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射杀之后——风储黛
时间:2019-08-29 08:29:14

  高胪大笑,“那你是不知,李将军当着主公的面儿说了多少遍自己是懦夫!”
  “住口!”李翦叱道。
  于是几人一道哈哈大笑。
  夏殊则手执缰绳,偏过头朝这群人扫了眼,一行人齐刷刷地闭口。
  卫皎瞅了一眼太子殿下冷如铁卷的侧脸,想道,这个妹夫好威严啊,她妹妹阿绾是跳脱性子,从小不喜束缚,也不知道是怎么忍得下来的,会不会受了许多委屈?
 
 
第62章 
  卫绾从噩梦之中惊醒,薄薄的一层衣衫被香汗浸透了,黏腻地贴于胸口,勾勒出姣好柔美的胸线,月娘候在寝殿门口,回头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光景,太子妃茫然地在寝宫内环顾着,身上香汗淋漓,湿漉漉的鬓发贴在额角,双颊潮红。
  她的嘴唇儿还在不断翕动着,看着竟似在发抖。
  月娘便朝她走了过来,“姑娘做噩梦了?”
  卫绾支起了头,终于安定下来,“不太好的梦。”
  梦到殿下浑身是血地回来,递给了她一纸和离书,固执地要与她和离,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没用。
  月娘将她发颤的肩膀轻轻摁住,柔声安抚道:“梦都是相反的,姑娘莫慌。”
  卫绾只能信以为真,强迫自己镇定地点了点头。
  “陛下这几日好些了么?”
  韫玉等人送膳食前来,将粥膳安置在桌案上,对卫绾说道:“回娘娘话,陛下已醒来了,只是龙体虚弱,好像难以下榻,这些天便宣称罢朝,于龙床上安养着,所幸也无大事发生。”
  军报几乎能传到宫中任一宫婢的耳中,卫绾也不会不能得知,殿下他们动身没几日,匈奴人大肆难侵,连着几座城池失守,匈奴人从这几座边城之中掠夺了大量的粮食丝绸,劫走了无数的汉人美女,并州不少男子已自发投军,或组成义军云集应敌。在这样同仇敌忾的声势之下,只有战则必胜的道理,本来卫绾是不应该担忧的。
  她怕自己越是想,反而情势越是不妙,不敢再细思下去。
  “我身为陛下的儿媳,也该去探病才是。”
  怀珠将鞋履替卫绾捧来,替她将双足套入镶着玉珠的菖蒲纹尖头鞋中,卫绾梳洗之后亲自下了厨房,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严妆朝广明宫去。
  韫玉与怀珠傍着她,沿途韫玉便道:“娘娘其实早已应该来探病的,陛下病了这些时日,因您不来,宫人对东宫颇有微词,便是陛下也会多想,疑心东宫不将他放在眼底。不论殿下如何,娘娘这些功夫是要做的。”
  卫绾颔首认同,手中还捧着一叠瓦罐煨鸡,下了些微淡的药材,正是滋补元气的灵药,感到有一丝惙惙,直至走入宫殿之中,薛夫人正巧不在,皇帝侧卧于龙床畔,支起了眼皮。
  她掌中不知托着何物,竟鲜香扑鼻,皇帝从身体不支倒下之后,这几日一直食欲不振,薛夫人百般想法儿哄他开口,他也仍是觉着实难下咽,直至嗅到卫绾带来的午膳香味,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卫绾敛眸低语:“是臣媳下厨做的鸡汤。”
  说到此处,皇帝突然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太子从来不叫朕父皇,你嫁来之后同他一样不敬,如今他人不在,立时便改了口,可真是八面玲珑的贴心儿媳。”
  卫绾畏惧皇帝,但偷觑他神色,却知他眼下并没有真的恼火,稍稍心安,大胆地唤道:“父皇。”
  皇帝竟意外地不感到生气,反而那两道浓如重墨的粗眉一挑,朝卫绾摆了摆手,“将汤水呈上来。”
  “诺。”
  卫绾敛眸,温驯地呈上,皇帝身边的侍者崔明德接过瓦罐,已调羹舀出小半碗来。
  天家人用膳也有别处不同,皇帝用膳自有规矩,饭不过二碗,以免伤身,菜肴不可多用,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崔明德只舀了小半碗,跪侍皇帝病榻前,以白瓷梅纹的汤匙舀出一些,皇帝低头尝了口,汤汁鲜美,极快地便滑入了喉咙,带着股浓郁而野性的香气,绝不是宫中大厨所能烹制出的。
  皇帝双目明亮,仿佛这数日的厌食症瞬时便好全了,几乎迫不及待,便夺过了崔明德掌中的瓷碗,喝了一大口。
  不止崔明德,也卫绾也是惊讶失色,她颇有古怪地冥想了片刻,心道原来贵为皇帝也是贪嘴的。
  这一小半碗让皇帝一下喝得见了底,他便又开怀地催促道:“再盛。”
  崔明德岂敢不应,就算违了规矩,但陛下病了这几日水米难进,好容易有他能入口的,崔明德忙哈腰点头,替皇帝又盛了一大碗来。
  皇帝方才喝汤过急,半白的一把胡须上还坠着几粒姜黄的汤汁,卫绾见了实在没有忍住,回身命身后的韫玉取帕子来,便递给了皇帝身边的宫女。
  皇帝食欲大开,将一碗鸡汤又喝得见了底,以箸子夹起一块鸡肉,也是入口即化,浓淡得宜,皇帝双目晶亮地朝卫绾看去,不用说话,面孔便已泄露了赞叹之意。
  “好厨艺,确是好厨艺,没想到太子口福不凡。”他这才接了帕子擦干净了胡须和手指,不住地颔首赞道。
  在东宫卫绾没少为殿下掌厨,但殿下的口味好像与她天然不对付,对夸赞她厨艺的话非常吝啬,几乎没有一语,她曾一度对自己本引以为傲的厨艺怀疑过,但如今得到了陛下的赞不绝口,昔日的骄傲总算找回来了。
  皇帝又望着她,道:“日后,你常来广明宫为朕送膳。”
  不待卫绾反应,崔明德已是先变了脸色。
  皇帝道:“有些于礼不合,但朕尚在病中,贪些口腹之欲,也是不妨事的,你便时常来广明宫,带着人光明正大地来。”
  卫绾垂眸叩首,“臣媳遵命。”
  皇帝盯着眼前温婉而恭敬的儿媳,一瞬间想到了别事,感到有一丝诧异:“太子夸赞过你的厨艺没有?”他那个嫡子,让他至始至终看不破,别说是心事,连他平日里惯爱何种口味,皇帝都无从得知,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懊恼和烦躁,心中顿起念头,非要从这个温柔恭顺的儿媳嘴里挖出些话来不可。
  但卫绾却摇了摇头,“殿下鲜少说,他似忌讳庖厨。”
  皇帝“噢”一声,露出失望之色来。这个儿子不知从哪染来的一股士大夫习气,高傲冷慢得很,目下无尘,连他这个父亲都从不放在眼底。
  相比之下,这个手艺不凡又孝敬的儿媳妇,看着便顺眼多了。
  皇帝目光浑浊,发出了一些感慨的喟叹之声,卫绾审时度势,趁热打铁地道:“其实殿下只是习惯了戒急用忍,往往会迁就臣媳,正如他明明不喜油腻荤腥,却因为臣媳一声不响地咽下去一般,即便有时觉着心中受了些委屈,但倘若面对的是他所珍视的,他便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也不肯让最重视的那个人露出一丝失望。”
  这话让皇帝若有所思,只是他极快地便反应过来,面上带了一丝不悦,说道:“朕见他便烦心,莫在朕跟前说他好话了,朕岂能看不出你个小女儿的心思。”
  卫绾被识破好事,暗中面露讪讪。
  但皇帝却又跟着不由自主地想到,其实他这个嫡子幼时对他不是如此冷漠的,他蹒跚学步时,走几步便跌倒,嘤嘤喊着让父皇抱,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哭得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之动容。但,老二比太子长几岁,他倒是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争宠,因为对薛夫人的偏爱,他对老二也确实用了更多的心思,但给太子请的太傅少师,却都是朝野上下最负名望的大儒。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子也不再黏着他,始终对他敬而远之,他的政事处理得越来越妥善,几乎再挑不出错处,而父子之间的隔阂却也越来越深,如今谁也不肯再往前多迈出一步。
  彼此心中都明白,谁先跨出了那一步,那根悬于二人之间的危绳便会立时崩断,先迈出脚的人要被对方讥笑讽刺到死。
  “策儿他……”皇帝无意识地喃喃出口,却意识到自己唤了什么,忙以袖掩去神色,轻咳嗽了一声,不再往下说。
  卫绾凝神听着,觉得陛下才数日不见,似乎苍老了几岁。明明前不久,他还在算计殿下,逼迫殿下纳了常幼容,如今似乎已老态龙钟,开始回首前尘,对往事有了诸多后悔之意。
  *
  薛夫人离开了广明宫不过小半个时辰,她连着伺候了那老皇帝两天一夜了,这时候肯如她守在他病榻旁的妃嫔能有几人,那老皇帝却丝毫不感念她的恩德,反倒给脸不要脸,愈发刁钻老辣起来,油盐不进,不论她挖空心思做甚么美味,也入不了他的口。
  如今跪得太久了,她双膝发软,回宫便歇憩了些时辰,在腿上贴了膏药,仰头闭目恍如睡去。
  睡了会儿,又担忧睡得太久了,让皇帝久等,他如今刁钻得很,一有不如意,便摔物件使气。楚王还是戴罪之身,薛夫人不得不按捺下所有的脾性,在皇帝病榻前尽心竭力地侍奉,盼着他又再念起他们母子的好处来。
  只是她最拿手的本事都在床上,如今皇帝老不中用的腰杆挺不动了,她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在衣食上设法讨他欢心,可她将平日里皇帝爱吃的珍馐美味都上了个遍,甚至亲自洗手做羹汤,也没有得到老皇帝丝毫青睐。
  休息够了,薛夫人忍着不耐烦从胡床上起身,将准备已久的羹汤命侍女捧着,朝广明宫去。
  只是还没入门,便见崔明德捧着一只瓦罐走出,薛夫人蹙了眉,唤住了崔明德,待走近,瓦罐之中只剩寥寥几块鸡骨,残渣汤水而已,薛夫人惊怔道:“陛下肯用膳了?”
  崔明德点头,随即又忍了忍,说道:“不但如此,用得还不少,直催促老奴再盛、再盛,这一锅几乎都要见了底儿了,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食欲大开过。”
  薛夫人愈发疑惑,道:“何人掌厨?”她说罢又温和如春风般笑出声,“该赏了。”
  崔明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道:“是……是太子妃娘娘。”
  话音落地,薛夫人面色陡变。而此时辉煌而森严的光明宫中,却传来一道道笑谈之音,皇帝似乎笑得很是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你在外面打仗,我在家里哄你爹。
  夏夏:他不需要哄,糟老头子坏得很。
  渣龙:不肖子回来挨打!
 
 
第63章 
  那道笑语随着薛夫人的走近而格外清晰,薛夫人在广明宫主殿前的玉阶上,立定良久,急促地起伏着的胸口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朝着身后的婢女道:“既然陛下已用过了午膳,那么东西端走了罢,不必再呈上去了。”
  说罢她又露出了最为温和,犹如春风般的笑容,“没有想到,阿绾的手艺,竟很得陛下喜欢。”
  崔明德察言观色,这会儿勾着腰走来,“谁说不是呢,陛下还道,这段病中时日,要让太子妃娘娘日日送膳来。只有她下厨做的美味,陛下才能吃上几口,旁的一概入不得眼。”
  “是么?”薛夫人喃喃自语,这时听闻宫殿之中不断传来的笑语,交谈正欢的两人仿佛还没意识到宫门外立着一人,薛夫人沉了脸色走去。
  愈近,便愈将卫绾嗓音听得明晰:“臣媳最擅长的拿手好菜不是庖厨里能烹制出来的,得要到野外去,用原生的火和野味,大火炙烤,烧出浓烈的香味来,那才是一绝。不是臣媳同父皇说大话,当初,您让我跟着殿下去河西,路上他们大家伙儿打猎回来,多是我烤的肉,连西北草原上那群吃惯牛羊的汉子,也要从我这儿抢食分吃。”
  皇帝笑道:“哦?竟是这样?”
  说罢,他又道:“朕想起来,宫里的山珍海味,每日里连放的盐都要称一称,唯恐多出毫厘,吃了几十年了也觉索然,倒是年轻时跟着人到草原上打猎,那时尝过的野味,却至今难忘。”
  话音落地,皇帝和卫绾同时听到了薛夫人走近的跫音,皇帝的双腿还蜷在龙床上,被褥底下,见到薛夫人那刹那,双腿便绷直了,正色威严得很,薛夫人软语笑道:“连我都不知,阿绾竟还有这样好的厨艺,陛下眼下龙体不适,口味也不同以往,让阿绾来调试调试也是极好的,你便依了陛下的心意,多来几回吧。”
  卫绾连声应是。
  皇帝又摆手说道:“朕方才已同卫绾说了,她每日来为朕送午膳,至朕身体痊愈为止。”
  皇帝鲜少不顺着薛夫人,她一时怔怔,随即恢复如常,低声软语:“是,那便依了陛下心意,臣妾不再多言了……”
  见薛夫人来了,卫绾便想着告退,只是皇帝方才与卫绾说到兴头上,被薛夫人突然而至打断,心头便掠过几分不快。从他病了以来,与薛夫人之间再无床笫之事,她连嘴唇都没让他碰过了,虽明知薛夫人是为自己身子着想,让他病中不能纵欲,但长此下来,皇帝再看薛夫人,尽管她保养得再精当,也没觉得有从前那么美了。
  卫绾退去之后,他便朝薛夫人说道:“你一面担忧老二,一面又为朕的病体操劳,朕知你很是不易,这些时日便歇着去吧,让梦珑来也是一样的。”
  梦珑是徐夫人的闺名,薛夫人惊愕之后,脸色顿时一阵发青一阵发白,咬唇道:“陛下嫌恶臣妾了么?”
  她肤如白雪,眼眸水光晶莹,楚楚堪怜,皇帝怜惜之心大起,又想到薛夫人这副清纯外表之下的要男人命的手段来,忍不住身子发烫,正要抚摸她的面颊,薛夫人却欲拒还迎地躲闪着。皇帝如今是病体,不能怎么动,见薛夫人躲闪,也没多想,只道她是不情愿,心便也微微凉了,不再想着这事,嘴里复坚持道:“让梦珑来。”
  薛夫人更为惊愕了,只是皇帝还病着,她无法施展自己的手段,否则难免会被人诟病,便只能不甘地道:“臣妾遵命。”
  太后正在养神,薛夫人请安之后便入门来,穿过缂丝屏风,一袭紫袍极为晃眼,太后睁开了眼,疑惑说道:“这是怎么了?”
  见薛夫人双颊挂泪,顿生怜意,“发生了何事,谁敢惹得你掉泪?”
  薛夫人便将经过复述了一遍。
  太后听罢沉了脸色,斥责道:“荒唐,皇帝纵是再喜欢卫绾的手艺,也不能让太子之妻日日到广明宫为他送膳去,成什么话!”
  “这卫绾,打从她入宫时起哀家便不喜,瞧着她便觉得模样不正,心思也重,她过往只跟着太子,哀家抓不着她错处,她若肯谨小慎微过日,哀家身为祖母,自然不会说她甚么,可她竟一只脚迈入了广明宫。她纵有再好的厨艺,可怎能比得过宫中的御厨,这必是她用了什么手段。”太后拉住薛夫人的素手,沉声道:“你便去将卫绾叫来,哀家要亲自拿捏她,敢在皇帝面前使手段,迷惑大魏天子,实是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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