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沈葭微讶。
“对啊,太子殿下说他还欠你诊金没还,就拿这只小鹿来抵诊金。”
经秋叶这么一提醒,沈葭倒是想起来了,她的确是跟司徒衍提过那样的要求。
“带我去瞧瞧。”沈葭来了兴致,回去穿了绣鞋,来到了后院。
一个简易的茅草棚下,一只小小的梅花鹿瑟缩着脑袋,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像是在打探这个陌生的环境。
沈葭走到梅花鹿的身前,梅花鹿便恐惧地往后退却两步,把自己藏到了角落里。
“它好像有些怕生。”沈葭稍稍歪过头,冲梅花鹿招招手,可鹿儿只敢往。
秋叶听到了沈葭的自言自语,说道:“它的母亲在刚生下它的时候,被人射死了。太子殿下的人发现以后,就将这只小鹿带了回来。”
沈葭听后,也大致明白小鹿的胆子为什么这般小了。
“好可怜。”她叹息了一声,拿木勺去舀了一勺水,送到它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哄小鹿:“到我这边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鹿用两只懵懂的眼睛盯着沈葭看了一会。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善意,它开始一瘸一拐地走到沈葭的面前,乖巧地蹲了下来。
它的两只犄角形状很好看,像树杈一般,皮毛也是油光发亮。
沈葭看了就很喜欢。但她看出了小鹿有一只脚上似乎是受了伤。
“秋叶,帮我拿些药来。”沈葭将小鹿抱了过来,着手为它处理伤口。
与此同时,御书房。
高宗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传位只是时间问题,他已将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司徒衍处理。
今日,他召了司徒衍和几位重臣前来议事。近来,颇得高宗皇帝青眼的薛仁钺也在其中。
政事谈及到一半,高宗皇帝想起盘亘在他心头的一件心事,不由得抬眸,问司徒衍:“太子妃的人选,你可有中意的?”
他记得,距离太子选妃的事,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到现在,太子妃的人选都未曾定下。
司徒衍早已料到高宗皇帝会发问,正色道:“近来,春闱的殿试将要进行,南边的水患尚未治理,衮州的疫情也是当务之急,儿臣着实不该在这种时候,先去关心选妃的事。”
高宗皇帝在听完司徒衍的说辞后,浑浊的双目里,染了些许愠色。
“太子妃事关皇室血脉的传承,拖延不得。你说的这些事虽急,但并不需要你事事亲力亲为。朕可以派钦差大臣,前去处理南边的水患和衮州的疫情。”高宗皇帝说着,指了站在几位大臣中的薛仁钺,“薛侍郎。”
薛仁钺闻声出列,恭敬地应道:“臣在。”
高宗皇帝道:“朕命你为钦差,前往南边治理水患,你可有信心能担负起朕交给你的大任?”
在场的人,大家都听得出,高宗皇帝这是给了薛仁钺一个得到拔擢的机会。
要是薛仁钺能顺利地完成此次任务,那将来必定是扶摇直上,位极人臣。
薛仁钺深思了一会,握紧拳头,郑重地说道:“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完成重任,为太子殿下分忧,以便让太子殿下能心无旁骛地完成选妃大计。”
然而,他的话才落下。
司徒衍即是出言打断。
“父皇,儿臣有异议。”司徒衍朗声笑道:“这几样急事当前,儿臣却只顾着娶妃。这天下的臣民该如何看待儿臣。儿臣认为,还是当以大局为重。既然薛侍郎前去南边治理水患,那儿臣自愿请命前去衮州治理疫情。如此一来,儿臣才能无愧于自己的职责,安心娶妃。”
太子的一席话说的高宗皇帝也无言以对。
这已经不是太子第一次反驳高宗皇帝的提议,高宗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准了。
接而,他们再商议一会要事后,高宗皇帝就让大家散了。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司徒衍和薛仁钺互动对视了一眼。
只那一眼,便是暗流涌动,锋芒四溅。
“薛侍郎,孤望你不要辜负父皇的厚望。”司徒衍意有所指地说道。
“微臣明白,先行告辞。”薛仁钺的面目冷沉,抱拳告退。
司徒衍的行程已定,打算临走前,跟沈葭道别。
他回了东宫,去沈葭的寝殿,没看到她,心下添了几分焦急。
“孝敏公主呢?”他问宫人。
宫人回道:“公主在后院喂鹿。”
喂鹿?司徒衍不免感到困惑。
旋即,他又想起自己的确是让人为她带了一只刚出生的梅花鹿来,便信步来至后院。
远远望去,只见那少女坐在草棚边的小椅上,长裙逶迤垂地,身姿纤细曼妙。
她将小梅花鹿抱到膝上,正细心地在小鹿的腿上抹药,再为小鹿缠上一圈白纱布。
而那只窝在她怀里的小鹿,不时地仰起脑袋,发出“嗷嗷”叫声,看起来应该是饿了。
“秋叶,你去取一些羊奶来。”她又是轻声对秋叶说话。
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司徒衍眼里的寒意皆是消失不见。
他想,只要他在一天,总是能护她一天平安的。
第40章 口脂
太子殿下。”秋叶准备去取羊奶时,见到司徒衍就站在不远处,匆匆行了礼。
“殿下稍等片刻,奴婢去提醒公主。”
“不必。”司徒衍略一抬手,制止了秋叶。
身着广袖袖边缂丝蟒袍的他,头发由金冠束起,冠上嵌了北海明珠,整个人多了一分储君的威严,风神凛凛。
当目光落到沈葭身上的时候,眼眸里却溢出一抹柔光。
看着面前这幅画面,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了,反正他还有一日的准备时间。
司徒衍伫立在原地,默默地观看了会,就离开了。
沈葭没有觉察到身后的那道目光。
她给小梅花鹿包扎完伤口,喂完奶,就将它放回棚里。
光这会的功夫,小梅花鹿就对她生出依恋,湿润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沈葭,尽是不舍。
“小家伙,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呀。”
她还要去跟皇后请安。
身为一个名声不好,刚被从寺庙放出来的公主,自然不能在这些方面落人话柄。
沈葭细细地帮自己打扮过后,来到了皇后的宫里。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月色襦裙,诃子和袖口处绣着简单的花朵式样。
如此的衣着打扮,将她的媚色压下去几分,添的是灵动的韵味。
她的耳上坠了素雅的明月珰,所挽的发髻亦是衬出她乖巧可人的一面。
沈葭的宫规学的极佳,行走之间,颇有皇族公主的气势。要说她是皇后亲生的,只怕也没有人会不信。
此刻,后宫诸妃都在皇后宫里,看到沈葭,都挑不出毛病来。
皇后一见她,放下手中的玲珑茶盏,照样是慈祥地朝她招手。
“葭儿,来母后这边坐。”
皇后坐在主位上,司徒闻乐坐在她的右侧,左侧尚空着一个位置。
数名宫婢分成两列,侍奉在皇后身边。
沈葭笑了笑,笑得端庄典雅。
她听话地走过去,在皇后左侧坐下。
待她坐下后,皇后跟众多嫔妃像往常那般絮叨着宫内的规矩,众多嫔妃向皇后汇报着自己宫里近日来的情况。
秦淑妃近来的心情不太好,神情怏怏,来皇后宫里时,也故意迟到。
现在,其他嫔妃都忙着跟皇后说话,秦淑妃的心思却在其它的事上面。
她盯着皇后身边的小皇子,盯了很久了。
新晋的安贵人清碧由于还处在月子期间,身子骨不方便,没有来。安贵人所生的那位小皇子,近日来,一直被养在皇后宫里。此刻,小皇子正由奶娘抱着。
而小皇子显然不太喜欢这般热闹的场景,不出一会,又是开始哭哭啼啼。
这一阵哭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纷纷转过头,看着这位深受高宗皇帝喜爱的小祖宗。
秦淑妃见状,一双妙目里,多了些打量的意味。
须臾,秦淑妃笑着开口:“皇后娘娘,这小皇子怕是不愿意在您的宫里待着,想来,是您这里太过热闹了些。而他亲娘的身子骨也不太利索,也不大能照顾他。臣妾宫里倒还是空着,也没有人跟他抢恩宠,娘娘不若将他交给臣妾?”
皇后的神色冷清,话语里稍有不满,“他有自己的母亲,还不必那么麻烦。等过阵子,安贵人身子利索了,本宫就会将他送回去。”
“皇后娘娘可是信不过臣妾?”秦淑妃没有退步。
她纤长手指擦过茶碗盖,指甲上的宝石散发出熠熠的光彩,“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有什么疑虑。臣妾定是会好生疼爱这个孩子,将他当成亲生的一般。”
秦淑妃得宠多年,一向都不太尊重皇后。皇后也习惯了。
所以,秦淑妃这么说的时候,皇后也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的一面。
而且,秦淑妃既然这么讲了,若皇后不答应,秦淑妃大可以直接找高宗皇帝。依高宗皇帝对秦淑妃的纵容程度,也是很有可能同意秦淑妃这个请求的。
在场的众人都忧心忡忡地看着皇后。
司徒闻乐暗中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多年来,下不了蛋,就打起别人的主意。你要是真疼爱这孩子,就见鬼了……”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
而沈葭的身子往前倾一些,眼神越过皇后,朝司徒闻乐投去,暗示司徒闻乐不要多说。
司徒闻乐接收到沈葭的眼色后,也只能先将所有的不满咽回肚子里。
皇后则是态度祥和,语重心长地劝道:“不是本宫不答应你,而是这孩子难哄。特别是到了晚上,哭的更厉害。几个人一起哄都不行。”
秦淑妃不以为意,“不就是哄孩子么?这有何难?皇后娘娘宫里人办不到的事,不代表臣妾宫里的人也办不到。”
近来,看着高宗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秦淑妃也在为自己的将来担心了。
身为一名没有子嗣的嫔妃,不管高宗皇帝在世时,她有多么得宠,都很有可能要在高宗皇帝薨逝过后,给他陪葬。
秦淑妃当然不愿去陪葬,就打起了这个孩子的主意。
面对秦淑妃的得寸进尺,皇后的面上似是隐隐地浮现出不悦。
沈葭注意到皇后的脸色,杏眸微微转动,又是笑道:“母后,既然淑妃娘娘这么有信心,不如让她试一试?”
皇后转过头,见沈葭的眸里满是自信后,再是对着秦淑妃,轻点下颌,“你若执意要抚养这个孩子,那你且试一下吧。”
说着,皇后令奶娘将孩子抱到秦淑妃面前。
秦淑妃等的就是皇后这句话。
她拿出备好的拨浪鼓,生硬地挤出友好的笑容,满怀信心地展示她的亲和力,跟平日里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小宝贝,快到本宫这边来,好不好?”
拨浪鼓摇啊摇,可孩子在初次抬眼,看到秦淑妃时,眼泪就止不住。而今,听了那拨浪鼓的声音,他哭得更是凶猛,连奶娘都招架不住。
秦淑妃的脸一时拉了下来,一双秀眉紧紧地拧起。
但她为了自己的将来,按耐住性子,又拿出糖果,去哄小皇子。
糖果好看又好吃,是适合小孩子的软糖,不会卡喉咙。
可小皇子就是不给她面子,哭闹不休,甚至,到后来,转过来,将身子缩到奶娘的怀里。
被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这般甩脸子,秦淑妃是真不耐烦了。
“淑妃娘娘,你这点耐心都没有,谈何疼爱他。”沈葭看向秦淑妃的眼里,盛满了冷意,偏偏,她的面上还是挂着柔和的笑。
她可没有忘记,秦淑妃当时是如何坑她的。
“这孩子刚生下来时,虽是淘气了些,但被养在母后宫里的这些日子,他倒是乖了不少。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又是哭得厉害了。”
沈葭的话语声柔柔的,却暗带了讽意。
司徒闻乐听出来了,附和道:“怕是见了不想见的人,才用哭声来表达不满吧,毕竟当初可是某人害得他差点不能来到这个世上。”
感受到秦淑妃由晴转阴的脸色,司徒闻乐又是摊手,“淑妃娘娘,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让其他人也试试。”
说着,司徒闻乐让奶娘拿过秦淑妃手里的拨浪鼓,在小皇子面前摇了摇。
这些日子以来,小皇子对自己的奶娘已经熟了,奶娘也掌握了他哭泣的规律,拨浪鼓摇得很有节奏。
小皇子还真的渐渐停止了哭声。
秦淑妃见状,紧抓住自己的绣帕,有气却是无处可以发泄。
皇后的面上漾出笑意,似是嗔怪沈葭和司徒闻乐,“你们两个又淘气了。”
经过这么一出,秦淑妃自然是成了其他妃嫔眼里的笑话。
秦淑妃顿觉难堪。她暗暗地瞪着沈葭,想这丫头的嘴怎么那么利。
可看着看着,她就感觉沈葭的身形有点眼熟,像是前几天晚上,她在东宫外面见到的那位女子。
那天,太子虽是将那女子挡住了,但她对那女子身段还有些印象。
再联想到太子对沈葭的不一般,秦淑妃的心里立时有了个猜测。
难不成,太子让沈葭去东宫侍疾是别有目的?这就好玩了。
“皇后娘娘,不知太子妃的人选可定下来了?”不多时,秦淑妃拾掇起笑容,向皇后发问。
若是皇后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义女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皇后微怔。
“在等太子拿主意。”皇后继而道:“孩子大了,有些事情还是得他自己做主。淑妃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也没什么。”秦淑妃悠哉地端起案几上的茶盏,送到红艳的唇边,抿了一口茶水,再道:“只不过,前些日子,臣妾瞧见太子和一名女子在暗处厮磨,以为太子妃的人选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