罪了吗”
“永盛就不一样了。好歹她还懂迎合,阿谀奉承。就是装也比永基装得像一点,不会吃太多苦头的。”
皇帝笑着,话中有话。
皇后有些愧疚,低头抱上了陛下的头,徐徐将吻落下。
纱帐轻拢,遮盖了一室旖|旎。
永盛被强行塞进迎娶的宫轿中,哭天抢地被抬着走的当天,也是永基自请出宫,远赴隆安城的日子。
临行之前,永基一身素色衣裳地来到炽凤宫,拜别自己母后,和两个可爱的小皇弟们。
三、四皇子,一个已经年五岁,开始入学,能把弟子规和三字经倒背如流了。一个三岁,也在开始认字了。
四皇弟比较天真可爱,在南书房跟着太傅认字时偶尔还会耍小淘气,眨巴着骨溜溜转的颇像他皇姐的眼睛,趁着太傅不为意一下子就溜了出庭院里抓蝴蝶。扭动着肉嘟嘟小屁屁蹦蹦跳的样子煞是可爱。
永基每次来见到,都会疼爱地将小家伙抱起来,朝他肉肉的脸蛋掐上几掐。
三皇子则相对沉稳内敛一些。年纪也不大,就坐得端端正正地在写大字,严肃认真,对旁事不屑一顾的样子,表现出了超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睿智和成熟。
永基跟着母后来到南书房,一眼就见到小家伙趁着太傅给他的三皇兄讲解一篇出自四书中的典故,而溜了出来,在院子里抓蝉。
一见他皇姐来了,连忙扬起明媚的小脸蹦哒着小短腿过来,直嚷着要皇姐抱。
永基见了,一把就提起小家伙的胳膊抱了起来,掐着他水嫩嫩的脸蛋笑道:“又淘气了?不学学你皇兄?你看你皇兄多认真啊,你呢,大字不认几个。”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窝在皇姐怀里,撒娇道:“可父皇都偷偷告诉我了,说松儿将来不用继承大统,尽可舒心玩儿,只要将来尽心辅助好三皇兄就行了,说以后三皇兄会护着我和皇姐还有母后,不会再有人欺负的。”
永基惊讶:“父皇真这么跟你说?”
小家伙点头如捣蒜。
永基放下小家伙,朝南书房里走去。
在门外立了一会儿后,太傅便了了今日的课程,让三皇子与即将出宫的永基公主好好话别。
“景儿见过皇姐。”一来三皇子便双手交叠鞠身,礼节一丝不苟。
永基也十分喜爱这个皇弟,虽然知道他与自己并无一丝一毫的血缘之亲,但还是将其当作自己的亲皇弟。对于父皇看中这个皇弟聪明伶俐并对其寄予厚望并不排斥。
只是,兴许人心本来就在所难免会有所偏向吧。对于上辈子自己的嫡亲皇弟为了将远在北胡的自己救出,却最终陨了命的事情耿耿于怀,这辈子看着提早了不少时间出生的松儿,永基还是会下意识地有所偏爱的。
而聪敏的景儿约莫还是感觉得出来的。所以大多时候,自己弟弟紧缠着皇姐玩儿时,虽然他也非常想靠前接近自己的皇姐,但最终还是会乖巧地让给弟弟。
四皇子跟永基叙别时说的大多是一些咬文嚼字,正腔儿的话。如让皇姐如何保重,自己会好好读书不负皇姐厚望之类的。
松儿那小家伙就不一样了,听说皇姐要走,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搂着永基的腿,说是不让皇姐走。永基劝了他好些时间才终于松开,并可怜兮兮地拿着手中那只方才捉的,自己非常珍惜的蝉递给永基,说是让皇姐好好保管。
永基哭笑不得,揉着小家伙的脑袋道:“是要给皇姐入药的吗?”
小家伙歪着虎脑:“知了猴也能当药材呀?”
永基笑得一脸怜爱道:“当然了,用处可多着了。能治疗外感风热,咳嗽喑哑,风疹瘙痒,对小儿惊痫和夜哭不止也有很大疗效呢!”
三皇子静静地在旁边观看着姐弟俩的亲密举止,很想上前一步,最终又止步不前了。
最后直至皇姐在炽凤宫待到了快要离去,他始终也没勇气上前一步靠近。
永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临行前又回过身来,看向三皇子的方向,对着他温柔道:“皇姐明日都要出宫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景儿就真的不过来抱抱皇姐?”
三皇子一听,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愣怔一会后,果断冲过来抱住了自己的皇姐。
“大皇姐,其实景儿真的...真的很舍不得你。很想跟皇弟一样挽留你,不过景儿知道,皇姐此行是要去救济那儿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