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太菜——几莳
时间:2019-08-24 07:10:20

时间上看,他的生辰必然要在渝京度过,她如今风头未去,为他大办生辰也能认识些官家子弟。这对他日后入了仕途做些什么也方便许多。
更何况,阿婆确实身体不太好了,她原本是想着回徐家村过年,可徐三叔已经带着阿婆在路上了,这样急迫,让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就点了点头,把信给王婶婶念了一遍。
一路颠簸中,马车渐渐挨近了渝京的城,停在徐府前头,府门上挂着的牌匾上头有秦术特意让人重新刻印的徐府二字,洋溢挥洒。
徐明亦看了两眼,皱起眉头带着点疑惑,转头问宝珠。
“这字迹……谁写的?”
她闻言抬头,“皇上写的,怎么了?”
秦术他不认识,但师一告诉过他这个人。明亦拿着行李进了门,为什么师一的字迹和秦术这么像?
“怎么了?”宝珠回头看低头心不在焉的明亦,“你的院子早已收拾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这宅子买得不算极大,但林总住进去依然会显得宽敞,若不是不晓得会住多久,她是想让阿婆和三叔乞旺都住进来的,这样才似乎圆圆满满了。
宝珠在前头正要带路,想起这茬,和婶婶开口:“乞旺哥还在桓地走商么?腊月里太冷了,就别忙了,都是忙不完的。不如今年年尾与乞旺哥阿婆和三叔一块过年如何?”
她才说完这话,就见婶婶发了呆似的,神情略怪。
实际上她一路以来都是这幅模样,常常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宝珠在她面前招了招手,见她还未反应过来,就靠近一步搂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婶婶~”
她拖着的嗓子格外甜糯,明亦好久没听她撒娇了,乍然看过去,直直看着她的侧脸。
宝珠感觉心里毛毛的,回头就看见明亦毫不掩饰的眼神,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那当然好啊,宝珠快去休息吧,我来领明亦去他的院子。”
王婶说着就推搡她去了另一个方向,才稍微淡了点声音和明亦开口:“我领你去吧。”
宝珠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明亦的生辰是九月初十,三叔领着阿婆一路走得极慢,终于在初八这天下午到了渝京。宝珠早早带着人去城门接了他们。
阿婆却是躺在铺着几层锦被的马车里不能挪动,明亦站在前头看了一眼,神情却并不像她想的会十分高兴或者担心的样子。她只当情绪来不及表现,催着明亦小心背着阿婆下了马车。
她让人打了一副木制的轮椅,这对这个时代的木匠来说并不算难。明亦将阿婆扶下来后,又轻声细语问她哪里不舒服。
宝珠才看向徐三叔,他一路照顾着阿婆确实很累了,脸上胡茬子半月多未剃,遮住了大半张脸,倒显得粗犷十分。
她看着愣愣的,徐三叔就拍了一下她的头,“认不出来了?”
挨了婶婶一记敲。
院子丫鬟都安排好了的,阿婆的院子向阳,避湿气,人住了进来,里头的丫鬟们俱都忙碌了起来。等到休息了一天后,第三天明亦的生辰宴也开始了。
送帖子的名头当然不止一个生辰,毕竟明亦算是个平头百姓,平白过一个不是弱冠的生辰还要邀人,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宴是她被封郡主借此被秦术赐的,只是恰巧碰上解元生辰而已,这样一看,至少三品以下的官家都会考虑来探探风头了。
前几天秋试揭了榜,册府台那头递信来说是中了解元了,她并不觉得太意外所以淡定,只是王婶婶却并没有多开心的样子,甚至进来也少于与他说话了。
宝珠曾问过她,但婶婶嘴严,口风紧得很。她也就不纠结了,反正大概过段时间就好了。
其次她毕竟作为郡主,先前从未在勋贵圈子里头正式露脸,这次特意有皇上开口赐的宴,正是正式加入渝京权贵的机会,又有一个前途无量的解元,怎么看都有巴结的需要。
宴席这天不管认不认识,见面与否,凡是稍微圆滑一些的,又不是官职过高无需在意他们的人,都欢欢喜喜带着千金参宴。
是的,带着千金。尽管明亦还是十四生辰,却已经长得人高马大,虽则面相上看着略带稚嫩,但已离娶妻差不离了。
宝珠坐在一边看着那些千金,竟然有些怅然。实是亲自精心养大的白菜要和别人家的大白菜走了,都要觉得不舍的。
她一头这样想,还要笑容满面和夫人们介绍,“这正是余弟,名明亦,明镜亦非台的明亦 ”
夫人噤了一下声,又转而笑起来,擦身而过时轻声告诉她,“可别说明镜亦非台的明亦。”
宝珠疑惑看向她,就见夫人指了指头上的天。
她沉默了一会,没太懂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她待会减去那句介绍,不论如何,小心一些都是好的。
上回认识的沈清清也来了,走得一蹦一跳朝她来,看起来活泼可爱极了,宝珠捏了一下她的脸,“沈夫人呢?”
沈清清就是上次在丞相府认识的小姐妹,她冲她鼓了鼓嘴,赖她怀里蹭了蹭,“我娘替你招待客人去了,她说你一人总不好对着祖母辈的老夫人,她虽然不算老道,但也能分担一些。”
沈清清虽然与她很亲近,但沈夫人却没与她说过什么话的。宝珠笑了笑,揉着她的头发,知道定然是她在里头出了力。
“真是太谢谢夫人了,宴后我定要亲自感谢夫人。”
然后才牵她的手对着明亦,介绍道:“这是明亦,我弟弟。”
沈清清看过去,立刻笑起来,“你长得真好看,和宝珠姐姐一样好看。”
明亦眼神有些冷淡,但还是和她点点头打了招呼。
他的神情已经是很不礼貌了,宝珠瞪了他一眼,正要解释,沈清清就附上她的耳朵:“宝珠姐姐,你弟弟好可爱哦,他都不愿我亲近你的。”
说着她做了一个鬼脸,又蹭了蹭她的脸才笑嘻嘻离开了。
宝珠惊愕了一瞬,转而无奈地笑笑。
得了空闲,她看见站在一边几乎一语未发的明亦,叹了一口气,“今天都是客人,你先进去吧,可以和过来的公子们说说话。”
也不知道徐明亦听进去没有,他只是低头顿了一会,就很淡地嗯了一声才进了大堂。
宝珠又去找沈夫人,总不能让客人帮她招呼人不是?
徐府没有长辈,王大婶确实徐家村出来的,对这一套并不了解什么。所以秦术专门拨了两名嬷嬷过来替她办宴,等到宴开始了,她们会捧着圣旨在厅中走一道然后奉在正前方,摆放在红烛下面。
凡是受封的人都要这样做以示尊崇与接受。这些做完以后,宝珠才上前以小辈的姿态让各位就膳。
原本宴席是非常顺利的,毕竟这个时候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细,就算说话也要思量三分才开口。只是中途秦术竟然来了。
宝珠简直受宠若惊,她以为秦术作为皇帝能给她这么多的好处就已经很罕见了,现在她的受封宴也要露一面……
不知道那些没来的人会如何想,毕竟谁也没想到秦术居然还会出宫给她这么大的脸面。
她迎上去,哗啦啦一圈人俱都伏拜下来。秦术点了头之后,同她一道走着:“朕收到来信,说邡城试种地的土豆长势极好,才听福人说今日正是你家弟生辰?”
宝珠带他坐在上座,才点点头递给他茶,试图用余光找到明亦,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刷好感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秦术的话,又四处逡巡,丫鬟知道她在找谁,偷偷靠近她,“明亦公子刚刚在园子里和祝大人说话……”
她话还未完,宝珠扬手止住她的声音,看向门外。
徐明亦正面色冷淡地走进来,宝珠还未开口问他什么,就听旁边皇帝手里茶杯掉下,落在地上清脆碎裂的声音。
她蹙了蹙眉头,转头看过去。
 
 
第79章 明镜亦非台*21
秦术只不过愣了小半会,很快就反应过来,垂眸看着脚边的茶杯碎瓷,恍惚地笑了笑。
像是高兴又像是自嘲。
无论是皇帝小心或者不小心摔碎的茶杯,旁边的丫鬟不需要想清楚,她都要立刻跪地告罪。随着一声沉闷的跪地声,宴厅霎时安静下来,走来的徐明亦慢慢抬头,才发现坐在最前面的人。
他是不认识秦术的,但不代表他猜不出来。于是稍愣了一会就立刻示上行礼,粗粗看去年龄不大的样子,却能如此沉沉稳稳,让在座的一些大人都不由点了点头。
秦术示意无事,让丫鬟回到一边,看向徐明亦的时候显然嘴角更弯了一些,温和开口道:“你便是宝珠郡主的弟弟?”
徐明亦垂着头,过了一小会才答是。
“你看着不大,可有十五了?”
明亦继续答:“今日正是十四的生辰。”
“是了,朕竟记岔了。”
秦术显然对徐明亦犹感关注,这让一边的臣子们都窃窃私语起来,这新晋的新贵徐家好似并不是一般的上位,不但徐宝珠破例封了平民当郡主,一个封赏宴皇上也要来露面,现在的徐明亦不过是个解元而已,竟然也让他多加询问。
眼活的人在后头悄悄开口:“宝珠郡主可没有载入皇谱,皇上这是?”
秦术至今也未曾封后妃啊……
听见的人恍然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俱都愣了愣,往上头看了一眼。徐宝珠正坐在秦术一边,梳高髻穿华服,面若桃花朱唇秋眸,眼弯而笑生三分情。
这样的相貌让看见的人都要愣了神,就不由更信了几分。
说话的人靠在后面,正在徐明亦一边,这声音细细弱弱传进他的耳中,让他冷然侧脸俯视那人,面色是很冷的,分明还是个白身,就让那人无端而瑟缩起来。
秦术还要再说:“宝珠郡主当真淑贤聪慧,将徐宝记做得这么大时还教出了敏慧的解元弟弟。”他看向明亦,“你可有信心考上一甲?”
徐明亦不知何时看向秦术的眼神已经略带不善了,但很快掩了下来,还是平淡回答他的问题:“回皇上,有。”
无形自负却并不惹人生厌,秦术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
待到宴席刚刚开始时,秦术才回了宫。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宴席上,不说这般过于招人眼红,更何况他实在有要事要忙。
——他甫一进了御书房,就招了人来查徐明亦。
还查十四年前的前朝皇后。
今日过后,渝京大概泰半勋贵都认得了新贵徐家。接连几天上门求访和邀宴的帖子都堆了半人高,阿婆最是高兴,她拿着帖子一份一份读一遍,都要抚一抚落款的印章。
宝珠还是很忙,只是偶尔挑几份必要应承的邀约去参宴,认识了越来越多的夫人小姐们,她的名头终于在渝京有了回响,凡是宴会,主人都要斟酌一二是否要递帖子给她。
邡城的试种非常顺利,她又去看了两次,生辰就在去邡城的路上简单过了。随着土豆的大获成功,开始准备在第二年大范围种植时,时间转眼就进入了寒冬。
这个时候人们对郡主府的议论还未下去,皇上的赐炭之举就又将徐府的名字重新挂上了众夫人的口中。
实际上皇帝给臣子赐炭再正常不过,但大多是给亲信的权重的那几位赐。如是仅仅给郡主府赐了,那也勉强可以接受,毕竟试种成功这个功劳实在巨大。只是让人怪就怪在赐炭的口谕中,竟又多了一句让徐明亦进宫受太傅教学的话。
这才让勋贵们震惊了。太傅是谁?是皇帝从小到大唯一的老师,受皇帝尊崇至极,一般人都不敢招惹。这次却在春试前头让太傅授学徐明亦,这是未来太子也享受不到的特权罢!
但再震惊也都下了口谕了,徐明亦第二日就进了宫学书,每五日放一日假。进宫商讨的大臣们出来也不必多说什么,只管让夫人多与宝珠郡主多多来往。
待问起时,只说是时常见皇上与徐明亦如老友或师生一般交谈甚欢。
腊月二十五时,明亦放假从宫中出来,与宝珠他们一块过年。
阿婆身体越发不好了,特别是寒冬时刺骨的冷风吹进骨子里,时常让她疼着呻。吟。宝珠进了宫让徐明亦提早了两日下学,她的预感总是不太好的。
这个年过得算得上温馨和乐,假如不算上阿婆在正月初二突然昏迷的话。幸而宝珠早早养了一名大夫在府中以防万一,这会派上了用场终于让阿婆醒了过来。
只是出来时依旧对着宝珠摇了摇头,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正月二十三,是阿婆去世的日子。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秦术前日才送来了许多珍稀的药材,他对徐府都是很上心的。前一日阿婆还在教导宝珠如何应付京城里头的形色夫人们,如何小心避过他人的眼红陷害,又感慨宝珠至今尚未议亲,总让她遗憾。
分明那个时候都还是生机勃勃的,笑她总对这些男女之事并不上心,一点也不像个才过十七岁生辰的大闺女了。
宝珠抱着绒毯安慰阿婆,说已有了良婿心选,被门外的明亦听见了,竟扔下了汤药便走。
早上是灰蒙蒙的天,飘飘扬扬落下来的雪也变灰了似的,宝珠站在堂前看向外面,都这么久了,连阿婆都离开她们了。
系统轻声安抚她:“阿婆会轮回的,她下辈子会平安富足一生。”
宝珠就稍稍扯起了点嘴角,“信你的。”
她披上锦裘走进了雪里,下人们都是忙忙碌碌的,她们小心翼翼地撤下新贴的红对联,挂上惨白仿佛泛青的白幡。路上是密密麻麻的脚印,走去一圈,转眼又被落下的雪薄薄铺了一层进去。
转角是明亦,他站在一盏白纸灯笼下看着它发呆。
宝珠开口想让他进屋,他却先开了口,“宝珠,你十七了。”
她不太清楚他的意思,略疑惑地点点头,“嗯。”
“昨夜阿婆说你该议亲了,你说你有心悦的良婿……”他低头看向她,因为被冰寒浸透的面孔显得格外凌厉,鼻尖微红,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让人无端看出了绝望和难过。
“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了?”
她手里捧着小暖炉,像是没有力气一样在手掌中极慢地转动它,和她的声音一样轻柔缓和,“不会,宝珠不会离开你的。”
天乍亮了一会,转眼又是浓密的乌云。明亦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走前两步尝试抱着她,头埋进她的肩膀:“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宝珠拍了拍他的背,叹了一口气。
可是时间是不等人的。
渝京多数人已经对皇上时不时光顾徐府见怪不怪了,更何况徐府府中长辈去世,理应去悼念一趟了。
葬礼办得十分低调,就连平日里最是唠叨的王婶婶也似乎有气无力了,仿佛还不愿一遍一遍地重复阿婆去世了,应该如何办她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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