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忙站起身来,急声道:“快!更衣!宣啊!……”
秦禹话未说完,船身猛地一个倾斜,让他重重的倒在了窗下,秦锐直接摔倒在地上,船身摇摇晃晃,竟有种想要倾覆的错觉。
秦锐急忙爬起来,扶起了秦禹,看向一侧歪倒在地上的王顺:“什么情况!”
船身摇晃的厉害,王顺爬了几次都没有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概这样摇晃了一盏茶的功夫,船才逐渐平稳了下来,外面的喧闹声却更大了。
秦禹在秦锐、王顺的搀扶下,披上了披风,这才上了甲板上。
大家都在朝水里张望,侍卫们在窃窃私语,跑来跑去的众人。当秦禹三个人走了出来,瞬时大家都没了声音,跑来跑去的人也都再次站好。可王船附近的许多船只,还在大声吆喝着,嚷嚷着。
“安延府肯定被淹了!水涨了那么高!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第一次见那么大的水,城门那边什么都不见了,到处都水……”
“浪头把西边的一艘战船都打翻了!你没看见啊!现在那边都在救人呢!”
嘈杂的讨论声,从晚风中传过来,人心惶惶的,似乎还没有定论。
天还没有彻底黑透,船下的水流,看起来是湍急了许多。王船是战船里最大最稳的几艘之一,直至现在,它一直在水波里摇摆不定,这是连日里都不曾有过的情况。
秦锐拿起了千里眼,看向安延府城的方向,可惜太远了,千里眼的之下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水,似乎流得的很急,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发水一点概念都没有,哪里能看不来是不是涨水了。在他看来,这会虽然河里有浪,可也没有多大的浪,更别说此处离安延府的城门那么远了!
秦禹从秦锐手里拿过千里眼朝四处看出,只觉得四周的船上都乱糟糟的,水流又急又快,可到底出了什么事,却也不知道。可刚才的欢呼该是真的,可是这会怕是又有了变故!
秦锐看向王顺道:“你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到底谁在危言耸听,若再散播流言,抓住了军法处置!”
秦禹慢慢放下手里的千里眼,蹙眉道:“传赵宁夏等觐见!”
漆黑的晚上,有凉风吹过,无星无月天空,好似黑洞一般。
虽是六月的天气,可山上的气候一直比山下凉了上许多,何况又是连阴雨天,温度带着湿度,总让人感觉不是那么舒服。
秦肃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因高烧而呈现不正常的潮红,他的唇有这干裂,额头更是烫人,这般的高烧,便是普通人都不好受,何况他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口。
段棠将烈酒放在盘里,一遍遍的给秦肃擦拭颈动脉、手心、脚心,腋窝下,可是从早上到现在,烫人的温度一点都没有下去,这中间段棠已用吸管喂了他三次退烧的草药,可每次都喂进去的不多,喝不进药去,便只有物理降温。段棠用温水给秦肃擦拭了两次全身,可是似乎都没有什么效果。
按道理说,这般的伤口,整整一天了,高烧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何况他是从昨夜起的高烧了,可因为他喝不进药的关系,现在都是晚上了,额头依旧烫人,仿佛半点也没有消退。可段棠把知道的办法都用了,如今也已经无计可施了,心里就越发焦灼不安。
柳婶子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药和一碗鸡汤,一碗米汤。她小心翼翼的把碗都放在桌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段棠道:“婶子也忙了一天了,这会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柳婶子轻声道:“小姐,您喝些鸡汤吧,这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段棠点了点头,起身却先端起了药物:“还是退烧的药吗?”
柳婶子道:“刚才李大夫又来了一趟,送了些别的退烧药,说少爷喝进去药太少,这不喝药,烧怎么也得退了。要是再不退烧,真就把人烧坏了。”
段棠将药物端了回去,拿起的汤勺:“那就接着喂。”
柳婶子却特意的走了过去,站在床边,看着段棠欲言又止:“小姐……”
段棠道:“怎么了?”
柳婶子道:“小姐用麦秸秆和汤匙都不太能喂得进去,不然咱们换个办法……”
段棠叹了口气:“还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咱们再多煎几碗药,能喂多少是多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一直烧着……”
柳婶子道:“小姐不知道,我们村下面有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喝奶都不会。那个时候大夫都说这孩子肯定养不活了。让这家人把那孩子扔了。可那孩子的娘死活不愿意,喂不进去奶就挤到碗里,嘴对嘴的喂着喝……那孩子现在都十来岁了,吃东西都要他娘给他嚼碎了喂着吃……”
柳婶子虽是为难,还是继续道:“你们大户人家讲究的多,就是亲姐弟也是不在一起养的,可现在人命关天,小姐是不是试一试这个办法?”
段棠根本不在乎七岁不同席,只是很单纯的没想起来这个办法!
这一天从早上到现在,又累又着急,真是完全忘记了还可以这样了。上次去安延府的路上,秦肃也是高烧昏迷,喝不下去水,吃不下东西,当时那桑葚都是段棠嚼碎了,塞进他嘴里去的。
不过,上次治病的时候,他烧的没有这么厉害,喂药用麦秸做成的吸管,又有沈大夫的羊肠管,喂水喂药,都是没有问题,这就导致段棠的误入歧途,用了麦秸秆和汤勺,完全喂不进去,忘记还有这样的办法!
段棠端起药物,喝了一小口,对着秦肃的嘴压了下去。秦肃在昏迷中,可牙关紧闭着,紧紧蹙着眉头,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段棠用舌头顶了顶,几次都顶不开。段棠的嘴没有离开,手却摸上了秦肃的耳垂,细细的摩擦了片刻,再次用舌尖试探。
秦肃睫毛颤了颤,慢慢的松开了牙关。段棠忙将汤药送进了他的嘴里,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脖子。汤药很苦,秦肃的舌头动了动,似乎想朝外面推,可却被段棠用舌头堵住了,他似乎无计可施,只有咽了进取,可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口又一口,如此这般,段棠很快就将一碗药都喂了进去,看着空碗,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摸了摸秦肃的耳垂轻声道:“真乖!”
柳婶子长出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欣慰道:“谢天谢地,终于喝进去药了!能喝进去药就好了!小姐先喂着,城里抓回来的那副药还在火上。我接着熬,半个时辰后,再喂那个!”
段棠点点头,喝了一口水,再次俯下身来对着秦肃的唇压了下去,慢慢的将水也度了过去。这次秦肃似乎有些习惯了,舌头动了动,就自己跟着喝了进去,紧蹙的眉头似乎也放开了许多。
段棠又拿烈酒给秦肃擦了擦手心与脚心、脖颈,轻声道:“喂了你半天了,我都饿了,你乖乖躺着,我去喝碗粥。”
段棠端起粥来回来,坐到秦肃的床边喝了一口,又看了秦肃一眼,莫名的就‘扑哧’笑了起来:“我怎么看着你似乎有点委曲,先说清楚,这碗粥,是给我准备的,不是给你准备的,你要不要喝?”
段棠等了一会,秦肃没有反应,“好吧好吧,看在你苦苦哀求这半天的份上,本大王就施舍你一口啦。”
第58章 唧唧复唧唧啦...
段棠喝了一口粥,朝秦肃嘴里送了过去,没成想竟是比喂药喂水更顺利,他竟是吸允了进取。想来,药是苦的,水没有味道,米粥清香可口,他又历来口味寡淡,便是昏迷着,也有自己的喜好。段棠也不喝粥了,慢慢的,将一碗粥都都喂给了秦肃。
段拿着手帕给秦肃擦了擦嘴:“看看我对你多好,你喜欢白粥,就给你白粥喝。不像你,知道我不喜欢吃什么给我吃什么,仇人也不过如此啦!”
秦肃能喝进去药了,又喝了些大米粥,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脸没有那么红了,呼吸也没有那么急促了,段棠焦虑和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一般来说,外伤不那么严重,只要早早的退烧,对这个人的生命影响不大的。虽然秦肃最近一直在受伤,可他到底年纪小,还不至于那么虚弱,流血也是多了点,但是这都是以后慢慢调养的事,术后也要注意不感染就成了。
何况,只要不是在太过危急的情况下,按照天命所归,秦肃也不是个夭折的命。二十岁后才叫短命,二十岁之前去世,在段棠看来都是夭折。算一算,今年他最多十五岁,或者是十四岁,不可能再大了,还是个小孩子啊。人找到了,到了安全的地方,又有救治,药也喝进去了,肯定会没事的!
小半个时辰后,柳婶子掀开竹帘,走了进来,见段棠坐在床边发呆,放下了药碗,将三个空碗收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小姐,这些都是少爷吃的吗?”
段棠道:“粥是他喝的,鸡汤他喝一半,我喝了一半。”
柳婶子端着新药端了过来:“好,这下人肯定会没事的!小姐喂了这碗药就去睡吧!今日我来守夜!”
段棠摇了摇头道:“我不看着他也不放心,一会困了我就在床边睡了。柳婶子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来熬药做饭呢!”
柳婶子笑道:“我刚才让大通子去靠近大门的西屋睡了,有他看家,小姐就放心吧!”
段棠笑道:“谢谢柳婶子了!”
“小姐晚上多注意些,我就先回去了!”柳婶子摆了摆手,掀开竹帘快步走了出去。
夜还不算深的山上,都显得特别安静,外面是虫鸣与青蛙的声音。
段棠端着药碗吹了吹,抿了一口,当下皱起了着眉头,差点吐出来,这是黄连水吧!
上一碗药苦,肯定没有苦成这样,噙着这口药,段棠的泪花都要出来,忙压上了秦肃的嘴唇。秦肃已经习惯了这么喝药喝水,可是这次药才到嘴里,就被他无意识的朝外推。段棠哪能让他推出去,就用舌尖一直堵着。秦肃的推了好几次,总是被堵住,嘴还被压着,完全吐不出来,最后不得以委委屈屈的咽了下去!
段棠拿起水壶就一阵灌,抱怨道:“你生病该自己喝药,我喂你,你还委曲,你一直推,这都快苦死我了!你早点咽下去,不省得咱俩一起受苦吗?!”
段棠再次端起了碗,实在张不开嘴,又看再次紧蹙眉头的秦肃道:“我和你讲哈,喂你药,你就立即给我咽下去。你要再推出来,我就真不管了!……不然,我们换成勺子吧!对对对,你都吃了那么多东西了,咱们就该用勺子喝药啦!”
“来来来,小乖乖,你是最棒的,自己会喝药啦!”段棠一边哄着,一边拿起了汤勺朝秦肃唇边喂了一口,小心的灌了而进去,“乖乖,一定要咽下去了,你最厉害啦!乖……不咽下去就是浪费!浪费就是犯罪!犯罪是要被抓起来的!”
一勺药汁顺着唇角就又全部流了出来!段棠拿起手帕擦了擦,无奈的瞪了秦肃一会:“你自己说!是谁把你派来折磨我的!”
段棠瞪的眼睛都酸了,对方还是无知无觉的。段棠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憋着气快速的喝了一口药,再次喂了过去。秦肃便张开了嘴,舌尖也没看朝外推,很顺利的咽下了下去,可眉头似乎苦成了一团。
“我算是看出来,你就是心怀鬼胎,自己吃苦不算,还要别人也尝尝味道!小同志,你这样的心理可是要不得!”
最后一口药喂完,段棠忙给秦肃喂了两口水,自己却喝了大半壶,这才感觉好多了。段棠从小到极少生病,像这样喂药几次都是因为秦肃,上一次用麦秸秆,也是自己先放嘴里,中药的苦涩真是一言难尽。
大约一盏茶后,秦肃额头上的温度退下了不少,虽然肯定还是在发烧,但是四十度和三十八度,对生命和大脑的威胁度肯定就不一样。
段棠一天两夜没睡,累肯定是累极了,可不知为何,大脑亢奋,倒也睡不着。李大夫也说了,第一夜秦肃的身边一定要有人。段棠百无聊赖的找了一把扇子,给自己扇扇,又给秦肃轻轻的扇扇。秦肃的睫毛又长又浓密,不睁眼的时候,眉宇间还透露出几分清冷色,可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今日看起来竟是有些乖乖的感觉。
“不知再过十年,你会长成什么样子?按照性格来说,要从一个小学究,变成一个老古板,我居然有点想不出来。”段棠将薄被朝下拉了些,学着秦肃说话,“本王三岁吗?这寡廉鲜耻的淫词艳书,你为何要看?”
段棠说完大笑了起来:“不可爱的,我真的见的多了,像你那么讨厌的真是少见!小王爷,今天咱们说个在你看来无媒苟合,差不多算是私奔的故事吧!你不说话,就是想听啦!好的!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啦!”
“以前我看过一个特别好看的话本,叫《三救姻缘》里面的男主被女主救了三次,最后对女主死心塌地以身相许的故事。讲真,那个男主的性格我超喜欢的,人也长得可漂亮可漂亮了!我更喜欢啦!我把那本书看了好多遍,有好几次就看完了,就觉得男主就坐在我的对面笑!可惜……我不是女主啊!没有那么好的福气!所以,人要修姻缘啊!不然,说不定就要遇见渣男啦!”
“哦哦,言归正传啦!这个故事的开头就是女主跌跌撞撞的穿越啦!穿越是什么,我先解释一下,就是时空和时空的交换,总之和你说不明白,跳下面的剧情,然后在一个地牢里救下男主,那男主开始的时候,真得不能看啊!巨丑!身上都是伤,又满身的灰尘泥土,可是有人要杀他,女主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扛着男主就是跑啦!”
“小王爷,你是不是有想说,不知廉耻?好啦,我替你说完了。咱们继续说故事,后来两个人逃脱了危险,女主就给男主洗了洗,噢,是男主自己洗的?忘记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洗出来一个绝世大美人儿啊!那男主长得俊美无俦啊!简直让天地安然失色了,性格也好,温润如玉,大声说话都不会!被女主抛弃的时候,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啧啧!”
“我好似一直喜欢这样的人,现在想起来顾纪安有点像这个男主啊,他也是看起来温润如玉,清俊如月,还饱读诗书。你说我前身那么喜欢顾纪安,是不是因为我原本喜欢就是这种类型的。和这样的人谈恋爱一定感觉很好啦,可惜顾纪安的性格和那个男主也不一样,否则这次他退我婚,我肯定更后悔啦!”
“哦,小王爷还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吧!咱们这里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啊,谈恋爱就是男人和女人成婚之前时间不等的相处,当然这样的相处大多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也不是全部都能喜结连理的,好多人都是分手的结局了,我们可能要谈很多次恋爱也不见得能找对结婚的人啊。不过,你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有谈恋爱的机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