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围着的侧福晋们,有些根本瞧不出里头的究竟,只是看着年清芷竟会写这么多不同版本的寿字便称赞道:“年侧福晋不愧是出自言情书网,竟是如此博学,想都不用想竟然能写出这么多不同的寿字,真当让我们开了眼界。”
乌拉那拉氏的神色也极是复杂,看了眼李侧福晋心头极为后悔,顶替身份成为皇子的侧福晋可是欺君杀头的罪名,那年家倒也是个钟鼎之家,怎么会作出这般自掘坟墓之事。
她开口说道:“这可不仅仅是一百种不同字迹,你们瞧。”
乌拉那拉氏手指伸向其中一个:“这是西晋书法家索靖的草书寿。”
她又指向另一个:“这是唐代书法家怀素的草书寿。”
乌拉那拉氏将自己认识的其中几个字迹一一解释给在场的侧福晋说道,看着她们的脸色越来越精彩,不禁感叹道:“年侧福晋,你这是下了多少工夫,竟是会这么多书法大家的字迹。”
年清芷笑了起来,将纸卷起来递给李侧福晋,只淡淡地道:“不过是小时候的积累罢了。”
小时候她总是闯祸,每次闯祸被发现父亲就罚她临摹古帖,她又是过目不忘渐渐地便累计了这么多。
可这话入到在场福晋的耳朵里可就是不同的意思,心里头不由惊叹年家的书香底蕴竟是如此深厚,就光是书法这一项便是宫里头的公主都比不过年侧福晋呢。
年清芷告退后,其他几个侧福晋也接着离开了,偌大的大厅只留下了乌拉那拉氏和李侧福晋两个人脸色复杂地面面相觑。
最先是乌拉那拉氏开口:“果然还是不能听信旁人的随口一言,李侧福晋以后关于我们怀疑年侧福晋身份之事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这事若是让旁人知晓可是要发笑的。”
李侧福晋还在震惊中,她也自诩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可她也不过只是会写几首无病呻\\吟的诗罢了。就算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也做不到这般把,没想到年侧福晋年纪轻轻,书法底蕴竟是如此深厚。
她站起身:“福晋放心好了,往后我再也不会理会那徐桂花了。福晋,也是我的错,我太想揪住年侧福晋的错处了,没想到就听信了旁人的鬼话。我现在想想,年遐龄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让人顶替的事呢。”
两人感叹地聊了几句,终究是将年清芷身份的问题给打消了。
***
第二日便是皇太后的寿诞,胤禛本应当一早便进宫请安祝寿,但皇太后体恤他的病情便免了这一道,让他直接带着福晋和年侧福晋进宫参加寿宴便好。
胤禛便睡了个懒觉,说是懒觉实际上不过是第一片阳光洒向房间里头的时候他便醒了,他习惯性睁开眼却又下意识闭上眼睛,自嘲着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又何必睁开眼睛。
却是又感觉不太对劲,胤禛忙是又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自己的眼睛突然能瞧见东西了。
说是能瞧见东西也并不是那么准确,只是能瞧见物体的轮廓并看不清物体罢了。
但这一进展也足以让胤禛感到高兴,这段日子他在痛苦和黑暗中沉浮,他甚至都已经接受好了永远失明的后果。
只是这事还需要隐瞒下来,今日是皇太后的寿诞也是让废太子从咸安宫出来的最佳契机,自己只有仍是盲人才能让康熙最为愤怒地承办那谋害之人,所以不管怎么样此事还是需要隐瞒下来。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胤禛将心中的激动收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谁?”
外头是年清芷的温柔声音:“四阿哥,您醒了吗?胡大夫来问诊了。”
胤禛一向起得早,今日却是额外的迟,她担心了许久终究在胡波来的时候找到了由头来敲门。
胤禛弯了下嘴角:“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吱丫”一声开了,是年清芷开们进来。
胤禛抬眼瞧去,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身穿着秋香色旗装,可他却是连旗装的花样都瞧不清。
胤禛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一想到再过几天他便能瞧清她的脸庞心头便染起了愉悦的感觉。
若是说胡波给予他光明的可能,那么年侧福晋便是给予他希望的可能。是她让他沉浸在黑暗之余,也能感受到世间的美好。
年清芷瞧见胤禛在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四阿哥是有什么喜事吗?”
胤禛意外地挑了下眉,伸手去抚摸唇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是为了自己重获光明还是因为见到她。
他虽是心底高兴,嘴上还是淡淡地道:“因为是皇祖母生日,所以我高兴。”
年清芷服侍胤禛洗完漱、用完吃食后,便让胡波进来问诊。
胡波瞧着胤禛神色轻松,笑眯眯地摸了下胡子:“四阿哥这是能瞧见了?”
胤禛点点头,叮嘱道:“此事切不可旁人知晓。”
胡波瞥了眼外头,意有所指地道:“若是年侧福晋知晓了此事,必定是极开心的。”
胤禛沉默了片刻,“待事成之后我会告诉她。”
他倒不是不放心年侧福晋,而是隐隐觉得一旦恢复视力,他与年侧福晋的关系必定不会再保持现在这般了。
胤禛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明明爱的是清芷,却是忍不住被年侧福晋吸引,忍不住像依赖清芷一般依赖年侧福晋。
这是十三年中第一次,他感觉清芷未离开,他依旧能感受到那种依赖和充实感,是旁人无法给予的。
可一旦恢复光明胤禛便清楚的知晓清芷永远不会回来,他这般与年侧福晋相处,伤害得不仅是年侧福晋和清芷,更是他自己。
胡波看了眼胤禛,瞧见他的神情凝重也是猜到了他心头所想,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清芷已经离去十三年,您又何必固执地关闭自己的内心,不让旁人进来呢。”
“我从未关闭自己的心,只是清芷进去了旁人便也进不来了。”胤禛轻声回答。
胡波却是一针见血:“年侧福晋呢?”
胤禛沉默了,他不知晓如何回答,说一句对年侧福晋抱歉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虽是年侧福晋陪在身边,可……他为什么越来越觉得清芷回来了。
失明的时候他可以将这些抛在脑后暂且不想,可如今却是不得不想了。
胡波又叹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有时候人的心比眼睛看得清楚,胡某倒是觉得四阿哥这次失明或许是福大过灾。”
胡波替胤禛诊断后,果然发现他脑袋中的淤血消散了些,但胤禛虽是恢复了部分视力,还是无法直面强光,便拿了绢纱将胤禛眼睛蒙住。
年清芷陪着胤禛用完午膳,又去花园走了走便到达了该进宫的时候,她扶着胤禛上马车时乌拉那拉氏早便在马车里等候,刚撩开帘子马车里便有一股清幽的兰花味道,是乌拉那拉氏衣服上的熏香。
胤禛不由微蹙了眉,却是下一秒听见年清芷将窗户打开,转过头对乌拉那拉氏解释道:“福晋,爷怕热,所以我将窗户打开。”
胤禛不由勾了下嘴角,在软垫上坐端正。
他虽是与年侧福晋相处时间较短,两人却像是已经相处了十几年那般的默契。
胤禛一向喜欢在车上看书,只是现在失明看不了书,年清芷便读书给他听,她声音轻柔婉转像是小溪流一般涌入干涸的沙漠,滋润着他的心。
乌拉那拉氏不留痕迹地看了眼他们俩,心头浮上一丝落寞,分明她才是四阿哥明媒正娶的正福晋,可她坐在这儿却丝毫融入不进去,倒像是个外人一般。
很快三人便到达了宴席的地点,照例寒暄了一番,他们坐到位置上。
年清芷感受到许多眸光经意或是不经意地落在自己身上,或许是惊讶她这个侧福晋为何能来亦或是故人瞧她长得像年清芷,她一直微垂着眉眼在胤禛身边细声细语地为他介绍着周围的场景。
胤禛眼睛被绢纱蒙着,只能看个轮廓,亏得是年清芷在一旁细心介绍方能不失礼地回敬回去。
今日的主角皇太后坐在康熙的旁边,梁九功站在堂下用着嘹亮的嗓音播报着各家送来的礼品,直到说道废太子送来的礼物,皇太后突然出声:“太子竟也送了哀家礼物吗?”
听着上首皇太后此言,下面的阿哥和臣子们纷纷都露出不同的表情,太子虽被废但皇太后仍旧称呼太子为太子,心中必定是依旧记挂着这个孙儿的,这般场合纵使是康熙也不好出声纠正,其余人更是没法纠正了。
梁九功转过身揖手道:“回皇太后的话,太子确实送了一件礼物,是无量寿佛的唐卡绣像。”
皇太后有些惊讶,没想到胤礽身处囹圄竟也能想到她的寿辰,“拿上来给哀家瞧瞧。”
皇太后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便手捧红漆底托盘,上头用着金布蒙着一样物件,他跪下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皇太后,太子早在大半年前就开始为您准备这份礼物,直到前日方才准备好,幸好未误了吉时。”
这般一说,众人皆见皇太后的脸色更是放柔了一些,就连康熙神色也十分温和,台下的诸人眼神里又是各异的光芒,看来太子不日便要放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太子就要放出来搞事啦~
七十七章
那太监将金色的蒙布解开露出了那张无量寿佛的唐卡绣像,年清芷抬眼看去发现那唐卡绣像竟是用她画出的稿子所绣, 柳如云的绣工真当是天地无双, 年清芷的画工已是超绝没想到将那图稿制成绣像竟然更加夺目, 绣像上的无量寿佛微垂着眉眼似乎在怜悯地看着众生, 他的周身光环金光闪闪纵使是阳光都无它璀璨夺目, 到真像是无量寿佛来到了人间一般。
看得皇太后情不自禁地掉了眼泪,她拿起掖了掖眼角, “真好、真好……太子啊还是个有孝心地竟是提前了半年便让人准备了这般好的绣像送给哀家。”
旁的人尚且不清楚这绣像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年清芷这个亲自临摹唐卡的人还能不清楚嘛?她一眼便瞧出绝对不是像那太监所说那般。
听柳如云的口吻这绣像也是近三个月才准备的, 彼时胤礽被关在咸安宫便是与外界联系都十分困难,所以为了太子造势的不是别人,而是……
年清芷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身边的胤禛,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眸光微微侧了下头, 勾了下唇十分坦荡地说道:“如你猜想的一般。”
年清芷抿唇笑了笑, “也希望结果如四阿哥所想一般。”
胤禛微微抬起了下颌, 似乎有些得意非常笃定地道:“必定如我所想一般。”
果然如他们所想的一般,就连康熙的神色也极为动容开口道:“前几日朕前去看过废太子,他如今已经一改之前狂妄不仁的脾性,即使被关在咸安宫里头也在认真研习着书籍与政务,就连骑术和武术都未落下来。”
皇太后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太子可是哀家的亲孙子,今日是哀家的寿辰,哀家虽是收到了他的祝寿贺礼,却是见不到哀家的亲孙儿, 哀家心里头实属难过。皇帝今日是哀家的生日,今日没有君臣之分,只有亲情不好吗?”
康熙思虑了一下,见着皇太后眼含泪水终究是不忍,开口吩咐道:“把太子接过来吧,今日结束再将太子送回咸安宫。”
当即台下众人的神色又是各异,一直支持着太子的不说自然是为太子高兴,而八爷党那群人却是神色凝重,虽然八阿哥恢复了爵位但毕竟之前因为张明德的事情大伤了元气,如今好不容易又重新笼络了众臣,这皇上的态度却是又倾向废太子。
八爷党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瞧出警惕的神色来,看来撺掇众臣上奏折重选太子的事情要加快了。
胤禛极惬意地轻抿一口茶,局势俱已在他的把控之中,就算是他的一时眼盲也未阻挠了他的计划,甚至说他可以将这次受伤从不利转为利。
年清芷虽是看不懂这宴席中的波涛暗涌,却也隐隐知晓胤禛一步步布下的棋局,从今日看来康熙的态度有所松动,太子恐怕不日便会放出来。
她是在场唯一知晓历史的人,她眉心攒着些许忧愁,太子此次虽是放出来过不了几年却会是又被废立圈禁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若是帮太子胤禛的宏图大志便是完成不了,可若是不帮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胤礽继续陷入囹圄吗?
“你似乎不是很开心。”胤禛突然出声,虽是未指名道姓,年清芷却是知晓他是在对她说的。
胤禛顿了顿,不自觉想起上次那一幕,胤礽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最后甚至抚上她的脸颊,他不悦地蹙了下眉:“他把你吓到了吗?”
“没有,上次只是个误会。”年清芷轻声道,“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与他说清楚。”
“放心好了,此事我会与他说。”
不知为什么,胤禛觉察到心头似乎是极不希望她与胤礽碰面的,便自顾自地将此事揽了下来。
年清芷微微一愣,扭过头去瞧他,却是发现他神态极为悠闲地继续轻抿着茶。
没过多久胤礽在侍卫的护送亦或者可亦可以说押解下来到了宴席,比上次相见他的脸色好了许多,俊朗的脸上似有玉光环绕,锋芒与骄傲似乎也被掩盖在这层温和的玉光之下,他的气质变得亲和许多。
年清芷瞧见了觉得有些心疼,往日的太子倜傥非凡,全身上下有一种不可睥睨的气势,如今因着牢狱之困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将那些属于他的独特气质给隐藏了下来。
年清芷眸光不由一直落在胤礽身上,却是不小心与他对视上,他眸中那些谦逊化作了无边的笑意,温柔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下随即又收了回去。
胤礽站在康熙与皇太后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话语中带着清切的哽咽道:“孙儿实属不孝,让皇祖母担忧了,现在才来给您请安,还请皇祖母罚孙儿。”
皇太后本就是最宠爱这个孙儿,只是皇上更是她的儿子,她作为皇上的母亲自是应该以身作则,便也是有了许久未见自己这个孙儿。
如今瞧着胤礽比往常温和谦逊地多更是觉得心疼,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不停地拿着帕子去掖眼角摆了摆手:“大喜日子说什么罚,快上来给祖母瞧瞧你。”
胤礽忙是点了点头,便上了台阶跪在皇太后面前,皇太后手指微颤地轻轻抚摸着胤礽的脸庞,“瘦了,真是瘦了,你瘦太多了……”
胤礽仰着脸,眼圈也红红地道:“今日是大喜日子,祖母应该笑不该哭的,都怪孙儿不孝惹祖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