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情动一场——江子越
时间:2019-09-03 07:35:43

  近距离观察,蒋池州的瞳仁显得无比漆黑,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所有情绪巧妙地隐藏其中。
  阮软呼吸一滞,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很不舒服吗?”
  怕惊动一场梦,蒋池州梦呓似的开口:“好多了。”
  她眼里的担忧和紧张是因为他。
  如此想着,心口便漫上丝丝甜意,就连太阳穴处阵阵疼痛仿佛都可以忽略。
  阮软拉着蒋池州回到车里,蒋池州倾身在后座一顿翻找,终于给他找出件未拆封的白衬衫,他递给阮软,说道:“差点忘了,车里放了件我的备用衬衫,你先换上。”
  制服布料不容易干,此刻还湿漉漉地贴在阮软后腰,蒋池州不提,阮软都快习惯这种感觉了。
  她接过,神情有些微妙,目光投向蒋池州,欲言又止。
  蒋池州轻轻笑了下,脸上总算恢复了点生机:“放心,从外边是看不见里面在做些什么的。”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阮软悄然松了口气,小声催促他:“那你出去呀。”
  蒋池州眉尾痞痞挑起,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旋即又浅笑着咽回去,推开车门迈了出去。
  他点了支烟,背对着阮软,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阮软以防万一,艰难地挪动到后座,借着椅背的遮挡,拉开水手服拉链。
  车内空间狭小,她为了避免动作过大导致走光,换件上衣折腾了许久。
  蒋池州半点不见焦躁,拉开车门的时候,颇有闲情逸致,先拿过香水往自己颈间喷了喷。
  烟草味浓郁而过,一瞬息,便被压了过去。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朝阮软投去目光,瞅见小姑娘身上那件明显大了好几号的衬衫,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阮软热出了一身汗,几缕乱发沾在嘴角,她低头,一叠一叠地挽着过长的袖子。
  黑发沿着她圆润的肩头滑至胸前,反衬之下,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无关□□,蒋池州胸口微微发烫,他一眨不眨,把这一刻留存在记忆里。
  几年前钟遥买车,曾和他说过,没女朋友时,副驾驶就单纯只是副驾驶,可要是有了女朋友,副驾驶除了她谁都不配坐。
  那时候,蒋池州咧着不屑的笑,骂钟遥情圣肉不肉麻。
  可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会让人觉得幻想中关于爱情的一切是存在的。
  “你的衣服,”阮软勾下嘴角头发,跟他抱怨,“真的好大。”
  蒋池州看着长度直达她大腿的衣摆,略偏了头,无声地弯了下嘴角。
  阮软沉默了几秒,突然说:“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矮?”
  风水轮流转,有个小姑娘前脚刚笑话别人不能吃辣,后脚就遭了报复。
  蒋池州眼角眯成一条缝,显然是真心实意地笑着,有别于浮于表面的格式化笑容。
  他学着阮软的模样,一本正经地撒谎:“我才没有。”
  连当初她语气里的得意,都模仿得□□不离十。
  阮软赫然也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她意识不到的是,如今的她,望向蒋池州的眼神,有多温柔。
  她忽然凑上前,双手撑在驾驶座,一个自下而上、仰视的姿势。
  “我也一直想和你说,”阮软心跳逐渐加快,一下一下乱了节奏。
  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导致她浑身紧绷,可她眼神里却不见半丝退却,“你想笑就笑,不想笑就冷着脸。”
  “你冷着脸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第25章 梦醒
  蒋池州像是挂不住笑容,任由唇边弧度一点点垮了下来。
  刚夸完人冷脸也好看的阮软,猝不及防,正面遭遇了冷脸形成的完整过程,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她屏住呼吸,怯生生关注着蒋池州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下个动作就把她提溜出去。
  蒋池州眼神晦涩难明,翻涌的情绪一时间复杂得难以分辨,他瞧见阮软脸上神情,平白生出了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是刚夸了我好看么?”他掐过小姑娘的下巴,拇指摩挲在她眼角,“怎么现在一副要被吓哭的表情?”
  阮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知哪来的底气,说道:“怕你打我。”
  蒋池州顿了顿,无奈道:“我什么时候给你这种错觉了?”
  阮软哼了声:“你看起来就好凶。”
  从来以笑面虎形象示人,得到的评价几乎无一不是“温柔体贴的情人”,蒋池州首次听见“好凶”的评价,顿感新鲜。
  阮软看着他,忽然探手触碰他的眼尾,语调轻和:“你不开心的话,笑起来,这里是没有缝的。”
  蒋池州如同遭遇了迎面重击,肌肉微不可查地抖了下,艰难维持住了笑容。
  仿佛置于烈日阳光下,那层长在他脸上的面具被温柔掀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五官。
  掀开他面具的那个人没有半分犹豫,就像看不见面具下的惨象一般,指腹轻柔地沿着他下颚线抚摸,力度放得很轻,怕触疼了他。
  “我没有骗你,你什么样子都好看,笑起来好看,不笑也好看。”心念催动,这番话竟然如此直白地讲了出来。
  话刚出口,阮软意识过来她说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尴尬想抽回手。
  行至半路,便被蒋池州截了胡,他虚虚环绕着她的手腕,让那只手完完全全贴在自己脸庞。
  眼皮微阖,纤长的睫毛垂落下眼睑,他没有故作浪荡地笑,也没有勉力做其他表情掩饰内心的想法,这一秒,暴露在阮软眼中的,是没人见过的,属于蒋池州脆弱的一面。
  阮软脸上的温度稍褪,她放柔了身体,方便蒋池州坐进驾驶座。
  “你上次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让我想笑就笑?”
  蒋池州并未睁眼,淡声道:“看不惯你在顾星源面前讨好的样子,看不惯你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却又不敢主动开口,看不惯你明明排斥和那女人待在一处,可总是强迫自己接受。”
  阮软抿了下嘴,嘴角轻轻翘了翘。
  “想哭还得忍着,有话偏爱憋在心里,遇事总喜欢委曲求全。”说着,蒋池州睁开眼,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她,“我一开始想不通你是脾气好,还是懒得计较,后来才发现,你是害怕。”
  阮软受不住他炙热的眼神,垂下眼皮,也掩住了一霎那的仓皇。
  “那你呢?你对谁都是一副看似多情的样子,实际上半点真心都没有动,见了人总是笑,真实情绪却习惯掩藏起来。这是为什么?”她问。
  蒋池州的声音消失了,呼吸倏然变得沉重,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启唇:“因为很累。”
  阮软等了一会儿,没再听见他解释,猜测或许是一些她不方便知道的原因,遂没再多问。
  静悄悄的空间里,一时间,没有谁主动出声打破安静。
  阮软排练了几次,终于鼓足勇气,握住蒋池州的手,商量道:“ 我以后会试着哭闹撒娇,朝你发脾气,尽管这个过程我需要克服这些年来根深蒂固的、一直害怕的东西。”
  “我朝你输出了害怕,与之对应,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你的累。”
  小姑娘的情话听起来总是格外不切实际,蒋池州想像从前一样,甜言蜜语地揶揄一句“我愿意这三个字,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宝贝儿”。
  可他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懒懒动了下唇:“如果我只笑给你看,你却朝我发脾气,我是不是有点亏?”
  可他的手任凭阮软握着,没有半分挣脱的迹象。
  阮软垂下眸,声音几不可闻:“那我也笑给你看呀。”
  *
  出了一身汗,回到家后,阮软迫不及待去洗了个热水澡。
  收拾脏衣服的时候,发现方才准备匆忙,自己贴身的内衣竟然扔在蒋池州的衬衫上,顿时不自然移开视线。
  洗衣机工作运转,阮软对着镜子打理湿发。
  她右手握着吹风机,开了暖风,呼呼地吹着头,左手拇指在手机屏幕滑动着。
  曾经懵懂怀春,偷拍了许多顾星源的照片,有些照片的拍摄角度十分清奇,现在看来,实在好笑。
  相册建立时间的日期,是六年前某一天,最早的一张照片,顾星源闭着眼浅寐,斜照的日光打在他睫毛,满屏少年气。
  那是她第一次偷拍,心情自不必多说,紧张得焦点都忘了对准。
  隔着数年时光再看,当初怦然心动的感觉再也找不回,心里只剩下淡淡的感慨。
  顾星源之于她,大抵是少女时代做的一场旷达持久的梦。
  一梦六年,再长的梦也该醒了。
  阮软停下滑动的动作,直接退出到相册分类,指节长按,跳出删除选项。
  她用了两秒时间和过去告别,随后坚定地按了确定。
  相册刷新,属于顾星源的回忆真成了回忆。
  做完这件事,阮软如同放下了一块一直卡在胸口的巨石,浑身轻松起来。
  夸张来说,她现在的感觉像是重新活了一次,鼻息间从未注意的洗发水清香,仿佛沾染了阳光的味道,变得清晰。
  甚至在吹干头发后,难得起了点心思,一改往日长发披散的造型,编了两尾麻花辫,看起来青春又靓丽。
  手机跳出新消息,是蒋池州发来的晚安短信。
  阮软唇角不自觉弯了下,也给他回了个晚安,偶然瞥见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这个过程她竟一直带着笑。
  未及多想缘由,江璟的电话突如其来,打断了她的旖旎情思。
  “安安明天生日,你有空过来的吧?”
  阮软回床边坐下,道:“嗯,特地为他空了一天时间。”
  “哇——”江璟在对面浮夸地叫了一声,随后无奈笑道,“小崽子刚才偷听呢,一晚上催着我给你打电话,提醒你明天不要忘了过来。”
  阮软也笑:“不会忘的,他好几天前就开始暗示我了。”
  “我就说那小崽子怎么可能按耐得住,等到今天晚上才让我提醒你,原来早就暗示过一波了。”
  阮软边和他随意聊着,边把礼物放进制服包里。
  她不知道小男孩喜欢什么,就按照别人的高赞推荐,挑了件乐高积木。
  等到见面时,安安果然表现很喜欢,抱着礼物死不撒手,还是江璟威胁不洗手就不拆蛋糕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不过小孩子的愿望总是单纯,一件礼物,一顿大餐,便足以满足。
  “生日愿望是瞒着爷爷出来吃肯德基,你比我能耐。”江璟嘴上嫌弃,手里却服务周到,隔几下便拿纸擦拭安安嘴边的炸鸡碎屑。
  安安吃得满嘴是油,闻言瞪了江璟一眼,嘀咕道:“哼,你也不见得有多能耐,数学还考过35分呢。”
  阮软撑着下巴看他俩吵嘴,低声笑了下。
  江璟立即把她拉入战场:“你看,姐姐都笑话你了。”
  “才不是,姐姐明明是在笑你。”安安一点也不退让,偏头征求阮软的回答,“姐姐你说是不是?”
  猝不及防被点名,阮软愣了愣,有点无辜地摸了把鼻尖,点点头,毕竟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哼,你看。”安安顿时得意坏了,拿鼻孔瞪他哥。
  惨遭无情嘲笑,江璟气得都吃不下了。
  趁他到洗手间洗把脸冷静冷静,安安凑到阮软身边,声音放得很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啊?”阮软着实怔住了,反应过来同样小声和他咬耳朵,“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才几岁,就问这种问题,这年纪的小孩也太早熟了吧。
  安安皱了皱鼻子,反驳说:“我懂什么是男朋友的,你不要小看我。”
  阮软忍笑,顺着他道:“那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安安瞥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确定江璟没有出现,又凑近了几分:“姐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啊?”
  阮软转了下眼珠,点点头:“很好啊。”
  “那你可不可以让我哥当你男朋友呀?”小孩子童言无忌,瞳孔跃动着天真,“我好喜欢你,我爷爷也好喜欢你。”
  阮软脸色倏然变得尴尬,她忙摆摆手:“安安,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是······”
  安安接着说道:“我哥也很喜欢你的。”
  阮软未说完的话堵在喉咙,她下意识不可置信地嗯了一声。
  “姐姐,我偷偷和你说哦,我哥他钱包里藏了张和你的合影,边都被他翻卷了。”
  “你们两个都穿着校服,是初中时候拍的吗?”
  “我哥喝醉时和我说过,他很喜欢你的,还问我想不想你当我嫂嫂。”
  怎么可能?
  江璟喜欢她?
  阮软蓦然回忆起之前和江璟的谈话,记得当时他说有个喜欢的人,可惜错过了。
  那个人······
  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第26章 伤口
  肯德基店内气氛一如往常,并未受到安安一番话影响,座位周围均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越发衬得他们这一桌氛围怪异。
  阮软低头咬着可乐的吸管,沉默不语。
  江璟拉开座椅坐下,目光在她和安安之间转了一圈,笑道:“敢情我这一走,你们少了个集火对象,就约好不讲话啦?”
  安安约莫猜到自己是好心办错事,心虚地瞥了阮软一眼,拔高音量怼江璟:“明明是你说过吃饭不能讲话的,现在又嫌我安静,你要求可真多。”
  “行行行,我的错。”江璟忙不迭跟祖宗认错,给他戴好一次性手套,咬牙切齿道,“你看过了今天,我去不去老爷子面前告你的状。”
  他说完,瞧见阮软只是默默喝着可乐,便推过去一杯圣代,叮嘱她:“别老喝碳酸饮料,吃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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