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太菜——几莳
时间:2019-08-24 07:10:20

来的人不算多,王婶婶在孝堂接着悼念的宾客,宝珠就在前厅招待秦术,她穿一身极素的孝衣,头上只簪一朵惨白的纸花,捧着茶碗暖手,抬头温温柔柔的笑。
秦术十分关切地询问缺些什么,又带来了一份封阿婆作三品诰命夫人的圣旨,才进入主题,问明亦如何。
她就喊了明亦进来,自己接替明亦去跪守。
出殡这一天天是晴着的,她回头看秦术对着明亦的眼神与表情,慈和怀念,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人的悲伤是一时的,小半个月后王婶婶就不再唉声叹气了,而是开始担心她的亲事。毕竟对外宝珠称阿婆是祖母,祖母去世,她要守三年的孝期。这对一个已经十七的女子来说就意味着要断送太多的好姻缘。
婶婶便开始寻思着在热孝时为她定亲。
亲事还没有着落,明亦要开始春闱了。
春闱整整九日,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路上,他就只能都在考场歇息,她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
虽然相信他的实力,但整整九日都在不停地考试,就是仙人也是要吃不消的。这种类似高考的考试,不管关不关己,都会无端觉得三分紧张。宝珠连账本也看不下去了,只坐在书房发呆。
第五日的时候,桓京却来了信。
实际上无需桓京的信,待到当天午后,渝京大半官员就接到了消息,桓帝病重一朝清醒,首一件事儿便是将四皇子剥了皇室身份贬为庶民,终身**。又捋下皇后的风印,打入冷宫。
春试的第九天,传来桓国大皇子被毒。杀的消息。
在宝珠焦急等着会试出来的明亦时,渝京朝堂上已经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不趁人之危还老虎装猫么?
 
 
第80章 明镜亦非台*22
十六年前秦术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自立为王并且轻易占据半片前朝江山,最重要的原因是桓與手段过于残**害忠良,他虽姓桓,却也血统不正,算不上什么名正言顺。
只是占了一个姓的便宜,恰逢上前朝子嗣薄弱而已。秦术不同,他只缺那一点正统,而这种血亲关系并不会让追随他的人有所忌惮,在乱世中,三纲五常算得了什么?
虽然秦桓两国看似相安无事,但俱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而现在,桓帝子嗣一个被贬为庶民,一个被毒杀,仅剩一个嗷嗷待哺的十皇子算得上后继有人。若是桓帝年轻体壮倒不算什么,但桓帝病危,是秦朝臣俱都知道的秘密,这一年的端午也不定熬得过去了。
有人便拱手举玉笏提议道:“正巧两国和约需续期另议,不如邀桓使来京,共议和约大计。”
秦术在正上方低头看向他们,并没有立刻回答,顿了一会才带笑道:“不急。”
吏部尚书是随他的老臣,闻言出列:“如今正值我大秦选拔人才之际,若是这时即议两国和约,恐怕与殿试冲突。往年也不是没有规定,皇上,臣提议将殿试定为三月前,会试后十日,也好选出一甲参加两国议约,培养见闻。”
秦术才满意地笑笑。他本就不在乎两国和约如何,反正迟早都要毁约,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续约之日。他看重的是殿试提前,这样他才有借口将重任委以明亦。
会试第九日傍晚,宝珠带着王大婶早早等在了考场门外,待到结束时钟声敲了三下,她就看见了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明亦。
他看上去憔悴许多,下巴上竟冒出了许多青茬,眼窝深陷,眼下青黑。虽只看走姿是稳当挺拔的,但看见那张脸,宝珠就忍不住心疼地上前捧他的脸,按着太阳穴处缓解疲惫。
王大婶提着食盒,她虽对明亦依旧不比以往关怀,却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拿出了一直用暖炉偎着的羹汤递给他。
冬日里寒风凌冽,三人走去了一边专设休憩的小亭中坐下,明亦才将整张脸埋进宝珠肩膀处,嘟嘟囔囔着累。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要睡过去。宝珠就拍了拍他的背,“先喝了羹汤,咱们再回府好好休息。你在里面必没有好好用膳罢?”
明亦不愿动,宝珠怀里沁着淡淡的暖香,闻着醉人使人安逸,于是顿了一会,“宝珠喂我。”
她犹豫了会,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出来了许多学子,接他们的家人们都在,声音鼎沸,轻易就能注意到这头。
“你都这样大了……”
明亦不依,蹭了蹭她的肩头,“我都不怕羞,宝珠,我连着考了九天,倦极了。”
宝珠……只好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喂他。
这举动不叫人注意都不难,更何况早先宝珠与明亦就已出了几次风头,招人嫉妒得很。他们这会累极了才不上前找茬,让他们吃得平静。只是第二天就开始沸沸扬扬,传起了最受皇上宠信的徐才子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十四童子,实在让人耻笑!
徐明亦才不在乎这些流言,换做平常,宝珠连让他多靠一会也都不愿,不趁那机会卖惨,错过了岂不是傻子。
流言很快被殿试提前的紧张氛围压下,只有十日的准备时间是叫人心里很没底的。不过对真正有才学的人来说是无需担心的,比如现在正跑去宝珠院子里取暖的明亦。
每个院子自然都有分炭,皇上赐下的炭还没用完呢,上等的炭烧起来一丝烟灰也看不见,好用得很。宝珠拿绣绷子打了一下明亦的手,“你自个院子里不是也有?”
明亦半卧在她平日躺着的软榻上,直直盯着她,“府里炭可剩不多了,我得省着点。”
以往也没见他这么节俭,宝珠瞪了他一眼,打开桓京来的信,“傻子才信你一番胡话,你来找我到底做什么?”
明亦不愿承认是因为考试九日都没见着她,这会休息一天了睡足了,当然得来补足前几日的没见。
他深吸一口气,盖褥上还有淡淡的熏香,和她身上有点相似。
看宝珠渐渐舒展的眉头,他坐直了,“宝珠,我想去桓京一趟。”
丫鬟进来添炭,门开了进了一阵寒风,让暖得有些躁的房内添了几分清冽。
她咽下口中的问话,点点头,“殿试还有八日,之后再去罢。”
好像是不再管束,随他去只顺便提醒两句的样子。
明亦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想起秦术与他说过的话,到底还是掩下来。看她懒懒靠在贵妃椅上,细致的眉眼笼在茶杯升起的水雾中。
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也要半遮半掩的,宝珠啜了一口热茶,眯着眼睛突然笑了笑。
忙碌的时候都过得极快,宝珠在殿试那天早晨替他整理好衣襟发冠,送他出了门,待到人影不见了才回头与丫鬟道:“将公子的衣物整理整理,他约摸是明日就走。”
邀桓使议约是个名头,如果真有诚心,就是趁着这次派使者去桓吊唁的机会共同商讨了。桓国几乎后继无人,桓帝又卧病在床,桓朝岌岌可危,根本拿不出人选来秦赴约。
倘若派了人,也是世子或尚书一类,总要有点诚意。只需要其中一个,不管是谁都可以寻借口押着做威胁。
明日明亦他们随队去桓参加祭礼,恐怕回来就是更朝换代了。
宝珠站在门口由着冷风拂面,略微清醒了一会才叹口气走了进去。假如明亦成功了,她应该怎么办呢?
嫁人还是出了渝京远离桓京游山历水?倒不是她想嫁人,实在是婶婶的意愿太过强烈,仿佛她不嫁人,就逼着她绑她上花轿似的。
狡兔死走狗烹,她虽然不算那么难听吧,但到底是心里没底的。
在她后头有丫鬟关上了府门,刚进前堂,就有人小跑过来,“郡主,祝大人想见您。”
宝珠乍愣了一会,才记起已有几月未见的祝恒。说来奇怪,他们也没有刻意避开对方,却自从册府台回来后就再也未曾碰面。
她想了想,“让祝大人进来去前厅罢。”
外面正是阴沉沉的天,祝恒捧茶坐在一边看丫鬟点灯,炭笼就放在他的脚边,一股暖意直直钻上他的腿脚,霎时冲退了寒意。
宝珠没让他等多久,听到声响他看过去,走进来的人依旧一姿一态端庄、温和,面容却透着精致和美艳。
祝恒站起来,笑了笑,“近日可好?”
宝珠坐在与他隔了茶桌的一边椅子上,放下手炉给一边的丫鬟,一头回他的话,“尚可,听闻祝大人要升官了?那宝珠先祝贺大人前程似锦。”
祝恒脸色黯淡了一瞬,为她客套的语气,转而摇了摇头,“还尚未有定数。”
他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他还记得这是皇上赐下来的,就连父亲也说,皇上多年未纳后妃,似乎头一次看上了宝珠郡主。否则,为何无端端对她这样恩宠,又对徐明亦万分照顾呢?
宝珠见他并不直入主题,也不急,慢慢和他介绍这茶里的工序,又不动声色提点他官场里他尚且未发现的勾结事。
到茶换了一道,祝恒才抬头看向她:鼓足了勇气一般,出口前深吸了两口气:“宝珠可有心悦之人?”
这句话直白到出乎她意料。原本她以为祝恒来找她只为明亦之事,毕竟太多人好奇为什么皇上会那样照顾明亦,却没想到他问的是这句话。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
祝恒就笑了一下,话语像是打开了水阀,一口气说了出来:“可是宝珠,我心悦你。你平日喜欢喝酒谈诗算账,我都看了心喜,你淡妆浓抹出门,我总担心别人窥了心悦,我办公务总想若是你在一边,定会平复我心中烦躁……”
他深情款款看着她,眼神里的紧张忐忑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段话不是他随口说出,而是成稿于腹中,诵读多遍才能来得如此流利。
宝珠好久没有被人这样正经地表白过,这给她一种很独特的仪式感和存在感,就像是在宣告,她是真真正正活在这个世界里,并被人所喜爱一样。
但她又清楚,她不喜欢祝恒。于是并没有犹豫太久,“我更喜欢自由自在些。”
她的话委婉而简单,叫祝恒苦笑了一下,“好……好……可是你知道吗?明亦也喜爱你,不是姐弟间的情谊。”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她说什么,站起来拱手道:“今日殿试,便祝明亦打马游街,得偿所愿。”
宝珠让下人送他出府,在门口点头目送他出门后回到院子里,脑子里想着他那句话。
她又不是不识**的天真少女,往常总觉得明亦是没有长大,今日祝恒一提醒,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婶带了燕窝羹过来放在她面前,“宝珠怎么了?怎么深思不属的?”
她突然想到王婶对明亦的疏远,手捂着婶婶的手替她暖着,一边抬头看着她问道:“婶婶,你有没有觉得明亦好似有心悦的人了?”
王婶婶眼神显然慌乱了一瞬,转而开始欲言又止,吞吐了好久,“宝珠,你该离他远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讨厌夏天  尤其是没有空调的夏天   唉……
 
 
第81章 明镜亦非台(完)
宝珠站在客栈二楼窗前看游街的明亦。足跨金鬓朱鞍马,头戴金花乌纱帽,稀薄的阳光从他身后映来时,衬得他面部表情模糊不清。她看见他不算有力的手臂举着,将明黄色的钦点圣诏横放在胸前。
他果然考上了状元,大红色的衣袍在他身上穿着稍显宽大,但粗略看上去更显得风姿卓越。这让路人都忽略了他的年龄,纷纷赞叹新一位状元真是俊俏又高才。
路边的姑娘们都羞红了脸掷帕表意,有个鹅黄色衣裙的姑娘更是大胆,跟着骏马直呼状元郎。
宝珠忍不住笑出了点声,巧是明亦刚好抬头,与她对视。她不好收笑,于是与他点点头,比出一个真棒的口型。
状元郎一笑,姑娘们脸就更加红了。
他接下来还要游午门,端门,承天门,宝珠算着大概要到下午,才拉着婶婶回了府,准备接下来各府的贺柬和上门。
马车行得极缓,王婶坐在马车里握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你说要分府?”
明亦中了状元,他虽不算大,一时半会不需要考虑亲事,但家里都要有个长辈在的。这一分府,他一个人都要艰难许多。
宝珠看着婶婶早晨还在仿佛避之不及一般与她说要离他远点,她这才一说要分府,就开始满脸担忧了,不禁笑了笑。轻轻揉着婶婶的手背开口,“婶婶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王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阿婆去世不满三月,若是皇上不钦定夺情,明亦是要停职守孝的。我只想了个法子让他安心去做官罢,只是劳烦婶婶替我照顾他。”
她的意思是她一人带着阿婆分府,王婶是继续留在徐府的。
王婶更加不同意了,虽说明亦她看着长大,但比起宝珠是算不了什么的。她正要开口,就看见宝珠不容反驳的神情,动了动嘴,“你何必呢?”
她知道宝珠定然也是为了躲明亦的。
照理说徐明亦高中状元是要办宴庆贺的,只是第二日早晨皇上就在早朝上下了旨任他为翰林国史编修,随左丞相一同前往桓国。
虽然这一圣旨下得非常例外,但有宝珠的郡主在前也不算什么了,当天晚上仪仗就出了城门。
状元郎不在,贺宴没了主角也办不下去。但这也没关系,状元郎的姐姐在也差不离了。于是渝京里头各个达官贵人家都不约而同办起了赏花宴游园宴吟诗小会等等,请柬纷纷送往徐府。
宝珠非常有耐心地去了一家又一家,去得越多,渝京里面的消息就越传越烈。倒不是凭空编撰出来的,而是宝珠有意透露出去的。
她找机会见了秦术一次,不过半个月后就有了皇上的亲渝亲诏。她带着阿婆的灵位去了秦术赏赐的郡主府,不知是不是巧,郡主府就在徐府,现在大概可以称作状元府的隔壁。
倒算得上邻居。
她好笑地看着来参观新府邸的秦术,捧着茶杯递在他面前,开口轻松,不像是君臣而更像是老友一般,“皇上也不怕流言将您扯了进去。”
明亦的身份在他们面前成了公开的秘密,宝珠想起秦术第一次见了明亦之后,没过多久就私下见过她。
他说他没有子嗣,将视明亦如亲子。
宝珠才知道他已经查出了明亦的身份,作为前朝余脉,他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宠信,大概明亦的母亲真的是他爱极了的人吧。
秦术还不算老,如果他纳妃娶妻,想要继承他皇位的人姓秦并不算难。但十多年了,他从没有过这个意愿,却在认出明亦后果断地选择提拔他。
他是真的不将权势当做追求。
“那又如何,谅他们也不敢说去朕面前。”
宝珠很羡慕他这样坚守初心的人,不管当了多少年至高无上的人,他还可以轻轻松松和你聊天,不带猜忌甚至心态还十分年轻。
“这本来就是他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端茶喝了一口不再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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