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海——天目茶盏
时间:2019-08-24 07:10:56

  “别看我这样,以前有阅读癖,只要带文字的都会过一遍,只是现在更喜欢玩游戏……那边是外文书籍,你想看的话可以去。”
  “这边呢?”
  “全是小说。”
  她坦然抽了一本《豪门盛宠:总裁夫人要逃跑》,封面上叉腰的女人身后,一个男人邪魅笑着做了个扯领带的姿势。
  分明有其他普通的小说,偏偏就选了这样的标题,显然并不建议某人待在此处。
  戎予安颔首,对她总是在迷之情绪高涨时露出的孩子气感到好笑,“我从没尝试过这种小说,很有兴趣。”
  廉慕斯:“……”
  虽然又是那种屈尊纡贵的笑,但眼底认真的神色不似作假。
  她叹了声,把邪魅小说一扔,从手边的小书柜里翻出上次没看完的书,头也不抬,“算了,你随便坐吧。”
  这便是妥协了。
  或许是出于安全考虑,她所在的阅读区域的书架都只有半人高,一眼扫过,右手边尽是些推理小说,从柯南道尔到阿加莎克里斯蒂,从松本清张到江户川乱步,从社会到本格,著名的,无闻的,所有封皮都已拆下,有些翻得很旧,有些整洁如新,像翻了一遍便匆匆略过。
  廉慕斯似乎已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神情严肃认真,让人禁不住好奇——真有那么好看吗?
  他的视线停在书架上的一本书上,这本书随意放置在一堆推理小说中:连接封面和封底部分的书脊破破烂烂,冒出了一截突兀的线头,除了恶意破坏以外,只能猜测这本书的阅读次数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
  书脊上的书名近于消失,将其抽出后,也是一本推理小说——阿加莎的啤酒谋杀案。
  戎予安很不讲究,席地而坐,半曲着一条长腿,左边就是廉慕斯的小脚丫子,圆润的指头微微蜷起。两人互不干扰,各自阅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书屋内时光变得缓慢悠长,读者们的心情平静下来,像相处已久的书友,安然待在这一方恰静的天地中。
  啤酒谋杀案并不复杂,整篇围绕着一起陈年悬案,不过看到一半,却见到歪歪曲曲的字迹,在其中一个人名上标出了箭头“凶手就是他”。
  不由……有些生气。
  对于一个阅读推理小说的读者而言,中途标出凶手是最过分的剧透行为,不亚于杀死了读者的好奇心。
  戎予安没有预料到这措手不及的“陈年剧透”,心情跟迎面泼来冷水一样。
  罪魁祸首——想来想去,只有一人。
  脚心一痒,廉慕斯立刻缩脚,瞪了过去,“干什么呀!”
  刚从推理世界中脱出,又在书屋内放松的警戒,思维尚未扭转,语气不免带了点亲昵的娇嗔。她瞪着戎予安,直到对方面无表情把书的内页移到面前,不禁哑然失语。
  戎予安内心的生无可恋感,在听见廉慕斯嗔声后消失大半,一阵酥麻感窜上头皮,眼里一暗。
  廉慕斯瞅了眼标注,自知理亏,脸色微赧,小声道:“这个是乱写的,不是真的。”
  戎予安:“你写的?”
  字丑丑的,像小学生的笔迹。
  廉慕斯试图挽回颜面,“初中时候写的。看到一半想猜凶手,但是英文名太多了容易搞混,就标了个记,打算结局后回去看看。”
  戎予安:“……”
  “我现在字写得好多了。”看她真挚的眼神,信她。
  “……”
  “你可以换一本。”
  “不用。”
  简短的对话后,再次陷入沉静,两人默不作声,默契地重回书本世界。
  啤酒谋杀案的构思精妙,情节环环相扣,扣人心弦处溢于言表。翻到最后的扉页,一张小纸片飘落在地,戎予安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写得认真,他没有放回去,轻轻收了起来。
  一楼的小厨房端来了晚餐,他们在隔间的小桌上享用完,廉慕斯不喜欢吃蔬菜,戎予安看她用筷子扒拉在一旁,剩到最后,才小口小口吃掉。
  她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不情愿,就只是吃的很慢,唇扉开合间,可以看见一点小小的舌头。
  饭后该踏上归途,双方礼貌又不失友好地作了道别,戎家的司机载着猫和上午买的物品到了这边,戎予安甚至预约了下周的周末,“一起带它去洗牙。”
  其实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但自己养宠物和让别人替自己养是两回事。
  “总是麻烦你不太好……”大家说的都是中文,她完全可以自己一人去。
  戎予安神色坦荡,“我照顾了两天,如果它有反常的地方可以立刻发现。糖糖是我们去接回来的,不麻烦。”
  老张把一堆东西放上了车,廉慕斯犹豫了一下,点头应允。
  反正戎予安对她没那个意思,当朋友处着也无所谓吧……
  刚回门,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小院角落窜出,吓了廉慕斯一跳,仔细一看,是好久不见的二哥。
  廉嘉慕来势汹汹,携着一根拐杖,左瞧右看,瞅见了她怀里的猫包,也瞧见了提着大包小贷跟在后面的老张,却没有看见图谋不轨的小兔崽子。
  不由脸色一僵,狐疑问小妹:“登徒子呢?”
  得到消息的廉家老大知道六婶的消息参了水分,自己日理万机无法抽身,直接告诉了弟弟妹妹们。晓得某人会不辞辛劳,推掉一切赶回去证实真假,到时候从他嘴里听消息也是一样的。
  护最爱的妹妹,挨最狠的打。
  廉慕斯:“……”
  包里的猫怯弱地叫了一声。
  原来是为这事。
  廉慕斯满头黑线,对总是少根筋的哥哥很是无奈,“都说了没有那个意思了,只是帮忙带猫去检查。”
  廉嘉慕不信,也不问哪儿来的猫,把妹妹手里的包提到手里,边问边上眼药水,“你叫他去的?你信你哥,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心眼都精得很,主动帮忙绝对是心怀不轨!”
  “好好好,”廉慕斯嘴上敷衍着,推自家哥哥进屋,“先进去说,别挡着张叔,人家拿着东西。”
  另一边。
  廉嘉慕嘴里的登徒子正靠在后座上,百无聊赖捏着一张小纸条,敛眸凝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车内很冷清,在脑海中少许少量,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神情和细微末节,原本沉静的音容笑貌,一点点演变得鲜活且富有生机。
  仔细想来,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抹嫣红,和进食时餍足的神态。
  戎予安忽然睁开眼,沉沉盯着手中。
  字还是那个字,字的主人一笔一划写得很用心,横是横,撇是撇,但没有掌握字的骨架,所以看起来很是别扭。
  时间久了,纸条已经有点破损,笔墨泛着点黄,但不阻碍看清上面的语句。
  有一部分被人为掐掉,只留下四个简单的字。
  ……,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你啊啊啊啊我的读者
  疯狂补更中
 
 
第13章 虫子
  最近一段时间,学校有传闻初三那位因为欺凌事件休学的女生回来了,正在国际部上学——传得有鼻子有眼:为了治疗心伤在美国待了两年,如今康复得差不多,便归来继续学业。
  为了重新开始生活,本人隐藏极深,国际部的人先开始不知道,直到有个女生将她再次逼到崩溃,这件事才不得已渐渐传开。
  “好像叫杨洁,当初有人说她在校外做些不三不四的勾当,把人家逼到自杀,真的太过分了,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别是假的吧,”一个女生坐在座位上,侧身面对着宁枝,与站在过道上的女生闲聊,“A市国际部比A中好的多得是,我们学校的国际部都得有钱才能进去,先不说有钱人被欺负成那德行,退一步来说,我要在一个泥坑里摔过,肯定不愿意重新回去蹲着。”
  “不管怎么说也太倒霉了,刚治好正要重整旗鼓呢,现在又复发抑郁症了。是吧宁枝?”
  “我……”
  宁枝握着笔,卷子下铺了张草稿,不是很想参与这样的话题,“……确实呢。”
  “这孩子怎么呆呆的,”座位上的女生伸出两只手,对她的脸一阵揉搓,“昨晚没睡好吗?”
  “唔唔唔——”
  “好啦好啦,别把脸搓红了。”
  宁枝有其他心事。
  上周五廉慕斯说饭盒送她了,不需要再饭带饭到学校来,因为每次烧饭又耗时间又耗精力,“把努力用在正事上,你又不是厨子。”
  然后断了联系。
  自从不再带便当后,她与廉慕斯的最后一点关联被切了个一干二净,这时候才看清对方在其他人眼中是怎样的存在——孤独一人,没有同伴,独往独来,难以接近。
  当一个人站在他人难以企及的阶级并拒绝交流后,想亲近对方便成了天方夜谭。
  廉慕斯本身就不是一个会积极联系别人的人,昨天在门口遇到,也只是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算得上唯一一次近距离的问候。
  她现在很后悔没有主动索要联系方式,以至于连打招呼的借口都没有。
  怪不得焦以丹当初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连眼里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光,以现在廉慕斯的行为模式来看,外部入学的学生,根本不可能有结识她的几率。
  宁枝怔神。
  说曹操曹操就到,焦以丹几人正好路过,微不可见觑了一眼,不过只是轻轻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动作。
  过去数日内,以焦以丹为首的一群识趣地收起了尾巴。她们靠着伸屈自如,审时度势,见风使舵,才得以嚣张数年——能当爷爷的时候当爷爷,能当孙子的时候当孙子,全部的恶劣行径都源于趋炎附势。
  廉慕斯直言不讳。璁
  “很遗憾,我不是你的正义使者。”
  “有时候她们还挺好用的,所以不会有恶人退学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她在吃冰棒,咯吱一声,咬断了顶端的冰块,“其他人已经放下了,只有你还在那个地方,彻彻底底输了,结果已经无法改变,这口气你不咽也得咽。”
  “可喜的是,以后学习环境不会再这么糟糕了。”
  宁枝听见自己的声音,“慕斯,我很不甘心。”
  “我太弱了。”
  与焦以丹无关,自身不堪一击的弱小,坚不可摧的平静生活可以随时被突如其来的恶意捅破。
  她认真说:“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强。”
  微风轻拂过她的发丝,少女坚定的声音在耳侧徘徊,融入路边掀起细浪的青草。
  廉慕斯转头,上下打量了这个心有不甘的女生两眼,好半晌,把开始融化的冰棒从嘴里抽出,神色淡定。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不是我强,是我家里的钱和关系强。”
  宁枝:“……”
  她舔掉冰棍上的汁水,稠密的阳光沸腾在身侧。
  “如果没有隐藏的高智商或者某些特长爱好的话,除非好好学习,保持优秀,懂得做人,深谋远虑,运气也好。否则等你毕业大约有至少二十年的房贷需要还,我建议先死死心冷静下。”
  宁枝:“……”
  廉慕斯笑了笑,说:“不过这种心态挺好,继续保持。”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廉慕斯真正的笑:月牙眼,嘴角上扬,带着稚气和快活,像蜜一样甜。
  ……
  有女生听见了八卦,小声附在耳边说了几句。焦以丹听着蹙起了眉,脸色不是很好看,“你们少狗拿耗子,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有些事不能传不知道吗?”
  说完,还不忘冷冷瞥一眼宁枝。
  这人真的是没眼力见,聊些不该聊的,万一慕斯把她算到账上,不就成了无妄之灾!
  这句话说得很不中听,两个外部入学的女生神情愤懑,但没有多说什么,等她们一走,才小声切了一声:“聊个天怎么了,也不知道谁在多管闲事。”
  “还说别人呢,现在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宁枝将焦以丹的表情尽收眼底,从她不正常的反应中捕捉到了额外的讯息。
  那神情和态度,实在是混杂着一点熟悉的味道,就好像谈及有关廉慕斯的消息时……
  “宁枝,下节课是去实验楼,快点走啦。”
  “我想上厕所,等会先去厕所。”
  “你刚才怎么不去啊,哎,要不忍一节课吧。”
  “实验课两小时,你要憋死我啊!”
  怎么可能。
  掐掉突如其来的某个可怕想法,宁枝自嘲一笑,谁被欺负也不可能是慕斯。她收拾出需要的实验室手册和笔袋,和友人们说说笑笑着,前往实验楼。
  阳光将女生们背后的影子拉得老长。
  惨遭欺凌忍辱负重重拾自信的国际生感人肺腑的传闻,廉慕斯大约是最后知道的。
  七班和其他班级不一样,比起该死的是是非非,他们更倾向于刷题、做错题本以及抱廉老板的大腿,接受外部讯息的速率比普通班级要慢上很多。
  传进廉慕斯耳里的时候事态已经爆热,带头欺负人的杜暖暖已经没有来上学,学校至今没有做出任何表态,似乎并没有想要闹大。
  两年前不给受害人公正,两年后也是这样,稍微有公德心的学生都为这样不作为的母校感到失望。
  “有病吧这些人,欺负人倒是一套接着一套,欠她们了吗?”
  这是愤愤不平派。
  “国际部的杨洁?我记得特别乐观开朗,竟然有这种过去,好可怜啊。”
  这是于心不忍派。
  “学校到底给不给个说法啊,眼皮子底下欺负人,A中也太包庇有些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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