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春风(重生)——秦蕴
时间:2019-08-28 08:41:52

  秦肃道:“兆头不好。”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
  秦肃道:“太悲。”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秦肃道:“勉勉强强……”
  段棠气喘吁吁站在篱笆门外,好半晌才开口道:“王爷,我想的很清楚了!这赏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夜深人静的,许是两个人走路、说话的动静很大,没等敲门,屋里就走出了一个魁梧的汉子。他端着油灯,走到了院落门口,满是戒备的看向两个人。
  段棠气喘吁吁:“这位大哥。”
  魁梧壮汉不动声色的的将两个人打量个来回,等到段棠一开口,他眼中的戒备才少了许多:“你们这是……”
  段棠道:“山石砸断了路,我们姐弟二人和家人失散了,舍弟受了伤,这附近有没有大夫……”
  魁梧大汉忙道:“小哥快进来再说!”
  天还未亮,王船之上。
  段靖南、冯宽、冯新候在客房里,等待郑王召见。
  三个人忙碌了这些天,从跟踪陈镇江,到拟定所有的路线,将他们驱赶到自己埋伏好的路上,可谓费尽心机。若非有段靖南这个对路途熟悉,又身经百战的老将在,光冯氏兄弟两个人想要对付陈镇江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何况,三个人心知肚明,这次说是诛杀陈镇江,要杀的其实就静王。
  正值战时,段靖南与冯氏兄弟,能动用的心腹的极限,左右不过不到四十个人。有十多个,要去堵山路,将陈镇江等人堵道埋伏的这条路上,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断路。
  剩下的这二十多人,算是知道底细,和参与埋伏。可他们也也只以为要追杀是个有秘密的官员,不知实际上是刺杀静王。虽知道富贵险中求,可这次的伤亡过半,死了近是个好手,损失也有些大了。虽是刺杀成功,郑王估计是要论功行赏,可段靖南几人也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何况,参与到皇家的事里,虽是听令行事,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到最后终究不知是福还是祸。可郑王既然已打定主意用了他们,甚至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若当场不干,只怕连王船都下不了。
  段靖南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当初知道冯家两兄弟与自己一同去刺杀静王时,他多少有些庆幸,这件事没有牵扯到段风,否则若是事败后,东窗事发,到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现在静王死了,段靖南又后悔当初没有带着段风过来。这天下将来是太子殿下的,那是郑王的亲兄长,这次的事完成的这般好,以后肯定会得郑王重用!
  屋内的三个人,两个人都在闭目养神,单单冯新睁着眼,他从刺杀成功后,目光便一直很茫然。上了王船后,正襟危坐,始终凝视一个地方,冯宽和他说话,他也不理,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冯新看向段靖南,轻声道:“世叔,睡着了吗?”
  段靖南睁开眼,奇怪的看向冯新,不冷不热道:“怎么了?”
  段靖南虽然讨厌冯千里,可还不至于迁怒到冯家几兄妹身上,何况冯桢历来和段棠最是要好,从小常到家里玩儿。段棠被退婚,他来的也最勤。段靖南也是越看冯桢越满意,自家的女儿多少自己多少有些了解,她自小喜欢带着冯桢玩,可见也是喜欢他。冯桢也黏她黏的紧,想来冯桢必然会愿意。
  两家人将来说不定真的要做亲家,冯桢又是冯新、冯宽的亲弟弟。段靖南虽然打定注意,想让段棠与冯桢成亲后,分家出来单过,可长兄如父的道理也是知道的,何况自己女儿的名声,段靖南心里有数。是以,最近这段时间,段靖南真的对冯氏兄弟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冯家除了冯桢外,段靖南也是是真心觉得冯新还是不错的。他机敏果敢,勤奋上进,是个极优秀的孩子,家世也不错,又有手腕,还有领兵的的勇气和天份,将来要比他那个胆小怕死的爹走得远。可惜那么乌烟瘴气的一家人,他又是嫡长子,不可能分家单过的,嫁女儿根本算不上良人!最主要的是,自家的女儿似乎也很不喜欢这对双胞胎。
  冯新沉默了好半晌,艰难道:“不知,段棠最近好吗?”
  段靖南微微一怔,很是谨慎的打量冯新片刻:“怎么?”
  一个外男这样贸然问人家的女儿,是非常失礼的事。虽然冯新喊段靖南世叔,可两家不但不是世交,甚至关系一直不太好。这要是换成冯桢问起来,倒也说得过去。可冯新、冯宽打小就和段风、段棠八字不合,四个人凑在一起就是打群架。冯新这样一问,段靖南就难免戒备,甚至总感觉冯新不怀好意!
  冯新艰涩道:“我……我与段棠有同学之谊,那、那事出了以后,很是替替世叔家惋惜。”
  此时,莫说段靖南戒备,就连冯宽都不睡了。他瞪大了眼,满是惊讶的盯着冯新,似乎要等他说出一朵花来。
  段靖南嗤笑了一声:“同学之谊啊?……老夫怎么记得她十四岁,你们还在打架?”
  冯宽忍不住讽刺道:“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记不清,你倒是记仇!”
  冯新用眼神让冯宽闭嘴,忙和段靖南轻声细语道:“世叔千万莫误会,我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有两年没怎么见段棠了。前段时间,听舍妹提起来她的事,这些时日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可贸然问起来又怕世叔误会。当初年幼不懂事,不知道段棠是个姑娘,才有了这些误会,若是知道她是个姑娘,我决计是不会动手的。”
  冯宽忙拆台道:“哇!不动手,等着让她打死吗?!你怜香惜玉什么,她什么时候对我们留情过?”冯宽不等冯新开口又道,“再说了,她被退婚的当天!和段风一起去倚翠阁里喝花酒的那天!咱们不是还碰见了吗?她还点了姑娘带回家了!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的,怎么叫许久不见?你倒是想天天见,可也见不着啊,人家现在不念书了,好歹是段家的大小姐啊!你总不能天天在倚翠阁里偶遇人家吧!”
  段棠喝花酒,又被!熟!人!撞!到!了!
  段靖南心里恨不得把段棠、段风抓回来打断腿,可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垂着眼喝茶,不接话,也接不上话。
  冯宽堵着冯新说不出来话,他们冯家的传统就是兄弟阋墙,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先内斗吧!反正花酒喝都喝了,又不是没给钱,又不把段棠嫁给他俩,管你们一文钱的事,还要拿出奚落!
  “你给我闭嘴!”冯新狠狠的瞪了冯宽一眼,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而后又转身对段靖南道,“世叔……”
  段靖南忙放下茶盏,摆手道:“别别别!别世叔,咱们两家没有那么熟!今日不过是一起办了趟差,你爹现在升了守备,我还是个千户,巴结不了上,更没有世家之谊,冯大爷还是喊我段千户吧!”
  冯新噎住,终究是不死心:“世叔,我就想问问,最近段棠在家吗?”
  “在家啊!不在家,能在哪?”段靖南想也不想便答道,可看了眼冯新、冯宽,总感觉这个问题,不是很友好啊。
  冯宽阴阳怪气道:“在什么家啊,不是天天在药铺啊!我可听二妹说了,段棠在济世堂学着做生意卖药,还特地免了人家一年的房租!段千户真是财大气粗啊!好几百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呵呵!”
  冯新道:“冯宽!你给我住嘴!”
  冯宽继续道:“她能做,我干嘛不能说?好歹也是个小姐,婚都让人退了,不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还抛头露脸的跑去卖药!段千户真是想得开!”
  段靖南重重的将茶盏放下了:“在不在家,和你们有啥关系?她喜欢去卖药,碍着谁了?卖给你家毒/药了吗?你管我女儿嫁不嫁人,嫁人也不嫁到你家去,用得着你替她找出路?你们兄弟二人一把年纪还是个光棍,有什么资格说我女儿?老夫再不济也没把女儿嫁给鳏夫,更没把好好的姑娘嫁给太监!”
  冯宽噎住,好半晌:“谁打光棍了!我可是自小订了亲的,不过是我兄长还没有娶亲,我不好先娶,对方也小我几岁……”
  冯新不等冯宽说话,斩钉截铁道:“世叔,不瞒您说,我是真心想求娶段棠!”
  “你、你、你什么!……”冯宽不可思议的看向冯新,指着他手指都是哆嗦的,好半晌说不出来话来,可见是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什么?……”段靖南侧目看向冯新,似乎也怀疑自己幻听了。
  冯新正色道:“自从听说,世叔家被退了亲事,便有心要找媒人去提亲。只是那时在给郑王殿下当差,不得空也回不去,这才耽误了些时日。世叔莫怪我唐突,这事我已思虑周详,只等回去先找媒人前去你家说项。只是,昨日我、我在吊桥上,似乎看见段棠了,虽是脸看得不是太清楚,可神态、身形极为相近……我心里惴惴难安,这才唐突的问世叔,段棠真的在家吗?”
  段靖南沉默了片刻,缓声道:“在家是一定在家,前日家中还送信来说哭诉,她在张罗着买全城的粮食。”
  冯新来不及松一口气:“如此,我也放下心来了。”
  冯宽却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段靖南掀开眼皮看了冯宽一眼:“我也没同意。”
  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跑进来:“三位大人,郑王殿下有请。”
  段靖南蹙眉看二人一眼,率先起身,朝外面走。
  冯新正欲跟上去,却被冯宽拽住,冯新不耐的低喝道:“闭嘴。”
  冯宽不依不饶:“你疯了!这事我不可能同意!爹也不可能同意!”
 
 
第55章 都是伤啦...
  在山的这侧,便是一个三十多户的村落,叫望后台。
  当时,段棠与秦肃在山下这边,是看不到山这侧的,这才绕了远路,上了半山腰。半山腰处,只有五户人家。
  段棠与秦肃叫开门的这个院落,看起来最殷实。有五间青砖房,一个篱笆围成的前院。这篱笆扎的密实的很,也很高,站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看起来就很安全。
  这座房子的后院,紧挨着一座山,围墙也是青砖垒起来的。后院很大,有一株石榴树,还种着些青菜。
  那个魁梧大汉叫方通,二十有二,是本村的猎户,家里还有几亩薄田。这房子是去年攒够了钱,今年年初修好。本来,盖好房子便开始张罗亲事了,谁知道还没有相看好人家,和他相依为命的老娘得了急病,撒手人寰。这娶亲的事就耽误了下来。如今这么个大房子就剩他一个人,倒是显得很幽静。
  天蒙蒙亮,整个院落都忙了起来。
  方通急急忙忙的叫来了隔壁的柳婶子烧水、做饭。他交代了几句话,便惶急慌忙的下到山下的村子里,想去买几身新衣服和新铺盖,还有日常用的东西,顺道去请大夫。
  屋内只有一盏油灯,天还没有彻底的亮起来,显得很昏暗。
  柳婶子端着热水进门,将一身衣裙放在床侧,热情的开口道:“小姐,水烧好,先给少爷擦洗吧。这衣裙是给我家三丫头新作的,你们的身量差不多,她一次都没穿过,一会小姐洗了可以先换上。”
  段棠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柳婶子道:“不麻烦不麻烦,小姐都是给了银子的,哪里说得上麻烦!”
  秦肃靠坐在段棠身侧,身上的伤与高烧将他折磨的整个人都显得很萎靡,睁不开眼一般。
  段棠揽着他,小心翼翼的解他长袍的衣扣。他看了眼段棠,没有反应。他的长袍上全是泥土,已看不清衣服原本的眼色,当那长袍与亵衣被脱了下来,饶是段棠自以为见过世面,可也怔愣了片刻。
  只见那白皙的胸口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擦伤,整片胸膛上一眼望去,好似没有一处好地方,有些伤口显然是擦破了两件衣服,还沾染着泥点。可这些伤口不该在秦肃身上的,当时两个人滚到水里,段棠几乎没让秦肃撞到石头,在掉水里之前,根本不会受这样的擦伤!
  段微的手抖了抖,轻轻的碰了碰那伤口,小声道:“王……我找到你之前,你是不是一直在朝下游爬……你何必如此,那条河又没有多长,我好手好脚的,肯定能找到你的!”
  秦肃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双眸,他微微皱起眉头,不耐道:“冷,快点擦!”
  段棠不及多说,抿了抿唇,才压住眼底的泪意,拿起手帕在热水里泡了泡,轻轻的擦拭那些伤口,不管怎样,总要将泥都冲出来,才能用烈酒消毒。
  不知过了多久,段棠已是满头大汗,终于将所有的伤口都冲洗了一遍,除了不敢轻易将他腰间的箭头/拔/出/来,剩下的地方都用放凉的开水,冲洗了一个来回,可她始终没用手边的烈酒,给他冲洗伤口。
  段棠正打算脱秦肃的裤子,秦肃却一只手拉住了裤带,迷迷糊糊的看了段棠一眼:“让陈镇江伺候。”
  段棠应了一声,看了眼柳婶子。柳婶子道:“少爷,老婆子给你换吧。”
  秦肃睁开了眼,谨慎的盯着柳婶子看了一眼,又看向段棠道:“闭眼!”
  段棠虽还扶着秦肃,可不得不闭上了双眼。柳婶子家里有个瘫痪的婆母,伺候人换衣服再没有更熟练的了,不过片刻之间,便给换好。
  秦肃重新穿上裤子,这才不再盯着段棠的双眼。
  段棠始终没有说话,将人放到床上,开始一点点仔仔细细的上药,还好方通是个猎户,家里最多便是金疮药。秦肃身上的伤虽然多,但是段棠对外伤一点都不陌生,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药上好了。
  秦肃似是很想睡,可却强迫自己睁着眼:“腰带里有个竹筒,你拿出来晾干,不要放在火上烤。”
  段棠点了点头,拣起来仍在地上的腰带,在玉带钩边上找到了竹筒,拿出来放在桌上。秦肃看见了那个竹筒,似乎才放心了下来,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段棠忍不住又摸了摸秦肃滚烫的额头。秦肃却强迫症般的,睁开了眼,哑声道:“无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