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莫延蹙了蹙眉,对这个答案,她并不满意。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秋月……这个秋月,先不要轻举妄动,给朕盯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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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北风呼呼地吹了一整夜。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套路,赵钦早早地就带了席柔出来了,这次,他们去的是古玩店。
对于裴晋的相陪,席柔和赵钦都没有多话。到了古玩店,席柔便顺理成章地把赵钦推给了裴晋,自己在那里认真挑选了起来。
一个人坐在那里等是无聊,两个无话可说的人坐在一起是无聊至极。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席柔还在博古架那边和掌柜在低语什么,这么半天过去,她还一样东西也没挑到。不仅是赵钦,连裴晋都有些坐不住了。
两人就这么干坐了一上午,直到午饭的时候到了,席柔这才捧了一方古砚出来,让方杰去结了账。
屋里的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出来之后,几人一道去吃午饭,因为离得近,几人决定走过去。
赵钦就走在席柔的身边,“那个花瓶,你看了那么久,怎么最后不要?”
“太大了,”在裴晋的面前,席柔还是自觉维护好赵钦的人设,亲昵地将手搭在赵钦的臂弯里,和他一道往前走,“而且买了花瓶还要养花,十分麻烦。”
赵钦&裴晋:“……”
那你看那么久是图啥?
吃饭的时候,席柔总算将脸上的层层面纱给摘了下来。
看到自己猜想中的结果,裴晋就更乱了,他已经听说了席柔“失忆”的事情了,可是眼前这夫妻恩爱的模样,让他怎么办?
他是直接一棒子把赵钦敲昏,直接把席柔掳走,还是直接一棒子把席柔敲昏,和赵钦阐明厉害关
系,再把席柔带走?
裴晋表示局面超载,他的心超累。
下午出去逛的时候,中间赵钦被方杰叫出去了一会儿,裴晋随手拿着一块玉站到了席柔的身后,他正犹豫着该怎么上前搭讪才不会被整时,就听到席柔的声音自层层面纱之下传了出来。
“谢容到江南了?”
裴晋:“……”
说好的失忆呢?
“皆安。”
席柔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一直在看着自己手里的画,“那就好。”
“他一直很记挂您,您现在这样……”
“我自有打算,”席柔将手里的画收了起来,转过身看了一眼裴晋手里拿着的玉,“这块玉是假的。”
赵钦很快就回来了,席柔兴冲冲地跑了过去,把古画拿给了他,“裴将军刚刚在看一块不值钱的假玉。”
裴晋:“……”
他觉得,席柔就这样在赵钦身边挺好的。
席柔和赵钦日日都在逛街,买东西,终于引得了盗贼们的注意,几番被盗宝之后,驿馆周围的官兵空前的多。
一直到除夕的前一日,曲莫延才宣赵钦和赵韵进宫,当夜,赵韵就没有回来。
宫宴散了之后,赵钦被人送出了宫门。
他正准备招呼成书去牵马,却见到宫门口不远处停了一辆眼熟的马车,见他出来,马车的帘子挑动,有一道人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系统将这一幕截图了下来。
“宿主,根据普通的言情剧本来判断,您现在是在撩男主。”
想想看,赵韵被留在皇宫,最伤心的肯定是赵钦了,自己一生被掣肘,嫡亲的姐姐成了敌国皇帝的枕边人,这剧情要多虐就多虐!
伤心,失落,孤单,无助,种种心情交织下,它宿主居然跑到宫门口来接人,不就是在男主的心上裹了一圈的棉花糖,咬下去口口都是又甜又香么?
“正视剧情。”
席柔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慢慢走近的赵钦,“谢容就比赵钦小三岁,谢容那几个哥哥要是没被弄死,最大的,比赵钦还要大一轮。”
系统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捏紧了一半,“所以您看男主的目光充满了……”
“慈爱。”
系统将截图扔进了回收站。
太辣眼睛了。
大概是因为真的喝醉了,赵钦最后走过来的那几步有些不稳,还好成书就在他的身后,急忙将他扶住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车轮轱辘地转着,慢慢地朝驿馆的方向走去。
“你姐姐……”
席柔坐在马车里,赵韵已经入宫了,最多不过几日,赵钦就得启程回西魏了,她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你姐姐让我好好照顾你,对了,她让我问问你,你可有什么心上人?”
如果赵钦真的喜欢谢容,席柔觉得,这剧情她还可以再努力掰一掰。
赵钦自上车后,就一直闭着眼靠在那里休息。
席柔的话音落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懒懒地翻了个身,蹭到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男的女的?”
席柔有些没明白过来,“什么男的,女的?”
赵钦没好气地回她,“人分男女。”
席柔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把系统给拖拽了出来,“这个世界是耽美世界?赵钦他,他,他双性恋???”
“不,不是!”
系统急忙否认,“您都说了,赵钦和您孙子年纪一样大,他这样……多半是叛逆期。”
见席柔神色缓了缓,系统适时地释放了自己的求生欲,“真的,宿主,他现在心情不好,是故意顶撞您的呢!”
马车的空间有限,赵钦的身体根本撑不开。
席柔想到赵韵,还是起身走到了赵钦的身边,将他的头掰了过来,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姐姐那天晚上告诉我,她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了。人生很长,不活到最后那一天,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赵钦没有接话。
席柔知道他没睡着,便又继续道:“我听成书说,他说你对我妹妹一见钟情,之所以会救我,也是因为我妹妹,要是真的……”
赵钦一脚踹飞了马车里的小桌子,“你闭嘴!”
不说就不说。
席柔被泼了一头冷水,也有些不高兴,刚准备起身坐回去,却被赵钦一把抱住了,两人姿态有些亲昵,不过,席柔也没去多想。
谁还没个失意,想要抱抱的时候呢?
待回了驿馆,席柔又把系统给叫了出来,“去给我找一些针对于青少年叛逆这类的心理学的书和资料来,我慢慢学习。”
带孩子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头一次带了。
不过就是这个孩子她不能削而已。
席柔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知道昨天半夜,赵钦还特意爬起来把成书叫去书房狠狠地训了一顿。
她问了成书好几次,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今日是除夕,早上有人过来传旨,说赵韵已经封了妃。圣旨下来,赏赐了不少的器物和年礼,赵钦领了人拜谢之后,回了书房。
也许是赵韵的事情真的伤到了他,赵钦连午饭都没出来吃。
午睡过后,席柔已经翻完了一本《青少年心理辅导手册》,然后,她叫了人来,领着自己去了厨房。
因着是除夕,驿馆的厨房比往常的菜色也要丰盛许多,席柔挑了猪骨和牛骨出来,洗了之后,丢进去瓦罐里煨汤,然后再开始准备其他的菜。
系统在旁边看了会儿,“宿主,您以前没有穿成那种会武功的大侠吗?那种武功天下第一的女魔头吗?”
她宿主既会认草药,又会下厨,没道理脑子里不装那些武功秘籍啊!
席柔:“我会,武功秘籍,内功心法,应有尽有。”
“那您为什么不用呢?”
系统真的很想吐槽啊,要是席柔在这个世界武功天下第一,就不说曲莫延的那些刺客,早就能带着谢容下江南了,干嘛还卡在这里……
“姚季这件事的后果和教训还不够深刻的吗?”
席柔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有,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赵钦的出现到底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第一次在定县客栈,他出现的那天晚上,曲莫延派了刺客来,第二次就是……”
“宿主,您的意思是,赵钦是我们的人?”
“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
席柔停顿了一下,“这个世界在曲莫延重生和灵魂互换的时候,已经崩溃了。现在,它是意识到我的存在,它想请我来帮助它重组剧情。”
席柔不逃避在姚季这件事情上的责任,但是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解释她一次次和赵钦那些并不偶然的相遇。
她思前想后,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因为曲莫延。
曲莫延从一个炮灰配角突然主角光环闪耀,成了新的男主,既然原来的剧情不能作数了,那么赵钦
这个原来的男主就必须给曲莫延让路,所以……
“是这个世界的自我意识,把赵钦送给您示好的?”
系统自动脑补出赵钦待在粉色的纸箱子里,脖子还挂着粉色蝴蝶结的画面来。
席柔都揍它都腾不出手来,“不是示好,是护身符!”
咦,四舍五入一下,那不就是吉祥物吗?
第34章 【孙子的裙下之臣】(八)
赵钦将回西魏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三。
送行的是礼部官员。
席柔站在马车上,迎着风看向了高大的京都城城门,北风猎猎地吹动着她的衣裙,她脸上的神情全都包裹在面纱之后,让人看不清。
忽地,她的手被人握住。
“不想走?”
席柔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有一位故友,我想代她看一看这京都城城门的样子,看看……这天下的样子。”
“嗯。”
赵钦松开了她的手,也没去追问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什么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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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开朝。
曲莫延依然没有谢容的下落,连北边叮嘱秋月的那些人,也突然被人斩了个干净,人还可以有时间再找,但是朝政是不能再耽搁了。
幸好,她的祖父有先见之明,一早就为她准备了替身。
她挑了个最像的,剩下的一杯毒酒,一抔黄土全都处理了干净。
谢容接到京都这边传来的消息时,已经是三月份了。
天气开始回暖,但山间的竹林里依旧凉意阵阵。
谢容将长发绾在了脑后,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衫,正在竹林里练剑。
一套剑法练完,他刚准备歇息,就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飞快地朝这边靠近,他连忙举剑,和身后的来人缠斗了起来。
又一次毫无悬念地被邓峰打趴在地上,谢容毫不在意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朝邓峰拱手,“徒儿见过师父。”
邓峰应了一声,他接过谢容手里的剑,把谢容练过的那套剑法给谢容重新示范了一遍,给谢容讲解了其中的要点和难点。
谢容听完之后,重新练了一遍,才穿上披风,和邓峰一道朝离竹林不远处的竹屋走去。
进了屋,谢容给邓峰上了茶。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邓峰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厚厚的信,递给了谢容。
“这是京都来的信,我已经看过了。”
邓峰将谢容从定县客栈里带出来之后,便按照席柔的话,一路南下。
席柔的本意是让他们大隐隐于世,可是,曲莫延追得实在太狠了,而能为他所用的人也越来越少。
不得已,邓峰将谢容送到了这人迹罕至的竹林里来,然后带着其余的人,到处制造假象,迷惑宫里的那些暗卫。
他只会定期送一些生活用品过来,顺便指导一下谢容的武功。
拜师的主意,是谢容自己想出来的。
裴晋的信,写了整整五页。
谢容看完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
当日,裴晋和席柔在古玩店相认了之后,裴晋便让自己在驿馆的眼线和西魏的随行侍女打听起了席柔的事情。
“差一点,就差一点……”
谢容握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夫人既然没有失忆,又不愿意离开,这就证明她现在是安全的。。”
邓峰伸手,将谢容手里的信拿了回来,叠好,放回了信封里,摆到了谢容的面前。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您,只有您重新回到那个位置,才能堂而皇之地让她重回故土。‘曲相’已经复宠,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我就是……”
谢容的声音被哽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他捏紧了拳头,“所有人当中,只有她是最无辜的,最可怜的,她本来可以什么都不管的,都是我,是我连累了她!是我害得她差点丢了性命,是我,全都是我的错!”
邓峰低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对着痛哭悔过的谢容,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是真,不想安慰也是真。
皇位,一旦牵扯了关系,那就是一辈子。
就算现在谢容后悔,也已经太迟了,只要谢容不站在天下至尊的位置,谢容就无法重回故土。
但愿吧,但愿席柔能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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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冬天。
洛郡的冬天远比京都的冬天要难捱得多。
距离赵钦出发去巡边的日子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这大半个月里,席柔一次大门都没出过,每天都在屋里躲着,不是在暖炕上,就是在去暖炕的路上。
叠香掸了掸披风上的雪,抱着一摞账本从外间走了进来,“夫人,这是周管家让我送来的账本,您过目。”
席柔正坐在暖炕上研究棋谱,听到声音,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你放那里,我明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