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衍,我是真佩服你!玩起后宅的手段一点不输前朝,不愧是朝堂上下的一把手!”虞旸拱手称赞。
相衍不动声色地挑眉,指尖来回把玩一枚络子,男人修长的指头配上烟粉色的络子,有种诡异的美感。
虞旸盯着那络子,脸上五光十色的:“喂,你来真的?”
相衍没有答他这话,指腹揩了揩顺滑的丝线,问:“你知不知道相佩生什么时候和李至那里搭上线的?”
“相佩生?”虞旸揉了揉下巴:“他怎么了?不是一残废么?”
相衍抬头瞅了虞旸一眼:“他的翅膀倒是不知不觉长硬了。”
先怂恿苏氏去扶风楼,又引方如意去梧桐苑,也不知在声东击西地试探什么。
虞旸倒对相佩生没什么兴趣,转头问:“你那一日问我要西六市铺子的地契做什么?我都没捂热乎你就给我拿走了。”
相衍的拇指慢慢摩挲着络子上精致的花纹,问:“李长赢什么时候回长安?”
半年前,大公主李长赢在与大皇子李至明争暗斗中稍输了一招,被划拉到江阴去了。今年开春以来圣人生了好几场大病,朝中老在传大公主不日回朝的消息,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马上过年了,她年前也就回来了。”
相衍点头:“你那个铺子充公了,有机会我还你别的。”
“???”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虞旸瞪眼:“你是给送出去了吧?说,连家那个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相衍喉结动了动,说:“辅国公连士良,是个连举人都没考上的,你以为这样的人凭什么在朝堂二十多年都没有出过事?”
朝堂诡谲,不是有祖荫庇佑就能顺遂无虞的,本朝开国二十四位国公,如今不就只剩八位了吗。
虞旸:“......你是说,他在藏拙?”
“不对啊,关我的铺子什么事啊!”
“西六市紧临边防军校场,边防军这些年一直是李长赢在管。”相衍的指头沾着茶水在桌上划了划:“安南大都护沈家是李长赢的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虞旸一愣:“你是说那个铺子是安南和江阴的联络点?”
“那沈氏还把这个卖给我?疯了啊!”
“因为有人已经盯上了,沈家急着扔掉这个烫手山芋罢了。”
接了热山芋的虞旸登时反应过来:“你是说李至盯上李长赢了?”
皇帝已经年老,十年内面临的就是改朝换代,幼太子今年十岁,若不是长姐一直扶持,只怕他早被皇兄掀下来了。
“那关辅国公什么事......”虞旸还是有些迷糊。
“辅国公在里头扮演的角色我还不确定,等有了答案再告诉你。”
虞旸皱眉,警惕地看着相衍:“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连沈家是李长赢的人都知道。”
如今的朝堂势力是三家分晋,以大公主李长赢为首的太子派与以大皇子李至为首的大皇子派激战正酣,而相衍、虞旸以及诸臣代表的又是保卫皇权的中立派。
若说相衍支持谁,虞旸还真揣度不出来。
“铺子给你没问题,你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就行。”虞旸说着,转头看街上的景儿去了。
相衍低头看着手上的络子,低垂的眉眼里流露出一点点的疲惫。
另一头,‘狗’看着桌上的‘肉包子’,已经发了半天呆了。
西六市的铺子分明盘出去了,怎么会在相衍手里?
“小姐,表少爷来了。”采兰说道。
连海深“啪!”盖上手里的盒子,起身走出去。沈渡濂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看见连海深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妹妹!”
“咦?”
“我替你去问过一元大师了,他说你这坛‘自用尚可,医人差矣~’”说罢学一元大师长长拖了个音。
连海深示意采兰去接,将沈渡濂迎进堂屋:“表哥这是帮了我大忙了!酒我再试试分量,今日请表哥来是有别的事想问兄长......”
说着她将那锦绣盒子打开,递给沈渡濂:“表哥看看?”
沈渡濂一看就变了脸色,“这是谁给妹妹的?”
“表哥可知当日盘走这铺子那户虞姓人家背后是谁?”
“母亲只说卖给一户虞姓人家,具体是谁没多说。”
连海深低头想了想,说:“那日小妹去太师府赴宴,右相给我的,思来想去不知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才拿来问问表哥。”
沈渡濂脸上忽然浮起一个怪异的表情:“右相给妹妹的?”
“嗯。”
“那妹妹收着、收着就是。”
沈渡濂嘀咕着,脸上浮起诡异的红,连海深登时明白他想岔了,没好气地说:“表哥,右相大人平白无故给这么个东西,不觉得可疑么?”
“再说了,这个铺子早盘出去了,怎么会在右相手里?”
沈渡濂见她面色沉重,说:“若妹妹不放心,我替你去问问右相就是。”
连海深这才松了眉头:“是该问一问,毕竟事关外祖家,莫要被牵扯进去才好。”
放过这话头,二人又说起那药酒,沈渡濂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一元大师写了具体方子给你,让你别胡乱试了,省的出了人命!”
连海深大喜过望,惊喜地翻了又翻:“真是太好了,表哥真是雪中送炭!”
沈渡濂没坐多久便回去了,一出辅国公府,和煦的笑登时落了下来,眉宇间的阴郁再没散开过。
“去递个帖子,我要见卓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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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亲吻
“咔擦!”
银制的小剪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观壁在一旁用小笸箩接落下的枝叶,边笑着说:“爷今日难得有闲心侍弄这些花草。”
相衍左右端详了两眼盆中的牡丹,十一月分明不是花期,翠绿的叶上,两个花苞已是含苞待放之势,想不日就要盛开了。
“嗯。”他漫不经心答道:“沈渡濂的帖子又来了?”
“爷料得真准!”观壁嘿嘿笑着,抽出袖中画着精致家徽的拜帖:“沈少爷一连递了十日拜帖,您今日还是不见?”
相衍放下手中的剪子,用帕子抹了抹手指:“去,教他接风台候着。”
沈渡濂原本兴冲冲要来找相衍算账,结果被晾了十天,那股子气早散了不知多少,见相衍来还差点忘了铺子的事,行礼道:“卓相。”
“沈兄有事?”
相衍从不多说废话,沈渡濂一噎,道:“愚下听妹妹说,卓相将西六市的铺子转赠给了她,妹妹不知卓相什么意思,因而来问一问您。”
沈渡濂是个老实人,连海深怎么说他就怎么转述给了相衍,惹得后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唇边露出一点愉悦:“连大小姐托沈兄来的?”
“是......也是我自己要来的。”沈渡濂答了半截才发觉不对,又将话绕到自己身上:“卓相不知,那铺子本是我沈家的,数月前已盘了出去,卓相是何处得的?”
沈渡濂很是警惕,相衍心中一动,说:“原本是想托连大小姐还给沈兄,不想观虚话递得不全,惹她误会。”
沈渡濂狐疑:“卓相是想还给我们的?”
相衍面不改色地撒谎:“嗯,不过既然在连小姐手中了,那便将错就错就是。”
沈渡濂:“???”
“卓相......”
“本相也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相衍解释道。
“您......”沈渡濂立马联想到李长赢,脸色大变,半晌才道:“既然卓相一片好意,那渡濂先替妹妹收下。”
相衍点点头,不再说这话,仿佛一个铺子是什么小玩意,随手送出去也不心疼一般。
*
相衍要给,连海深犹豫了半晌才点头:“那收下就是。”
采兰和赠芍担心平白收下外男的礼物会惹来非议,但连海深说收,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采兰小声问:“表少爷说下午接小姐去铺子瞧瞧,您看......”
连海深想下午左右无事便答应了。待到了下午,瞧着后院停着的红顶马车,她脸色登时一黑,没认错的话,这是相府的马车啊!
驾车的家仆赔笑说:“少爷没赶上趟儿,先去了西六市等着姑娘,让小的送您过去!”
相衍要见她,却白借了沈渡濂的名头。
连海深原地纠结半天才上车,两匹马儿拉的车稳当多了,一行很快出了内城,到了西六市。
西六市龙蛇混杂,位于帛行的那个铺子在一个转角,地段不是太好,大白天的往里头望过去黑洞洞的。
采兰有些担心:“小姐,没看见表少爷的人啊。”
连海深知道里头卖的什么关子,扶着采兰的手下车:“你在这等我。”
“小姐!”
连海深拍拍她的手,小声说:“若一个时辰我还没出来,你就回府报信去。”
因为背光,整间铺子显得阴森森的,通往二楼的木楼梯也嘎吱嘎吱的,听着令人牙酸。二楼光线好一点,临窗摆一张八仙桌,一壶香茗正冒热气儿,窗边站的人背着手,长身玉立,玉带勾勒腰线,宽肩窄腰,带点隐隐的勾人。
“您大费周章的,找小女干什么?”
相衍回身,指指桌上的茶:“坐下喝一杯?”
......喝个头!
见她防备,相衍斟了两杯,低头抿了一口:“过来。”
既然决定了要好好谈谈,站得老远就显得矫情了。连海深走上前,将地契拍在他面前:“您这是什么意思?”
青葱般的指头压在发黄的地契上,看得相衍心头一动,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摸过去,刚好抚过连海深漂亮的食指。
“你!”
被烫到般缩回手指,她怒目:“相衍!”
“连士良就是这样教你......直呼本相名讳的?”
她这才想起面前这个男人权倾朝野,可不好惹,撇过头:“卓相大人有大量,不会同我一小女子计较的。”
“嗯。”
相衍点点头,拿起手上的地契:“沈渡濂前些日子来找我,问我给你这个铺子做什么。”
揉着手指,连海深没好气地答:“嗯。”
“想给就给了。”相衍不甚在意地说:“你想要,刚好我有。”
理由之直接,堵得连海深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半晌才吐出来:“你我非亲非故!”
相衍唇边露出一点笑意:“那你当我银钱太多。”
“您到底要做什么啊!”连海深暴躁,就差将茶杯扔他脸上:“您从未想过这个铺子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事情想做便做了,你考虑过他人的想法吗!嗯?”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星辰大海皆在其中,唇瓣殷红水润,大概就差龇牙了。
看起来很生气。
相衍也不怒,捏着地契问:“那还给我?”
连海深劈手夺过地契:“给出去的东西还往回收?做梦!”
他难得地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还需要什么?”
揣好地契,连海深瞪他:“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闭嘴!”
按说英雄不应该为五斗米折腰,但她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有点骨气也硬不起来,只能干巴巴地逞小脾气。
相衍端起茶盏递到她手边:“喝一口润润嗓子。”
虽然气呼呼的,也接过手喝了,相衍忽然伸手,指头勾了勾她白嫩的耳垂:“你跟我生什么气。”
“咣当!”手中的茶杯被打翻,连海深猛地伸手,只来得及摔了他的袖子:“下流!”
“嗯。”相衍点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摆明了告诉她下流又怎么样?
连海深气得说不出来话!
她撇着头气鼓鼓的,大眼睛里直喷火,莹白的脸圆圆的,捏一下触手滑嫩。相衍见真把人逗急眼了,将袖子塞进她手里给她摔,低声道:“生气了?”
什么跟什么呀!
“这样逗我有意思吗?”
人在气头上,相衍也不再逗她,低声说:“你为何总觉得我不怀好意,这样误会我,也是因为辅国公?”
“......关父亲什么事!”连海深没好气地瞪他:“您在朝中如日中天,有权有势,纡尊降贵逗我一个小女子,若不是有所图是为了什么?”
相衍撇过头:“我闲着没事逗你做什么。”
连海深背过身,嫌弃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她也想知道这个点相衍不在内阁执掌天下大事,在这里做什么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欲盖弥彰的样子很笨啊!
撒谎都不知道怎么撒!
手里还捏着相衍的袖子,上好的锦缎上细细密密绣着暗纹,摸起来滑滑的,相衍的尾指一伸,挤到她手心里,顺势挠了挠。
连海深:“......”能发脾气吗?
“过些日子二房去辅国公府行聘,我也会去。”
“您来做什么?”连海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相桥梧给连云浅下聘与您何干?”
“大哥不方便。”
本朝风俗,下聘都是由家中兄弟去的,相佩生出行不方便,相衍来本没有问题,但是相衍和相家人的关系如履薄冰,他竟然会替相桥梧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